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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四十三章
“文雁，别睡了，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咱们好好捋捋，好吗？”耳畔传来玉蓉焦急的声音。 我醒了过来，翻身面对着怀里的妻子，“你说，我听着呢。” 一丝不挂的玉蓉亲了我一下，沉思片刻道：“我想到了三件事。第一，自我养父母去世后，省府分他们的那套房也被政府收了回去。郭院长遵我父临终遗愿，协安主任帮我理完后事。父母留我的五万元存折还放在郭院长家里，虽说现在取款期未到，但放他们家我还是不放心，况且咱们的生活开支也正需用呢，所以我想取回存款单。第二，雁塔区紫云阁那套小房子是养父母给咱们买的婚房，现在商量一下是卖了好还是租了好？第三，你没听张婕接咱们时说我姐害了病，不能千里迢迢地看望咱们。现在，我担心姐的病情，很想前去看望她。况且，咱们以前也说过，出狱后要好好报答我姐。咱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你说的这些事的确应赶紧处理。刚好这些高档礼品用上了，不如孝敬郭老一家也好，顺带叫他家人代管小婧几天，咱们一来给红妹子打些钱，写信安慰下她，二来把咱的结婚房租出去。我的意思，既然我们现在有了这五万元存折，也暂时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可拿它做点生意，以补贴家用，所以我考虑犯不着把婚房卖了。况且，你也知那个小区地理位置好，处在闹市区，南有秦城植物园，北有秦城樱花医院和七一路小学，东有大超市和蔬菜市场，西乃风景优美的经济林示范区，很适合我们居住。说不定咱们哪天东山再起，二返长安时，不是还有个落脚点吗？” 我脑子飞快旋转着，迅速说出了我的意见。玉蓉看着我，笑道：“你说的都在理呢。那就别恋恋不舍我的身子了，还没喂饱吗？赶紧起床洗脸吃饭。先看望郭老，再打钱给姐，最后满街贴广告出租房去。” “好嘞。”我也亲了一下老婆，这才坐起了身子。
在宾馆简单吃了早餐，玉蓉抱着小婧，我提着礼品，急匆匆走在大街上。 走出宾馆，眼前感觉别样一新。天空湛蓝，万里无云。走在大街上，沐浴在早晨柔和的阳光下，四周明媚清丽，微风拂面，爽身清心。啊！今年的春天似乎很早就来了！她舞着碧袖，款款而至，似乎一夜间，春的气息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悄然落在这座具有八百年古都历史的省城，稍带寒意的风儿吹醒了满街柳树，使得沉睡一冬的万条柳枝，欣欣然吐出一抹细嫩的绿芽，宛如排排眨巴着迷离睡醒的小眼，惊奇看着到处是森林般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来往穿梭的人潮与车流。放眼远望，伸到天际的柳树宛如披上一层淡淡薄纱般的浅淡绿绒，烟雾般缭绕在街道的上空，给人以耳目一新、心情愉快的鲜亮感和喜悦感。 走了一段路，欣赏了一会三月初春的明媚和浅浅绿意后，我们怕耽搁了宝贵时间，赶紧挡出租车来到地处大雁塔附近的省城黄梅戏剧院家属区。我知道，虽说是周末，郭老万一有事出去了，原定的一切计划就会泡汤。在秦城无谓地多待一天，就意味着要多一天花费，手里现有的钱自然会少一截。在这个消费水平蛮高的发达省城，长时间无所事事的东游西逛，对于我这个无职业无收入的穷光蛋来说，简直就是好吃懒做、坐享其成的二流子表现。我可不愿一连数日呆在秦城，挥霍着不多的钱物，却一事无成。 “到郭老家了，下车吧。你还发什么呆呀？”身旁玉蓉的一句提醒，把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站在省黄梅戏剧院家属区二号楼一单元门口，看到电梯坏了的公告，我们只好一步步往六楼攀登。 