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五十章

周佳磊 · 发表于 2022-6-22 19:47

长篇小说连载《烟雨人生》第五十章

   过了一周，从榆城参观学习回来的张婕一大早打来电话，约我到龙峰公园面谈。
   见了面后，她心情沉重地说：“离开榆城的前一天，我提一袋橘子看望红妹子，看到她在报社的五层办公楼里，从上到下一层层地拖地板、擦玻璃、倒垃圾、洗马桶，干的那么辛苦，那么疲惫，那么可怜。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忙帮她一起干了起来。她劳累了一天，黄昏回到小仓库，还组织几个下岗女职工刺绣，忙得像旋转不停的陀螺。只有送走那几个大嫂大姐，她一个人孤单地吃了饭后，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休息，对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发呆。我问她在想什么？她凄然一笑说：‘我不敢叫自己闲下来，不然就老想我的文雁哥，想我们在村上的情景。每晚，一个人坐在黑黜黜的小仓库里，既不感害怕，也不觉得孤单，心里和身上都暖洋洋的。’我看得出，她一直没忘你，因为，她一颗芳心上锁了，她把世上所有的男人拒绝在外面，只锁了你一个藏在心里。可你又在哪里呢？”
   我低头沉默着，无以言对。过了一会，我抬头道：“她这样长期下去，这是何苦呢？孤苦伶仃的，如何是好？”
   “她对我说，她特别后悔打掉了你们的亲骨肉，每想到这就暗自哭泣，心里非常难受，现在再后悔也没啥办法弥补。那晚，睡在她身旁，我一番思虑，深深明白了，她如果那时不打掉你俩的孩子，身边有了你和她亲生的娃，她就有了感情的归宿，希望的归宿，也就有了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情感上的依靠。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心儿空空、希冀空空，整天孤孤单单的如一株没根的水上浮萍，居无定所，四处漂流。文雁啊，你忍心你的红妹子飘零到何年何月？”
   “……”我痛苦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你看，这是红妹子当年为你织的毛巾，纳的布鞋和绣的棉袜。原本她准备在你们新婚洞房花烛夜里，亲手送到你手上，可是、可是……”
   张婕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我手上，赶紧捂住眼睛，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低着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心情沉重地接过张婕递过的物件，满含热泪地仔细打量着样子好看、做工精细、图案美丽的围巾、布鞋和棉袜，感慨我的山妹子下了多大功夫，用了多少心思。能想象出她像做一件神圣伟大的工程一样，把全部真诚的爱与浓浓的相思之情，用一针针、一线线满含在上面。我不由联想到电影《乡情》里的插曲《盼哥》，耳旁似乎听到了曹艳珍充满深情的歌唱：阿妹给阿哥写封信，不拿纸笔拿起针。一行行针脚一行字，行行都是相思情……
   “你哭了。”曹艳珍的歌声飘远了，耳旁变成张婕充满关切的柔柔问候。
   “睹物思人。看到红妹子送我的围巾和鞋袜，让我不由想到电影《乡情》里的翠翠，坐在家门口给心上人田桂衲鞋的情景，也仿佛看到了红妹子坐在家门口为我衲鞋的动人情景。这回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温暖和感动。”
   “其实，你是个有情人，我觉得很大程度上不能怪你。你在维护你和我干妹子那份美好爱情上一直软弱无能，不敢违背父母的意志，屈服在世俗社会的传统压力下，才导致你俩的婚期一再拖延，又没抵挡住玉蓉一环又一环的甜蜜进攻和编织出来的一次次威胁。当然，也有你内心思想的松动和改变，才有了今天无可挽回的结局。现在，你还能联想到电影里的情景，至少证明你是一个怀旧的、富有思想情感的、有正义感的男子汉。进而让我联想到你在枫林村所做的值得歌颂的善事和奋勇抓小偷、铲除韩宝等坏蛋的义举，使我一直对你颇有好感，无限敬佩。前阵子对你的不满情绪也没了。我想，我们还是好朋友，我愿继续做你一辈子的知己。”张婕充满感情地握住我的手，“文雁哥，请你原谅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冷淡和偏见，希望你我重新拾起咱们以前的真挚友谊，继续书写我们的青春和人生，好吗？”
