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三十七章
那是什么？那么明亮清澈，茫茫馄饨的大千世界呈现一片一片的五彩光环，它们晃动变换着，闪烁出柔和的光泽，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好似谁在挂满星星的天际尽头隐隐约约朝我招手，朦胧中看不清那个身影，那身影又好像朝我款款无声地走来。我费力地想走过去，想看清朝我走来的人是谁，却感到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双脚迈不开步子。那个身影近了、近了，那是谁呀？是母亲？是玉蓉？是红妹子吗？是红妹子吗？我奋力摇晃着身子，极想迈开步子。身影近了，分明就是红妹子呀！那分明是穿着粉红色的、沾满血迹的红妹子呀！她衣衫褴褛，身躯佝偻，拖着一条残腿，趴在地上，一头乌发遮盖了虽血迹斑斑却依然娇美的脸庞。她好像伤得很厉害，匍匐着身子，也想极力靠近我，却同样举步维艰，每爬一步都那么的痛苦、疲倦、缓慢。红妹子！红妹子！是哥害了你呀！是哥害了你呀！我发疯地大哭着！张开双臂，想搂抱住受伤的红妹子，一阵昏天黑地的大风突然刮了起来，红妹子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妹----妹---等--等-我---啊！”我大声哭喊着！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汗如雨水，似乎躺在热水缸里，我睁开眼，看到母亲和妻子泪流满面、哀伤欲绝的样子，看到了医护人员过来过去忙碌的身影，看到了头顶上空几个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妻子看我从昏迷中醒过来，顾不得许多人在场，一把死死搂住我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哥……呀!你……吓……吓死妹……妹了。我不……不……不能没……没有你呀!”
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我从深度昏迷中醒了过来。看到柳玉蓉到药房取药去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强烈要求着坐我床头的张琼事情的原委。她犹豫再三告诉了我后，我才知道红妹子在那天初婚之夜，被恶魔禽兽秦吴坤与从红石崖监狱又一次侥幸逃出的重犯韩宝暴打后，还连捅了三刀。红妹子的大肠、肝脏被匕首刺破，肋骨断了三根，右小腿也骨折了，流了好多血。他们那样残暴地毒打红妹子，就嫌弃她早已不是处女，更恼怒她鄙夷他们，至死不从他们。那夜，红妹子决心要为我殉情而死，用藏在新娘衣服下面的剪刀戳伤了欲要强暴她的韩宝和秦吴坤后，就要自己捅自己的脖子。不是下乡蹲点的张琼副镇长和搞普教验收的张婕老师路过院门前，发觉屋里的异常情况，及时报警并喊人破门而入救下红妹子，只怕她早被那两个野兽打死或一剪自尽了。现在，红妹子的医疗费要高达五万元。
听着张琼的低声叙述，我几乎再次要晕了过去。取药回到病房的妻子发现我就要倒到床下，一下失控地大声尖叫着,一把搂住就要从床上倒向地面的我，红肿着双眼直瞪着张琼。在把我扶睡下后，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让张琼出去，一边气急败坏地把张琼猛然推的额头碰在病房门的玻璃上，险些把她的头碰破了。妻子失去理智的疯狂举动，只是怕我听后发生新的眩晕，出现新的病情，令她触及到痛不欲生的可怕结局。
我虚弱地要求看一眼同样躺在隔壁监护室的红妹子，未被值班医护人员允许，只好又对弯腰抱我的妻子无力道：“告诉小舅，告知新疆警方，全力追捕恶魔秦吴坤和越狱死刑犯韩宝，为红妹子报仇雪恨。”妻子流泪点了点头。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我很快康复出院了。在柳玉蓉一家人的安排下，红妹子的母亲被安置在省城精神病院。我把自己所有稿费连同私下借来卿远光、老王叔的钱，凑齐了四万元。在给妻子打了借条要借一万元时，妻子把借条撕掉，扔在地上，流着泪道：“表姐因我们才有了如此令人撕心裂肺的结局。谈何借字，我给你就是了。”
