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夫妻老来伴

忆潇湘 · 发表于 2012-8-3 22:08

　　夕阳西下，一对年近古稀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行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从他们紧紧拽着的手中，可以想见，他们就这样相互扶持，不知走过了多少岁岁年年。看到这样的场面，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心头升起。也许，在我的眼里，这就是夕阳中最美的风景吧。
　　看到他们，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公公婆婆。婆婆曾经告诉过我，她十六岁那年就嫁到了公公家里。当时，她的母亲正怀着小孩，双脚浮肿，不能下地。婆婆是家里的长女，由于她的家和公公家只隔着一条公路，所以婆婆每天忙完了夫家的工作之后，就回到娘家帮她的母亲挑水，做饭，她年轻的双肩挑起了两家的生活重担。
　　二十岁那年，也就是结婚四年后，婆婆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接着又生了大姐，二哥，还有三哥。由于公公是家里的独子，他的母亲看到自己的满堂儿孙，高兴得合不拢嘴。那一段时间，婆婆一家就这样互相扶持，虽然生活条件相对困难，但一家人却能和睦相处，其乐融融。世间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更令人满足的呢？
　　可天有不测风云。在三哥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在小学当老师的公公就遭到别人的诽谤。他们把他抓起来，反绑着双手，吊到树上进行毒打。目睹这番惨状，婆婆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只好连夜把公公送出家门，让他到外面去暂避风险。第二天，当他们再来找公公时，婆婆顶住了一切压力，任凭责问，她始终只字未提，那些人只好作罢。
　　公公这一离开家就是三年。整整三年里，婆婆就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上有两个年老的老人，下有四个年幼的孩子，在那个年月里，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但这一切，她都能忍受。白天，她把孩子托付给老人看管，自己则一个人做着两个劳动力干的活。她到过深山老林里背过竹子，也去过离家几十里远的地方贩卖蔬菜，凡是能赚钱的活儿她都做过了。看着她这样的辛苦卖力，她娘家的姐妹曾劝说过她说：“姐姐，你这样辛苦到底什么时候才熬到头呢？现在风声那么紧，姐夫怕是一时半会回不了家了。你不如趁着现在年轻，另外找一个人家算了。”可婆婆不听，她坚信，总有一天，事情会弄个水落石出，公公的冤情也会平反昭雪，到时候，他们夫妻就可以团聚，一家人又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
　　三年里，婆婆四处托人，终于打听到公公的下落。他知道公公正在离家几十里以外的小山村里。在那里的人们帮助之下，他的伤势已逐渐痊愈。于是，婆婆连夜赶路，给公公送去了粮食和衣服。她让公公在那里安心养伤，什么也不要牵挂，一切有她自作主张。家里老人小孩都平安。，我们等着你早日归来。公公握住婆婆的双手，感激和愧疚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淌。
　　终于，拨开云雾见太阳。几年之后，一切真相大白，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在历经三年的分离之后又走到了一起。历尽岁月的沧桑和人间的磨难，他们之间的感情日笃。曾经破碎的家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年之后，他们又生下了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夫。
　　现在，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是他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我们要把两位老人接到身边，但他们不愿意，做小辈的只好尊敬不如从命了。尹儿小的时候，婆婆为了帮我们照看孩子，曾经到我这儿住了三年。三年里，每到周末的时候，婆婆就让我们送他回去。我知道，她是惦记着家里的公公了。我让她把公公接来，但公公却在家里经营着一间杂货店，脱不了身。再说，他在家里住惯了，也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多年的街坊邻居们。就这样，我们尊重了老人的选择，每个周末都让婆婆回去照顾公公的生活。尹儿长到了三岁，我们把他送到幼儿园，婆婆又回到老家与公公团聚了。
　　前两年，二哥被抽调到新的工作岗位，孩子上学很不方便。他们又把婆婆接到身边，让他照顾侄儿上学，这样，婆婆离家更远了，回家的次数就逐渐减少了。她很不习惯，对公公一个人在家更是放心不下。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还是放弃了在二哥家优厚的生活条件，又重新回到公公的身边。也许，他们想到，自己相伴的日子已不多，因此，他们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但是，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吧。年轻时候相濡以沫的夫妻，到老了却经常有很多不同的意见。他们在生活和饮食等方面的习惯渐渐地出现了差距。公公爱喝酒。他常说自己喝酒的时候要遵守“三四四”的原则，即早上喝三两，中午和晚上各喝二两。他还爱吃肉，每餐酒肉不断，就是不爱吃青菜。为此，婆婆曾经多次劝说过他，但他依旧我行我素。他说这是他几十年来形成的习惯，怎么说改就能改的呢？而婆婆却认为，他年纪大了，怕光吃酒肉不吃青菜会影响身体。公公却说自己身体棒着呢，踩自行车驮百把斤货物不在话下。就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相持不下。为此，婆婆曾经让我回去劝说公公，让他改变饮食习惯，尽量少喝酒，多吃青菜。我回去之后，从医学和生命的角度等把厉害关系跟公公说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公公终于同意把喝酒原则改为“一二二”，并逐渐增加了蔬菜的摄入量。看到他本来偏高的血压慢慢恢复了稳定，婆婆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功劳。我也打心眼里高兴。
　　但是一波未平又一波，老两口之间还是会因为一些小矛盾而闹别扭。我回去时，婆婆常向我告状。说公公每天早上起床太早，吃饭时间太长，只顾着看电视，什么事情也不管等等。而公公也认为婆婆每天只顾着种她那几棵菜，没有多少时间是在家的，经常找不到她的影子云云。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婆婆甚至对公公说：“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干脆搬到小四（我们家的）那里去住，我再也不回来了，让你一个人在家，谁也不理你我按你还逞能。”我暗笑这老两口，这不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知道，他们只不过向各自发发牢骚而已，他们自己完全可以处理好这一些小事。所以我每次只是淡淡一笑，答应着帮他们说说对方，可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不出半天，他们之间的战火自然会烟消云散，他们又会和好如初的。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五十年，他们之间有着患难与共的经历，有着历久弥坚的感情基础。这一切，是什么东西也动摇不了的。
　　人们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相信，一对历经沧桑的老人，他们定能够互相扶持，一起走完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祝愿我的公公婆婆健康长寿，乐享天伦，安度晚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