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话语生副业
| 在儿子上高二的那一年，正赶上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入侵国门，整个城市一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儿子在家上网课，他爸被控单位，我因为要照顾儿子，领导特批在家办公。于儿子而言，在家上课只是换了个学习环境，家里舒适性更强，可以远离老师的“鹰”眼和唠叨，偶尔还可以偷个懒，赖个床。于我而言，单位的那些活计，憋一泡尿的功夫就能解决得八九不离十，在家就像是被禁锢在牢笼里的鸟。 习惯了大早晨，穿着跑鞋在运动场上酣畅淋漓地奔跑；习惯了下班后，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寒风中骑行；也习惯了周末，在烈日炎炎下行走于各大秀美山川中。当真把我关在钢筋水泥的格子中，让我享受闲坐家中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对我人生的侮辱。我一直认为，人的一生就应该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尽情地折腾，在折腾中体悟生命的价值，不必等到身体各个零部件已经开始报警，才意识到，啊！祖国的大好河山我哪里也没有去过，而感叹后悔。 也许，天生自己就生的一条贱命吧，总能换着花样来消磨时光。不能在户外活动，便开始在家利用有限的资源折腾。儿子上网课，我练瑜伽。门框上倒立、椅子上扭转、沙发上后弯…… 那段时间中，人们都足不出户，身体免疫系统又需要提高，强迫自己运动就成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儿子吃饱蹲的状态让我很是恼火，我把闲置多年的跑步机擦拭干净重新上岗，强制儿子每天40分钟跑步。 有一日，儿子调侃我：“妈，你要能给我整个甜品出来，不用你催，我主动跑。” “你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吧，明知道买不回来，还要。”我把儿子的用意挑明。 儿子笑盈盈地：“办法总比困难多吧，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这是我常教育孩子的一句话，现在被反抛给了我。 “狗小子，你是不是在小瞧你妈不会做。你等的，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找人要制作配方。”我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在手机中翻找烘焙店的朋友。 “现在都啥年代了，这点小事还求人。去问问‘度娘’就什么也知道了。”儿子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走过。 看着儿子失望的眼神，和对我不信任的背影，我拍着脑袋自言自语，“对啊，为什么要问人呢，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我的脑子是生锈吗！” 打开百度搜索引擎，输入甜品制作后，若干个链接跳了出来。我这个人别看外表能言善辩，还带有几分灵气，殊不知，我就是那个脑子和心里都不装东西的大草包。出现这么多链接和评论，我根本记不住。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还是拿笔和纸开干吧。 密密麻麻的纸上，有红笔勾的注意事项，有用圈划的重点部分，也有标问号的地方，总之，把网上的配方抄了不少，也把网友们认为是制作失败的关键部分进行了二次追查。最终筛选出一个我认为是最靠谱的配方和制作程序。 做蛋糕第一步是做胚子。要用的材料有低筋面粉、玉米油，鸡蛋、白砂糖、泡打粉、玉米淀粉。在这些配料中，低筋面粉是个未知的新鲜物种。我们日常家用的是雪花粉、富强粉、饺子粉，从哪弄低筋面粉？ 在“度娘”那里找到了解决办法。