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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樱花在风里簌簌落着碎瓣时,老王那张烫金请柬已在我抽屉里躺了三天。暗红封皮上"百年好合"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金属光泽,像块烧红的烙铁。
"小梅,我儿子四月份要结婚了,宴席订在慈湖山庄。"老王递过请柬时腕间的劳力士表盘在阳光下划了道弧光,我盯着他制服第三颗未扣的铜纽扣,突然想起三年前单位合并那天。他拖着行李箱站在走廊上,后颈晒得发红的皮肤上渗着汗珠:"后娘养的孩子不亲啊..."尾音散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最终搬进了那个常年不见光的房间里,其实其它房间早已住满了人。
茶水间的八卦总比春风跑得快。小周往咖啡里扔方糖时压着嗓子说老王爱给年轻的女安检员塞巧克力。副所长在年终聚餐上醉醺醺地敲着酒杯:"老同志嘛,总有些怪癖..."
"随三百吧,去年老姜嫁闺女也是这个数。"老陈叼着烟在寝室数份子钱,往请柬里塞。我摩挲着请柬上凸起的并蒂莲纹路,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老黄结婚,全所里的人除了留一个值班的,全部去喝喜酒。新娘子敬酒时耳坠子晃得叮当响,闹洞房时众人揩油,好不热闹。
婚礼当天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我缩在酒店落地窗边,看红色拱门在狂风里咣当作响。司仪介绍道:"新郎毕业于帝国理工大学,现任某某所高级工程师..."新娘的缎面婚纱扫过老王的皮鞋,他别在胸口的绢花被雨打湿半边,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送客。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老王这个初中都没念完的人,倒养出棵通天的雪松。我想起九八年抗洪,他和工务段的人一起扛沙袋堵决口,健壮的身体像头牛,零三年在黑夜里蹲坑守候,最终抓住了盗电缆的惯犯。还有几个月老王就要光荣退休了,总看见他有点不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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