躺在县城父母家的我，身旁尽管有娇妻日夜百般的呵护和照料，还是拟制不住地从心底升起了强烈要为红妹子报仇的愿望。极其强烈的复仇决心，促使我再也难以躺在家里苟且下去，于是，我丢下一张谎称要到外地见一位重要朋友的纸条，离开了照顾我的妻子。我寻思着新疆有警方全力搜捕罪犯，自己何不在宜州县境内暗暗查询一番，说不定这是罪犯故意声东击西的伎俩，量他们也是穷鬼，跑不出多远。
就这样，我在省公安厅一个电话的安排下，从县公安局顺利借到一辆机械性能最好的黑色两轮摩托车，把近视镜换成带有茶色的那种水晶眼镜，戴了一顶美国西部斗牛士样式的棕色礼帽，穿件能遮风挡雨的米黄色风衣，化装成关中进山收购山货的阔老板，开始了我搜捕恶魔秦韩二人的颠沛生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冒着头顶上飘飘洒洒的雪花，历尽千难万险的我走遍了县域内的角角落落，终于在县城西边山区的私人小煤矿上嗅到了这两个人渣的气息。
很想痛快淋漓地亲手宰了两个恶魔，我没有告知县上警方，而是不惜冒着触犯国家法律甚至是身送断头台的危险，开始了复仇行动。为防止他们置我于死地，我购置了一对保护上下肢和腹部的护身皮甲，分戴在脚腕、手腕和肚皮上，把两根长短如匕首一般的坚硬木棍以刀削尖后，藏在腰间，一顿吃好喝足，养足精神，计算好他们从井下上到地面，再去百米外的简易澡堂洗澡的路程和所需时间，选择了一个必经的拐弯易藏之地，欲于最短时间迅速结果两个杂种。
在飘着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的黄昏，我潜伏在山间小路那个拐弯之处的枯草丛里，耐心等待着仇敌的到来。
几个先从矿井上来的汉子已从眼前的小路经过，进到前面的澡堂去了，我不动声色地继续等待着，直到最后，只有秦吴坤出现在井口，却不见了韩宝。
真真切切侦查了下到矿井下面的是两个人，怎么上来却是一个人，难道他们发现我之后，默不出声地想将计就计，反过来要前后包抄我？我紧张地思索了一阵，觉得自己悄然无声地来到矿上，他们根本没觉察到，怎么知道我现在趴在山坡拐弯处的深草丛里。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没有惊动从眼前走过去的秦吴坤。直到十几分钟后，才等到韩宝从井口后面的草丛里解了手，提着裤子，正哼着黄色小调走过来了。
为不惊动澡堂内的秦吴坤发现后意外跑掉，我目测好带着眼罩的韩宝与我的最近距离，就在他经过眼前的那一刻，我猛地纵身一跃，闪电般冲到韩宝眼前，不等他反映过来，挥手使劲向他的颈部猛刺。只听“噗嗤”一声，削尖的木棒深深刺进韩宝的喉咙里，一股黑血猛地喷溅出来，喷了我一脸。韩宝睁着一只异常恐惧的左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和血液涌进嘴里的声音，猛地一挺身子，双手本能地伸向了脖子。我不等他回神过来，以武松脱铐拳中最毒一招“锁封喉”，右手抓紧韩宝的喉管，猛一运功，只听“咔嚓”一下，韩宝的喉咙已被我捏的粉碎，铁塔般的身躯就像麻袋一样倒在地上。就在他即将倒地的瞬间，我一脚顺势将他踢进路边的阴水沟里，随手拿起备好的一张破席，扔在他肥猪般的身上。反身闪电冲到澡堂门口向内窥视。但见秦吴坤脱得一丝不挂，坐在池畔上漫不经心地洗着。
眼看矿井下面的第二拨工人就要上来了，再不解决此贼，良机错过，就一切晚了。我大吼一声冲了进去，直扑向秦恶魔。
众汉子正纳闷冲进的人是谁，到底要干什么时，我已经冲到秦野兽眼前，当胸就是一个“黑虎掏心”，一拳猛击过去。秦吴坤好歹在部队里服过役，懂得擒拿格斗，轻微一侧身，躲过我的来拳，顺势来个“猴子摘桃”一手朝我后脑勺打来，我就地一倒，一招“驴子弹蹄”双脚齐击，接连蹬在姓秦的肚子和胸口上，他大叫着翻倒在池里，我狂吼一声也跳进去，抽出腰间的尖棍朝他眼睛刺去。姓秦的鬼哭狼嚎，爬出水池向门外夺路而逃。