将普通家用面粉上火蒸后，就会变成为低筋面粉。锅开，碗里装面粉，用保鲜膜覆盖碗口，用牙签在保鲜膜上扎几个小孔，防止哈气聚集把面打湿。 把最大的难题算是解决了，可家中还缺称。我灵机一动，把体重秤的单位由公斤调为斤。 3个鸡蛋用矿泉水瓶将蛋清、蛋液分离备用；42克玉米油中，加入40克水、5克白砂糖，搅拌至淡黄色乳状液体。之前放凉的低筋面粉，用筛子过滤，加3克泡打粉，倒入已经打散的蛋黄中搅拌，搅拌至没有干面粉；继续倒入之前搅拌好的乳液中搅拌。这个环节不能过度搅拌防止面粉起筋。扑鼻而来的是面粉的麦香，玉米油的清香，以及泡打粉开始发酵的味道。另一个盆中准备玉米淀粉11克，白砂糖33克，将二者混合。 最艰难的一步也会在此上演。看网友评论区砸锅式的清一色——失败二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我多次浏览“度娘”页面后发现，打发鸡蛋清时，工具不能有水，不能有油，而且是丝毫不能有一丁点。网友失败的原因被我找到。我用消毒巾擦完器具又用厨房用纸巾多次擦干，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开始顺时针打发鸡蛋液。搅拌器和不锈钢盆的碰撞声，叮当作响；蛋清顺着搅拌方向在盆中旋转，如马戏团的摩托车在铁丝上盘旋，又如棉花糖的丝丝白絮缠绕竹签。干这可是个力气活儿，不能急，也不能停。手腕发麻发酸，不间断地搅拌10分钟后，蛋清开始由水样变为浓稠样，此刻加入三分之一的玉米淀粉；继续朝一个方向搅拌约5分钟，液体开始泛白，第二次加三分之一的玉米淀粉；继续搅拌，待液体变成雪白色且体积增大，第三次倒入剩下的玉米淀粉搅拌，体积在越来越大，像洗衣服的泡沫一样膨胀起来；待细腻丰富的泡沫成形，能让筷子独立站在中间不倒就算成功。将之前做好备用的面糊，分三次倒入刚刚打发好的蛋液中，画“之”字搅拌，待完全混合在一起后，停止搅拌，倒入不粘锅容器中，拍打容器周边，让其面糊中的空气排出。 预热烤箱5分钟，将上下火调至150度30分钟，静等出炉。 第一次做，生怕失败。搬椅子坐在烤箱前，静静地守候着面糊在高温下发出滋滋滋的声响，随着烤箱倒计时噔噔噔的声音，我的心跳加速，血液升腾，此刻的心情就如考试后，等待成绩那般坐立不安。鼻子嗅到了平时只有在蛋糕店才有的香味，甜滋滋中裹挟着鸡蛋的醇香，又夹持着面粉的清香，氤氲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透过烤箱玻璃，随着时间和温度的双重作用，面糊正慢慢地膨胀，表面裂开了嘴，她笑容灿烂，不卑不亢，如烈火中的战士，越是严刑拷打就越要绽放光芒。不多时，她的面部肌肉开始变色，嫩黄色、浅黄色、棕色、深棕色。 “妈，真香！馋得我都没心思上课了。好了没？”儿子边出书房，边嚷嚷。 “马上。你先上课。一会儿给你一个惊喜。”我生怕错过好戏，眼睛不敢离开烤箱。 “哈哈，不会是惊吓吧！”儿子转身进书房。 “也有可能哈……” 随着烤箱叮当一声后，烤箱暂时结束它的使命。牙签儿扎进蛋糕的肉体，拔出来是干净的，才确定蛋糕是真的熟透了。取出，倒扣在悬空的烤架上，这样容易从容器中取出，胚子也不容易缩水、坍陷、回缩。 临时学着做，家里没有奶油是正常的事。我用酸奶与红火龙果汁混合代替奶油，粉粉的酸奶看上去就食欲感满满。将放凉的胚子从中间横切一刀，一分为二，水果切小块散在中间层，淋上酸奶。又将胚子的最外层涂抹上酸奶，最后，从阳台上摘了两片薄荷叶子做点缀。从外表看，虽没有店铺制作得精美，装裱也没有人家专业，但能做成功就是最大的胜利。我安慰自己。 儿子说：“我做的蛋糕像个胖嘟嘟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头上别着绿发卡。” 假如说儿子的话语激将，是我学做蛋糕动力的话，那我这种不服输的精神，和遇困难解决问题的能力就是我成功的基础，拥有一个爱探索、爱学习、爱记录的习惯是我人生路上永远向前的航道。 经验在悄无声息地积累。我把制作时用的水换成牛奶，这样更有营养；把白糖换成木糖醇，解决了糖尿病人不敢吃生日蛋糕的忧虑，同时对减脂的人群、牙齿不好的小朋友更友好。