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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一切都是假。假的离谱，假的可笑，假的可悲，又假的让人心碎。
当你付出了努力，自认为得到了赞许和认可。可突然有一天你却发现，那不过是别人喂给你吃的一颗含有剧毒的糖果时。除了释然，你还能怎么样呢？
我热爱文学，闲暇之余也会写点东西。我并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因为我还能发现一些乐趣。可我不是写作机器，我不想再每天沉溺于那些虚构的情节之中，我累了，仅此而已。
将键盘推在一边，李长远拿过手机。看着微信里的一些催稿的短信，李长远这一次依旧选择了无视。直到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过来，李长远这才不耐烦地按下了接听键。
“远山，你怎么还不交稿？”电话那头，一个长相还算可以的女人问道。
“写不出来。”李长远说道。
“那我不管，反正这次的评优我已经把你报上去了，你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之内你必须交稿。”女人说道。
“不然呢？”李长远反问道，脸色沉了下来。
“唉，这次评优，我一直跟上面前给你说好话，你要是能评上，我也能跟着沾光呀。”见李长远有些生气，女人连忙说道。
“没得写，也不想写，写出来了也拿不到推荐，费那劲干啥？”见女人服软，李长远立马又变回了那副点儿郎当的样子。
“远山，你的小说可是多次拿到咱们网站推荐的，这次的评优，咱们社团就三个名额，你就是其中之一。”见李长远的态度稍有缓和，女人连忙劝道。
“又不是一定能评上，就算评上了顶多也只是一些只能在网站内部使用的兑换金币，又不能当钱花。我一个普通工薪族，累死累活的在外面干了一天，好容易休息几天，还要被你使唤。想想当初我也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就上了你这条贼船了。”李长远抱怨道。
“好好好，哪怕你说我是海盗都行，只要你今天能发一篇文，就不枉我跟主编费的那些口舌。”女人说道。
“上面那几块料，又难为你了？”李长远问道。
“唉，不说也罢。”女人叹了口气说道。
“你要是不说，那我就不写。”刚刚还心烦意乱地李长远见女人叹气，顿时来了精神。
“你写我就说。”女人反将一军说道。
“你先说。”李长远说道。
“你先写。视频不许关，我得看着你写。”女人毫不退让。
“切，不说算了。我一个在公安干了五年的辅警还怕你一个小女人吗！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李长远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在一边，李长远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装了满满的一杯冰块后，李长远回到客厅。打开可乐的拉环，李长远将可乐慢慢滴倒进杯中，听着杯中发出阵阵冰块碎裂的声音，李长远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叮咚！此时手机上传来一条信息。李长远并没有在意，继续看着电视上的娱乐节目。顺手又打开了屋里的空调。
叮咚！手机上又传来一条信息。李长远刚想伸手去拿手机，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李长远将手机放下，从屋外的外卖员手中接过了刚点的外卖。
叮咚！手机上再次传来一条信息，李长远拿过手机一看，只见刚刚那个女人发过来几张照片，虽然只是一些自拍照，可照片中女人背后的街景却让李长远感到十分的熟悉。愣了足足五秒钟之后，李长远将手机远远地甩到沙发的一角。跑到阳台朝楼下一看，只见一个身影此刻就站在李长远家的楼下。女人看见了李长远，李长远也看见了女人，下一秒，李长远慌忙冲到家门口，从里面紧紧地反锁上了房门。
叮咚，叮咚，叮咚......李长远家的门铃一刻不停地响着，此时堵在房门外的女人拍打着房门。
“远山，我大老远来的，让我先进去呗？”女人说道。
“不是，我又没说不写，你带着这么多人来，你这是要暴力催稿吗？”李长远喊道。
“拜托，我们一共就三人。”女人无奈道。
“三人还少啊。”李长远回应道。
“就我和我弟弟，还有一个摄影师。”女人说道。
“我靠，暴力催稿还带全程录像的？”李长远连忙拿过放在玄关的一把雨伞说道。
“远山，你误会了。我们是来采访你的。”女人无奈地摸着额头说道。
“采访我？”对此早有耳闻的李长远愣了一下问道。
“是啊。”女人苦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带你弟弟来？”李长远问道。
