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书评] 魇

水陌格格 · 发表于 2023-9-25 09:48

魇的繁体部首为鬼，心中有鬼，所以成魇。

——《二次曝光》赏析

人生就是反光镜，未来与过去，虚幻与真实。这不是我第一次看《二次曝光》，但是我喜欢的影片，我愿意反复地看，让时光一遍一遍筛掉影片的本身，留下电影最深处的诉求。这部电影最初看的时候完全被范冰冰的表演所征服，那种情绪和细节的把握真的让人置身其境，仿佛在镜头中看到挣扎的自己，绝望，无助。这种情感太甚，就会左右我们的感官，不能流畅地表达电影给于心灵的写照。只有经过一些时光的洗练，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忆起那个电影的点滴。而这，我想就是故事里最深的投影，也是核心的内容。

首先说曝光，曝光是指照相胶片或感光纸在一定条件下感光，曝光后形成潜影，经冲洗处理后呈现可见的影像。喻指事物暴露或被揭露。“二次曝光”是指一个胶片拍摄两次，凭机遇的一种拍摄技术，是时间和空间的再次重合。而电影《二次曝光》的风格实际上也是双重角度和两层不同影像的结合，除却影片上的技术手法，一言以蔽之就是爱能成疯能成魔，鱼会淹死也能飞。

电影很多时候不止是声音、画面的东西，更是综合传达出的一种感觉，让你的心为之相牵的味道。在这部电影里，导演不动声色地用镜头捕捉神经质女人所有的举止细节，反复追逐女性内心情绪的波动来源，想要找到女性心灵的一种释放和解脱。这是一部十分有文艺气息的电影。抱着看故事的心态看这个影片，就会觉得太过无趣。不要用眼看，用心去看，就会发现，这样的风格不疾不徐，催眠一样带你进入影片的核心。

这部影片很大的一个亮点依然是李玉和范冰冰的合作。她们两个一演一导，同样忠于内心的两个女人，如两匹野马一样，在女性心理的跑马场，尽情野性地奔跑。她们的结合，是一种无以伦比的艺术。碎片化的叙事和剪辑，故事成为一种陪衬，使得心理层面的东西浮出水面。比如空镜，呓语，幻想等，这所有的细节都是那样的细腻和残酷，直击女性最真实的心理。

关于导演李玉，大家都知道。李玉的电影一直都是围绕着女性精神世界里的爱和疼痛，尤其是那种比较晦涩压抑的主题。因为社会发展的脚步越来越快，大家都在全力地追求物质享受，越开放的同时人的心灵就会被忽略，在黑暗的角落里作茧自缚，自我压抑自我埋藏。可是所有的平静都只是表面上的，一旦遇到精神刺激，就会爆发，或者崩溃。而我们看到的宋其，正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代表，因为心灵受过伤害，所以一直活在自己梦魇的之中，反复麻痹，反复挣扎。

说完了电影的背景，回到《二次曝光》上面，电影的画面感打破了以往的电影观念，整个电影情绪流畅，演员的表演尤其精彩，非常全面地演绎了“幻觉世界，为所欲为”。影片是一种彻底的写意，它不是在讲故事，只是讲情绪，懂得人终究会懂。具象的事情再可怕也可以被感受，但是幻觉中的折磨往往是致命的，因为对手是自己，是往事，是梦魇。而影片呈现给我们的便是一个神经质一样的女人，在生活里苦苦挣扎，自我欺骗，自我压抑，乃至自我毁灭之后的重生。

故事在影片的大肆渲染下有些诡异，但是看得多了，便知道情节很简单，无非就是幼时记忆如同一颗毒瘤长在脑海里，反反复复，让自己苏醒。回忆太痛，只能选择性忘记，却让毒瘤越扎越深。所有的平静都是压抑的来源，如同暴风雨要来的时候，海面就会愈加风平浪静一样。过分的平静往往是危险的信号，如同海水里包裹着的龙卷风，时机一到，席卷而来，覆灭所有的生机。

