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叙述
| 一 这是一个可以让鸟儿不停唱歌，花儿昼夜开放的季节。 蓝天、白云、花儿、树木以及晚霞，犹如十九世纪印象派画家们的笔，争相誊描这个季节的本底颜色。饱满，淡定，奢侈地将自然界最丰盛的风景当做平常生活的一些枝干末节，一笔一划画出日子的生动。 对着林立的楼房，对着清辉洒落的月空，有一种贯穿肺腑的开阔，在目光里延伸。远方，牵挂。 春天走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些花儿在地上独自盛开。 夏天在每个夜晚数它的花朵。星星从云层里挤出来，那些关于遇见的诗句藏在最初的花蕾里。 如顾城的诗句：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清晨，一如既往的早起。简单的晨练后，清水净面。去阳台洗衣服。是手洗。夏天的衣服，将它们浸泡在清水里，然后一件一件用雕牌肥皂轻轻揉搓。那些光阴被我的手揉得轻巧圆润，带着深深的眷念，随风漾过发梢，留下温柔的一笔。 安静的清晨。一举一止里包裹着我特立独行的欢喜。他的衬衣，女儿的小背心，携带熟悉的气息，在清水的洗涤下，滑顺熨帖。这是我每天早上最喜欢做的事情，有着不甘懈怠的努力。 外出旅游时，两株含笑和一株茶花迅速枯萎，叶子呈现枯黄的姿态。我用剪刀修去残余的枯叶和顶部的枝节，辛勤浇水。父亲说，现在及时浇水，秋天的时候，它们会重新抽出枝叶。立秋的雨已经下过，我小心翼翼呵护着它们，只等它们新叶重披。 这是一种心情，是一种等待，有着明朗的线索和欢喜的奔向。 开始喝浓茶。烧一壶水，泡好一杯茶。茶叶是西湖带回的龙井茶。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反复的动作，是日子里不断重复的情节。 几乎不出门，灼烈的阳光被我关在门外，它们难以抵达我的世界。我把浅黄色的窗帘放下来，时光静谧，在我赤足来回走动的地板上，安静蛰伏，蔓延伸展。如一根根长青的藤蔓，在我内心的每个角落春暖花开。 二 昨天，出门去书店。阳光穿过楼房和广告牌倾泻而来，落在车身和地面上，留下树干枝叶凹凸不平的剪影。久未握方向盘的手指，指甲长出圆弧，略微的苍白里，青筋微现。 和素兰两个人坐在高高的书架下，说着话儿。她买来早餐，我们边吃边说话。 她仰身从书架上取下几本新书。我跳过安妮的《春宴》和几本新上市的小说，独独看中一本关于旅游的书。陶立夏的《分开旅行》。 我用十三场旅行离开你。 我用十三场旅行抵达你。 一个女子，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用十三次周游世界的独自远行，来放下一个爱已虚位的男人。从意大利到伦敦，从北德到乌兰巴托…… 那些纠葛和徘徊，等待和渴望，思念和思量，反反复复灼伤着漂泊的心，到最后，是痛得绝望。也便获得自由。第十一次旅行归来的夜里，那个男人找回来。上楼，只为一句话：因为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每一道美好的风景里都有他的影子出现，每一次优美练达的叙述里都有对一个人荒凉的思念。繁华绮丽，千万里独行。再美的风景，也黯然失色，难抵心口的空旷荒芜，只因他的缺席。 可有哪一种遭遇背叛和遗弃的感情，可以血肉无欺地抑制疼痛，真正回到相识的最初？ “M，我想告诉你，曾经多么想要和你携手一生，为你备齐四季衣裳。甚至幻想，如果我们有个乖巧的小女儿，那就要取名叫长安……” 不是所有的相爱都要有结局。 三万英尺的高空，一个人的起飞。不是不爱你了，每一次想起，满脸都是泪。爱着，却愿意选择远行与你保持距离。第十二次、第十三次旅行，是给自己找到最珍贵的礼物：自由。于是，毅然转身，继续独行。 若我们无爱，便会获得风清月朗。 爱情是一期一会的事，如同名古屋的樱花，开过了，要等来年。而感情的再次期会，唯有等到来世相续。我只有沧海此生，怎么舍得今世就此与你凄惶别过？茫茫人海，遇见一个独一无二的你，即使不能白头偕老，却也曾经互相牵挂，恨不得能互为骨血。原来有些人，确实深深爱过。到最后，却不得不分离。即使泪流满面，哽咽难语。 温言软语，终究会化成一堆冰炭。 日子，开始在无声里铺开来，柴米盐油，一屋子的烟火，与时光起承转合。 三 开始喜欢听一些怀旧的歌曲。从Scarborough Fair，Right here waiting，Sealed with a kiss，Yesterday once more，到As long as you love me…… 播放器在寂静的屋子里清亮地响着，有着旁若无人的兀然。 拖地，整理书桌。去厨房炖排骨汤，煲绿豆粥。冰箱里取出一个雪梨，削皮，露出晶莹的果肉。用水果刀将它切成薄片，然后一块一块放进嘴里。沁甜，清爽，舒润。或者用手指，一粒一粒剥取葡萄，送到舌尖。那甜腻的滋味，漫过舌蕾，留下夏天的回味。 微笑着看窗外，空调箱挂在对面人家的墙壁上，麻雀偶尔停落在上面。楼下的石榴花已开过，枝叶葳蕤。铁树静立，无花也无言。不疼的心情不叫想念，想念是一种会呼吸的疼。它始终贯彻在五脏六肺里，裹着血液暗自奔流。如定窑的青花瓷，咬紧千古不败的清淡气息。即使站在万人中央，你眉宇间仍旧有一种淡淡的落寞，将我牵引，朝着泅游。 夜里，穿过广场的桂花丛，看夜色里的杨树，对着桥下幽静的流水，垂下微凉有棱的枝条。多少回，沿着这些弯弯拱桥和流水，一次次将心情踩成无言的断章。 夜里的风，像一群飞鸟，轻轻钻进我的裙角。让我想起七里山塘的通贵桥上，吹着更为柔软的风，看一群不知名的飞鸟，轻轻飞过枕河人家的屋檐，在黄昏的天空中，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 龙井村的一道茶，灵隐寺的一段经。旅途中，人可以放下许多。许多辗转唇际的抱怨默默吞咽回去。依旧。陪伴。等你忙碌后的抵达。如同你说，平淡方可长久。你眼角眉梢积累着岁月的尘迹。轻轻描画你尚且年轻的眉角，从此不再把相遇当做别离。陪你坐看落花尽。经年的抵死缠绵，足以抗拒尘俗一切尘意。 七月，将一些叙述剪影，藏于文字间。夏光似火，盛世若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