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三十三章

周佳磊 · 发表于 2022-5-25 19:15

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三十三章

过了两天，省公安厅正式发文通令嘉奖了我，授予我“见义勇为先进人物”光荣称号。《秦城晚报》等报刊将我吹捧得如古代的奇侠武客。省电台、省电视台和省报社等各大新闻媒体的记者，纷纷涌进我暂时寄居在柳玉蓉的家里，争相采访我除暴安良的英雄壮举。《秦城晚报》一个叫万金龙的记者，以整条版面的头版头条新闻，用洋洋洒洒一万字的篇幅极尽所能地吹嘘我，文章题目更是震惊人的肝胆心肺，“请看——为民除害的我省奇侠才子张文雁同志和他爱人柳玉蓉同志勇斗歹徒的感人事迹。”随即柳玉蓉所在的省黄梅戏剧院郭院长，亲率一群如花似玉的女演员，手捧鲜花和婚庆礼品等东西，浩浩荡荡地驱车来到柳玉蓉家前面的大院里，一串“一万响”的红色长鞭炮也随即“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

   等我、柳玉蓉和她父母诧异万分地来到院子时，郭院长拉着抢先下楼的柳祥龙——柳玉蓉父亲的双手，埋怨说：“嗨！老伙计！今天给我们人见人爱、美丽大方的玉蓉姑娘举办婚礼，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搞开了，也不告诉老哥我一声。清正廉洁、为人低调，也不是这个弄法。真是太见外啦！我老郭可有意见要提，要提哪！”
   “这……这，什么婚礼？你郭老这是唱的哪出戏，我老柳都听糊涂了。”柳祥龙，这个省政府办公厅第一副主任的高级官员闻罢此言，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木讷了半天，又不敢轻易表态，嘴巴吱吱呜呜的就回头尴尬地只管看老伴和女儿。趁老婆、女儿疾步上前之际，赶紧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好让母女俩解决这个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问题。此时此刻，那些年轻的女演员们“呼啦”一声围了过来，争相把喜庆的结婚礼品和鲜花送到我和柳玉蓉的怀里。几个调皮姑娘还把写有新郎新娘字样的大红胸花别在我俩胸前。我急的欲大声说明，这几天因跟着柳玉蓉吃四川麻辣火锅，导致喉咙发炎，说话声音已嘶哑了。这会，我破锣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众人高声庆贺的声音海洋里，谁也没听到我喊的是啥，而这些一下似乎从地底冒出的一群人，冷不丁所带来的壮观场面，让我原本聪慧的脑袋也变得麻木不仁、生锈卡壳了，一张伶俐的嘴巴也变得笨拙不堪，心一着急，竟话说的颠三倒四，意思含混不清，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声明什么了。
   老院长和女演员们极其热闹的举动，就象超声波迅速传遍了整栋大楼，一到八层的邻居们如潮水般纷纷下楼，来到大院，齐声对柳玉蓉一家拱手道喜，竞相祝贺送礼。与此同时，我身边的柳玉蓉就像得到众人提醒似的，一把拉住我的手，面向大伙儿将错就错地尖声大喊起来：“大家好！我很荣幸的告诉各位街坊邻居、同事、朋友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奇侠才子、青年作家张文雁同志就是我柳玉蓉的结发丈夫。时至今日，我们虽未正式举办结婚仪式，但我们早已是生活中的真正夫妻了。万分感谢各位领导、同事、朋友和街坊邻居们的提前贺喜。玉蓉在此为大家鞠躬致谢了。”柳玉蓉涨红着粉嘟嘟的美艳脸蛋，给周围人频频鞠躬致谢，又笑意盈盈地招呼几位年长的老者和领导模样的干部上楼喝茶休息。
   柳玉蓉这番话将我彻底推向了死胡同，我至此咋能一下说清自己的真相呢？就在我惊诧万分，瞪着眼、鼓着腮、搓着手、跺着脚，急于要说明事情原委时，柳玉蓉的母亲——西京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西京医院副院长的万山秀女士，此时也喜出望外，非但不阻止荒唐女儿及其荒唐的错误做法，而且更加万分荒唐地高声附和道：“是呀！是呀！文雁已正式成为我们柳家未过门的女婿啦！今天，大家虽说贺喜的日子是弄错啦，但贺喜的出发点和目的以及各位发自内心的祝福，那是十二万分的正确和必要，也就算是为我女儿、女婿提前祝福啦。今天在这里，我请大家千万记住，你们一定要在百忙之中，于我家乖女不久将要举办的结婚盛典仪式上，希望各位再辛苦来一趟。我万山秀一定在秦城故都大酒店设宴款待各位。我在这里代表全家人，向大家表示万分感谢！”