等我俩抱孩提包地来到标有“6003”门牌的紫红木门前，玉蓉气喘吁吁，玉面发红，全身发软。我放下礼品，接过孩子，抬手敲了几下门，只听里面人搭声：“来了，来了，你这死老头子刚走，咋又回来了。” 说话间，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位面容富态，头发被梳盘成圆盘状的老太太。她上身穿件藏青色翻领女式毛料西服，下身着件墨绿色直筒裤，脚穿黑色圆头棉皮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整个人显得干净利索。只是看她双手还沾着不少面粉。 玉蓉赶紧上前一步，亲热地对老太太说道：“甄阿姨，我是玉蓉啊。这是我爱人张文雁。我们来看您和郭院长呢。” “哎呀，玉蓉一家人回来了，我当是你郭叔呢。刚才，他还念叨你们哩，说你打了电话一会就到，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们。心里着了急，自己跑到市场买饺子馅去了。我正擀皮呢。快进来，快进来。你俩累坏了吧？电梯坏了一个月，也没人修哇。电梯维修公司嫌剧院拿不出维修费，老郭叫了几次也叫不到场。唉！这没钱的日子可惨喽。” 甄阿姨不厌其烦的叨叨着，把我们让进客厅坐好。她看我把好几包高档礼品放在沙发前的茶几旁，又对玉蓉满面带笑地叨叨道：“咱们是多年的老关系户，来就来了，还这么讲究地拿了东西。玉蓉，你们这么做太见外了。让人多不好意思呀。” 看来甄阿姨是个挺会说漂亮话的精气人，可能她每次遇到这类情况，总要口是心非地来上那么几句，让人觉得她在不露声色地演戏给人看，最后照例还是心安理得地收下送来的礼物。 玉蓉把小婧往我怀里一塞，也挽着袖子进里间厨房帮甄阿姨擀起了饺子皮。 甄阿姨扭头朝另间房子高声道：“郭达，你个小东西在里面干啥？是不是又玩猫吃老鼠游戏？看不见来客人了吗？赶紧替我给客人沏茶倒水拿水果。” 一个虎头虎脑、头中间留片桃叶状头发的胖墩墩小男孩一边高声应答着，一边急火火跑出来，沏茶端水果，一阵忙活后，看我怀里的小婧不住声地哼哼唧唧，就说：“叔叔，我可会带孩子了，这娃饿了，你给她喂奶吃，她就不哭了。” “你咋知道她饿了？”我笑看着坐我身边的胖男孩。 “我去年上小学前，常带我姑家的小妹儿，她啥时饿了、拉下了、尿下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小郭达歪头淘气地看着我。 “是么？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挺有经验的。”我不相信地看着这个笑嘻嘻的小郭达，觉得他在吊儿郎当地信口胡说罢了。 “娃儿眉头一皱哼哼，就是饿了。要是哭叫，那不是拉下尿下了。”小郭达一字一板对我说着，像幼儿园老师在教孩子。 “那现在她呢？”我一脸惊讶，小郭达挺在行嘛。 “饿了啊。赶紧喂你的奶吧。”小郭达捂嘴笑了起来。 “做作业去，少在那里贫嘴逗你叔。小孩要有礼貌。”甄阿姨探出半个身子，催促小郭达做作业。 这时，木门“吱”一声打开了。进来了带棕色老花镜、灰色鸭舌帽，穿黑色棉大衣的郭院长。哦！几年不见，他显得老多了，黑红的邹巴脸上似乎有了老年斑。 郭院长一看到我，高兴道：“说曹操了曹操到。你们终于回来了。”几步上来按住起身的我，又喊郭达抱小婧到里间房子玩耍，随手把装饺子馅的塑料袋交给老婆，喊叫玉蓉出来坐下，说道：“几年不见，一切都好吧？”他给我递了烟，又给玉蓉拿起削了皮的苹果，显得很热情。 我没吸香烟，而是浅浅喝了一口茉莉花茶。玉蓉却不客气地大口吃起了大苹果，“郭院长，我们不咸不淡、风平浪静地过到今天，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倒是几年不见，您老多了。” 