这个故事唯一的主角是宋其，宋其是整形医院的医生。开始的时候，是人性最直接的赤裸裸的欲望。所有用力的纠缠，只是想给自己一些安慰。当心冷的时候，就只能用身体取暖。当你我望着彼此的眼眸里面有了一种被压迫的痛楚，一种深陷的糜烂，那是我们独有的快乐。沉默是最完美的互动，游戏才刚刚开始。宋其在自己的梦里沉沦，如同所有渴望爱的女子。

男朋友、闺蜜、劈腿这三个词语好像总是同时出现，或许这就是女孩子的友谊。宋其同样不例外，无意中偷窥到男朋友和闺蜜的纠缠，想要隐瞒，想要爆发，在两个极端游走，只是让自己更加压抑痛苦。时间久了，谁也憋不住这口气。宋其开始质问，开始争吵，直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手杀了闺蜜。

故事到这里，仿佛所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是宋其反复说自己杀人了，警察却怎么都找不到人死的证据。于是，事情就变得蹊跷了，进入了一种无厘头的僵局，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这时候，故事进入了另一个阶段。黄色的丝巾，黑色的记事本，就像一条线，牵扯着时光，缓缓拉开整个谜底。是过去。所有的症结在事实面前，无处可逃。那一年的时光，透过白纸黑字，开始浮现出来。

在人的成长过程中，有些事总是那样刻骨铭心，如同摸不掉的胎记，如影随形。刻意的掩盖，只会让其生疮，然后慢慢溃烂，直到整个人生都烂透了。宋其的情绪很复杂，迷离、忧郁、痛苦、古怪、压抑、反常，这所有的元素聚在一起，我想但凡是个人，精神都会受不了。所以宋其开始给自己造梦，在最接近美好的时候，又生生把自己推下了深渊。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残酷。

回到宋其的往事，有父母的离开，异母异父的哥哥，有偷情，还有一场凶杀案。虽然她与异母异父的哥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再怎么想要在一起，宋其都做不到了。这就是宋其全部的记忆，所有的美好都被罪恶掩盖，知道真相的她，不能爱不能恨，只能选择逃跑。事情太多，就会使人进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宋其把所有害怕面对的事情屏蔽，只是记着自己有个男朋友，叫做刘东。即宋其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都喜欢说一句话：有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真的没办法回头了吗？还是你自己固执地不愿意回头呢？说到这里，我想每个人心里都已有了答案。宋其把往事葬在过去，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她甚至还很享受自己在幻觉里的爱，每一次纠缠，她都是痛快的，带着撕扯的情绪，让自己释放，发疯。

故事渐渐进入尾端的时候，往事已然揭晓，宋其开始了自己的旅途。对，这是一场寻找过去的旅途，也是一次找回自己的心路。这一截影片有些炫技的成分，每一个场景都是那样美轮美奂，范爷的表演更加自然，在前面的压抑和后面的释然中收放自如。这一条很长，也很短，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意志力。

跳进水里的那一刻，过去和现在重合。那一刻，终于获得云里雾里之后恍然大悟。二次曝光，不是别的，只是记忆的重造与回放。而到此，故事的主题也呼之欲出——正是记忆，不是别的，把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联系起来，使我历经时间的变幻还能统一，而不分裂。

生命中的温暖一直都在，只是我们选择了无视和拒绝。反而总是执念于心里的那个结，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改变，任由回忆的潮汐一遍一遍扫荡自己的灵魂。开始或许会觉得一种自虐的快感，可是时间久了，灵魂的碎片就会愈加锋利，刺透所有的包装，让自己崩溃。宋其就是这样的，每一次幻觉都是暂时麻痹，离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

七堇年说过，只有记忆成了身外之物，我们才能在这陵园一样的人间，走得远些。我想这就是影片给予我们的意义。如果过去太过残酷，何不放自己一条出路？或许很难，但是只要勇敢面对，终会有海阔天空的那一刻。如同电影里最后的镜头，范冰冰褪去自己的假发，那简单利落的白发是一种告别，对过去，对记忆。此时的她，眼神不再纠结挣扎，充满了一种淡然如水的清澈。我想沧海桑田之后的顿悟，是一种难得的境界。放下，万物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