   患着严重“妻管严”的柳祥龙，在老伴非常严厉的眼光制止下，没敢说出一点与老婆和女儿的不和谐、不靠谱、不合娘儿俩的意思来，只是无可奈何，却也无所谓的苦笑一下，也就默默无言、毫无保留地从心底认可了这门亲事，继而跟着妻子、女儿，频频朝众人点头微笑，忙着一个劲给进了门的街坊邻居们发烟递茶，跟着她俩赶紧随声附和了起来。
   众人在一片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笑谈声中离散而去。省黄梅戏剧院的女演员纷纷朝我们挥着手，叽叽喳喳地又说又唱地随老团长驱车回去了。
   等我从大家七嘴八舌、震耳欲聋的声音海洋里爬上岸来，等到晕乎乎的脑袋彻底清醒后，又是一个华灯初上的冬夜时分。我对柳玉蓉说我要赶紧回大山里教书，娃儿们等着我回去上课。
   柳玉蓉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清澈明亮的桃花眼，诧异地看了我半天，委屈的似乎就要哭出声来。她憋屈而又幽怨地看了我几眼，随后，涨红着脸，从靠窗的沙发上站起身，一把拉住我，诧异道：“文雁哥，既然你刚才给我说，你还是个未婚的独身郎，妹妹就劝哥别再回去教什么书啦！咱妈给小舅已打了招呼，舅和爸给宜州县委金鑫书记也打过电话啦，马上要调你来省作协工作。你还去那个又穷又偏远的大山沟里干嘛去呀？”柳玉蓉似乎不解而恼怒地看着我，一把抱住我，使劲摇晃着我的身子，不容置辩地大声说：“反正你也回不去了，说不定你的调动手续已经有人替你办了。”她把惊讶的、合不拢嘴巴的、头昏脑涨的我，拉到客厅靠窗的大沙发上坐下后，又毫不害臊、无所顾忌地一屁股坐在我的大腿上，抱着我的脖子，微微摇着我，一张红潮潮的小嘴撅了起来，蛮横道：“文雁哥，你不要回去嘛！你不要回去嘛！行不行啊。”柳玉蓉死劲盯着我，非要我立马点头答应她不回枫林村的请求，才肯停止她没完没了的摇动。
   “我虽说现在还独身，但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而且我们订了婚。我绝不能抛弃她。你让我怎么答应你的不合理要求。”我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我怀里的绝色大美女，赶紧地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啥？你都谈恋爱了？和谁谈了？她是干什么的？”柳玉蓉一下子显出失魂落魄、目瞪口呆的样子。她紧张到极点，不可控制地又跑到我身边，颤抖地拉住我的手，眼里流露出惶恐和惊讶的神色，极度不安地上下看着我，“她是干什么的？哥呀，你倒是说话呀，急死我了！”
   “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我苦笑着，望着眼前这位花容失色的柳大姑娘。
   “你骗人，根本不可能的事！你在山沟里和一个农家女谈恋爱？我的天哪！这简直成了天大笑话！在大学里，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你和农村来的女大学生谈恋爱。现在咋啦？一年不见，你倒在谈恋爱方面转变的实在太大了，真让我一下懵圈了，很难接受你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化。”目瞪口呆的柳玉蓉立刻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太高估计自己以往过分自信的判断力，现在看来，错误犯得实在太大了，而且第一次出人意料地没有把握好，大大失算了。
