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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菜瓜熟了。这个消息是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她说:“九满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家的菜瓜又熟了,园子里满地都是,你四哥一天数趟到园子里转悠,生怕错过一个熟透的。”我握着手机,站在城市高楼的阳台上,楼下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喧嚣。可这一刻,我的心却飞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回到了那个菜瓜满地的园子里。
说来,故乡的菜瓜,于我而言,不只是一种菜蔬,它是我童年的欢笑,是母亲的心血,是长在记忆里的故乡特产。
小时候的夏天,菜园里,朝天椒开着白色的花,星星点点,很细很白,已长出的辣椒,瘦瘦的,让人爱怜;西红柿的花黄色,在茂盛的叶间闪烁,挂在枝上的西红柿漫漶出一股青涩的味道;韭菜开出洁白的花朵,微风吹拂,像小兽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眨动着。这时候,菜瓜的藤蔓爬满了土地,青翠葱绿,藤蔓上开满了艳艳的黄花,大大小小的菜瓜,睡在绿的叶间,像满地乱滚的青石碾子。我每天都要到园子里遛达几圈,看看哪个地方结的瓜多,哪条菜瓜快要熟了,母亲看到我在园子里“巡视”,便会笑着问我:“记住总共有几条菜瓜了吗?”
夏收后,天热得像在火里烤,树上的蝉儿不停地鸣叫,酷热满和在空气里面,发挥着盛夏的威力。吃过午饭,兄长们沿着蜿蜒的田埂,顶着骄阳,翻晒生产队里分给自家的稻草。兄长们一出门,母亲就叫我去园子里挑选几条熟了的菜瓜,洗净后浸入水缸“冰镇”。菜瓜一入水,我就用手轻按那圆溜溜的大东西,然后看着它们在水里一起一伏,而我的喉咙里仿佛有一只小手,在不停地挠啊挠……
兄长们一回来,我看到他们的脸都是汗津津的,脖子上的毛巾滴得出水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干的。母亲见状,心痛得不要不要的,赶紧把菜瓜取出来。兄长们吃上一口水汪汪的菜瓜,甜香便顺着喉咙迅速滑进他们的胃里,瞬间驱散了全身的暑气,随之精神倍增,那个美气哟,从兄长们心里流淌出来,溢了一脸。此刻,母亲欢欢喜喜地看着每一个人,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成了一朵园子里的菜瓜花。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邻居周奶奶家的菜瓜是世界上最甜的菜瓜,周奶奶家的菜园也是世界上最具诱惑力的菜园。远远地看着周奶奶家园子里的菜瓜,我,还有我的童年伙伴,一个个垂涎欲滴,于是就动起了心思,打起了那些菜瓜的主意。
那天正午,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沟渠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我们五六个孩子就展开了我们的“美食行动”,我们从周奶奶家篱笆的缝隙间钻进去,蹲下身子四处张望,外形硕大的菜瓜在太阳底下静悄悄地躺着,对着我们眨眼睛,调皮地诱惑我们,我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摘下一条,用衣服蹭蹭,咬一口,甘甜在舌尖绽放,汁液塞满了我的每一个牙缝,滋润着我的喉咙,流进了我的心田……
那年夏天,一个同学从故乡到阳江海陵岛来看我,他带给我几条菜瓜,让我又一次尝到了久违的美味。因为没有思想准备,顿有惊喜的感觉,往事也似排山倒海般一阵一阵袭来,与同学聊起童年往事,真是感慨万千,唉!尽管菜瓜不是什么珍馐美馔,只是故乡的一种普通食品,却以它的毫不张扬的质朴与实在、温暖与美好,滋养了我们和我们的祖祖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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