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刘老师刚要去医院看望住院的爱人,站在小区门前的一位中年妇女突然问他,大叔,咱小区有要雇保姆的吗,我想当保姆。刘老师见这女人穿戴整洁,模样也周正,正巧三岁的小孙子没人照看,便问你会做饭看孩子不?女人说,当然会了,我在我们县城还当过代课幼儿教师呢。刘老师说,正好我儿子家要雇个保姆,你跟我来吧。 刘老师把女人领到自己家,便给和自己不住一起的儿子打了个电话。而那女人等着的时候,见茶几上放着一本《精彩中国故事选》,脸突然变了颜色,翻了一下就摔在了桌子上,把正倒茶水的刘老师吓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哼,我一瞧这书就心烦。女人喝口茶说,我男人就是因为读故事入了迷险些没丧命。 女人很爱说话,接着告诉刘老师,那天,她男人从乡里的砖厂开着送完砖的拖拉机往回走,见国道上站着一个人,正在焦急地张望,忙问是不是在等车。那人说,他坐市里开往县城的客车坏了,车里的人都挤上了另外一辆车,自己没挤上去,不知下一趟车啥时能来。我男人说这里离县城还有三十里路呢,上车吧,我可以把你捎到县城,那人就坐进了驾驶室。到了县城,那人要给车钱,我男人却要了他手里拿的一本故事书。我男人是个读书迷,车往回开时,走到半路停下车,坐在车的背阴处,看起那本书里的故事来,路上过来一辆马车都不知道。那马拉的是满满一车快要拖到地的干树枝,经过拖拉机时,哗地一下就把我男人刮倒了。大热的天,他只穿件汗背心,刮的那个惨哟,眼睛几乎没刮瞎了。 刘老师大吃一惊,这、这是真的? 那女人说,我骗你干嘛,看样子大叔是个知识分子,不知懂不懂法律? 这和法律有关系吗? 你想,女人说,那个坐车的人没给车钱,而给的这本破书却让我男人住进了医院,这算不算人身伤害,他应不应该负责赔偿损失? 刘老师摘下眼镜擦了擦,迟疑着说,我觉得这不应该怪那个坐车的。 可是,我男人治伤花了不少钱,害得我不得不抛下家,出来找活干,我这心里气不过。 正说着,儿子来了,见这个女的当保姆还行,便把她领走了。 女人很能干,把孙子照看得很好,只是快满四个月的时候,男人来信说伤口又化浓了,要她马上回去。她只得辞了职,走的时候,儿子给了她一万元工钱,临上车时刘老师赶到车站,又塞给她一万元钱。那女人愣了一下,刘老师怀着歉意说,实不相瞒,自己就是那个坐她男人车的乘客,万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不幸的事情,心里一直很不安,这钱你拿着,略表一点心意吧。 女人张了张嘴,推托一下,最后还是把钱揣进了衣兜。 女人走后,大约过了二个月,县文联又请刘老师回去开座谈会。会后,在县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急着想回市里,却大雾弥漫,高速公路封闭,没车了。他戴着大口罩正站在客运站门前着急,忽然开来一辆出租车,司机也戴个大口罩,探出头问,先生您要去哪? 刘老师说想回市里,能跑一趟吗?司机说只能跑老国道,坑坑洼洼不好走,刘老师说那就走老国道,钱不是问题。 出城后,雾越来越浓,车速也越来越慢。司机找话说,先生,您会讲故事嘛,给我讲个故事呗。 刘老师没想到这么一个魁梧的壮汉也爱听故事。就说,故事倒没有,不过我正想把亲身经历的一件事编成故事,要不你帮我出出主意? 刘老师就把自已夏天时去县城办事,半路被好心司机拉到县城,只要一本故事书当车钱,结果这本书却让他招来意外之灾,他爱人认为那个乘车的人该负有一定责任,自己也很过意不去,后来便给了她一万元钱------ 戴大口罩的司机听了突然说,嘿,您可真大方,看来您是大款呀。刘老师说我不过是个退了休的穷教师,只是觉得那一家人很值得同情,想帮帮而已。最近,我想把这事编成一个故事,但结局还没想好。 戴大口罩的司机问,我看很多故事的结局都很出人意料,您这故事结局也会这样吗? 刘老师想了想,我觉得这故事应该有两种结局,你帮我选一个。 第一种结局,刘老师说,是女人并没告诉这一万元是哪来的,她男人怀疑这钱不干净,也许在她当保姆期间与男主人关系暧昧,因此夫妻两人经常吵架,结果好事变成了坏事。 大口罩司机不等听完就做了否定,这个结局不好,我想那个男人心胸不会那么狭窄吧? 刘老师说,我也觉得这样写有损那好司机的形象,第二种结局是那好司机想把钱退回去,可是上大学的儿子打电话来要钱,女的硬是把钱汇给了儿子,唉,在现实生活面前,那个好司机也很无奈。 大口罩听了还是摇头,刘老师说,我觉得这样的结局能够引起读者的深思,看来你还是不满意?那就让我再琢磨琢磨。 回到市里后,还没等刘老师想好这个故事的结局,大口罩司机却忽然寄来一封信和一万元人民币汇款。信里说,先生,没想到吧,我就是你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我意外受伤,是我不该坐在路旁看书,对这交警早有定论,责任全在我,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这昧良心的钱我绝对不能要。如果我爱人讹诈了您,我向您道歉。我觉得您的故事这样结局才是最佳的选择。 做梦都没想到,那个戴大口罩的司机,竟然是改行干出租的拖拉机司机,真是无巧不成书。 更让人感慨的是,刘老师从邮局取回江款时,在大门口又遇见了大口罩司机的爱人,她说还想来当保姆。刘老师说你男人开出租车生意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又出来打工了?女人叹口气,为了还您的钱,他把车卖了,如今正在家里闲着。 刘老师听了,真是后悔不迭,说大雾天里他戴个大口罩,那天根本没认出来,不然也不会讲那个故事。女人说,他脸划伤后结了个大疤,晴天白日也捂个大口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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