   我说出的这种现状，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令她十足不愿看到的情景，却过早出现在她的眼前。突如其来的巨大刺激，使得她根本没有提防住，顿时让她头昏脑涨，心跳加速，神经崩溃，险些晕了过去。几乎软瘫的柳玉蓉又惊讶、又后悔、又恼怒、又不甘心，一时失去理智，气急败坏、踉踉仓仓地跳起来，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客厅里，如母狼般暴怒地不停转圈，歇斯底里地对我大叫：“天哪，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我简直要发疯啦！”她眼里闪出一种极不信任的神色，做出奇怪而又难看无比的欲哭无泪的样子，先是木偶般一动不动地傻傻看着我，又神经质地坐下来，一把死命抱住我，“哥！我还真想不到你眼头会低到和一个农村文盲姑娘谈恋爱。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本以为你和从前一样，绝不会和农村女娃谈，就像你在大学里不和农村出身的女大学生谈一样。现在看来，我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幼稚的天真主义者，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了。我多么想听你说，你其实是骗我的。你是不是逗我玩的？是吗？你是骗我让我故意出丑逗你乐，对不对呀？”
   “骗你是小狗。”我一本正经地说着，神情严肃，脸上表现出绝不是捉弄人的表情。
   “哎呀！真的是农民么？真的么？真的么？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和一个农家女能有共同语言？你和她能建立起心心相印的感情?我真是想不通了，难道你没想你今后的前途、未来的生活。你要把自己后半生就这样白白耗在大山深沟里，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埋没你傲人的才华？要我说，你本是生就的城里人。秦城才是你的归宿，才是你施展才华，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对社会、国家有更大作为。妹妹求哥了，你就别回去了，赶快和她解除婚姻吧。”柳玉蓉又习惯性地摇起了我，把我直摇的倒在她家沙发的靠背上。
   “我不能做忘恩负义、喜新厌旧、朝秦暮楚的小人。不能让人戳着我脊梁骨，骂我祖宗八辈。”我看着眼前这个有点任性霸道的女同学，低下了头。
   “这怎么就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朝秦暮楚了。别为了你那可怜巴巴的所谓世俗道德理念，不加分析地盲目维护虚伪透顶、害死人的道德习俗，到头来却毁了自己本应美好的一生。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自古以来，概莫能外。你却偏偏在大山沟里充什么大尾巴狼，给那个文盲女显什么摆呀？要我说，你和一不识字的农家女结婚，更是一种不道德、不人性、不理智的错误行为。我坚决反对，一万个不赞成。”柳玉蓉跺着脚，一脸的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女孩一激动，思维走极端。看着眼前这个美如仙、能善辩、又活泼、更开朗、也顽皮的柳同学，我不由哑口笑了。
   “你笑什么，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啊！你和她结婚，未必你们今后真正幸福，到头来痛苦的不还是你？殃及的不还是你的子孙后代？看似你最初的做法迎合了所谓世俗的道德说法，表象上赢得了世俗人的看好和赞许，其实是给自己筑起了一道藩篱，戴上了一副桎梏。当你最后到了真正痛苦不堪、难以忍受时。到那时，他们哪个主动站出来帮衬你，哪个替你维护，哪个又会给你说，当初你这么做，是他们推波助澜的结果，恐怕没一个人承认吧，倒是一个个躲在暗处，反过来看你的笑话和狼狈，还骂你是猪脑子自找的，你又成了他们饭后茶余的大笑料，你说你傻不傻呀。”
   柳玉蓉看我瞪着眼，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气急败坏地大声说：“咋啦？瞪我！难道我说错了吗？要我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要做这个让人笑掉大牙的蠢事吗？再说了，自私自利乃人之天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你没和她结婚，我为了我的爱情，非要拼命争到手不可，决不罢休。你等着瞧好了。”柳玉蓉理直气壮地给我分析自己看法的同时，又申明了自己强硬霸道的观点，又看我不以为然、不为所动的木讷样子，急得满脸通红，彷佛都要哭出了声。