众汉醒过来，看我要杀人，一起向我扑来，企图制服我。我一个“旱地拔葱”，跃出人墙，飘到姓秦身后，不等他打开澡堂门，一个“连环脚”击其头部。他惨叫着倒下去，又随即口吐黑血爬起来，猛一拳打来。我避过来拳，闪电般抓住其手腕，猛扣腕穴，一脚当胸踢去，却被其捉住我的右脚腕。就在他想扭断我脚腕时，我顺其扭动方向，左脚点地，腾空而起，一个“浪里翻花连环脚”，左脚猛击其左太阳穴，随即旋转来的第二脚又击在他的左边腮帮上，就在我完成两脚从空中落地时又一个“掏地窖”，左手一把捏住他的阴茎阴囊，猛运功，就捏碎了他罪恶的命根子，随即把尖棒猛然戳进其右眼。这一连串闪电般的武技套路，让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姓秦的杀猪般嚎叫一声倒地身亡。大汉们大喊着，呼啦围了上来，想捉拿我。我一把推倒放衣服的木衣柜，很快冲到屋外，直向我藏着摩托车的地方狂奔而去。身后传来的一片喊叫声，随着我的狂飙而迅速消失了。
耳旁的风“呼呼”叫着，我以每小时一百里的急速，在山野弯弯，铺满雪花的简易公路上狂奔着，一直冲到离省级公路最近的裕华镇派出所，把摩托车交给所长，反身出门坐上路边刚好停下的一辆南下的大客车，赶到生态城。
冒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在一片迷茫朦胧的氛围里，我刚到生态城汽车站换乘火车回省城时，却被车站派出所的警察叫到房里，原来县公安局华局长打来电话，询问我是否到了车站，并说他们接到西山矿区私人小煤窑主的报案，已派人彻查发生在那里的杀人案。局长埋怨我为什么不把摩托车直接送回公安局，而是送到了裕华镇派出所，我告诉局长说我家里有了急事，老丈母要我立即赶回家去。华局长哈哈一笑道：“文雁呀，我可听矿区的人说，看到杀人的犯罪嫌疑人武功高强，骑辆黑色摩托车，发疯般的消失在茫茫的山林里，我就想到了我局的摩托车了，也想到你武功不错。作家同志，你不觉得这里面很蹊跷吗？”
“华局长莫不是怀疑我吗？”我有点心虚了。
“您是万副厅长的亲戚，又是省作家班学员，再说，黑色摩托车并不代表就是你骑的我们公安局的那辆呀，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哈哈，不过，我把案件已上报省公安厅了。刚才，县刑警队的同志告诉我，这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短时间内迅速暴力击毙的。我们有了重大收获，震惊全国的系列强奸杀人集团头号重犯韩宝已是被击毙的其中一个，另一个叫秦吴坤的也死了，两人的死状很恐怖，我们正在着力调查。”
“哦！公安同志很辛苦，望你们早日破案。大巴车要走了。有空再聊，再见！”我挂断了电话，对站我身旁的、满脸狐疑的汽车站派出所民警笑了笑，跳上南下秦城的大巴车，匆匆赶往秦城的家里后，早从县城父母家回到我们家的妻子惊讶地告诉我：“宜州县西部山区私人煤矿发生了重大杀人案，省厅已派小舅带刑侦处的人下去破案去了。你知道这会是谁干的呢？”
“不知道，可能是路见不平的江湖侠义之士吧？你说呢？”我含糊着，趁机进到卫生间借着洗脸的机会，很快洗去在山洼里没有洗净的袖口上的血迹。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妻子，一边奇怪看着我不同寻常的举动，一边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美丽明亮的桃花眼，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我听邻居干派出所工作的齐叔说，是个武功高强的练武人于很短时间内暴力斗杀的。欺负我们的独眼韩宝也死了，另一个不知是谁，但和独眼鬼混一起的人，我想一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是，那是——红妹子转诊到秦城哪家医院了？我想看她去。”我看着墙上镜里照出妻子俊俏的模样和袅袅婷婷的身材，赶紧岔开了话题。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她呀，就在西京医院。咱爸咱妈也觉得以前对不住我表姐，在你出远门会见你那位朋友后，跟着需要转诊的表姐一起来到西京医院，一天到晚在病房里伺候她呢。”
“那我们赶紧看去啊！”我立即走出卫生间。