郭老院长满面愁容道：“自打你交了停薪留职报告，离开剧院这几年，几个台柱子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亡的亡，剧院青黄不接，演出经费不够，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唉！我这个院长难做呀。” “不是有安徽安庆市黄梅戏剧院派来挑大梁的吗？他们人呢？”柳玉蓉一脸惊讶地看着郭院长。 郭院长叹口气，说道：“廖雨婷、袁宝、刁德三、董大为、竺梅这几个安徽籍演员一看你这个顶梁柱不在了，树倒猕猴散嘛！一个个先后纷纷借故离去。咱们陕西籍的老旦蒋丽和老生单于因病先后离世。陕北三边县的小旦巨倩和陕南丰州县的小生边陲也转行改唱秦腔了。你要再不回来，剧院可真要完蛋了。” 玉蓉面容凄惨地一笑，忧郁道：“我和文雁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组织遣返我们回宜州原籍，我哪还顾得上你说的这些事。不过，你好歹也为剧院付出了毕生精力，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不管咋说，再有几年，您也退休回家安度晚年，就不要伤感了。我今天来，想取走我父母留下的那点钱，拿回家好给文雁弄个地摊，做点小本生意，以维持目下生活。” 郭院长一拍大腿，“哎呀，你不提这事，我差点忙忘了。但是，我有一事告诉你，剧院按上头的指示精神，改成股份制集体企业，实行自负盈亏，我为了挽留你重回剧院，没经你同意，擅自拿出其中一万元让你入了股。你可不要骂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你回来扭转乾坤，重操旧业。只要你愿意，我就是豁上老命也把文雁的工作问题解决了。你们留在秦城发展多好啊。” 玉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溜圆，恼怒异常地看着老院长，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顿时火了，“郭老，你咋能这么做，你都没问问我们是否愿意入股，就这么武断地擅自决定了。真是岂有此理，把我们入股的钱退出来，我们要回宜州县城发展。”一杯茶也被我重重放在了茶几上。 甄阿姨闻声探出身骂老头子，“你就刚愎自用的很，娃们到底在那里发展，用得着你操心吗？剧院大不了关门散摊就是。你没看出来吗？省文化厅那帮家伙就是想把黄梅戏剧院合并到省秦腔剧团去。他们压根就不想让剧院生存下去。你眼睛长着出气呢，看不出来吗？娃娃在劳改场一日被三查，哪敢放这些贵重钱物？信任你，才让你经管着，你倒好，你随便给入了股，谁给你的权利？你人品哪去了？以后谁还敢给你托事？” 玉蓉赶紧拦住气势汹汹、跳脚骂人的甄阿姨，尴尬道：“郭老院长这是惜才如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也是情有缘故。我没有责备老领导的意思。但我要服从组织的决定呀，必须回宜州县城工作，一旦抗命不从，不但文雁工作没找到，我也丢了公家饭碗，失了公家身份，那就更得不偿失啊。既然郭院长替我入了股，那就暂时放着吧。我给韩再芬老师写封信，让她酌情再派廖雨婷、袁宝二位重回剧院支撑起门面，我利用每周周末回剧院参演，先图生存，再谋发展，而后鼎盛，既不枉我一直以来视黄梅戏如命的初衷，也算告慰老院长的一片良苦用心和常年对我的悉心栽培。” 玉蓉一席话让我吃了一惊，却让郭院长拍手称赞道：“太好了。玉蓉，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感动。你可谓高瞻远瞩、胸怀大志，气吞万里如虎的女汉子。不瞒你说，去年全城的民意调查，绝大多数观众迫切希望你重现舞台，重上电影电视，一展你美丽动人的风姿和韵味浓郁、唱腔优美的金嗓子。