后来，我在单一的面粉中，加入各种颜色的蔬菜汁，胚子的颜色不再单一，绿的、红的、黄的姹紫嫣红起来，即使不加奶油也是颜值担当。奶油100%安佳动物奶油，为了提高口感，在奶油中加入进口白兰地；中间层用的是自己熬制的不加胶、色素、防腐剂的草莓酱、杏酱、山楂酱取代市面上的果酱。干果以葡萄干、核桃仁、腰果为主。鸡蛋是从老家买的笨鸡蛋。 在我这里，倡导人们少吃奶油，奶油只是起装裱的作用，没有太大的营养价值。动物奶油虽然比植物奶油好，但它毕竟是高热量、高脂肪、高胆固醇的食物，吃多了不光会体重增加，还会引起一些慢性病的加重。 我的第一单顾客是儿子的同学。在班级群里抱怨过生日买不上蛋糕，儿子未经我同意擅自做主接单。至于后来给没给钱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要。从那以后，订单就慢慢地开始加量，因为都是学生和家长，能给个成本就不错了，也不好意思多要。自己安慰自己，做就做吧，也不影响什么，在家休息也是休息。后来，需求量开始增大，自己的技术也进一步提高，开始收取20%的利润。即便是这样，订单都得提前一个月。 做蛋糕其实和开车一样，也就是个熟能生巧的行业，在未入行的人们来看，最后裱花是最难的。但我从健康的角度来看，其实，选材和一次次的新食材更新换代，用最健康的食品去替代市面上的添加剂食材，才是最痛苦最艰难的。面对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次的挑战，我扪心自问，你这是何苦呢，折腾个啥，客户又没有强求你做零添加。但自己就是过不了欺骗老百姓的这道坎儿。口感会不会好？是不是符合大众的口味？是否能达到零添加的效果？选用的材料是不是新鲜？这些都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忙碌一天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感知着自己的呼吸，聆听着自己的心跳，突然会冒出另一个我，她从灵魂深处开始与自己对话，你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不菲的收入。现在的你不能当金钱的奴隶，而是要守住初心，以零添加为主，以健康为主，做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 在那段忙碌的日子里，屁股几乎不沾凳子，饿了用蛋糕的边角料充饥。一通百通，老人们讲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一年后，我不学自通，千层蛋糕、红丝绒蛋糕，水果盒子、雪花酥、面包、肉松卷、慕斯、榴莲酥，样样拿得出手。过年期间，更是通宵达旦加工，儿子闲暇时帮我包装，爱人帮我送货，全家人齐上阵，忙得我是不亦乐乎。 我没做宣传，没有做广告，只是朋友们之间的口口相传，和食用过后良好的口碑，50%的客户来自回头客。做了三年，钱挣了没有？肯定是挣了，但没有装入自己的口袋，总是在购买设备和更新食材的道路上。 儿子后来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妈，你开始慢慢收手吧，没有卫生许可证，没有营业执照，万一发生食品中毒之类的不好事情，是会受法律制裁的。”这次我没有死犟，考虑再三，权衡利弊，接受了儿子提出的建议。 从订单上开始收紧，从原来的一天六个减到一天一个。再到后来，以自己出去旅游为由停止接单。到此我的这个副业也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放弃并不意味着放下，在和家长们的聊天中，我还是会把健康的饮食传播出去。对了，健康管理师也是在学习做蛋糕的那一年考取的。也许在我退休后还会重操旧业，在一个孩子们聚集的地方，开一个零添加甜品店，没有收银员，没有导购，只有一个操作平台，和一个做甜品的白发大妈，这家甜品店就叫“爱健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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