“因为我不会开车，所以我弟弟开车送我来的。”女人郁闷道。
李长远没在说话，慢慢地站起身朝门上的猫眼看去。女人的笔名叫莲花，是李长远所在的小说社团的社长。而李长远之所以会加入莲花的小说社团，完全就是一次十分投机的闲聊。
跑回客厅，李长远拿起立在沙发旁边的一根棒球棍，又将一把水果刀藏进上衣口袋里，这才返回了玄关处，再次确认了门外除了莲花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人，李长远这才打开了房门。
“远山，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走进房间，莲花问道。
“对。”李长远说着，将棒球棍放到墙边。
“你别紧张，上次看你在群里说住这边，我今天正好路过这里，就顺路来看看你。”莲花说着，将双手缓缓举起，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是你弟弟？”过了一会儿，李长远问道。
“恩。”此时神经还有些紧张的莲花一愣，随后便点头道。见李长远依旧没有放下戒备，莲花四下看了看。
“要不你先吃饭吧。”莲花指着茶几上的外卖说道。
“坐吧。”李长远说完，便将口袋里的水果刀掏出来放在茶几上。坐在客厅的沙发前，继续吃起了饭。
“弟，你陪摄影师先出去吧。”莲花转头说道。
“姐，我留下陪你吧。”一个面容稚嫩地年轻人说道。
“不用了，你们在这，我实在没法采访。”莲花说完，用手推了年轻人一把。
“切，不就是一个辅警吗，牛什么。”年轻人小声嘟囔道。
啪！李长远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然而刚想发作，莲花便使劲锤了年轻人两拳，随后便强行将年轻人和摄影师推出了房间。
“辅警怎么了！辅警怎么了......！”李长远的怒吼让莲花十分的头疼，但也只能无奈地听着。被碰触到逆鳞的李长远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情绪才稍有缓和。捡起被甩到地上的筷子，李长远便继续吃起了饭。
“远山，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莲花安慰道。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电视里娱乐节目的声音，以及李长远吃饭时的咀嚼声。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你心情也不好，我以后再来吧。”莲花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将一份午餐吃完，李长远将筷子丢进外卖盒子里。拿过刚刚那杯可乐，李长远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李长远却突然笑了起来。这番转变却让一旁的莲花有些恐惧。
“莲花，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吧。”李长远说道。
“对呀，你在社团三年了，咱们也老相识了。”莲花说道。
“唉，最近我也是烦了。工作不顺，女朋友也因为我写作，总说我不务正业。我的小说也进行的十分不顺利。加上前几天在群里和一个文友吵了一架，心里烦得很。”李长远点燃一支香烟说道。
“嗯，前几天那事儿我后来也了解过了，那个文友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说话难免没轻没重的，我后来私信批评过他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说着，莲花掏出手机，将那个文友道歉的留言展示给李长远看。
“唉，算了。其实道不道歉我也在乎，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他说的未尝不是事实呢。你看看咱们的那个微信群里面，除了你日常发的那些被网站推荐的文章，剩余的全都是一些只会发小表情的，一点点实际意义都没有。我在社团里写小说，正是因为知道网站的底蕴深厚，想跟着这些大神学点东西，可如今看来，也不过都是一群趋炎附势之辈。就像那个文友所说的，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罢了。”李长远说道。
“远山，你别这么说。你写的文章每一篇我都看过，你确实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你的小说也是咱们社团里少数几个单凭小说就能拿到网站推荐的。”莲花说道。
“也许吧，但谁在乎呢。就算拿到了网站推荐，换来的也不过就是微信群里的几个小表情而已，人家写小说，多少还能有点稿费什么的，我又在干什么？义务劳动吗！”李长远怒道。
“远山，其实你在网站里也有不少粉丝的。”听着李长远的抱怨，莲花笑了笑说道。
