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天空

文/九满 · 发表于 2025-8-23 03:46

   小时候，春天的天空湛蓝湛蓝。云朵排着队，梳洗穿戴一新，像是要去走亲戚，它们一个个白衫白裙穿着，洁净得如同白天鹅。阳光普照着大地，像悉心呵护自己的孩子。待太阳升至穹顶，便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晒太阳，成了天底下最惬意的享受。窗前、晒谷场上、草垛边，凡是有那么一块阳光倾泻下来的地方，保管人们是一副半眯半睁、悠悠然之状。
   河滩上，杨柳依依，鹅黄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农家的房前屋后，粉红色的桃花开满枝头，再看树下，嫩嫩的韭菜、菠菜、香葱，油光崭亮。桃花还没有收起它的浓妆，洁白的梨花已隆重登场，枝头的花朵如雪堆怒放。小路上、沟坎边，荠菜、车前草、鱼腥草等野草野花也热闹起来，显得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广袤的田野里，紫云英的花朵如一把把紫红色的小雨伞，俊俏玲珑地伫立着，铺开的“花毯”一直向远方延伸。
   晨早的天空，是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刻。当最后几颗星星逐渐消失，东方一抹微弱的桔红便照亮了还未苏醒的原野，一个充满朝气的太阳，就候在它的背后。眼见着云霞堆厚，似燃起一堆篝火。那篝火越燃越旺。随后，一个红彤彤的“胎盘”从“火堆”里蹦出来。于是，万道霞光瞬息间照耀在天地间，将万物染上丰富多彩的色调。
   大雨前的天空，总是让人惊心动魄。乌云翻滚着，奔腾着，仿佛着了魔似的，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整垛整垛地堆积，越来越密，越来越厚，像千军万马直冲过来。鸟逃回巢，人奔回家，只留下花草树木战战兢兢地等待接下来不可预知的事件。一瞬间，电闪着，雷打着，风卷着云，雨带到风，整个天空，就像一个大舞台。
   不一会儿，闪电停了，雷声远去，雨终是下完了，天空一蓝如洗，草木更加明净葱翠，空气清新了许多，也凉爽了许多。阳光，在云朵的缝隙间顽强地探出头来，它的光线不再刺眼，而是变得柔和而温暖。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宛如一座彩桥悬在天空，七彩斑斓，红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那么鲜明，那么饱满，却又和谐地相融在一起，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黄昏的天空，白日将尽，太阳逐渐向着地平线下沉，释放的光芒也逐渐收敛，一转眼，太阳钻进了藕池河里，只剩下一片红霞在天边漂浮。此刻，这家那家的灶屋里透出暖暖的红火光，燃起的柴草噼噼啪啪地响，烟囱里冒出缕缕灰白色的炊烟，那炊烟缠着树梢向远处延伸，如水草般在空中荡漾着，袅娜着。怎么看都像是一幅悬腕挥就的山水画，该虚的地方虚，该实的地方实，那是画家在绢和纸上无法做到的，可谓真正的“天书”。
   在田野里劳作的庄稼人，直起腰，望向天空，“啊，太阳下山了!”是感慨，是辛酸，也透着几分欣喜。各家各户也亮起了灯火，似星星般用微光召唤着家人回家的脚步。一种祥和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月朗星稀的夏夜，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中，白云从下面飘过，仿佛是月亮在飞速地窜出白云，它一会儿探出头来，一会儿又隐没其中。我和童年伙伴在藕池河的防洪堤上铺上一张张竹席，我们无所顾忌地躺在一起，仰望着浩淼苍穹，看那高远的星光点点，唯恐目力不及。有时就为寻找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而那些大小不一的星斗就像一个个小精灵，调皮地对着我们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忙完繁琐家务，圈实了家畜家禽，母亲拿把蒲扇，来到我身边。当她终于坐定在竹席上时，便伸出双手将我拉进她的怀里。我头枕在母亲的腿上，听她讲故事，感受着她轻轻摇动着的蒲扇为我带来的凉风。母亲最擅长说牛郎织女的故事，每每说到织女被王母娘娘带走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织女去了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这时候，母亲把蒲扇一挥说：她就在月亮的后面，如果有人能数出一千颗星星，织女就会出来。于是，在我童年的夏夜，我总是情不自禁地仰望着天空，数着星星，我多么想数出一千颗星星让织女出来。可是，我总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就这样，我在故乡深邃神秘的天空下悠悠地度过了童年、少年时光。以至于现在，不管在哪，只要遇到那婀娜多姿的天空，我就会想起故乡，想起儿时的伙伴，想起摇着蒲扇的母亲……情不自禁地投去亲切的目光，贪婪的看着，幸福的想着，欣喜不已，就像在他乡遇到了一位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