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声音

作者：九满 · 发表于 2024-1-4 02:31

乡村的的声音是从雄鸡那一声声高亢悠长的啼鸣中开始的。凌晨四五点，谁家的雄鸡睡醒了，扑棱扑棱，抖抖精神，引颈长鸣。它的声音还没落下来，就有了此起彼伏的回应，仿佛这只雄鸡是在领唱。
紧接着，树上的鸟儿也喧闹起来。无忧无虑的喜鹊在高高的树枝上喜气洋洋地呼唤；长相俊俏的黄鹂在低矮的丛林里欢啼，有些纵情，有些张扬；最能吵闹的麻雀，在花间喳喳鸣啭；灰白相间的鸽子，也随着咕咕的声音，倏忽着冲出笼子；燕子父母啄到虫子，欢快地飞回家，雏燕张开腥黄的小嘴，叽叽喳喳地嗷嗷待哺，使人感受到一种温暖、和美和快乐……
渐渐地，大地、树木、田垄、村屋，撩开了影影绰绰的面纱，显露出朝气蓬勃的美景。家庭主妇们最先做的是打开鸡鸭鹅的笼门，让它们出来觅食。母鸡咯咯地啼叫，带领一群绕膝的鸡仔四下觅食，相互拥挤追逐着；鸭子迈着短厥厥双脚，伸着扁圆的长嘴，踱着四平八稳的方步，嘎嘎嘎有节奏地叫唤；老鹅从来就是“目中无人”，它们歇了一夜，底气充足，骄傲地引颈扑翼，高视阔步，也一个劲地昂叫，神气十足，大有不可一世之势；猫狗在主人身边踱过来踱过去，似乎有了逗闹的兴致和撒野的激情；老牛露着睡意惺忪的表情，被主人牵到路边，拴在一束灌木上，自由自在地啃食着脚下的嫩草，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
初升的太阳，爬出地平线，把温暖和光明，重新布施给大地和万物。暖阳匍匐在绿油油的树梢上，跳跃在人们的鼻尖上，绽放在农家的犁锹铲上。藕池河边，婆姨姑嫂们在洗衣服，或蹲或站，或搓或漂，她们用木棒捶打着衣裳，“嘭——嘭——”的捣衣声雄起雌伏；卖针线的敲着梆子穿行于乡间小道，磨菜刀的挑着担子吆喝着游荡在乡村里；婴幼儿的哭闹声，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潮水，回荡在村庄的上空；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又像翩翩而来的小燕子，在天空扑棱棱地自由飞翔；厨房里喧闹起来，锅碗瓢勺的声音和着炝锅的香气一起飘散出日子的味道。
春耕时节，大人都下地了，牛都下地了，满地里都是闹腾腾的声音，这里还有“二妞——二妞——再拿些种子过来”的声音，有“吃饱了就好好干活，这个时候可不能偷懒”的呼叫牛的声音，牛头一低一低地往前走，时而还会有一头牛把低着的头扬起来“哞——哞——”地叫上一阵。

太阳快爬到屋顶的时候，蝉在树上喊热，鸟雀在树上失声，树被阳光烘烤得几近中暑、蔫头耷脑的，但它一旦与风联手，就会奏出有温度的热曲，它的细语呢喃，俨然童声无伴奏合唱。
午饭后，人们倦意袭来，于平展展的床上放松四肢，酣然入眠。屋子里只有母鸡在忙碌，因为是下蛋的旺季，大家轮流进窝生产，“咯嗒——咯嗒——咯咯嗒”的歌声此起彼落。母鸡身上的羽毛蓬松得厉害，骨碌着的眼珠子变得更加明亮，处处体现出想当母亲的举动。它不时将喙角狠狠地在地上磨了又磨，用力地啄着土堆里的小虫；不时将头高高擎起，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呼唤着它眼中假设的鸡仔们；不时想象它身后跟着一群孩子，耀武扬威地彰显母性的光辉；不时蹲在某个安全的角落，给予翅膀下的孩子们以无限的温柔与力量……
黄昏，鸟倦了，归巢后叽叽喳喳地吵闹一阵，然后，在枝丫间渐渐安静下来；鸡们边走边交流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悠哉游哉地钻进鸡笼，钻进去了，还在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互道晚安；猪回圈，牛回棚，偶有一头不听话的牛，掉在后面，悄悄的往稻田里捞上一把，被牛馆发现，一鞭抽在背上，便“哞”的一声，朝场棚飞奔而去。
晚饭前后是村庄里最热闹的时段。干活的收工了，农具的磕碰声，庄稼汉在塘边洗手擦脚的拨水声；人的声音空前的大，男人交谈庄稼的长势，女人喊贪玩的孩子回家。有的人家嫌屋里热，孩子们乒乒乓乓地把桌椅板凳往屋外的大树下搬，接着便是碗筷的相碰声。随后，摇曳的月光斑斑点点地洒下来，落在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上。一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咂吧咂吧”的吃饭声，气氛热烈的争吵声，朴素热情的说笑声，一起响起……
当夜幕降临，小动物们登场了。最微小的是蚊子的飞鸣，它们集成大群，像一团乌云在大地上浮游。还有蝙蝠的“沙沙”声，蝙蝠的样子很好看，它们的薄翼有着美丽的黑色，飞行迅疾，在村庄上空东张张西望望，仿佛找不到家了，引得孩童欢笑追逐。那些昆虫合奏的夜曲，那些田野里、池塘里的蛙鸣将乡间夜的音乐会推向高潮。
伴随着藕池河“哗哗”的流水声，劳作一天的人们，吃罢晚饭，忙完繁琐家务，圈实了家畜家禽，纷纷到藕池河的防洪堤上来纳凉。人们摇着芭蕉蒲扇，穿着短裤衩，用各种自感舒坦的奇姿怪态横躺竖卧，重复着那些老掉了牙的故事。小孩子们在人群里穿梭，无忧无虑地或唱着歌谣，或玩着游戏，手里摇晃着的蛤蜊壳，里面的小石子撞击壳壁的声音清脆入耳。
渐渐的，月亮爬上了屋脊，狗儿躲进了窝里，就连吠一声的兴趣都没了，猫儿缩进自己的那方天地，享受着生活的温馨，随着“咣当、咣当”的关门声响起，村庄伸了伸懒腰也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