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生处有人家
| 每天，坐在窗前，看看书，写写字。也坐看风起云涌。 累了的时候，抬头望窗外，蓝蓝的天空印入眼眸，彪悍的风击打着透明的鞭子，白色的羊群东奔西突；锻炼的时候，不用抬头，头上铁定罩着蓝蓝的穹顶，洁白的云朵铺满了，开遍了，沸腾了…… 和天一样净，与云一样纯，日子如水般，走了。我却发现，我爱上了你，你印在我的眼，又烙在我的心——乌东德。 乌东德，位于云南省昆明市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县境北部，隔着奔腾不息的金沙江，与四川省会东、会理两县脉脉相望，是一个藏在滇西北崇山峻岭间的小镇，一个被人遗忘的宁静祥和的地方。 听说，乌东德原名大松树乡，后借着在辖区内乌东德大峡谷建设国家级重点工程乌东德水电站的东风，改名为乌东德乡，撤乡建镇后即为乌东德镇。镇政府驻地距离县城一百多公里，境内海拔由800米到3300多米，群山绵延，沟壑纵横，立体气候明显，是禄劝县三个大旱地区之一。 要论风景，乌东德除了贫瘠的山川，皲裂的河谷，湍急浑浊的金沙江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景区，远远不能跟彩云之南众多秀美的地方相媲美。 不说这些，光是在县城到河谷蜿蜒盘旋、生在悬崖峭壁的公路上颠簸四个多小时，即便贴晕车贴，吃晕车药，也是走一回吐一回，直吐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我又怎么会爱上你呢？ 可是，我可以确定，我是真的真的爱上你了——乌东德。 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的云。 据说，在苗语里，乌东德是“云雾缭绕的地方”之意。此言非虚。车子在几千米的山林穿梭，隔着时疏时密的树枝，是白云贴心的一路伴随。它就像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时而薄如蝉翼，时而厚如棉絮；时而淡如羽绒，时而浓如雪堆；时而一丝丝一缕缕，时而一朵朵一团团；时而聚，时而散；时而白得透亮，时而白得浑厚，时而白得没有一丝一毫瑕疵，时而又在白里夹着银裹着灰藏着青……看也看不足。 而等过了集镇到骆驼背那个地方，运气好的话，会赶上连绵不断的浓稠的云雾从峡谷底端往上翻涌、蒸腾，像起泡的牛奶，像成堆成堆的棉花糖，像惊涛卷起的千层浪花，像一眼望不到边的漫漫雪野……车在云上走，人，成了云中的仙客，脑子里回味的都是“云蒸霞蔚”这个意境深远的词。 真正落到谷底，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天，观云。谷底深陷，天显得是那样高远，不同的时间，天空变幻出浅蓝、粉蓝、蔚蓝、宝蓝、黛蓝、蓝紫等颜色。与之对应，云亦是深深浅浅的白，有的白里偏粉，有的白里偏黄，有的白里偏蓝，有的白里偏紫。形状确是千变万化，有时似无数根闪亮的银丝，有时似飘拂光洁的缎带，有时似天鸟脱落的片片尾羽，有时似渐次盛开的朵朵雪莲，有时似温顺可爱的羊羔，有时似奋蹄驰骋的玉马，有时似鬃毛飞扬的雪狮，有时似憨态可掬的白熊……时而静如处子，时而轻轻滑过，时而欢愉地追逐，时而慵懒地聚散，时而又打着滚，旋着舞…… 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的风。 风无处不在。有时，它是温柔的，悄悄拂过小叶榕的树梢，三角梅的花间，挠得枝繁叶茂的橡皮树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有时，它又是急躁的，一路奔来，带着尖厉的哨音，旗帜猎猎作响，草木花枝乱颤；有时，它还发发有如雷霆的脾气，在狭长的谷底来回奔突、冲撞，犹如赶着成群结队的野猪，一时天地变色，鬼哭狼嚎。 等你惊叹于它的力量时，它瞬间变身，又无比温柔地，轻轻掠过一花一草，掠过人们的眼波和心湖。 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的花。 夏里，正是雨季，赤裸的红土换上绿裳，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儿开满山坡。来的路上，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那簇簇水蓝、茄紫，是紫花地丁，还是野生的勿忘我？