真是民意不可违，民心不可欺呀！听说秦城上层的有些人物为此都闹到省政府去了，强烈要求你复出演戏。我看，你不会在宜州县城待久的，我敢打包票，不出一年你就回来了。今天你既有此意，我马上聘你为剧院表演处主任，每场演出后，给你、廖雨婷、袁宝三人二倍工资。” 在郭院长家谈妥柳玉蓉每周末的出演费和入股分红的事，吃了午饭后，我们打算出租雁塔区的婚房。郭院长笑道：“为弥补我做事的鲁莽和过失，租房的事你们甭管了，我委托剧院后勤处的乔峰替你们出租去。租金按秦城当下市场的最高价返还你们，若出现新差价，剧院把差价再补齐交你们就是。” 既然郭院长一锤子定音，我和玉蓉也不说啥了，便叮咛他把我们的几件值钱家具锁到一间房内，其余的旧家具连同房子一块租出。郭院长频频点着头，把剩下的四万元存折递到玉蓉手里，又从我手里接过房门钥匙。在郭院长、甄阿姨的一再挽留下，我们谢绝住他们家游玩几天的请求，抱着小婧，拿了存折，心里翻腾着百味齐生的滋味，悻悻不快地离开了。 坐在北大街商业发展银行的大厅里，玉蓉忙着取一个到期的一万元折子，我一手抱着小婧，一手给红妹子写信。 亲爱的红妹子： 久日未见，甚为思念。我三月一日出狱那天，惊闻张婕之言，得知你生病卧床。我和玉蓉焦虑万分，不知你身染何疾？有无大碍？身况如何？ 自宜州虎爷山监狱一别至今，足有两年久。当年因我之错，害你别离故土，漂泊他乡，宛若离群孤雁，艰难度日。为此，我和玉蓉十分惭愧，百分自责，万分后悔，可是，纵有切肤之痛，刮骨之悔，也难挽回到当初。我俩只能对你说：亲人啊，让你受苦了！ 东北正直寒冷之际，你于彼地应切切注意保暖和人身安全。一人在外闯荡，工作、生活定有诸多不便，一切皆合理安排好才是。你卧病不能看望我们，我和玉蓉在衷心感谢之余，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在离开劳改场至秦城的这三日，我每夜不能寐，每天饭不想、茶不思。猜不来你因何生病？是身处他乡，水土不服，导致消化不良而染疾？还是天寒地冻引发感冒咳嗽？还是孤苦伶仃，日思夜想，积虑成疾？还是工作繁重，休息欠佳，劳累诱发得病？不管怎样，你要吃好喝好休息好，把生活质量提高，时刻保持乐观心态，更和二姨娘一家人保持好关系。 我和玉蓉从劳改场出来，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本想到东北看望你，因辽城太冷，小婧才四个月大，正值哺乳期，恐出意外，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盼你早日回来。如有可能，你回宜州县城定居生活吧，亲人相聚一起，彼此关怀照应，比什么都好。 今日为表我们心中之愧疚和作为对亲人之关怀，特汇款五千元，以做你日常生活的补贴和看病之需。 望妹身体康健，心态乐观。盼你早日回来相聚。 此致。 深爱你的文雁哥，玉蓉妹 1994年3月3日于秦城 寄信汇款后，望着西天的夕阳，我和玉蓉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再不回到父母身边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在城北客运站附近私人旅馆住了一宿后，第二天麻麻亮，我们乘大巴车北出秦城，沿八百里秦川的柏油马路一直北上而来。 临近生态城，远远看到东西两座黄土高原夹持的一条长川的上空，偌大气团呈现出灰黄一片，我知道那就是市区。突然想到距生态城仅二十五公里的妙善寺了。何不拜见几年未见的慧能老师父？这个念头一闪在脑海，我便决定要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记得高考后的那年暑假，我随同班同学梦笛去华原县城他家玩，见其父于庭前大院演练洪拳，顿感兴趣，一再追问，得知他拜了华原州妙善寺慧能大师学武，便再三恳求，终得梦先生写给慧能师父的一封推举信，我便携梦笛骑自行车向西南一路而去，真诚拜会深藏不露的慧能大师。