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帝本纪》

西门吹雪 · 发表于 2014-8-2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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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姓杨氏讳新跃字昨夜。湖南湘潭人。隋文帝坚之后也。父为乡绅，祧祖业，有薄产。后遘灾荒，遂致芜落。设帐乡闬，列西席。国锋二年，母梦“扬鞭策蹇驴”而成孕，生帝于太医院“妇产科”。帝降时，有野驴声鸣于九皋，苍气聚数十里，遐迩皆闻。有善望气者见之，大奇，或问休咎。曰“此子与驴有不解之缘，若能避之，则逢凶化吉矣。”一护士尝抱太祖，忽见头上角出，遍体鳞起。大骇，坠太祖于地，不啼。母在旁曰：“若惊我儿，与尔拼命！”帝为人龙颔，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有文在颡曰“王”。长上短下，沈深严重。有相士见而叹曰：“此子何者？虎虎然有王者气！”

帝早慧，周岁能语。四五岁，夜中能见物，与昼无异。夥伴奇之，呼为“夜郎”，帝但笑置之，意湛如也。母以荻画地为字，教之，一见不忘；父心广体胖，重两百斤，笑谓帝曰：“吾百年之后，陵前可书一联，上联为“大好身躯肥野草”。帝亦笑答曰：下联可为“不良记录付东流。”父苦笑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乃父福薄，不足效也。汝当黾勉，出人头地，弗违我意也。”

帝甫八岁，泅水河中，卸衣挂树杪上。适有小姑过，蹑足取其衣匿之，振臂笑呼曰：“夜郎夜郎，上岸来”。帝欲登岸，歘睨树上衣裈不见，怒曰：“吾犊鼻裈何在？小妮子，安敢欺我也！”小姑弗与。帝恳乞再四。小姑暗忖曰：“素闻杨家幼郎，面若桃花，舌粲莲花。今日邂逅，且试之。”遂笑曰：“侬出一对子，若对得出，衣便还汝；若对不出，衣则取走矣。”帝扪首略忖，曰“可。”小姑指树顾帝曰：“千年老树为衣架。”帝昂首，脱口而出：“万里长江作浴盆！”小姑大异，唇含嗔怒，颊转羞晕，遂还衣于帝。

帝方弱冠，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於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游学东山书院，与白跑堂、寤堂善。所览经传皆过目成诵，同学皆奇之，目为天才。一日，师问诸生曰：“尔等读书何为耶？”或曰“为光耀门楣而读书”，或曰“为明礼而读书。”或曰“为娶一好媳妇而读书”。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独帝奋然曰：“为诗坛之崛起而读书！”师叹曰：“斯言善哉！诸君有志者当效夜郎！”帝好文学。犹爱议满清红朝事，掌故风物，若数家珍。锦涛八年，至中华论坛，爱其民风剽勇，终日厕身其间。初为注册会员，不日除高级会员。后迁金牌会员、论坛元老，荐为诗坛版主。授律诗栏目版主，帝昼夜评骘，赏罚有度。由是诗坛大治，海晏河清。史称“昨夜之治”。

帝好泳，腊月横渡长江，綦寒罔觉。暮春者，春服既成，帝邀二三子游于东湖之滨。时帝见一少艾“多多”，心不自持，燥火焚身，遂全蜕罗衫，寸丝不挂，纵身击水，曲线完美。诗坛耆夙廖老睹而歌之曰：“袒身不屑众人呼，自把尘劳一洗无。划臂狗爬掀泡沫，扭臀蝶舞晒肌肤。羡何洛水凌波影？羞煞华清出浴图。搏得多多青眼顾，石栏杆外笑相扶。”由是诗坛轰訇，好事者唱和数十过。街巷以谈“昨夜裸泳”为荣。

时有倔强野驴者，姓耶律，名倔强，号野驴。暴躁乖戾。世居湘潭，与人无犯。有好事者船载以入黔。至则无可用，放之论坛上。帝见之，庬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呕哑嘲哳。帝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帝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或有谗嬖曰：“主公，此驴碍眼，何不毙之？”青陵曰：“不可。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身为版主，岂可乱杀黔首哉。”帝忿然曰：“以孤击野驴，犹疾风之扫落叶，而内外皆言不可，何也？”睡公曰：“主公神武，威加海外，而蕞尔野驴，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圣人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先礼后兵，其人不服，则击之可矣。”帝大悦曰：“与孤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