“粉丝？我一个臭辅警，每天人闲狗不待见的，又怎么会有粉丝？”李长远苦笑道。
“我没骗你，真的。”莲花说着，便拿起手机翻找起来。
“算了吧，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与其每天那么挑灯夜战的写，不如放过自己，踏踏实实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也总好过那般费力不讨好。”李长远说完，便将外卖盒子丢进垃圾桶里。
“远山，其实我也是你的忠实读者。如果不是网站有规定，你的小说每一篇都足够上网站推荐的。”莲花说道。
“哈哈，别逗我笑了。”将垃圾整理好放在玄关的过道里，李长远笑道。
“莲花，我知道你是一名老师。当老师多好呀，平时就是上上课，寒暑假还能休息，一个月怎么着也有个七八千块的收入吧，有钱有闲。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个辅警，每天上班都忙到脚打后脑勺，小案小忙，大案紧忙，碰上专案，那就是往死里忙。你知道我最长的一次多少天没合眼吗？整整一个礼拜。你体会过一天工作二十三个小时，刚闭上眼十分钟就又被叫起来工作的感觉吗？你知道像我们这些每个月只有三千多块工资的辅警，每天被人当狗一样拼命使唤的人，难道就不想有自己的时间吗？你真的不知道。”李长远说完，缓缓地从烟盒里拿出一只香烟叼在嘴上。莲花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李长远的诉说。直到李长远再次点燃香烟，莲花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从茶几上也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燃。
“怎么，没见过老师抽烟？”莲花吐出一口烟气说道。
“没有，就是有点意外。”李长远笑道。
“这是我上报的这次社团评优的名单，你的名字是我第一个报上去的。”说着，莲花便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远山，这次的评优不同以往，网站这些年的声望已经传到上面了。假如咱们社团的人能评上，网站日后就会调配更多的资源给咱们，你之前完稿的那部长篇小说，我之前就听上面说有一家影视公司十分看好，打算将版权买过去拍成电影。网站也打算借着这次的评优，选出一些优秀的作者进行签约，到时候靠写小说，你也能赚到一笔不错的收入。”莲花说道。
“切，就我写的那些小说，还能有影视公司看上？别逗我笑了好吗。”李长远嗤之以鼻道。
“嗯，你要是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真的很看好你的小说，我经营这个社团五年多了，能写小说的本就不多，更别说会写小说的了。就算你的小说拿不到网站推荐，但作为你的忠实读者之一，我觉得你的小说写的真的好。”莲花说道。
“呵呵，我没觉得，哪里好了？”李长远问道。
“有画面感，很真实。”莲花说道。
“呵呵。”李长远苦笑一声。
“远山，我看你前几天和那个文友争辩的时候，觉得你应该是个非常有自信的人。可为什么在现实中，你的反差却这么大？”莲花问道。
“大吗？”李长远苦笑道。
“挺大的。”莲花点头道。
“唉，也许就像那个文友说的，我们都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吧。逢场作戏而已，都是假的，做不得数的。”叹了口气，李长远说道。
“那你对小说的热情也是假的吗？你曾经跟我说，你是个热爱文学的胡同串子。你喜欢坐在路边观察别人，从一丝一毫的细节中推断这个人的职业和生活状态，你甚至能藉此给这个人编排一系列的故事和情节，你甚至引以为傲。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莲花有些生气地说道。
“那你对生活的热情也是假的吗？我们曾经在微信上长谈到深夜，你说要是咱俩从小就认识，兴许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这也是假的吗？”没等李长远开口，莲花继续说道。
“就因为一个小屁孩随口说了那么几句话，你就受不了了？就打算放弃了？你自己也说了，你远山在公安干了五年，大案小案破了无数，大风大浪见得多了。难道就因为一个小屁孩的几句话就把你打倒了吗？”莲花怒道。