三顾茅庐，终有回报，得到师父真传后，大学四年来，每逢周末，我必来寺学艺，每日大有长进，深受师父看好，期望我能练好少林五行八法拳和武松脱铐拳，习武积德，除暴安良，善行义举。今日携妻女路过生态城，再次拜见已到古稀之年的慧能长老，也算我有情有义、有恩必报了。 从生态城南关车站出来，我们看到东西数百米宽南北十多里长的一马平川，街道的两旁都栽种了柳、槐、杨等多种风景树，在狼窝沟口建起了一座高规格、有品位的水上公园。入园信步游走，但见处处假山亭榭、木桥池塘，游廊阁楼，却也美不胜收。虽已三月初，但这里除柳树吐出一点浅淡绿芽外，其他树木依然光秃秃的。四下望去，崭新的高层楼群拔地而起，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的现代化气息。走在一马路的主街上，眺望南北一条线形的街道上，街两边的楼堂宾馆和大型商场比比皆是，看起来也蛮热闹的。 在生态城五一路饭店订下饭菜，我在门前的公用电话亭里，邀请在五一路中学教书的梦迪老同学，准备一同前往妙善山拜见慧能师父。 “哎呀，我的天，原来是文雁老兄呀。高中一毕业，咱们各奔东西后，你石沉大海，音讯全无。这两年只听说你在宜州县的乡下农村教书，也不知你是死是活，从不联系我们。去年搞同学联谊会，也不知你是人间蒸发，还是出国考察了，到处联系不到你啊。今日却怎么神经兮兮地想起我来了？”梦笛一边打着官腔埋怨着我，一边透露出想要见面的口气。 听着他的话，我哪敢说我是为红妹子报仇，斗杀恶人，深陷牢狱，接受劳动改造这些事，只能信口胡编着搪塞了过去。 看到玉蓉怀抱小孩，满面春风、娇艳滴滴地坐在饭桌旁，宛如一朵鲜艳的玫瑰花，惹得五大三粗、满脸胡渣、不修边幅，整天邋遢的梦迪不住眼地上下打量着，毫不忌讳地对我连连称赞，“我的老天爷爷呀，想不到你媳妇这般的天生丽质，气质高雅，一看就是大城市官宦出身的洋小姐，真乃优雅的大家闺秀嘛。你好有福气了！”又指着身后跟进的身材矮胖、肤色较深的女人说：“我媳妇，华原州孟姜女村的，叫孟冬莲，是生态城师范学校九零级毕业生，现和我同校教书。我俩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梦迪说到这，不好意思的笑了。 当我说明要去拜会慧能师父的来意后，梦迪高兴道：“难得你有孝敬之心。你师父肯定也想见你。况且，我和冬莲也想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心情。可没车呀，咋去？” “只要有车，玉蓉能开。只是那有车呀？在生态城，我除了你这个老同学外，没一个熟人啊。”我双眉紧锁，一筹莫展。 孟冬莲一挥五指粗短的黑乎乎肥手，高兴道：“我大哥在二马路芳草园区开了家四川麻辣火锅店，生意特好。这几年，他常去妙善寺下面的照金镇特产总店，采购当地富有特色的食材，他家有辆工具车。这几天，雇来的司机他老子出车祸死了，回家埋人至今没来，我哥又不会开车，正愁没人拉货呢。今天，咱们既给他拉回货，又能到妙善寺和照金镇游玩，还能拜会你师父，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带着冬莲大哥给照金镇特产总店老板的纸条，拉上十几个大塑料框，我把买了孝敬师父的礼品和菩萨像前供奉的黄香、水果等放在了筐里，由玉蓉开着车，我们带了各自的吃奶娃，便向西南二十五公里以外的照金镇和妙善寺方向驶来。 路上，四人小鸡般挤在驾驶室里。交谈中，我知道冬莲和张婕是生态城师范学校的同班同学。谈起张婕，冬莲说了她较多的情况。当年的张婕身材高挑俏丽，人儿漂亮艳丽，气质高雅清纯，可谓是名震生态城的一枝花，得到了很多达官公子的羡慕和追求。她不但歌唱得好，也因身高和身体综合素质好的缘故，也是学校女子篮球队队长，更是不可多得，颇有发展前途的舞蹈演员，曾伙同几个女同学自费跑到云南傣族、佤族少数民族居住地，拜傣女、佤女学傣族、佤族舞蹈。