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荷 于 2015-12-31 11:19 编辑
每每看到这些,她都要畏惧地远远地避开。而现在,就在她的直线前方处也正有一块黑不出溜的棺材板子,沤的全身都是马蜂窝,两头参差嵯岈,她挪到近前才发现,正在这块棺材板的边上赫然一根白骨,被风吹着,骨头的一端似乎要翘起来了,正像是一个凄惨的将要活过来的亡灵,她毛发都炸了起来,害怕得几乎哭了,极力将眼睛移开,尽量地往前望去。这一望,却又将她吓得如同看见了真正的鬼一样,全身发抖。 这两人正是村子里的老黑和小林娃儿。一前一后,迎着风往这个方向走来。 小林娃儿是她家房后的邻居,兄弟几个都像她妈一样寮高寮高,老大尚且忠厚,老小亦与她同龄要好,唯独小林娃儿可恶,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却有事没事总要站在公路上,叉着腰对着她家大骂,言语恶毒。 每一骂,她的爹就钻到屋子里头去,一声不吭,好像都与他无关。她羞得无地自容,气愤填膺。 小林娃儿骂:我X你女娃子木扎毛的X!只此一句恶话,让她恶怒冲上脑子,邪恶是最无法控制的动力,她掂起家里的菜刀,就想冲上去剁个稀烂,或将他一劈两半。在她们这一带,每到冬天,半大的家伙们就喜欢劈甘蔗,谁劈的甘蔗皮多,谁就吃那根甘蔗,劈的少的就负责掏钱。这样的事情她也曾做过。将刀背搁在立着的甘蔗上,运气好的话,一刀能从顶劈到底,酣畅淋漓,而她正想用刀像劈甘蔗一样劈了他,痛快解气。 她爹从屋子里跑出来,死拧住她,直到小林娃儿骂够了自己离开。从此以后她就瞧不起她爹,对这个邻居更加瞧不起却又痛恨无比。 现在她看到他,对自己叹了一口气:也许她爹拧住她是对的,凭她这么矮小,如何能搞得赢一个这么大个子的小伙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一直和她们过不去,从来没惹过他。他高兴了来骂,不高兴了也来骂。而她也渐渐发现,她们家越不反抗,他越来骂,骂得越恶毒,那恶毒的语言就像是一盆邪恶的污浊之水,分开她的头颅倾倒下来,让她也获得邪恶的力量。 而现在,命尚且顾不住,倘若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岂不是又要来欺负?她又如何跑得开?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老黑。 老黑是她的伙伴小红的哥哥,她们家五个孩子,就只有这一个儿子,稀奇地像是八宝蛋儿。但老黑有九个爹,九个爹站成一排尿尿能成一条河,是村子里最有威势的一大家子。老黑有着浓密而长的睫毛,如同茅草一样盖住他那深黑的眼珠子。他要是猛地扬起他的睫毛,露出闪光的眼睛,那定就有一个坏主意诞生了。 她一看到他,脸就开始痛,因为脑子里老是出现他揪住她的头发,愤怒地叉开手掌,狠狠地打在脸上的情景。那一次他将正在和小红玩的她骗进他家土房子的门疙佬里,抱住她的头,掰开她的嘴,使劲地往他的胯间来回拉,她几乎要窒息,而他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埋住她的头,她恐惧地发抖,一张嘴又恶心地直要吐,慌乱之间想起了牙齿,一嘴咬下去,他“嗷”叫着,揪住她头发,照脸就扇,抬脚就踹,直将她踹到屋外。她肿着脸带着身上的疼回家,却没有对一个人说,因为家里人知道定会像其他人一样,不去惩罚那个干了坏事的人,却只会对她鄙视。她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就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以后的日子里,她提心吊胆,总害怕老黑再会做出那样的事。对这个人痛恨又心怀恐惧,每每看到就要离得远远的。 现在这两个坏蛋并肩同来,她的反应就是避开他们,不让他们看到她。一刹那间,几种想法涌上来:滚到下面的沟里去,让杨树叶子盖住自己,或者钻到老坟园子里去。 她还没想好,风将那一段白骨吹过来,打到她的手指头上。她一看到这骨头,立即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钻到那截棺材板的下面去。 对,就这样。滚到沟里去,她没那个力气,右脚上还有包裹着纱布的那么大一坨子,怎么都翻不过身子去;用杨树叶子将自己盖住,虽然不费力气,但叶子却没有那么多,盖不住自己,只有那截棺材板,它比她还长还宽,正能将她遮盖住,而棺材板子,大家是都不愿意去摸的。 她这样一想,就开始挪到那块板子的正右面,用力掀起,将自己小小的身子横在了下面,连同那木疼的右脚,都缩在了里面,屏息静气,等待那两个恶魔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