   老半天过去了，噘着小嘴的她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这会，口出兰气，稍稍缓和一下恶劣急躁的情绪，懒洋洋道：“文雁，反正报纸上把咱俩的夫妻关系也吹捧出去了，你现在即便浑身上下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就是跳到黄河也洗刷不掉你所谓的清白好名声。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已是生活里的结发夫妻了，你有本事就把天下人的想法、看法给立马纠正过来。你看着办吧。”柳玉蓉以一种大获全胜的胜利者姿态，又极其自然地一屁股坐在我的大腿上，洋洋得意地大胆抱住我，热烈亲着我，还把自己俏丽高挑的身子不住地往我怀里蹭着，隔在毛衣里面的两只圆鼓鼓的乳房也颤悠悠地顶在我的脸腮上，随着她毫不害臊的亲吻和搂抱，有意无意地剐蹭着。此时此刻，她不需我的任何允许，也不怕我的任何拒绝和反感厌恶，毫无顾虑地做出了一个只有妻子才有的亲昵举动。
   一连数日，几经舌战，我被这个聪慧干练、能言善辩、思维敏捷、又有点任性和强势霸道的柳同学驳斥得头晕脑胀、理屈词穷，已经到了要举白旗投降的边沿。
   到最后，我无可奈何地说；“柳大官人啊，你这样做，其结果是强扭的瓜不甜呀。”
   “你放心好了，我最终会让你甜到心窝窝里的。”柳玉蓉蛮有信心的表着态。
   “我记得你昨天说过，我要是结婚了，咱俩之间的这个所谓的恋爱也就算过去了。对不对？”
   “问题是你现在还没结婚嘛！你倒是把结婚证拿出来我看看，你拿的出来吗？切！”柳玉蓉把纤纤素手伸到我面前，又冷笑一声，把手收了回去。
   “我现在立马回宜州县和我的心上人一起领结婚证总可以吧。娘希匹！”我简直气蒙了，根本不想对盛气凌人的柳玉蓉服软。
   “别骂我好不好。现在你俩还能领的出来么？我看谁吃了豹子胆敢给你们发结婚证？老实说，我已给生态城和宜州县的民政部门打过招呼了。只怕你这辈子也休想和那个农村姑娘结婚。”
   “好你个蛮横霸道的恶毒女子。我生下来就卖给你了？我是你的私有财产吗？你个瞎东西，我恨不得杀了你。”我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捏住柳玉蓉的脖子，就想掐死了她。
   柳玉蓉看到我杀气腾腾的样子，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一时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拉着哭腔道：“能死在你怀里，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你动手吧。只要我不死，你就休想和其他女人结婚。你快死了这份心吧！”
   我一下冲动地拿起身边茶几上水果盘里的水果刀，就想捅了柳玉蓉雪白温软的脖子。
   柳玉蓉浑身筛糠般地看我高高举起的刀子，一把死死抱住我，战战兢兢、结结巴巴道：“我……我死了，你……你……你也就一起陪……陪我上……上天……堂。我……我……们即便生……生不能同床，死……死……死也能同穴，我心足也。”
   我一下傻了眼，刀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痛苦地抱着头，倒在地毯上，眼前一片金光，人几乎要晕了过去。
   “哥！哥！你咋啦？”柳玉蓉吓得立刻呜呜哭泣了起来，回头朝楼下院子尖声大喊：“爸！妈！你们快来呀。文雁晕过去了。”