   看到张婕思想情感的变化，我动情地说：“谢谢你，妹子。有你这句话，我很感动。茫茫人海，寻一知根知底的知己，多么的不易。今天，我感谢你又成了我的好朋友，庆幸我们没有分离的太远。”
   暖洋洋的太阳升起来了。公园四周回荡着县城广播里传出的播送柳玉蓉的先进事迹和她演唱的黄梅戏《女驸马》选段。我和张婕听着柳玉蓉韵味浓郁的唱腔，沉默了好一会，彼此都在想着心思，回忆从前相互交往的美好情景。
   情感恢复正常的我抬头问道：“小妹，我给红妹子的那些钱派上用场了吗？”
   “唉！你不问，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说。呶，这是她打给你的借条。”张婕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红妹子听了我的劝告，搬到报社后面居民区的一家四合院里。房东黄老是榆城师范学院的退休教授，老伴文娟是小学退休教师。他们的儿子叫黄佳豪——家就三口人。”
   “她何必打借条呢？我是给她花的。”我撕碎了那张纸条，“她住在书香门第的黄教授家，我就放心了。”
   我和张婕在龙峰公园门口分手后，匆匆于街道饭馆吃完早饭，就直接上班了。中午没回家，而是赶写这几天拖拉下来的教案，又把自劳改场至今所写的一部中篇小说《铁窗春秋》和与玉蓉唱和的近三百首诗词进行了整理，一直忙到下午下班后，再三检查到内容无一点瑕疵后，这才打印整理成册，装在文件袋里，加于腋下，急急往家里赶来。
   绝不能让红妹子凄楚孤单，无依无靠地在他乡异地这般生活下去了。她的冷暖安危成了我和玉蓉的心病，让我俩惴惴不安，日夜牵挂。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不会有心灵上的片刻安宁和浸满身心的真切幸福，到最后就成了一种彼此的伤害，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局。解决红妹子的终身大事，任何人无能为力，唯有我和玉蓉出面才行，而且再也不能耽搁了。幸福对于红妹子早到一天，就是对我和玉蓉早一天精神枷锁的解脱。想到这，我恨不能马上飞到红妹子身边，把我想要说的一切统统倾倒出来，让她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和真情善意。
   走到小巷口，已是黄昏时分。玉蓉抱着小婧，一直站在家门口，朝我这边的巷口张望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从西边楼角一处透过，柔和地洒在她的肩头，剪辑成一副黄昏小巷少妇俏立图，显得那么美妙、自然、宁静。我知道，她一整天没见我的面，心里肯定焦急了。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是她急切盼我回家的时候，一定等的心急如焚了吧，这才抱了哭闹的小婧，边哄女儿边迎接我的归来。
   我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一看见我，玉蓉显得很高兴，脸上洋溢着舒畅的微笑，也优雅迈步迎了上来。到了跟前，一把拉住我，娇嗔道:“死鬼，疯哪去了，大半天等不到你，让人好着急呀。连吃饭的欲望都没了。”就她这句话，让我深深明白了，她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我的，如果那天我不小心提出要她与我分手，让我再回到红妹子身边，恐怕没等我说完，她就会痛不欲生，没等我娶回红妹子，我先得到的是她柳玉蓉的一具尸体，那我不成了千古罪人。
   晚饭后，我把同张婕于龙峰公园所说的一切，包括我自己添加润色了好多个人的想法，一齐和盘托出，希望妻子能和我一起去榆城劝说红妹子，让她姐最终走出我与她姐共同编织的那段爱情氛围，摆脱我对她思想的无形控制和情感的深深囚禁，最终拥有自己一生一世的爱情归宿和幸福生活。