回校表演后，震惊四野，爆出大新闻，代表生态城参加全省舞蹈比赛，荣获民族舞一等奖，险些被留在省舞蹈队，不是张琼从中作梗，连哄再骗地叫回柳镇教书，她现在可能是省舞蹈队的骨干了。当然，最令人震惊的还是张婕的才气，她曾参加全市、全省诗词大赛，可谓出尽风头，上足镜头，还上了《生态城日报》，一举成名天下知，被誉为生态城“巾帼美才女”称号…… 无意间，我看到玉蓉投来不满且冷淡的眼神。冬莲也觉察出在一个美如天仙般的女子面前谈另一个美如天仙般的女子，听的人心里肯定酸溜溜的不大舒服，也看出柳玉蓉根本不喜欢她自认为心中偶像张婕的那些风情韵事，又看我用眼神几次暗示自己，只好惋惜道：“到毕业时，这个张婕却为她姐之命是从，乖乖回了家乡柳镇教书。真是性格太软了哇。我看在学校，她也是个主见正、有个性、能说善辩、风风火火的丫头，又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大家心目中的大明星。却在这个问题上失算……” “要说大明星，这不是个现成的吗！我看玉蓉就算得上全市民公认的大明星。论个头、长相、身材、气质，风度，天下谁能比得过她呀？”因拥挤而吊到半空的梦迪斜着肥壮身子，不耐烦地打断胖老婆的话，又扭头问玉蓉：“你是不是电视剧《桂小姐选郎》里的那个女主角？咋看着你和她长得倒非常的像啊，文雁却说你在宜州县群艺馆上班。巴掌大的小县城有谁没谁，我还不知道么？那见过你这个大城市洋小姐的模样？给我说，你是不是报纸上常刊登的省城黄梅戏剧院的那位柳玉蓉啊？” “冬莲，你给没来过的你嫂子介绍一下沿途的风景和名胜古迹吧。我上车厢去，太挤了。”我实在难忍四人挤一起的困境，说着话便翻身上了车厢。 随着车子的行驶，我朝西南远远望去，但见妙善寺所处的西、中、东三峰突兀，依次排列，形似一座笔架，横贯天空。 看到阳光下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妙善寺，我突然激动起来。 把车停放在山下的停车场，我和梦迪用背带把孩子固定在背上，带着各自的女人，沿山脚下的苍虎岭拾阶而上。 山路蜿蜒，幽深曲折，如走在十八弯迷宫里，历经十一折曲，通过灵官庙顺山经缓缓西行，迤逦至中峰正洞内，一行四人面对洞内的千手千眼菩萨木雕像，焚香叩头，以求赐福。 一切做完后，我听到玉蓉惊喜道：“快看，洞西壁有小洞，内有菩萨坐像。” 大家过去一看，原来是泥做的肉身菩萨坐像，高三尺，形态逼真，栩栩如生，充满佛光灵气。正当我惊异以前咋没见过这一道景致时，出了洞口的玉蓉又是一声惊叹：“这里有小窦，深玄莫测，不解其意。” 梦迪介绍道：“这洞名曰正洞，大洞上左有白瑕一道，自下而上，形如白练，故而名叫白龙;右有青瑕一道，自下而上，势如云烟，故而名叫青龙，二龙蜿蜒盘结至洞顶中心，交口吐水，其音冷冷，下成一潭，名曰天浆圣湫，水清冽芳碧，沁人心脾。” “哦，这荒山野岭处倒藏有仙境圣地。听你介绍，这个地界的故事蛮多的哦。可惜，我看不出其中的渠渠道道呀。”玉蓉一脸惊讶着，模样怪异地看着墙壁上刻着的梵文。 冬莲笑道：“咱们是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此番奇景只能看个大概。还是抓紧时间拜师父要紧。” 听了她的话，大家沿洞口青石阶的东边下到一块平地上，迎面是一尊佛殿，上覆铁瓦，长廓楼阁，雕梁画栋，精巧别致，金碧晃耀，古朴幽静，大殿两边有楹联一副：“世道大凌夷拜佛诵经正好安心韬智慧，界限慕分别有教无类愿随多士证菩提。” 进到大殿，迎面走来一位扫地的小和尚，他合掌胸前，慈善问道：“几位施主自何方而来？到此何干？可是求神拜佛，焚香进贡吗？” 梦迪说：“我们不但求神拜佛，还要拜会慧能大师。不知圣僧在否？” 小和尚一脸的惊奇，“你们认识我师父？” 