   在星儿惨淡，月儿昏暗的寒冷之夜，坐在秦城未央湖公园椅子上的我，对拉着我手的柳玉蓉无可奈何道：“既然媒体已把我们推到跳入黄河都洗不清的境地，人人都知道我们是现实生活中的夫妻，大家也相信了你曾为我流产一次的弥天谎言。刚才，你又给我说了那些虽然隐晦，但我也能听来意思的话。我知道，我如果答应了你非我不嫁的要求，我就能风风光光地在我的人生路上一帆风顺地走下去，不断赢得世人的鲜花和掌声，不断书写人生辉煌，否则，我就到处碰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闹不好还会人不知鬼不觉地被你消失在这个滚滚红尘里。你说来道去不就一个意思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呀？”倒在我怀里的柳玉蓉那醉人的笑容，瞬间尴尬地僵硬在脸上。她一下涨红了脸，从我怀里悻悻坐起，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下，又微微低下头，“哥，你看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让人听了不舒服。我这也不是着急上火的缘故嘛，你又一直不给我痛快话，让我心里一天到晚老是七上八下的，我一急，就……就……”她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把发烫的粉脸枕在我肩上，抬起一对毛眼眼，看我如何表态。
   “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想了，杀你杀不得，不娶你又不成，我也真是无奈了。但你要我立马和前女友断绝关系，那你也休想了。你不能这样一步紧似一步地逼我。”
   “好吧，我不逼你就是。但请问哥，你的前女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柳玉蓉兴高采烈地搂着我，又把枕在我肩膀上的脸，柔柔贴在我光滑的脸颊上，带着一种撩人心扉的柔和腔调，轻声问着我。
   感受着柳玉蓉胭脂般红润而又滚烫的脸颊，当我说出红妹子的名字时，她一下又松开搂抱我身子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脸色顿时傻白。她大惑不解地看着我，吃惊地瞪着眼睛，两条腿颤抖的几乎都站不住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最后缓过了神，凄楚道：“怎么会是我干表姐啊？这怎么可能呀？这……这……” 柳玉蓉抱住头，蹲在公园绿中泛黑的草地上，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中。半天，她才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拉着我，心情沉重地说：“哥，夜已幽深，分外寒冷，我们回家吧。你让我好好想想，现在我好痛苦呀。”
   “你痛苦？你有什么痛苦？你不问问我比你更痛苦吗？你逼着我昧了良心，做出千人唾万人骂的决定来，我不痛苦吗？我向谁说去？”我大声咆哮起来，朝柳玉蓉恶狠狠吼叫着。她吓得脸色惨白，盈盈啼哭道：“我爱你整整五年了，我爱你胜过爱我的生命，我宁可遭万人唾骂，也一辈子不想和你分离。只要你还没结婚，我就有追你的权利和自由，任何人休想阻止我。我今生今世就只做你的女人，我不能没有你啊！”柳玉蓉泪流满面的大声哭泣着，死命抱住我不肯撒手。

   躺在柳玉蓉那几乎三天一换的新床铺上，盖着她散出的淡淡胭脂和高级花露水香味的被子，听着外面客厅沙发上睡着的柳玉蓉小猫一般的微微呼噜声，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我的内心有个声音大吼道：你咋能答应她无礼霸道而又自私透顶的非分要求？她丝毫不顾忌他人的情感，这是要活生生拆散你和红妹子的婚姻啊。她不断变本加厉地要挟威逼着你，尽管表现的温柔可爱，和风细雨、甚至是可怜巴巴的哀求样，可也不能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甜言蜜语下被迫答应啊。你不答应，她敢把你从地球上抹掉？她舍得吗？现在，她达到目的后，睡得多香、多踏实！你却要彻夜难眠。一个男子汉怎么轻而易举就败在官宦千金的石榴裙下，你天天练武有何用？摇笔杆有何用？到头来，你连你心爱的山妹子都护不住，让她柳玉蓉蛮横无礼地插一脚进来。不给她柳美女一点颜色，你还是不是七尺男子汉？而另一个声音也大声反驳道：你虚伪什么，假正经什么？无辜什么？说千道万，归根到底，是你的爱情天平倾斜了，思想严重动摇了，你其实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羡慕权贵，想出人头地的伪君子，一个忘恩负义的当代陈世美！你配得到真正的爱情么？配得到纯洁美好、心地善良的红妹子么？你快死去啊！内心两种声音的激烈争吵，让我痛苦不堪，脑袋晕沉，一时神经似乎要崩溃了。
