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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给老农送来了两张在当时算得上中规中矩的农家照,构图均衡,画面洁净(避开了杂乱的茅草、猪圈和一地鸡毛之类),明暗谐和,一对老农深刻的笑纹极为形象地诠释了新瓦房带给整个农家的心情。老农要掏钱,我连忙制止。老农说要是不让我给钱,你就是掌我的嘴。没奈何,只好让小文收下了这两块钱,也顺势分享了老农的这份喜悦。
这份喜悦传递到我们大脑中枢,很快就演变成了如同走方郎中一般的串乡拍照的生意经。小文对此道最为热衷,做算命先生状,掐指一算,如何如何,咱们只要每个月多泡几天病假,走乡串户的,多拍点照,每次拍20张,每张尽赚6毛,每个月有四到五个礼拜天,咱们再泡四五天病假什么的没问题吧。一个月赚百余元那是没得说。咱一人一半,也就是50元,不比哪二三十元工资强到哪里去了?要不,咱就干上这门副业了吧?
我当时不置可否,可下一星期天,禁不住小文一顿软磨硬泡,还是同他干起了这营生,一天下来,拍了两卷胶卷,做了23张的“生意”。这似乎应证了小文的“英明”预测。
三四个“生意天”,还维持在20张左右,可接下来的以后三四回,路跑了不少,小城周边的乡野旮旮旯旯跑尽了,而生意却每况愈下,有一回竟然只做了一张“生意”。小文的“生意经”不灵了,想搞“创作”的心劲儿也没了。虽然几年后我还是买了台“海鸥”,但只照了两三卷胶卷就束之高阁了。
这一搁下,就是好几年,直到八四年参加自考首轮告捷,离第二轮还有半年时间的空档……
我不想空档接龙,想玩点什么打发休闲时光。尽管那时麻将热了起来,可我毫无兴趣,除了涂鸦一般地写几句诗鼓捣两篇散文之外,一时不知干些什么,由此想到了该释放一下“海鸥”的能量了,于是乎挎上它,在街上闲晃荡。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尽管不再是玉树临风,已是微微发福的腆肚一族,我还是认出了这不是几年不见的小文吗?
搭档一见面(用他的话来说是师徒一见面)分外亲热。当年把我揶揄式恭敬得正经师傅一样的小文此时还想复制那份恭敬。可我看得出很有些勉为其难的味道了。寒暄了好一阵,话题自然还是万变不离其宗,扯到了摄影这档子事。
当年我从集体寝室搬回去后,这小子托人找关系改换门庭,调往一化工单位做检验去了,不过,被我煽动的照相爱好一直没丢,自己拥有了比“海鸥”不知高出几个档次的“凤凰”单反,还在家里用实木板隔出了一间暗室,显影定影印相放大,其工艺水准一点也不比当年照相馆的差。徒弟进步了,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我这当年的“师傅”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喽。
跟他一到家,立马拿出两瓶青岛啤酒,一人一瓶对吹起来。然后递给我一本《大众摄影》。乖乖,这小子居然有“艺术成就”了。他说其实还满不是那么回事,向《大众摄影》或者名头小一些的摄影杂志社投稿,不知有多少照片了,可直到如今就是这一期发了这张。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帧落题为《晚霞》的小照。逆光的雾化处理、夕阳不入画的独特处置,云霞聚集画面一隅而展露大面积灰蓝色天空的构图,不能不说是颇见一点匠心的。
听我说起想重操旧业玩玩,他拍了拍我的肩,说你还犹豫什么,咱俩还是一道去乡村打游击吧,有我这重武器,保我们战利品大大的有。我说一块去转转可以,但你拍你的,我拍我的,互不干涉,只是劳你大驾,帮我冲印冲印。
说是互不干涉,在田野里拍摄时,他总要过来看看我的拍摄角度,光圈速度配置,并交换着他的不同意见。我也端着他的单反试过几张,一时还难以习惯,便不再用正眼多扫那家伙一下。
一日在过鹿坪乡拍晚稻收割,一小伙俩姑娘不经意间闯入我镜头,前景是割下的禾把儿,摆放均匀错落有致,后景是随风起伏的金黄色稻浪,远景是屋舍俨然,山岚隐隐。如此背景下,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伸伸懒腰,一个姑娘下意识回头一望,正巧被我的海鸥捕捉到她好奇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定格了。
当即我对小文说,你给冲印一下,效果好的话,就发出去吧。小文摇摇头,悄悄的说这姑娘相貌平平,还没当初与他拍过一段拖的妹子好看,入不了人家编辑的法眼。
仿佛是人家听见了小文这耳语一般的声音似的,三人一齐上岸向我们走来。小文作势欲逃,我倒迎上前去,大大方方告诉他们刚刚抓拍了他们的劳动场面,很美,很诗意。被拍了眼神的姑娘非要我告诉她我的详细住址,过几天忙完了秋收要来找我。我不假思索地告诉了她。
小文狡黠地朝我笑了笑,打了一个响指。我说你可别想歪了,人家是想拿这张照片呢。那姑娘接口说,不是拿,是出钱买。像照相馆一样的价格,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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