   听罢我一番打动人心的讲述，玉蓉欣喜若狂，说她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时身心全用在应对朱游达父子越来越猖狂的威逼上，用在如何夺奖又如何金蝉脱壳，让朱光茂硬性塞给的结婚协议书最终成为一张废纸的苦苦思谋上。我知道妻子在此上面，耗费了巨大的精力，身心一定疲惫不堪。我若再不解决好红妹子的问题，只怕玉蓉为此倍增重担，我一个七尺男儿岂不成了废物？

   当一轮红日从县城东边的龙山之巅喷薄而出时，大地还在一股清凉的惬意中沉睡着。南北走向的街道寂静无声，没一个人影，唯有几条流浪狗从身边神色慌张地跑过。
   到了县城火车站，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群一群的旅客肩扛手提着行李，从候车室大厅的几处门口，匆忙出进着。
   我和玉蓉提着几大包宜州县当地出产的核桃、木耳、干蘑菇等土特产。我还提了一包十几斤的宜州老豆腐，内衣口袋揣了一万元现金。我拉着妻子挤在人群里，好不易穿过验票大门，急匆匆登上即将出发的火车上，找到座位，放好所有行李后，一屁股坐下去，长长出了口气。
   妻子呲牙咧嘴地说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然后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我怀里，很快疲惫不堪地睡着了。
   唉!为了这个家能继续完整下去，为了我们的爱情不被朱游达毁灭，妻子一个弱女子硬是凭她的智慧和辛苦，建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从容顶住了朱家的肆意恐吓和无耻威逼以及恶心诱惑，我却无能为力，帮不上一点忙。想到这，我愧疚地紧紧搂住怀里已睡熟的玉蓉。
   在火车一声长长的鸣叫里，我发现窗口东北方向不远处一块缓缓的盆地里，尽是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一座宛如挂在碧空里的、宛如彩虹一般的高架桥，横跨在宽阔的榆阳河上，四列并行的宽宽车道上，是流星一般的滚滚车流。
   这座气势恢宏、雄壮华丽的榆阳河高架大桥，简直成了榆城的标志性建筑和一道亮丽的风景。
   “啊！榆城到了。”我不由得小声叫了一下。

   当出租车停靠在榆城春芽报社的大门口时，正是报社中午十二点下班时间。我和玉蓉拿着大大小小的几包东西，站在报社的铁大门边，聚精会神地盯着下班出来的干部职工。直到最后，并没有等到红妹子，却看见二姐——春芽报社社长张文玲夹着文件夹，提着公文包走了出来。我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就亲热地叫了一声，“二姐！”
   毕竟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但是，她额头上那块小小而显眼的疤痕我永生忘不了——那毕竟是我们小时候在玩耍打闹中，我赏赐给她一砖头后所留下的永远也抹不掉的印记。
   二姐听到我叫她，立马愣了一下，扭头看了我半天才认了出来，也马上亲热道：“原来是二弟呀。这是你婆姨吗？啊呀，真是个大美人呀。红妹子的妹妹吧？她俩长得简直就是一个人了。二弟呀，你可给咱张家添了光彩，娶回一个仙女。”
   “我姐呢？怎么没见到她？”受到夸赞的玉蓉一阵脸色绯红，煞是好看极了。
   张玉玲爱恋地看着玉蓉，说道：“她和后勤科长到市内办事去了，这回可能吃午饭吧，一会就回来了。走，走，到家去，把门认哈，以后咱们两家要常来常往哦。”
   我俩随二姐向南走了二三十米，来到一座背北面南、靠着街道的五层住宅楼，上到三楼她的家里。
   一阵亲情互诉后，二姐已是泪水涟涟了好一阵。当我和妻子要把带来的东西留下来时，二姐忙挡住我们，说：“二弟，我和你姐夫一个高血脂，一个糖尿病。我看，除这些干木耳和豆腐外，其他一概不能要。”说着，她进到厨房，用刀把豆腐分开后，把剩余的豆腐和木耳拿出来递给我。我一看，豆腐还剩七八斤多，木耳还有一大部分也退了回来。