我赶紧把自己当年在妙善寺拜师学艺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又指着玉蓉和冬莲手里的几盒礼品，说：“我们是来看望师父的。” 小和尚深叹一口气道：“你这一说，我们也算师兄弟了。可惜，你们来的晚了。去年深秋之际，师父和宜州县凌云寺的悟觉大师、雁崖山的白衣道人一起结伴西去，回了甘肃陇东的白马寺和云镜观，不回这里来了。各位施主还是请回吧！” “什么？”我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和尚，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四位施主若欲四下参观，做为这位先生的小师弟，我可引领你们稍微走动一下。一会儿我们要闭门念经了。” 一番感谢后，小和尚带我们东行到东峰上。站在龙泉寺门前，小和尚指着前面说：“施主们请看，寺前有一石碑，上有纪念妙善公主的碑文。妙善公主可是有故事流传于世的。我给各位简要说来。” 经小和尚一番讲解，我们才知妙善寺为妙善王之三女、妙善公主的修行地。昔日，妙善公主因婚姻不满而出家，开始在四川遂宁白雀寺，庄王曾屋诏不归，后有火烧白雀寺传说。以后庄王染疾求医，处方要亲人手眼，公主遂舍自己手眼，疗愈庄王疾病，故敕封公主为“千手千眼活菩萨”，也就是我们刚才看到并进贡拜跪的正洞内那个菩萨泥像。 坐在紧挨龙泉寺左边的红木亭里，向东峰北畔望去，寺后紧靠悬崖，一股凝成巨大冰条的瀑布，如雪亮巨剑直插山麓，景色壮观，其状惊险，离地五丈有馀，下有自地底冒出的温水潭，日夜涌流。听小和尚说龙泉寺因此而得名。 空跑一趟妙善寺，大家不免有些失落。我更是懊恼不堪，连声自责今生再难见到师父了。 车子顺一面长山坡向山下旖旎驶来。“大家看!照金镇!”在梦迪的提醒下，大家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迎面的山头赫然耸立着以钢架为支撑、足有十几米大小的两个鲜红大字:照金。 照金自古乃兵家斗争激烈之地，素有“石门关”之称。高中时听历史老师讲课，上世纪这里闹红。因陕甘边地区发生连年灾荒，出现赤地千里、灾民流离、卖妻鬻子、饿殍塞道的惨象。当时，统治阶级的压迫和剥削有增无减，设立了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巧取豪夺，聚敛财富，迅速激化了各种社会矛盾。贫苦农民纷纷揭竿而起，聚众反抗，抢粮、分粮斗争遍及各地；民变、民暴此起彼伏，形成日益高涨的群众斗争潮流。照金地区的几家大地主和寺院占有了绝大部分土地，无地农民多达百分之六十。在苛捐杂税、高额租债和兵患匪祸的多重压榨侵害下，广大群众挣扎在死亡线上，具有强烈的革命要求。一九三二年春，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老一辈革命家率陕甘红军游击队到达照金，开展了轰轰烈烈的革命武装斗争和打土豪、分田地运动，得到当地贫苦农民的热烈响应，纷纷建立了红色游击队和赤卫队武装。
把小卡车停放在照金纪念馆前面的红色大道上，我们迎着早上十点钟的太阳，神情严肃地向纪念馆默默走来。迎面一座气势恢宏、庄严静谧的仿古牌楼赫然呈现眼前，红色大理石镌刻着“陕甘边照金革命根据地纪念馆”几个金碧辉煌的大字。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凝视广场中央近十米高台上的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塑像，心海荡漾，激动万千。塑像中的刘志丹身带望远镜，腰挂手枪，神情庄严，炯炯有神地望着远方，谢子长斜挂驳壳枪，习仲勋身夸公文包，一起陪他远眺，仿佛关注前方敌情，思索怎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无形中给人传递着当年那战火纷飞、戎马生涯的岁月情景。 我们沿一条干净的、清灰色大理石铺就的长台阶，来到厅前的登记窗口，掏出身份证换取参观卷，掏钱雇来一位名叫萧媚的讲解员为我们讲解。 在萧媚的热情介绍和指引下，我们看到馆内各种物件陈列有序，革命文物整体地放在展柜内，展板和照片醒目挂贴在洁净雪白的墙壁上，详细反映出照金革命根据地建立、发展、壮大的全过程和根据地军民开展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几个阶段的重要内容。