杂草和灌木棵子里，那株株挂着奶白小喇叭的大叶子植物，可是传说中的曼陀罗？还有那在裸露的红土上匍匐前行的云南苦果，带刺的叶片彰显着它的个性，蓝紫的小花拥着鹅黄的蕊，甚至已有一个个迷你西瓜一样的小苦果，在叶片间调皮地探头，抑或窃窃私语；最抢眼的，莫过于胭脂色的三角梅，紫红的三瓣苞片护着三朵鹅黄的米粒样小花，一簇簇，一树树，一挂挂，一蓬蓬，好似燃烧的火，下凡的霞！ 冬里，虽是旱季，温暖的气候却孕育出了更多的花。分枝较多、四散开去的树梢上，花儿翩跹，升起紫红色云雾的是洋紫荆，娇嫩的羊蹄甲似的叶片托出一朵朵若兰花形态的大花，紫红色由外向内渐渐变淡，五个花瓣就像微微翘起的纤指，众星捧月般呵护着细巧的一簇花蕊；相比之下，纤细的金合欢气势虽弱了，但一朵朵绒球一样的金黄小朵挂在枝头，发散出甜腻的香，别有一番风味；让人激情四射、感动不已的，倒是那英雄的木棉。擎天柱般的树干直冲云霄，横斜的枝干上，拥挤喧嚣的花朵染出一团团火红，自树的顶端慢慢向下蔓延，浓得都要滴下来，总让人不由想起“落叶开花飞火凤，参天擎日舞丹龙”的诗句，还有女诗人那闻名遐迩的爱情宣言：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的美食。 在彝语里，乌东德意思是“五谷丰登的坪子”。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随处可见花椒树、石榴树，这算不了什么，“全菌宴”也不是它独有的特色。在这儿，有纯种的黑山羊，原始的放养，使得羊肉肉质细嫩鲜美，膻味适当，做涮锅，再配上云南特有的腐乳吃法，真正是不可多得的原汁美味。 常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在乌东德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吃驴肉，不到乌东德。”那个彝家兄弟开的驴肉馆，由此成为乌东德的招牌。餐馆破落，地段偏僻，环境驳杂，却是迎来众多南来北往的客，收获数不清的赞誉和良好的口碑。餐馆的后院，圈着收来的三岁左右的草驴，都是现杀，再用彝家人的秘方配上几十种云南特有的作料、中草药熬制，肉质鲜嫩，汤汁鲜美，令人回味无穷。 精明能干的老板迎合人们的口味和猎奇的心理，不但有清淡的原汤，麻辣的原汤，驴肉馅的饺子，还开发出了神奇的“三巴汤”。每天慕名而来抢订新鲜驴血、驴鞭等的人，只差挤破脑壳。逢年过节，预订驴肉带回家的电话，都要打爆。老板还把文雅食客吟的诗、撰的文，配上形象的图案制作出来，作了包间墙壁上的装饰，形成了独特的、魅力十足的饮食文化。 我想，我是爱上了你怀抱里的那群水电人。 正在建设中的乌东德水电站是我国第四大电站，建成投产后，西电东输，将为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发挥长久的作用。 哪里有水电站建设，哪里就有水电人的身影。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从五湖四海聚焦到了乌东德。这里雨季旱季截然分明，空气干燥；地表破碎地质条件差，安全没有保障；又与繁华的城市距离遥远，生活清苦、单调、枯燥，寂寞难消。 可是，就是这样一群几乎与世隔绝的水电人，战胜物欲，战胜孤寂，战胜种种困难和重重困扰，日夜奋战，开山劈石，挖运渣土，粉碎砂石，搅拌混凝土，搭排架，打炮眼……挖土机，推土机，碾压机，搅拌机……工地上热火朝天，工程按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他们修筑了一条又一条道路，架起了一座又一座桥梁，开凿、打通了一个又一个隧道…… 这一待，就是四五年；而工程全部结束，还要四五年。屈指算来，又是多少个被寂寞浸泡的日夜？ 展开蓝图，几年后的乌东德，无论是从昆明还是从会东，都有高等级的公路直达；而蓄水后，库长150公里，上游直达攀枝花市。高峡出平湖的神话，将又一次变成活生生的现实。那时，坐着船在如镜的湖泊徜徉，欣赏壮丽绝美的金沙江沿岸风光，看云卷云舒，白云生处的人家，又是何等的美事？ 爱上一个人，恋上一座城。 爱上一群人，恋上一个宁静、澈净的地方。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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