初，野驴喋喋发帖，咄咄锋芒，大意在疑律版失允，讥版主敷浅。帝异待之。有忠贞士谓野驴曰“昨夜为版主，伤不起矣。”野驴放言曰：“吾父李刚！夜郎斗鸡小儿耳，何足惧哉！”帝大恚，欲击之。青陵谏曰：“古人云：“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主公宜谦冲自牧，广修明德，远人服之，则络绎来投矣。”帝弗听，顾视睡公。睡公默然良久，曰：“诗坛之乱，皆此曹所为也！人人得而诛之。但恐其有后台耳。”帝然之，乃督其子统五千羽林骑，战野驴于“野人部落”。野驴善啸，一啸大雾弥漫，军士昏迷。帝为指南车，以示四方。二啸飞沙走石。军不能胜，辙乱旗靡。三啸天裂地坼。军士堕坑落堑，不知凡几。帝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黔之驴，诗坛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帝败，见逐朝野，遂率部众归楠木大山。

锦涛九年，帝入菊斋，发辛卯年旧作，菊斋大佬诗狂客，望而畏之曰：“夜兄七律味足议至，且言之有物，切时切事，洞见兴亡，多有感而发，洵为佳品。”遂臣服，行三拜稽首礼。旬月，拥趸百千计。其《花明楼感怀》，人争传抄，置于座右。是年，定鼎中国诗坛，南面称孤。改元“开国”。初并天下，以为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乃更号曰“大帝”。帝得红朝天下，从所不胜，为水德。衣服、旌旄、节、旗皆尚黑。论坛号“黑木崖”。帝殚精竭虑，朝乾夕惕，颇觉疲苶。遂拜天许为相（时天许尚未篡位）。命封杀野驴及其马甲。

开国二年，帝大飨群臣，赴席者有杜不若、木鱼子、兰溪子、鹂漫等十人。帝大悦，左持五斤之龙虾、右持西沙之羊鲍。且食且谓人曰：“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众嘉其言。醉饱合影，帝腹如鼍鼓，面泛微酡，以手按腹，欲压上涌之酒气。或以其不雅，白跑堂曰：“此帝之招牌姿势也，含颦捧腹欲效西子状，惜动作特异，容貌亦大相径庭矣。”湘潭睡公激赏此造型，誉之为:婑娜多姿，风情万种。

四月，逐镜山及其马甲，以其“很黄很暴力”。五月，复逐格那丁及其马甲。以其“知道的太多了”。帝颇自得，谓睡公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对曰：“陛下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后世无可比者。”帝冁然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黔之驴、镜山老贼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顿首称万岁。

开国三年，野驴观帝败绩，愈加骄诞。以诗侮帝父。帝震怒：“朕与野驴，势不两立。”睡公曰：“野驴真禽兽耳，以下犯上，不知天地崇卑也。《春秋》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不除野驴，臣恐天下不得久安。”青陵曰：“不可。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况此举大违孔孟之道。”帝艴然作色，拔剑斫前奏案曰：“大丈夫当如汉高，魏武，孔孟何足效哉。诸公敢有复言留野驴者，与此案同！”复问：“孰愿出以应战？”众垂首无应。青陵曰“我举一人，战则必克。恐其不允耳。”帝曰：“但与黄金万两，何患不应？”青陵曰：“此人有巢由之志、荆聂之才，李小龙之拳脚，李寻欢之刀法。故云。”遽问何人。青陵对曰：“此人姓马，名加爵，桂之宾阳人也。少负硕志，工技击，多膂力。马者，取马克驴之意。若得此人，事必成。”走伻请之，称病不入。帝曰：“马公不出，如天下苍生何？”

帝怒，阴遣吏絷马公入囹圄。狱卒劝之曰“若杀野驴老贼，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马曰：“人生贵适意耳，富贵何为？”威逼色诱，马不渝其志，齰舌自尽。帝抚尸呜恻，涕洟流射曰：“我不杀加爵，加爵因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帝步入朝堂，谓左右曰：“马公已矣，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帝蹀躞回廊，忽有所悟，即解野驴及其马甲，拟诏书云：“耶律阁下，吾与汝征战多年，胜负未判。吾愿免束脩之资，破格收汝为徒。请择良日赴京畿受教。钦此。”睡公曰：“陛下此计甚高妙。然引狼入室，不可不防也。”青陵默忖：“此计非引狼入室，乃请君入瓮耳。貌似高明，实智术浅短也。野驴不来，如之奈何？”逾月，野驴弗应。帝复拟《向野人部落以及梓煜女史讨债书》，布告天下，亦石沉大海。

四月，天许篡帝位，改元“昳丽”。

异史氏曰：“昨夜大帝，枭雄也。红朝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然重兵甲而轻社稷，命犯野驴，终难脱卸，是其失也。或谓梦塘曰：“汝撰此书，竟不畏大帝封汝号耶？”对曰：“吾曾与大帝语，觉其人温和可亲，若饮醇醪，不觉自醉。况今逢和谐之世，黎元畅言无碍。岂会效祖龙焚书之举，兴康乾文字之狱耶？”青陵曰：“梦塘撰此文，在讥失教也，在曲意谏上也。腐儒竟不识趣哉！”

五月十九日汗淋大学士兼过失馆编修梦塘草创，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