缓缓行进，细细聆听，深深体会。我抄了一段反映英雄的格言和流传于当年激情澎湃的一首歌词后，大家又轻轻抚摸着摆放展厅一角的一门木制土炮。 听萧媚说，这是一种以火把点燃火捻发射炮弹的原始土炮。炮管很长，以硬木刷了油漆后并以铁圈牢牢圈禁制作而成。土炮旁的铁斗里放着锈迹斑斑的铁钉、铁珠和铁砂。萧媚详细介绍完后，扭头对抱着小婧的柳玉蓉微笑道:“姐，你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看你纯真娇美的模样，让我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亲切感和舒服感。你真象华原州某位作家在一部长篇小说里，描述当年我们陕甘红军游击队里的那位美丽女话务员呢。”大家与她侃侃交谈，了解到了这位追随伟人身边的传奇式女英雄，准确熟练发报，下达作战指示，又乔装打扮，只身潜入敌营，机制灵活与敌周旋，刺探情报，撤离魔窟，胜利完成了任务；了解到她为确保土炮于一次大雨里正常燃捻发炮，从而粉碎顽敌已到强弩之末的最后一次进攻，在同伴们全部壮烈牺牲，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点燃了自己的军装，在确保土炮发射有效大量杀伤敌人后，唱着我抄的那首高亢激昂、悠扬悲壮的战斗歌曲，优雅地把敌人引入根据地边沿的地雷区，把最后这批蠢敌送上了西天，自己也幻化成一只美丽的火焰鸟，腾空而起，飞向云海，消失在茫茫天涯……
听罢萧媚的讲述，我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在你生动传神的讲解下，我们深切感受到革命先烈们不畏艰苦、奋勇斗争的牺牲精神，接受了一次思想与心灵的洗礼。真是感谢你了。”
因为要赶回宜州县城，离开纪念馆的我们赶紧来到镇东头的特产店，给老板递了纸条，付了款，开了发票，装满了各类食材。 忙中偷闲的梦迪一扭头，眼尖地看见从街对面饭店走出的学校同事，性急的他连饭也顾不上吃，穿了皮大衣，拿了我手中的一盒酥油蛋糕和一瓶可乐，一边吩咐我们吃完饭后把货送到他妻哥的火锅店，一边跳上同事的摩托车，急急火火地先回了生态城。 “梦迪，把这箱哇哈哈留下，真诚慰劳你了。以后和冬莲常来家做客啊，我领你两口子游览县城的名胜古迹，再好好搓一顿。”站在生态城北关汽车站门口，我把手里的娃哈哈箱子硬塞到送我的梦迪手里。 “你看你，要说不见面嘛几年都见不着，也没了音讯，这一见面嘛又热情的不行，真不知你是咋了。唉，盛情难却，既如此，那我收下了。以后若来生态城，一定到我妻哥的火锅店做客，我请客。祝你们全家一路平安。”梦迪说罢，朝我和玉蓉招了招手，跳上公交车回市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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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6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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