   我恨不得冲出去把柳玉蓉高高举起，狠狠扔到三层楼下的大院里。当我冲到门口，看着沙发被窝里的柳玉蓉那甜甜熟睡的娇憨神态，却不由得站住了。
   你这不是自找死吗？你把她报销了，你也完蛋了，红妹子不也跟着你跳崖了吗？你最后既保护不了你们的爱情，也让你的父母晚年孤独凄凉，唉！不管咋说，这么不哼不哈地就乖乖顺从了蛮横无理的柳玉蓉，也太窝囊了。对，你姓柳的不叫我和红妹子好下去，你也休想和我结婚，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你不就是那日千方百计地骗老子照了相，到最后却给老子说照的是结婚照，哄骗了那一次，下一次你休想！连门也没有。我日后死活不去领结婚证，你能奈何得我。想到这，我的心情多少平衡了一点。重回卧室，躺到床上，又翻一个身，没注意自己在思绪的恍惚中，已睡在了床边，冷不防“扑通”一声摔在地板上，一时摔的我呲牙咧嘴的“哎呦”叫了一声。
   这时，穿着睡衣睡裤的柳玉蓉一下子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我倒地痛苦的样子，赶紧跑过来，一边弯下腰抱我，一边心疼地说：“哥，是不是做噩梦了？是不是啊？看你头上都出汗了。”她的一只兔子形状的棉拖鞋，从光着的脚丫上掉了下来，她也顾不上管了，雪白的光脚丫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两腿弯曲着，两手紧紧搂住我的腰，想使劲把我抱起。她一时又抱又搂的举动，反而弄的我两手没了支撑力，使不上劲，自己这一百五十斤的大块头就更令她难以抱动，我手忙脚乱地一手竟然按在她露出的一条光滑白嫩的大腿面上。在我快要起来时，她竟然也手忙脚乱地一使劲，一只脚在慌乱中踩住了我的脚背，我没迈出一步就朝后倒下去，搂抱着我的柳玉蓉和我同时倒在了床上。她的睡衣带也因挂在床边的钩子上而被拉开了，光溜溜的棉睡衣一下从她肩上滑到了胯部，那对雪白高耸的圆鼓鼓乳房就一览无遗地显露在我眼前，直挺挺压在了我的胸口上。
   一瞬间，我俩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奇妙的姿势，脑子一片空白，谁也没有动一下。半天过去了，我赶紧把柳玉蓉从我的身上推开。她满脸通红、羞不可遏地从我身上爬起来，却并没有立即去拉已滑到胯部的睡衣，而是赤裸着上身，款款伸过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额头，梳理着我头上的黑发，趁我呆愣的一霎儿，抱着我顺势一滚，就成了我在上她在下搂抱一起的姿势。不等我惊讶的欲起身，她裸露出来的两条洁白光滑的大腿，快速地死死夹住我的腰胯，两手搂我的脖子一使劲，使得毫无防备的我就倒在她身上，一张小白脸不偏不斜，正好埋在她胸前那两座高耸温软的肉山里，她这才颤抖着声音，在我耳畔轻柔道：“亲爱的老公，你看，这像不像是你在暴力强奸我？我现在若是高喊一声，惊醒了爸妈，你看你的脸往……”就在柳玉蓉话还没说完时，她母亲大惊失色地出现在房门口，身后站着她的老伴。这时的柳玉蓉才真的手忙脚乱起来，一把推开我的同时，闪电般拉上了睡衣，对门口的她爸恼怒喊道：“讨厌！你怎么也跟进来了？”
   万副院长恼怒道：“文雁，玉蓉，你俩在干什么？半夜三更搂抱一起，成何体统？也不怕左邻右舍知道了说闲话。”柳玉蓉白了她妈一眼，站起身，红着脸，羞着眼，低头乖乖走了出去。
   就在她出房门时，却回头给我吐了一下舌头，扮一个可爱的鬼脸，那得意忘形、沾沾自喜的样子，让我立刻明白这就是她和她妈演的一出戏了。
   我的天！稍不留神，又中了她娘儿俩的圈套，真是越挣扎陷的越深！
   第二天，柳玉蓉似有所悟地对我说：“威逼你和我结婚这事咱不提了。我看再把你逼得跳了黄河，那不是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哥，你不要恨我，好么？为弥补我对你的伤害，我现在告诉你个好消息，这可是你在大学期间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

看到柳玉蓉这么说话，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就冷冷扭着脸，没好气说：“你还能有好消息？”

