今天的最后一分钟

竹鸿初 · 发表于 2025-2-14 10:36

　　我看着时间，还有一分钟，就到凌晨。这次是从一部手机上，我所拥有的第九部手机上看到的时间。这不是我想要的时间，非常随意的一瞥，时间恰好也看见了我。该死的23：59分，就差一分钟，我说的是一分钟，今天的最后一分钟，我还有许多书没有看，我还有几篇文章没有写。时间，快停下你那该死的脚步，让我在脑海里拼凑出一句温暖的句子，和最亲爱的人们道声晚安。

　　说真的，我不在乎时间怎样流逝？关于其它的八部手机，没有多少记忆？它们仅仅是一种工具，年轻人打发时间的工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想念过任何一部手机。也许它们的身上还残留着我身体的余温，但这不代表我不能舍离。我早已放下。

　　我唯一能和你确定的是，对待每一部手机，我都是真诚的。有时，它们是时间的一部分，打电话、看电影、听音乐，它们是如此枯燥乏味。我想我也是肤浅的，手机并不重要，但没有它，我的生活节奏瞬间被打乱。能看时间，大概是它最大的意义。

　　时间，回到了今天的23：59分。秒针逆时针旋转，还是顺时针旋转，我已经不在乎了。哪怕是你把地球沿着赤道整个劈成两半，我也不在乎。不过，你如果真的打算那么做，我建议你最好认真劈，劈开的两半大小一致。不然的话，你最好告诉我今天最后的一分钟应有的意义。

　　我看着时间，急切的，它们正在狠心地离我而去。真该死，真该死，我在原地踱着步，慌乱不堪。我差点哭了出来，谁来发发好心，阻止一下它们吧！譬如用孙悟空的定身术定住它们，或者直接过去大声呵斥它们一番，然后用满口仁义道德感化它们，好让它们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就差一分钟，我的头发，我的身体，我的眼睛，我所拥有的一切，它们都将属于明天了。明天是多么可怖？你看看我今天的床，被子温暖，床单整洁。再看看今天屋外的人们，他们友善极了，对我笑脸相迎，我要记住他们的名字和恩情。可是，今天只剩下一分钟了，已经来不及了。只要过了这一分钟，我可能会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要抓住时机向心爱的女孩告白。天啊！想到这里，让我痛不欲生。

　　一分钟，腐烂的一分钟，散发着恶臭味的一分钟。从我的生命中去抽取无数个这样的一分钟吧！就让它留下吧！我需要此刻的一分钟，我还想在今天多停留一会儿。

　　这珍贵的一分钟，不应该出现在这款笨重的全面屏手机上，让它在昂贵的劳力士手表上滴答滴答地行走吧！秒针所走过的每一步，都会留下金色的记忆，闪着光，像极了童年的时光。

　　这一分钟也可以在儿童闹钟上流逝，带着夜光，外形可爱，最好是能发出滴答滴答声的那种。我要确保每一秒钟我都能听见，我要确保每一秒钟都变得有意义。

　　我今天的最后一分钟，仅有的六十秒钟，我这一生发呆、走神的时间加起来也远不止这点时间。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想抓住它，近似发狂地带着某种执念要去抓住它。我并不凶恶，我也不残忍，我只想近距离地看看它。这是怎样的一分钟，是有花容月貌？是有高尚情操？没有，它没有，我非常肯定这一点。它是未受过教化的低贱蛮夷，它能从菜刀刀刃上轻松走过，它能在垃圾堆里吃住几十年，它能在囚犯的思想里不知廉耻地繁育后代。我看不起它，我打心眼里看不起它。

　　贬低一分钟存在的意义，不遗余力地去贬低它，没有人会在乎它。窗外的夜色，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吠声，这是某种暗号，或者是某种仪式。这一分钟要结束了吗？我忐忑不安。满天的神灵啊！让我做一次弊吧！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绝无下次。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时间重新调回去，调回到23：59分。我的欲望膨胀，我有些贪婪，我琢磨着，索性一道把年份也改了吧！公元前的任何一年都行，只要能让我活得干净真实、让我感受到快乐就行了。不，我还不知足，我想把天数也改改，改成昨天吧！如果那样，今天就会永远是昨天的明天了。

　　哎！咄咄逼人的一分钟，无论我开出多么好的条件，它都无动于衷。我甚至露出了自己长满汗毛的大腿色诱它，它竟然连正眼都没看一眼。这是莫大的羞辱，我愤怒到了极点。这该死的一分钟，油盐不进，我真想连带着手机一起将它放入油锅里煎炸，最好煎炸得外焦里嫩，咬起来香脆可口。

　　让我们回到23：59分吧！从第一秒钟重新开始。如果此时有位即将咽气的病人，我会把这分钟慷慨地赠送给他。我没有遇见有人即将离开这个人世，人们都在为了生活辛苦奔波，他们心里有所期待，他们笑得十分灿烂。看着世人的开心，我也很开心。

　　今天的最后一分钟里，让我们认真告个别吧！这一分钟一旦过去了，这个世界就会有无数的一分钟消失。这一分钟是充满生命和死亡的一分钟，全世界有多少人在这一分钟里死去？全世界有多少个婴儿在这一分钟里出生？生命的来去，有哭有笑，有甜有苦，这一分钟，我选择归还给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