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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从广州火车站乘坐225路公交车回家。刚上车,身旁有个中学生,应该是十多岁吧,个子高高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很礼貌地冲我说:“大爷,您坐吧,我站着就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喊我大爷,心里嘀咕:大爷?我有那么老吗?于是,我又望了望小伙子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不禁感叹:是啊,人家是年轻人,自己都50岁了,不叫我大爷叫什么呢?
今天早上,我从梦中醒来,一看时间,六点多了,这个点早市开了,我穿上衣服,拿上钥匙去了早市。“大爷,您想吃点什么?”卖面包的小姑娘热情地打招呼,我看看小姑娘,又看看周围,才知道小姑娘是在喊我。大爷!谁是你大爷,你管谁叫大爷?我怎么就是你大爷了?我又一次差点破大防。
哈哈哈……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还在怯怯地怀念着童年,我还在想着无忧无虑奔跑的少年,我的心理状态还像一个小青年,就已经是“大爷”辈了!唉!那个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满崽,已经成为一个脸上挂着固定笑容模式的老男人;那个爱偷着溜下湖去采莲的顽童,已经年届五十;那个背着小书包,里面还偷藏着几个番薯蹦着跳着去上学的少年,已经成了“大爷”。
五十年,一段缓慢而悠长的日子,漫步其中,总觉得“老”遥遥无期。虽然不同的舞台,朝夕相处的亲人、同事、朋友,次第盖上了“老年”的印戳。我却始终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神色安然、心如止水,偶尔也会有所触动,会想一下很遥远的将来,自己老去的场景,但“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我,总觉得那种流动在他们身上的悲怆,对我而言虚幻而飘渺。
我的日子,依旧是神定气闲,缓缓而行,悠悠地在时光的隧道里漫游,用轻狂舞动着自己的年少。高贵而昂扬的理想,纯然而洁净的爱恋,质朴而厚重的友谊,轻松而愉快的工作,遥远而轻盈的期待……一切的一切,色彩明丽,艳如桃李,所有美好的东西交错绽放,争相斗妍。在梦幻般的年华里,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次第舒展的激动,微笑着、行走着、嬉闹着……大把大把地挥霍属于我自己的光阴,如痴如醉,不知今夕是何年。
时光流转。像被河水推拥的船,我自己也不知不觉五十岁了,正式进入“老年”的行列。同样的经历,同样的背景,同样的故事情节,只是晃动其中的角色悄然演变,我不再是对戏剧缺乏真实触感的观众,而是成了推动故事情节向前发展的主角。
翻看从前的照片,幅边已经泛黄,在闸坡十里银滩戏水的两个人,笑容熟悉而陌生。那时候,我还在开阳项目工作,利用国庆假期携妻带女去闸坡旅游。我坐在沙滩上,侧身看她,她看过来的眼光真挚而美好,笑容亦是灿烂的。弹指一挥间,十八年过去,于今的“闸坡”已被“海陵岛”替代,而我已在号称“东方夏威夷”的海陵岛混沌数年。
前些日子,同事小张眉飞色舞地对我说:“九满,昨天我们去海陵湾拾海螺摸蛤蜊了,拾了摸了还不算,拿回食堂洗净烤来吃,买了啤酒,喝着闹着不醉不罢休。”多年轻的人,多年轻的事!“去吗?九满,我们今天还去。”小张怂恿我。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不害怕,也许是担忧,也许是不担忧。苦笑,摇头,我哪里敢去,我已经老了!若是随他们出发,遇到涨潮怎么办?巨浪涌过来,我哪里还跑得动!
在同学相聚的酒宴上,温馨的灯光下,我看到一张张红扑扑的脸谱,潸然滑落的老泪。在这悲情而热烈的场景里,再疏远的灵魂也会靠近。长久的唏嘘、哀叹,不绝于耳,美好的祝愿在婉约的目光中自然流转。从每一双微肿的眼睛里,我能读出几十年的光阴蓄积在彼此心里的深情。每一场离别,都会给我留下一段饥饿般的虚空,一种持久的深入骨髓的疼痛。
作家三毛说过:“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是啊,年轻时总觉得来日方长,可以肆意地蹉跎。无意中一抬头,发现人生已过大半。唉!一切来得这么悄然,一切来得这么无情,让我感叹生命的宝贵,让我越来越善待生命中的每一个黎明与黄昏;让我变得知足常乐、淡泊名利,让我越来越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悄悄来临的老去!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老去,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不辜负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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