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初恋时，她不懂爱情
文/香书可可
刚刚从作家“马德”《我的岳父岳母》的文章中走出来。
眼前，映现出一个己然离世之人熟悉的面孔，一张瘦削、苍白的、被生活打磨得失去了颜色和表情的女人的面孔。她的情怀，对我始终有一种难解的纠结。
她是我同族的一个堂嫂。如果现在还仍然在世的话，大概也得有六十多岁了吧！
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聒躁的如雀鸟般使人厌的女人。
每次见到她，都能看到她正在唾沫星子四溅的吵吵嚷嚷。不是与东邻打架，就是与西邻拌嘴，说实在话，这种性格的人想让别人喜欢，真的很难。
但是，在我不多的印象深刻的人里面，她却总占着一席之地。这大概也是有原因的，但，具体原因是什么，我又不大能想得出来。
她——大众眼里的一个典型的泼妇。却是自有她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的，其中尤以她的婚姻观为最特别，这也是我对她始终念念未忘的缘故之一吧。
首先，她是一个勤劳顾家的女人。一年四季的农活，家务活，把她锤炼得像是高铁般的提了速，在任何事情上都比其它人快了一大半，就连走路也跟一阵风刮过来的似的。
其中，生孩子的速度为全村人之最，一年一个，但可惜的是，她的孩子总是早夭，生了一大堆，却没剩下几个。上年纪的人都说，那是因为她下地早，没坐好月子。知情的人说，何止是没坐好月子，她生完孩子压根就从来不坐月子的。男人，对她常常是拳脚相加，非打即骂，怎么可能让她得轻闲呢！
据说，她曾经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十七、八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当时可以算是中产阶级人家的独子。公、婆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更别提小她一岁的丈夫了，全家人都把她当娇娃一样的宠着，不过一年，给生了个大胖儿子，更是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从来不让她下地干活，连媳妇该干的家事也都从来不让她插手。
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就是看不上她的丈夫，没过上两年，吵着闹着离了婚。此中细节，无人知晓，后来人只说一句：没福的人，享不了福。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女人不识好歹。
虽然，村里很多人都以为她有几分傻气，不然，让男人打得鼻子和嘴都往外冒血，还是骂个不休，这不是傻嘛！我倒不这样看，她总有她自己的情非得己和难以启齿吧！
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我本家一个老哥。年纪倒也相当，脾气的火暴程 度倒也不相上下。他们家俩口子打架就跟演武行的在拍武打片似的。我小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跟着一大群人往她们家里跑，大人去拉架，小孩子在旁边瞪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有时又惊又吓，有时又不知所以然，但是，也都知道打架是不好的事情。
现在，我回头去想想，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她俩确实是一家人，打到血肉糊乎也始终没有分开过，虽然每次几乎都提离婚，但是，终于也没离。
就是这样一个像公鸡一样好斗的女人，也就是这样一个常常被丈夫揍的体无完肤的女人，她为家庭的付出和对丈夫的体贴却一点不少，每每令人称道。
她的丈夫是要长年吃小灶的。小灶老人家都懂，那就但凡家里有点稀罕的，好吃的，都是先可着男人吃，女人和孩子是沾不着边的，这就很令人费解。我常常想，这大概也是她向丈夫陪罪和示爱的一种特殊表现吧！“虽然，我不听你的话，不受你的管制，跟你打架，骂你的八辈祖宗，让你为我丢了人，但是，你看，我多疼你，我把最好吃的都留给你！”
而男人呢！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娶了你这么个母夜叉，算我倒霉，吃好吃的是应该 的，所以，也就毫无愧色的接受了她的“忏悔”了。我宁愿这样理解，也不愿承认那是男权社会的毒液染黑了当丈夫的心，薰昏了妻子的头脑。
那就是她们那一代人的爱情吧！不言爱，却包含了全部的心疼和内疚。为你，我什么都舍得。
孩子一个个的生下来，又死掉，到最后也没剩下几个，女人的身子骨可是一天天赢弱起来，但是，人们只看到她跟人打架红了眼像红牛似的样子，没人会想到她的健康会有问题。
事实上，一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天，大家也从来没看到她躺在炕上安安稳稳的休息过。
她去世的那年，她的男人在医院里查出了肺癌。家里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能想象得出，对她的打击决不亚于五雷轰顶，虽然，她们打了一辈子，可是，我愿意相信她是爱着这个打了她一辈子的男人的。
那是一个多雨的夏季，五十多岁的她赶着自家的几头牛去草甸子放牧，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大家找到她时，她躺在地垄沟里早己经失去意识，只剩下一口气，抬到家几个小时后就离开了人世。
村里人都说，她是替她丈夫死了。
说来也怪，她死后，被查出癌症的男人，好好的又活了很多年，她呢，看起来一直好好的人，未发现有什么毛病的人就突然间去世了。
她去世的经过是在我回乡时，听村子里的人们说的。大概也就是这种情形。
回想她匆匆几十载的人生，用尽我所知的都不能了解她，理解她，大概是因为隔了一代人的缘故，始终不能透析她的情怀。
她的婚姻，在世人眼里看来，是何其不幸，但是，据说，她从来没对别人说过后悔。她在婚姻的选择上是错的有多离谱，她为什么没有悔过呢？
是明知悔之无益，还是心之将死，不愿再计较？或者，根本就不像世人所认为的那样，她其实一直活得挺快乐的，喜、笑、怒、骂，包括大打出手都是她的真性情所至。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与坏，大概也不是外人能够看懂的。这样想来，我又不十分为勤劳，坚强，但同时也粗蛮的她感到此生短暂，苦痛却长而惋惜了。
来自群组: 围炉夜话 |
|
窥视卡
雷达卡
鲜花(
鸡蛋(
发表于 2018-2-25 23:39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