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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雨中飞燕 于 2014-6-24 16:30 编辑
忆“北大”毕业史
文/大春
42年前,带着一身伤痛,我从“北大”毕业了。史无前例的“文革”浪潮,将我送进了“北大”,这可不是北京大学,而是北大荒农场!按照《五七》最高指示,全国干部和知识分子都必须接受“再教育”,实际上就是下放劳动改造。下放之地多为边远地区的苦寒之地,“再教育”的内容就是农村体力劳动,美其名曰“五七”干校。事实上我已从货真价实的名牌大学毕业并在一个研究所工作十多年了,历年的政治运动特别是在史无前例的“文革”中,知识分子被加上“臭老九”的桂冠,所以很有“改造”的必要。研究所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更是重点改造对象。不知哪位高手将“再教育”规定为三个阶段:小学、中学和大学。所谓“小学”就是在本单位脱产两周,由一个勤杂工领着干一些杂七杂八的体力劳动;“小学”毕业后升入本单位办的《五七》学校,这是“中学”,学制半年,要进行系统的农业劳动。“中学”毕业后,有的还要“保送”到“北大”深造!学制一年。当然,就是更加艰苦的体力劳动!鄙人有幸,在“小学”毕业后,就被直接“保送”到“北大”深造。这就是当年知识分子的遭遇!
北大荒,顾名思义是一个浩瀚无际的荒芜地区,位于黑龙江省北部,是地地道道的苦寒之地,也是历次政治运动挨整者的发配场所。进场后被分配在一个连里,许多人都是从研究院、所送来的知识分子。该连负责一万余亩荒山的耕作,由于缺水,只能种小麦与黄豆。连里有机耕、田间管理和后勤三个排。我被分配在后勤排。
“北大”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劳苦的人工“拌种”。二人一组操作一个拌桶,一人负责加入麦种和农药;另一人摇桶,摇起来很沉重,摇不到几桶就满身大汗,手上打泡,泡上重泡,直到血泡模糊。更难受的是,农药纷飞,毒气呛得人欲窒息!口罩也不管用。一天劳作下来,已是筋疲力尽,两只手痛得拿不住东西!
后勤排的另一任务是打水和做饭。全连只有一个50余米深的水井,井台上有一个滚轴,必须双手握住滚轴的摇把,用大力气转动几十圈才能提上一桶水。每天要从井里提上来三百多桶水,直到把井里的水提干为止,还得把水挑到炊事班去。个人不许用水洗澡,最多只能用一盆水擦洗一下!在井台上干一天,满身都是水,既冷又累。
终于又轮到去炊事班工作,被分配到主食组做馒头。看起来好像是最轻松的活,其实不然。一人负责将发面扯成小面团,抛给几个揉馒头的人,其他几人揉馒头时必须双手各拿一团面,同时揉出两个馒头。而且必须揉到表面光滑,底面只有一个中心小洞。这个手艺我练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达到要求。后来换我扯面团,要先从一大块面团上切下一块,再将它搓成长条,然后扯成一个个同样大的小块,抛给几个揉馒头的人。我的速度不快,跟不上揉馒头的需要,他们不断地喊叫“快!快!”逼得我使尽吃奶的力也难满足需要,头上大汗淋淋,手上越来越没劲,还挨了班长的批评!更吃力的是,在开饭时间,要把一大笼屉热馒头端到食堂去,我看见有的人都是一人端一屉,我也试着去端,由于用力过猛,突然腰部受伤,这下可惨了!后来整天腰痛难忍,连里只有一个小卫生员,仅能治伤风感冒和皮肉轻伤之类的伤病,治不了我的腰损伤。到城里医院去吗,那根本不可能允许的。只好咬着牙关,忍痛继续干下去。炊事班还得负责将卡车运来的面粉和水泥等卸到仓库里,有时晚上已入睡,突然被叫醒,去卸运水泥,那个水泥袋压在背上好似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腰伤越来越严重,就这样一直熬到毕业。
在风雪怒号的日子里,我终于从“北大”毕业了。带着一身伤病回到原单位后,腰伤又暴发为坐骨神经痛,半夜里痛得我大声惨叫!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才逐渐康复。身体上的伤病虽然治好,但心灵上的创伤却难以根治。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和科技工作者,不能为国效劳,不能务正业,这是多么难以忍受的心灵伤痛!
几年以后,党的三中全会彻底否定了“文革”。邓小平庄严宣告“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知识分子的春天终于来到了!全国开展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被废弃,科研事业欣欣向荣,形势焕然一新,我的心灵伤痛也得到彻底的根治,终于可以挺直起腰来,全副精力去务自己的正业,为科研事业贡献力量了。回首今天的幸福时代,深感来之不易啊!今天的年轻一代,已经不知道当年的北大荒为何物,《五七指示》又为何物,更不知道,昔日知识分子经历的是什么样的痛苦生活!愿年轻一代永远不再遭受过去那些悲痛的待遇,在幸福的社会环境中茁壮成长,为祖国的繁荣昌盛贡献终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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