   柳玉蓉讨好卖乖地对我一笑，“那当然。省文化厅将组织全省知名作家到江南一带举办采风活动，要半个月呢。我爸把你推荐上去了。过两天，你就随省作家班到江南舒心游玩，体验写作生活了。能结识大腕级别的作家，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不是吗？”
   她的话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是啊！我小学学过《桂林山水甲天下》。那以后，我就非常向往江南水乡的秀美风景，迷恋那里的民族风俗、人文故事。能到祖国的南方走一走，看一看，既可开阔眼界，又能陶冶情操，还能回家给红妹子讲一番外面世界的精彩见闻，该是多好的事啊！想到这，我默然点了点头。
   在以后的两三天里，我真后悔不该住在她柳玉蓉家，可自己的身份证被她老子拿去，说是办理我随省作家到江南采风活动的手续，之后就没给我还回来。没了身份证，哪个旅馆也住不成，我只能一直蜗居在她家。
   这不是变相把我软禁起来了吗？娘希匹！真是岂有此理！我不由得暗骂柳家的老小。
   第三天吃罢早饭，柳玉蓉说她父母要在家里会见几位重要客人，便邀我到秦城的唐代城墙上一览古都之貌，顺带着拍几张城市风景照，最后到城北城墙根下面几家有名的小吃馆吃陕西名优小吃。
   站在高高的灰色唐代古城墙上，迎着已是十一月底的冷风，我四下张望着，只见迎面的城墙外挂着一串串红灯笼，显得非常壮观，而两边不远处是林立的高楼，楼群之间的开阔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
   身边的柳玉蓉兴奋地扭头看着我，说：“文雁哥，记得那年华山遇险后，我还给你写过一首诗呢。”
   “是吗？我咋不知道呢？”我戒备地看着她，想着她是不是又给我来个什么叫人无法预防的新招。
   “你看你，看我就像野兽看猎人似的，我有那么值得你过分戒备吗？“柳玉蓉不满地白了我一眼，顷刻间又兴高采烈地说：“想不想听我给你写的诗。
   “你说吧。”这死女子一张嘴就变相地骂了我一句。
   “诗的题目是《拥抱心中》。假如你是崖畔上的一颗青松，我就是缠绕你的那根春藤。假如你是湛蓝的一片苍穹，我就是偎依你怀里的那朵流云。假如你是一条泛着涟漪的大江，我就是偎依你身旁的那朵浪峰。假如你是一只鸣唱的百灵，我就是你喉咙里放飞的歌声。假如你是一株耀眼的海棠，我就是亲吻你的那缕春风。亲爱的文雁哥呀，我的老公。你我最初的人生之路虽不相同，但我会用一生把你拥抱心中。”柳玉蓉宛如收音机里的播音员一样，满含深情地用标准流利的普通话朗诵出来时，已是泪花闪闪，甜蜜陶醉的样子。
   我却听得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这明明是柳一诗当年写给我的诗，怎么就成了你柳玉蓉的？当时柳一诗可是给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这首诗是她那日就寝前写的，写好了压在枕头下，第二天早上就亲手交给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是咋回事？难道你柳玉蓉先知先觉地半夜跑到柳一诗的寝食偷了不成？
   看着我诧异望她的目光，柳玉蓉也是恼怒道：“我当时正上系主任的公共心里课，边听课边写诗，写完署名时，刚写完柳字，玉字只写了一横，系主任就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吓得我赶紧把那张纸片夹进笔记里。系主任当时批评了我几句，叫我课后去他办公室谈话，我走时忘了拿笔记本，回来时，同桌告诉我，一个叫柳一诗的女孩借走我的笔记本抄内容去了。我后来问柳一诗是否见过我那首诗，她摇头说没见，我觉得可能她无意中给我弄丢了吧。唉，可惜呀，你要是当年知道我给你写了这首诗，也不至于四年来连我是谁都没弄明白。老天爷可真是大大捉弄了我！”
   柳一诗给我的爱情诗，自然属于我和她两个人的隐私，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当时柳玉蓉从华山下来，在华山镇医院住了几天，出院后，我和她就很少见面了。现在柳玉蓉一字不差地背出来，那说明这诗的确是柳玉蓉写的，这么说是柳一诗欺骗了我，她一定顺着柳玉蓉没署完名字的笔迹，把自己的名字顺势带了上去。柳一诗的笔体和柳玉蓉的笔体可是很相似的，都属于那种龙飞凤舞的飘逸草书，极其秀丽而富有品味。可柳一诗为什么要骗我呢？想到这，我立即想到了柳一诗一贯的矫揉造作、好吃懒做、撒谎成性等一系列瞎毛病来，一颗心顿时像被谁戳了一刀，血直往头上涌。