“看把你猴急的……来，穿上西服，打好领带。别动，让我我帮你！”妻子大声笑着，爱恋地亲了我一下，很开心地帮着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妻子走过去打开防盗门，只见岳母一脸吃惊地走进客厅，从随身携带的黑皮包里，拿出两把金光灿灿的长命锁递给我们看。疑惑道：“蓉儿，你看，这其中一把是你从小佩戴的，我们一直替你珍藏着。而另一把是你婆婆在整理你干表姐的包裹时发现的。我看着很蹊跷的呀，两把长命锁都刻一串“1968612”的数字，我思索半天，突然想到咱们户口本上你的出生日子不是一九六八年六月十二日吗？我想了半天才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秘密。孩子啊！其实你不是妈亲生的……”
“什么？”玉蓉一下子呆愣在客厅的当中央，随即笑道：“妈，你老糊涂了吧！我咋不是你亲生的闺女了。我这前脚刚出嫁，你后脚就不认自己的亲女儿啦！妈你真会开玩笑。”妻子呵呵笑着，过去抱着她妈，亲昵地依偎在母亲身边。
岳母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拉我俩坐到沙发上，哭泣道：“小蓉啊！妈心里一直藏的那个实情本不想让你知道，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和和美美、风平浪静地生活下去该多好。但是，红妹子和她那把长命锁一起出现在我眼前后，妈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了。你和红妹子的长相一摸一样，别人根本分不出你俩谁是谁了。你们相互却是前一年才认下的、还未谋过面的干表姊妹，这似乎从各方面推理都说不过去，无法让人相信。世界再巧合，也不会生出长相一模一样，相互间却没任何内在关联因素的两个人，这可能吗？医学上唯有一个推断说的过去，那就是双胞胎才会这样啊。我就想你们一定是一奶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了。孩子，你好好听妈从头讲起吧。”
在岳母的叙述和她收集到红妹子妈时疯时好状态下的断续诉说里，我才知道妻子原本还有个双胞胎亲姐姐，她们的老家原来是安徽省安庆市素华镇张家村人。一九七0年，安徽省安庆市郊区发生了历史罕见的大水灾。安庆市管辖下的素华镇张家村的人被淹死了十之七八，活着的都被解放军用直升机救到安全地带。那年水灾发生后，南方各省水灾中所有失去父母双亲的孤儿们，都被政府集中统一送往陕西省各大中城市，由省政府民政部门或全省各地市以上官办孤儿院负责收养，也可由有抚养条件的城里无子女家庭领养。由于柳玉蓉姐妹两都戴着金光灿灿的长命锁，才没有被人为地分开，随着一车厢孤儿的火车来到了陕西秦城，一起被收容在雁塔区孤儿收养管理所。岳母的婆婆——枫林村梁姓家族的梁老太太，自从嫁给胡家庙的柳大泉没几年，就在老伴柳大泉早年因病离世的孤独中，一直盼着早早抱个外孙子，让她晚年不再孤单，但岳母一直不能生育，梁老太太打听到可于雁塔区孤儿收养管理所认领一个孤儿的消息后，只好到那里去领养一个男婴，谁知去的晚了，男婴被人领养完了，只剩下几个女婴没人要，踌躇了半天，从带长命锁的两个女婴中抱走了其中的一个，那便是今天我的结发妻子柳玉蓉，而妻子的双胞胎姐姐红妹子不知被秦城哪家人领走不久，又向政府谎报婴儿已死，却转手在柳镇卖给了赶集的、同样无法生育的苗桂芝。当年姐妹俩的长命锁上都刻写一首七绝：“水漫天涯盆若菱，今宵漂救借风灯。梅胎印股双胞认，若遇红尘锁做凭。”下面有行小字“亲生父亲张汉城临终绝笔”。
妻子听的万分吃惊，眼泪汪汪的一脸花容失色，失声道：“果真如此么？果真如此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孩儿啊，你随妈来你的卧室，看看你的私处是否有胎记？”一听岳母这句话，我脑袋“嗡”的一声，险些就唬得跌倒在地。
天哪！我突然想起妻子于那天丽江之夜的大床上，她脱到只剩下一个巴掌大的粉红色三角裤衩时，却以眼神示意我替她褪去。就在我小心地褪去后，分明一眼看见她的私处竟也有一朵和红妹子一模一样的梅花状胎记，也是一样的分外好看、分外神奇、分外诡异，令人惊骇万千，纳闷不已，正待追问，却被她蛮横地一嘴巴吻到女儿温柔乡里风流快活去了。现在，妻子从卧室出来，她已盈盈啼哭了起来。我深深低着头，不敢看妻子哭红的眼睛，心底一时羞愧的无地自容，同时也想到张婕在县医院手术室走廊骂我的话，我就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啊!
