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口边的谣曲

春江青苇

　　1
　　说着豆腐，心就软了。
　　家里做豆腐时阳光定会开花。
　　最明亮的风景是豆腐脑生成的瞬间，如风摊开了画册的首页，雪白的嫩光从心里漾出来，贴着灵魂抽芽。
　　盛一碗豆腐脑，可放糖，可放盐。
　　糖溶入了豆腐脑，缓缓呡一口，世界立刻恬静，小风舔着襟袖，能听到感觉蹚着空气走向大地的响声。情感捧起想象朝大江南北播种着生命的春色，不问季候远近。
　　在豆腐脑里略加一点咸味，用不着放鸡精，配上少许豆豉、榨菜末、葱花，就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图景，能品出人间烟火的气息。解开领扣，放飞悠扬的灵魂，在时光的河流上搭起一座心桥，清水照亮了胸膛。
　　喝豆腐脑是品味一种情怀，似轻舟漂摇秀水，涟漪的回音洇染着纤纤柔柔的丝弦，弹响两岸桃花，牵动青青柳色。俪曲拂耳，唱亮了岁月。
　　
　　2
　　在一盆豆腐脑上铺起一匹洁白的平布，贴着布面压上木板，在木板上架一块青石，噙着鹅黄的浆水不紧不慢地从木板边缘宣泄出来，涨溢成灵盈的小池。似是漂选阳光月色，提纯天地精华。
　　期待轻轻扶住袅动的情愫悠悠行进，一朵朵畅想好似鱼群游弋。木板上水深半指时，凭感觉便知已经完成一道重要工序，撤去石头，揭开木板和平布，豆腐脑演化成了豆腐。欣喜中不经意地一声感喟，魂魄就泛起浅浅的光芒，惊动了檐下的栖鸟。
　　滗去盆中的浆水，用刀在豆腐上均匀地划出横竖有致的线条，就形成了许多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好似心愿排列有序。换上清水津渍着，如同放养日月。
　　
　　3
　　最惹人爱的是红烧豆腐，烹制时先热锅再泻入素油，把分切好的豆腐下到锅里稍事翻动，即可兑水烹煮。其间需加进盐和酱油，如不用酱油，放入家制的豆瓣酱更佳。如再加些骨头汤和鲜肉末，定能做出上品。出锅前要撒葱花，装盆时在边缘摆几绺菠菜或薄荷叶，满目都是清新。
　　若图实惠就用五花肉烧豆腐，把切好的肉放进锅里煸出油，加入开水和姜片焖烧，听到汤汁吱吱作响时放进豆腐与蒜瓣，待豆腐热透了即可适时调味。肉一旦熟烂，豆腐也吸足了油，便闪出釉红的光泽，浓香飘溢，此时即可起锅。面对这令人垂涎的佳肴，纵然暂时忍着不动口，也要憋不住地动用飞吻。
　　热腾腾的红烧豆腐能打开怀想，加密情丝，就着一碗米饭或几只白馒头享用，一世幽暗立刻消失，天高地广，心伤不再疼痛，现在和未来都如耀眼琥珀。倏然激发起情志，跃过命运的沟坎，翻越座座山岳，跨过道道激流，擎起阳光，飘来童年的云朵。
　　如用白菜烧豆腐，能得一份家常的温厚，感受年月柔蜜与炊烟馨柔，听时日巡回的响声。白菜豆腐保平安，口边的歌谣萦绕着戋戋素心。
　　
　　4
　　豆腐做成汤，如小风行走清涟，漾起滢滢波纹，映照四面八方，洗涤着心的旧迹。
　　将豆腐片成薄块投进开水锅中，但见雪色卷起微澜，放点油盐即能飘出鲜味。往汤中撒入少量黄瓜丝，顿有绿浪青云旋动，天地明媚，风催锦帆，海阔天空。
　　如时间宽裕，可秀一秀漂亮的刀功，将豆腐切成面条状的细丝，放进高汤煮开后加进鸡毛菜，或是芫荽，便有诗画入心。大致调一下味即可装进白色瓷盆，相看清水碧影。
　　若更讲究些，将豆腐切成菊花，用滚开的鸡汤温火慢汆，开锅后放进少许盐和几片青菜叶，顷刻现出一幅翠叶玉朵的菊花图。惊心动魄的美，掀起一场从未有过的激动，想要品尝却不忍破坏风景，只观赏又被美味刺激得无由。情到极致，反倒无所适从。
　　一盆清清淡淡的豆腐汤让人回肠百转，心念念，思绪绵长。情袅袅，能抚平风尘褶皱。
　　
　　5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名言流行天下，字字句句显露着平淡而真诚的体悟。
　　取一块新鲜豆腐用凉开水清洗一遍，将其细心地打散，和进盐沫与蒜泥，加入一些麻油，爱吃辣味者可加辣油，撒上白胡椒粉和葱花拌均匀，顷刻天风飘拂，大地翕动。时日刹那轻软地铺展到眼前，超常地俭朴，清醇，灵秀。
　　傍晚时分，在青篾小桌上摆一盆凉拌豆腐，筛半碗米酒，相望天弧里的柔蓝，邀明月小饮，悠风撩动树梢，莺啼一粒粒飘来。尘垢倏然消散，玫瑰收起棘刺，馨香流过胸膛，心在清扫着灵魂的祭坛，安放一片恬静。远年近岁一路走过，春暖冬寒都攀出了花纹。
　　平平常常的豆腐，如米面，如白菜，在家室，在村落，在街巷，无声地陪伴着恬素的人生，凝结着眷眷情意。
　　

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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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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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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