   “柳一诗，她……她！”我气的眼冒金星，一下子扶住城墙上的垛口。一刹那，柳一诗过去一切美好的印象在我脑海里模糊了、消失了。
   “哥，你咋啦？是不是头晕得不舒服？”柳玉蓉马上乱了手脚，一边关切询问我，一边扶我匆匆下了城墙，连北城墙下的小吃也顾不上品尝，直接拦出租车回了她家。
   爱情是自私的，谁不为自己的爱情而忘我的追求和维护呢？就在我作为省作协作家班学员身份，随省采风创作团到杭州、苏州、扬州和鲁迅故里绍兴一带旅游和体验写做生活，过了半月回到秦城柳玉蓉的家，着急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枫林村时，万副院长却拦住我，高兴地说：“雁儿呀，蓉儿去了趟宜州县城，和红妹子一家人谈判好了。也不知她咋说的，竟顺利摆平了这事。也该蓉儿有福，那个红妹子居然答应同意把你让给她了。这鬼丫头临走也没告诉我一声，自个就登门拜会了亲家。你爸妈可喜欢死蓉儿了，挽留至今也没见人回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就说啊，你不要回去，免得枫林村那些乡巴佬的唾沫星淹死你。”
   “啥？玉蓉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明明对我亲口答应不提我和她结婚的事了，怎么出尔反尔？如此的不讲信用，她这不是骗了我吗？我还不想和红妹子解除婚约呢。”这不是给老子使了调虎离山计吗？我一下气得差点失手打翻万副院长递来的茶杯，又烫手地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满面愤怒地站起来，险些一巴掌拍在茶几的玻璃上。
   “哎呀，文雁，你激动什么？爱情是自私的，谁不为自己的爱情在忘我打拼，舍命维护，你是如此矛盾的心情，我家女儿也是至死不回头的心态。你让我咋办？我当然要支持我女儿了。她的举动你应完全理解并表示支持，妇唱夫随才对嘛。你就不要和那个红妹子旧情不忘，藕断丝连了。你再这样脚踩两只船地走下去，既伤了红妹子的情感，也伤了蓉儿的一颗心，你可不要左右摇摆，到头来害人害己，拿自己不当人看！”万副院长显得很激动。
   “我……”我被万副院长抢白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她觉着自己言语上有点过于犀利，又心平气和地拉我坐下，“你是个有志向、有理想、有才华的当代文学青年。如今的社会，单凭你一步步从大山沟往外面世界爬，你爬到猴年马月吗？你想想，没有外界的一臂相助，你怎么能一下子平步青云？怎么能更好更快更高地实现你的抱负？你不是梦寐以求地想站在文学顶峰摘取诺贝儿之冠吗？你不是日夜向往国际化大都市的生活，在那里去书写自己毫无遗憾、灿烂辉煌的人生吗？雁儿呀，人生苦短，区区数十年，紧要处也就几年时间。可是你看看，攀登人生这座高峰的道路是何等的崎岖和艰难。只有你和我家蓉儿结婚了，你俩携起手来，高扬智慧大帆，在我们柳家的鼎力帮助下，你才有可能创造你的奇迹。老实说，如今，既要有千里马，更要有能看得见千里马的伯乐，没了慧眼识珠的伯乐，或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假伯乐、恶伯乐，你一辈子也就不是什么千里马了。没有我们柳家这颗参天大树为你遮风挡雨，庇护乘凉，到终了，你连个屁也不是。所以，你和蓉儿郎才女貌，是天生地造的一双，结合一起最合适不过了。”
   万副院长又把茶杯递到我手里，“雁儿呀，你不要觉得你是什么不食人间的、高高在上的大神仙，我们离了你就活不成了。你应该明白，我柳家好歹也是秦城大户官宦人家。按常理，咋能和小小县城的一个工人家庭结亲？是我女儿闹死闹活的非要嫁你，我和她爸也实在没辙了，只能随了孩子。现在，我也不说啥，你和咱家玉蓉与你和她农家红妹子这两头，孰轻孰重，孰祸孰福，你好好掂量掂量。婚姻是人生大事，一步踏错就步步踏错，到时悔之晚矣。贤婿呀，你就听我的话，好好待你的蓉儿吧。今天你远途归来，休息一下。一会你舅来看你，还要为你今后的人生谋划未来美好的蓝图，你要多听听他的意见，可不敢固执己见，和他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