看着两个锁面上她们亲生父亲临终刻上的那首七绝和生父名字，看着妻子抱着两把长命锁，泪如泉涌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泪流满面，羞愧万千，恨不能钻到地缝去。
岳母对妻子歉意道：“孩子，妈本不想捅破这层纸来刺激你，只想让你高高兴兴、幸福体面地度过你的一生。但是，二十多年来，妈一直没忘记你生父临终前的期盼，想在这茫茫尘世里找到你唯一的亲姐，让你们姐妹俩能尽快见面。所以，为了你父亲这个遗愿，我利用下乡义诊、外出讲学的机会，到处打听、寻找，到了也无济于事呀。我托老朋友、老同学、老同行以及你爸的老战友，在陕北、陕南、关中各地到处打听，你生父的绝命诗凡我托付的人都背得滚瓜烂熟，长命锁一次次被拿出去，又被送回家。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一直满怀希望地努力寻你的亲姐，可是，没有打听到一点消息。自打这次红妹子一住进西京医院，我一眼看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复制品。从医学角度上看，你俩的人体基因是完全一样的，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人类现象。这只能说你们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啊。凝视着她格外艳丽的俊俏摸样，就不由想起你的容貌来，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本能的预感油然而生，觉得红妹子真是你的双胞胎亲姐了，这不是迷信，而是科学，我下意识把你俩联系到一起。在你婆婆整理红妹子的衣物包裹时，我就留意了一下，立刻发现她的长命锁和你的长命锁一模一样，上面也刻有“1968612”的数字，也有一首和你完全一样的小诗。前几天，我们对红妹子的DNA血型进行了鉴定，对比你以前储备在医院的DNA血型资料记载，结果是完全一样的啊。”
岳母抹了一把泪水，继续道：“因为当年你奶抱你回家时，管理所要你奶写字登记情况，你奶不识字，在人家管理所工作人员代写你加到咱家户口本时，他们猜想这串数字一定是你的出生日子，就告诉你奶说，你的出生日期是一九六八年六月十二日。”
“红妹子真是我的亲姐！？”妻子红肿着双眼，一直看着两把长命锁上相同的阿拉伯数字和七绝诗及生父的名字，哭泣着、沉思着、颤抖着。她突然跳起来，大喊到：“我们看姐去。”
我和岳母、妻子匆匆驱车赶到西京医院外科病房时。父母一见妻子一对哭的红肿的眼睛，心里也明白是咋回事了，三个老人留下了热泪。
刚从睡梦里醒来的红妹子看到此情此景，诧异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看着我们，已康复得很好的脸庞上，充满了深深疑惑，再看柳玉蓉从翠绿色小皮包拿出那两把发着金子般光芒的长命锁时，不由得喃喃起来：“水漫天涯盆若菱，今宵漂救借风灯。梅胎印股双胞认，若遇红尘锁做凭。亲生父亲张汉城临终绝笔。”接过玉蓉递上她自己的长命锁，仔细查看那个“1968612”的字样和刻着的诗以及生父名字的字样，竟然和自己长命锁上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样，眼里立刻充满吃惊的神色，一颗晶莹的泪珠顷刻涌满眼眶，夺眶而出，整个人仿佛雕塑，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也好似停止了流逝！一切都寂静得如同死去了一般。我真怕红妹子一下子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刺激而昏死过去。更觉心里翻江倒海，羞愧万分，我前脚刚害了苦命的红妹子，后脚又害了可爱的妻子，真如张婕所言，我是搬了砖头砸自己的脚，这期间，我都做了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她们姐妹俩还能原谅我吗？
“姐姐！”
“妹妹！”
就在红妹子和妻子抱在一起大哭时，我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随即一掌击在右胸，一时天旋地转，一张口，一股鲜血喷口而出，我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喊道：“老天爷啊！你就让我到地狱去吧！”人如喝醉酒的醉汉渐渐倒了下去。
