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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就要到了，烤肉的香味弥漫夜晚的街头，沿街叫卖的小贩，穿着油花花的围裙 ，肩上搭着泛黄的毛巾。大腹便便的行人，立起了黑色的连衣帽，藏起了满是欲望的双眼。
林采菊注视着前方的空气，无精打采地漫步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偏离了人群，越走越远。
她的思绪已经融入了夜色中，在这个容纳一切的世界里，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林小姐。
她回转过身，看了一眼，想要确认一下是否有人在叫自己。
一个男人正盯着自己，目光相遇时，他做了一个文雅的动作，向林采菊点了点头，但事实上一点也不文雅。接着他先放下了他的帽子，摘下眼镜，然后又扯下了口罩，动作熟练，一气哈成，恰是一阵风，卸去了他一本正经的面具。
“怎么不认识了，我是贾教授” 他一咧嘴，露出向前凸出来的几颗烟熏牙。
林采菊想起来了，是自己年轻时爱慕的对象，曾经表白被拒绝过，对方嫌弃自己是贫民的女儿。
“10多年没有见过你了，你的头发也白了，我也老了，我很后悔当初向父母妥协没有和你结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一直想着你。”
他故意停了一会，假装不好意思。
“每一次我和我妻子在一起时，我在心里想象着的人都是你。”
林采菊看着他那头顶上为数不多的一圈头发，突然想到了孩子们做的数学题，求圆环阴影部分的面积。
对于那种毫无成本的虚情假意，林采菊见得多了，她及其厌恶，但是她不想用嘴得罪人。
“那时候我年轻，思想很幼稚。”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也别太难过了，以后心情不好寂寞的时候就找我，正好今天遇着了，我们就加个微信。”他向前一步，并伸过来手机做出要扫描的动作。
一股烟味随着他的身体前倾扑面而来，林采菊赶忙后退一步。
“真不巧，我出来时着急，没有带手机，不过我天天来这里，改天再加吧。”
“那我们到那边饭店喝点酒怎么样？正好我有点饿了。”他探着头，向前靠近她，烟臭味混合着其它的怪味直冲过来，林采菊差点没把那气味咽到肚子里，她赶忙咳嗽了几下，向外吐出几口气，然后紧紧地闭着嘴。
那种衣冠楚楚，假装正派的男人身上所特有的荷尔蒙味，女人在不小心的情况下就会被袭击，那种气味比烟味还令人作呕。林采菊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咳嗽一声后把嘴堵上。不知不觉地又后退了一步。
“真是不巧，我丈夫在家等我，如果我回家晚了，他会来找我的。”
“你丈夫，就是那个无业游民？”
林采菊刚刚说完，她的电话就响了
“我得赶紧走了，一会来不及了，改天我们再聊。”林采菊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就转过身，快步朝前走去，她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
前面是一条小巷，远处黑暗的阴影，似乎一些未知的动物蜷缩在那里，或许是纠做一团的蛇在蠕动。林采菊疑惑着，却不敢停下来。拐弯处，一睹墙越来越近，大概是什么厂房的后院，雾气从里面阴森森地游荡出来，林采菊感觉到有点害怕，可是她又不敢往回走，为了避免再次遇到贾教授，她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赶去。
小巷不知道有多长，她希望遇到个什么人就好了，她听到了脚步声，一阵欣喜，紧张感消去了一点，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不是来自前面，而是来自后面，她回头看了看，不禁心又悬了起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贾教授。他从后面追了过来，她下意识突然跑了起来，但恐惧压倒了她，双腿软弱无力，怎么跑也跑不远，他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
“你跑什么，难道我还不如你的丈夫吗？”
他嘴上说着，两只胳臂紧紧地抱着她不放，那黑衣后面连带的帽子竖起来像一个套子，从后面遮住了他的脸，他低着头，嘴向外喷着气，那贪婪淫邪的目光和他的风帽，让林采菊联想起了巴黎圣母院中的主教克洛德 •弗洛罗。
“你年轻时不是要嫁给我吗，那时我就爱你，现在我更爱你，你就依了我吧。”他一边说着，嘴不停地试图往林采菊脸上贴，林采菊拼命挣脱，在这紧要关头，刚好一个老女人经过。
“快来人呢，来人那，这里有流氓。”她使出所有的力量不停地大喊。
听到喊声，对面陆续过来七八个人，他们立刻围了过来，贾教授赶忙放开了林采菊，林采菊身子往下沉，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这个女人来搭讪我，我不同意她就趁我不备偷了我的手机”
林采菊惊魂未定，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众人，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众人怀疑的样子，他急忙说，她就是杀人犯林采菊，为了出国，还骗婚，为了钱又和盗贼结婚。
“她？是林采菊？不能放过她，不能再让她继续骗人了，必须得送她到派出所。”一个粗嗓门的大妈的声音。
“是的，把那个老妖妇也一同送去，她俩是一伙的， ”众人也跟着七嘴八舌。”
“看你一个女子，我可怜你，今天就放你一马。下次再遇见绝不轻饶。”贾教授一看众人的架势，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主要是他不敢去派出所，于是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开溜。
那老妇人见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弯下腰，从地上拉起林采菊就走。
林采菊被那个老妇人拖拽着，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她不敢停下来，只是一个劲地跟着她，仿佛自己是个逃犯正在被追捕。一口气地，被她七拐八拐拽着上了楼。
老妇没有立即打开灯，打个手势让林采菊坐在沙发上，她喘了一口气说。
“你走的那条街叫“美味街”也叫“50街”，白天就是小食一条街，可是一到晚上就会有男人出来找野食，一些贫穷又懒惰的女人常常晚上在那里出没，50元成交。而一旦不知情的女人误闯这条街，就会很危险。”
平静了一会后，林采菊已经恢复过来了。老女人也开了灯。
站在林采菊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她背对着林采菊，前面是一大面厚厚的窗帘。
“你想看看我吗，我怕吓着你，我希望你有一点心里准备。”
“难道你比刚才的那个男人还可怕吗？”
她把身体转了过来，看着林采菊，手放在脸上，停了一会，慢慢地摘下口罩。
一瞬间，林采菊不忍直视，她把头转向一侧。
她没有动，仍然等待着林采菊去看她。
她面容僵化，只有那一双眼睛是灵动的，不过经它们看到的如花容颜，其实就是一场短暂的梦，在某一天，她惊醒后，突然发现曾经玫瑰飘香的田园，在一夜间，变成了角斗士的战场，千千万万的马蹄肆意践踏，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见林采菊走近来打量她，她试着笑了笑，却狰狞可怖，像枯树皮上爬满了细小的毛毛虫。也许她曾在无数个夜晚，用颤抖的声音祈祷，呐喊，可是那些毛虫已经僵死，是永远也不可能变成蝴蝶飞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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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8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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