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蓝（5）

鹤壁淇水

五买卖遭遇滑铁卢
         结了婚，林志霞选择养长毛兔，兔子吃草就行，省钱。俩月剪一次毛，三十只兔子剪毛能卖一千多。一千多，当时男工工资一月才150元！林志霞想，三百只兔子，那一个月不就是一万五？沉浸在发财梦中的她带着丈夫和弟弟到中山坡盖了十几间砖瓦房，买了兔笼子，繁殖了二百只兔子，就等着发兔财了。谁想亚州金融危机来了，出口兔毛走不动，一斤从一百二十元降到三十元。兔子少了，割点草就行，多了，一天需要一架子车涩拉秧，哪儿有恁多草呀？还得喂饲料，还得花钱！卖兔毛的钱买饲料都不够！省着点喂，兔子饿的在笼子里蹦来蹦去，手还没把饲料投入饲盆中，就被兔子咬了一口。林志霞才知道，兔子不是急了才咬人，是饥了才咬人呀！一年坚持，第二年还没起色，种的粮食都让兔子吃了，人却没啥吃。林志霞不得不去野外挖野菜吃。王小东吃了一口煮野菜，就把菜倒在了地上。两口子第一次生气吵架，王小东的父亲来兔厂，劝她们两口子别瞎折腾了，去上班算了。林志霞说：“小东你想上班就去上班，我再养两年兔子，真不行，再说。”
        王小东犹豫了半天，对他爹说：“我和志霞再养两年兔子，以后就是吃糠咽菜，俺俩要饭也一齐要，我跟志震也不找你借钱。”
        他爹留下五百块钱，说：“只要恁俩不离婚，有啥困难就找我。”
        两年很快过去了，兔毛还是原地踏步。林志霞怀孕了，因为割草出兔粪营养跟不上，又流产了。林志霞把兔子卖了卖，从山上兔场搬回了家。丈夫去汽车修理门市学修车，她在家种地种菜。
        一年后，林志霞剖腹产生了个女儿，她觉得丈夫肯定不高兴，农村都重男轻女。没想到王小东特别高兴，女儿出生后就跑到街上买了本古文观止，说要教女儿背诵古文观止，因为他们班的学霸小时候就背过这个。女儿睡翻觉，白天睡，晚上不是哭就是喝奶粉。丈夫总是抱着女儿在屋里不停走，一夜不知换几回尿布，喂多少次奶粉。
       老公公娶的那个妇人又攀了一个高枝，傍上了个厂长，和老公公离了婚。老公公没了女人，成了个好爷爷，给孙女洗尿布，抱着孙女来回晃。
       上班不是林志霞的愿望，被人管着，看小头头的脸色，没有啥尊严，她一面照看孩子一面又养起了蘑菇。天冷时蘑菇长得慢，上市的没多少；天热蘑菇长得快，家家都大量上市，
价格又降下来了。不管咋折腾，她累得不轻，就是挣不到钱。
        王小东打工的那个汽修门市转让，林志霞想接，人家要5000，家的钱不够，她想了半天，急得没了奶，女儿饿得直哭。老公公来家里，听说孙女没奶吃，就去城里买了袋奶粉。林志霞掏出钱给老公公，老公公抱着孩子，说啥也不要。林志霞试探着说：“我想接下那个汽修门市，钱还差3500。”
        老公公跟着林志霞去那个门市看了看，觉得生意还不错，就拿了三千五，交给林志霞。林志霞激动地说：“这钱，算我借的，我一定还你。”
        因为换了老板，门市生意一下冷清清的。没有收入，王小东又想转让门市，林志霞死活不让转。她抱着十个月的女儿来到门市，一家三口挤在门市里住。吃的米面菜从老家带，辞掉了工人，林志霞自己当下手。工商局和税务局每月要交二百元，这是笔大开销。林志霞用包装纸包装了十几条废轮胎，摆到门口，工商税务的人上门要钱，林志霞说，生意顾不住开资，吃喝都发愁，没钱。就有些轮胎，要就搬两条。他们搬了几条轮胎，打了收条，开着车走了。后来发现上当了，又找上门，林志霞说：“恁写的收条上是新轮胎N条，过去一个月了，又说是包装好的旧轮胎，这谁相信？要钱我真没有，你们单位的车要是坏了，俺可以给你们免费修。”
        那些公职人员看林志霞拿着橇棍，脸上抹着黑灰和油迹，气势讻汹的样子，女儿站在两个轮胎围成的狭小空间里，哇哇哭泣。只好叹口气，以后再也不来要钱了。单位的车坏了，就到店里修，修车钱该算就算，林志霞也适当便宜些。
        刚开始客户少，林志霞的门市开门早关门晚，过节时别的门市关门，林志霞的门市大年初一依旧开门，白天晚上一个价，下雨天下雪天收费和平常一样。个人修车价格最低，公家修车给管事的共享利润。一年多以后，门市的生意可以了。为了揽住公家单位的车，林志霞打听领导喜欢啥，打听领导住哪儿，去给领导送礼，她最怕的是礼送不出去。有一回，领导让他们单位的车过来修了，到晚上，林志霞夫妇抬着自己做的葡萄酒，去敲领导的门，领导死活不开门，夫妇俩只好又气喘吁吁把酒抬回家。最后，还是又给领导交了千把块钱的手机费才算拉倒。
       有一家和林志霞门市卖同一品牌的轮胎，她家的门市紧挨着公交公司停车场和货车停车场，车都来她门市安装，那一家卖不动，就找熟人，让工商局扣了她二十万的货，说她的货是假货。林志霞带着厂家的质检书去找工商局的领导，领导翘着两郎腿，说：“真货也不行，你们是超范围经营，营业执照上没有轮胎这一项。”
        林志霞气道：“轮胎不属于汽车配件？别的汽修门市也有轮胎，你咋不扣别人的光扣我的？”
        领导站起来：“有人告你，局里就得扣你的货。
        林志霞把闺女往领导桌子上一放，说：“你是啥狗屁领导，汽车配件包不包括轮胎你都弄不清，凭啥扣我的货？你们不讲理，我也不讲理。从今天开始。我就让闺女往你桌子上拉屎撒尿，我看你能把我闺女咋了？”
        女儿哇哇大哭起来，领导指着林志霞：“你就是个刁民，刁民啊！”
        林志霞说：“中国要都是顺民，日本人打过来，早都乖乖投降了。你一个当官的，不为人民服务，你算啥人民公仆？”
        那个领导在屋里转了几圈，说：“你先回去，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明天给你一个回复。”
        晚上，一个收工商管理费的工作人员找到门市，林志霞没交过管理费，对这个工作人员很热情。饭桌上，工作人员说：“林志霞，你说你卖的红火，另一家的货走不动，押着几十万，还不了银行贷款，人家能不着急？扣下你的货，人家的货才能走动呀！这两天人家正低价甩卖，他的货卖完，这事就拉倒了。你可别带闺女去领导办公室闹了。”
       林志霞打听了一下，另一家以批发价正在大甩卖。咋办？甩出去的轮胎，会占领一大部分市场，自己的货回来，销售也受影响。关键是，人家批发价卖，她就一条胎挣五块钱，顾客也会说她卖的贵。她赶紧凑了钱，找了个熟人，把另一家的轮胎全部买下来。又请收工商管理费的工作人员给领导送了点礼，把扣押的轮胎拉回门市。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了。林志霞觉得，市场如战场，要学会应对。对同行，尽量避免矛盾冲突，领导来门市修车，应该高价低报，既不违法又送领导一个人情。

美原

好文笔，送上问候。

方木

好文笔，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