那是什么？那是红妹子火红的纱巾吗？是妻子火红的衬衫吗？那么火红！一个漂亮的红衣少女在对我微笑着，我也努力做出了一丝微笑，就在出现幻觉并在头要碰地的一刹那，我模糊地感到几双温暖的手托住了我的头颅。
在医生的奋力抢救下，在亲人竭尽全力的呵护下，我在阎王爷的地府门口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现实。当我再次挣开眼时，已是秦城万家灯火的时候，而躺在身旁另一张病床上的红妹子和坐我身旁的柳玉蓉也双双红肿着双眼，哭的就像两个泪美人。
此时此刻，她俩看到我醒了，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玉蓉忙搀住欲要起身的我。
大争着双眼的我真是糊涂了，分不清身边两个一模一样、一般好看的绝色佳人，那个是我的结发妻子，那个是我的妻姐红妹子。我清楚，红妹子为人处事，稳重低调，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神色乖巧，模样害羞；而妻子却风风火火、聪慧伶俐，风骚优雅，说话有点娇声嗲气。两个人除了这些细微的差别外，她们的一举一动、一笑一蹙是那么的相像，如不细辨，我还真看不出那个是红妹子，那个是柳玉蓉了。
我张了张嘴，看到旁边病床上慢慢坐起的红妹子，又看了看身边抱着我的玉蓉，不好意思道：“你俩……幸亏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穿戴也不相同。不然，我也分不清你俩谁是谁了。”妻子赶紧俯下身，把脸送到我眼前，“我是你媳妇，我是呢。你是不是自责的连你老婆我都认不出来了。”妻子轻轻擦着我头上的冷汗，把我款款扶起，柔柔搂进怀里，让我安稳地枕在她温暖柔软的胸脯上。
头上还缠着纱布，右脚固定着石膏的红妹子，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我身边，坐在我身边的床头上，扭身端过床头柜上的稀饭碗，一勺一勺、轻轻慢慢地喂着我喝，妻子则小心翼翼地给我的脖颈围上了餐巾布。
看着她姐妹俩忙碌的样子，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羞愧道：“我一个罪人，那值得你们这般伺候，我真是羞愧难当啊！”
“瞎说什么呀！你想吓死我俩吗？你这么惊天动地地责备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要说，我才是拆散你俩的始作俑者，我才是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如要受罚去死，也只能是我承担。那就论到你自告奋勇地去送死，你这样做，分明不是要我难看？下不了台阶，打我脸逼我死么？反过来说，我即便再怎么反省检讨，也扭转不了已是眼前这样的现实呀。好你个没良心的。”妻子盈盈啼哭着，挥着粉拳，爱恋地轻轻落在我盖着被子的身上。红妹子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幽怨地看着我，轻声道：“哥呀！你咋能这么对待自己！我一直没恨过你！从来不要你这样，你真不该作践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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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秃笔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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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31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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