“我......。”李长远语塞道。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远山，你就是一混蛋知道吗！你知不知道自从你答应来我社团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之前在贴吧里写的小说我都看过，虽然那时候的你文笔还不是很成熟，但我在你的文章里看到了很多作者所不具备的东西。你不浮躁，所以你写出来的东西也不浮躁。我能看得出来，你写那些小说的时候有多专心。你营造的每一个场景，编织的每一个桥段，都让我眼前一亮。那时候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把你弄到我的社团来。后来听说你在网站的另一个社团里，我当时郁闷了好久。直到那个社团解散了，我才从通过关系搞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当时邀请你的时候，老实说我挺忐忑的，我是真怕你不同意。因为当时我听说刚找到新工作，估计也没心思继续写下去。但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拉进来，我不希望这么一个优秀的作家被就此埋没掉。”莲花说完，急忙掏出两张面巾纸擦了擦眼泪。
“唉。”被莲花说的哑口无言地李长远叹了口气，点燃一支香烟便递给了莲花。莲花一把夺过香烟，扭过脸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就看不得女人在我面前哭。今天有你陪我聊了这么半天，我心里这点火也就发出去了。”沉默片刻，李长远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本来今天是来采访你的，耽误了这么半天，你说怎么办？”莲花委屈地说道。
“那你回去现编一份发上去不就完了吗？”李长远说道。
“那视频资料怎么弄？”莲花说道。
“这就难办了，关键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呀，我这房间也没收拾，衣服也没洗，你再看我这发型，跟烂草窝似的，这样子上镜，你不怕回去交不了差呀？”李长远说完，使劲缕了缕凌乱的头发。
“那你先去洗个澡，我去楼下等你。”莲花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李长远家。
走进浴室，李长远打开花洒。想着刚刚莲花说过的话，李长远的嘴角不觉微微翘了起来。贴吧写了两年，社团写了三年，每一篇文章都倾注了自己太多的心血。然而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却始终得不到家人和朋友的认可。
“写那东西又赚不到钱，还不如找个副业做做。哪怕送外卖开网约车，也总比天天在这上面瞎耽误功夫强吧。”父母这样说道。
“一直以为你写小说会有稿费，闹了半天原来一毛钱都没有。你看看我闺蜜，人家的老公一个月赚的钱顶你三月了。反正写了也没人看，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女朋友这样说。
“兄弟，这都什么年代了。小说这东西要是放在咱们小时候，兴许还有人看。如今这东西真没人看了。我最近直播带货，你过来给我帮忙吧，回头给你提成！来吧兄弟，那玩意儿有什么可写的，每天躺着赚钱不好吗？”最好的兄弟这样说。
“这个小李，每天除了上班就是闷在家里。平时从来也没见过有人找过他，我听邻居说，他一直在写小说。我滴乖乖，他一个大专学历的辅警写出来的小说，谁会去看呀。”就连邻居都嘲笑道。
关上花洒，李长远拿过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李长远锁上房门便下了楼。
随着天色渐暗，完成采访的李长远送别了莲花一行人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坐在电脑前，李长远点燃一只香烟。正思索到底该写些什么时，莲花发了一条微信截图。看着那个曾经质疑自己的文友在群内对自己公开道歉的留言，李长远心中的愉悦此刻又多了一分。
文人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悲欢离合。但文人之所以被称之为文人，是因为他们经过多年的沉淀所传承下来的风骨。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鲁迅先生的话此刻再一次浮现在李长远的脑海中。管他呢，没人理解又怎么样，总好过碌碌无为的了此一生。
打开浏览器，李长远找到鲁迅先生当年的那首名为“自嘲”的诗。故事写到这里，我就用这首诗作为整篇文章的结尾吧。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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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19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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