“她是不是嫌少？是不是嫌我不会来事才故意这么做？那红妹子肯定在报社干不长久了。”我想着，就不由分说又给拿了过去。我和二姐这样相互反复推让了几次，最后惹得二姐恼道：“文雁，你咋这么的庸俗不堪，把我当成啥人了。咱们是亲亲的亲戚，你这样弄得太见外了吧。你看，二爸来可不是你这样，一进门脱了皮鞋圪蹴在沙发上，吆三喝四地指挥我和你姐夫跑里跑出地给他买酒、买菜做好吃的，丝毫不拘小节，反让我和你姐夫打心眼里高兴和舒服。我打小没了爸妈，看二爸来了，就像看到亲生父亲一样感到格外的亲切。现在，你就是我亲亲的二弟。以后，可不敢这样了。这让你姐夫看到了准不高兴。再说，红妹子初到房东家，你应给黄叔、文姨他们送些，也让红妹子在那里住的更舒畅自在些。”
   看着这位大我整整一轮年龄的二姐已是一位亲切和善的四十岁中年妇女了，听着她善意的提醒，我知道自己忘了黄叔这个极其重要的主家了，便只好作罢。随即小心翼翼地试探问：“我姐夫呢？”
“领儿子儿媳出去买菜了。你们不是昨晚给红妹子打电话说今天要来么？我们得好好好招待你们不是？”二姐不由分说就拉我和玉蓉坐在她家客厅的大沙发上。
   吃饭期间，二姐一家人轮换着给我倒酒，夸我的文章写的好，夸红妹子干活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一丝不苟。我觉得他们一家人不像是说话办事轮脱铆、不靠谱的人，便从挎包里拿出《铁窗春秋》小说定稿和整理好的诗词底稿，一并交给二姐，让她帮我在榆城辉煌出版社出版。二姐笑着满口答应了下来。
   玉蓉大概想到她姐一个人怎么打扫了报社办公楼五个楼层的卫生，就话里有话地说：“二姐，我姐从农村出来，从小吃苦耐劳，这是她的本分。这五层办公楼的卫生，她是该做了。二姐你不要只给俸禄又减少她的工作。不是说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姐也就那命了，她不扫那五层楼，还能有谁做？”
   身为县处级别的二姐立刻听出玉蓉的反面话意，忙解释道：“玉蓉，你不知道，我前阵子雇来的两个清洁工，是一对好吃懒做，躲奸溜滑，揣弄是非的货色，大家意见很大。自红妹子接替下来，人有眼色、会来事，嘴牢腿勤。报社上上下下反响很好，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夸赞她。前几天，我把一到五楼所有卫生间的马桶都换成冲劲大、下水利的新式马桶，又把红妹子原来每天打扫卫生的规定，改成每周一三五日由她打扫，二四六由各科室包片清洁，我还按以前那两个人的份额，给你姐开了工资。  你姐体谅报社经费紧张，愣是从我开的七百六十元里退回一百元。你姐真是好样的。”
   饭罢，二姐拉我进到她的卧室，说：“二弟，姐看你妻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人生地不熟的榆城，生活有诸多的不便，也不安全，让人很是操心。姐给你妻姐寻下一门亲事，就是她房东黄教授家的儿子黄佳豪。佳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高中毕业参军入党提干。部队里年年的优秀党员。会修收音机、电视机、电风扇、汽车啥的。不是负伤残疾才复员回乡，早在部队干成了事。黄教授一家和我家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与邻里、同事的关系处的好，人品正，人缘佳。人家老黄不图对方有金山银山，有什么大关系铁靠山，就是看中红妹子会持家过日子，一蛮蛮看中了她人长得亲、人品好。老两口往我这跑了两次，央求我做红妹子的思想工作。我侧面给提过一次，红妹子没有反应，不知她啥想法。你和你老婆好好商量，可不敢错过好机会。”
   告别二姐一家人，又在名叫多丽的二姐儿媳的带领下，我们又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报社后面小巷第二家门口。多丽一指，说：“叔，姨，就是这家了。”说罢，她转身回去了。
   我边打门环边叫门。不一会，一个身材不高却很胖的五十多岁的大婶，手把着大门，探出头问：  “你们找谁？”
   “红妹子在家吗？”我看她的神态，回忆二姐刚才的话，猜出她就是文娟阿姨。
   “你们是谁？”文阿姨警惕地看着我。
   玉蓉急中生智，忙把脸蛋从我的腋下探出来，说道：“我们是她亲戚。”
   文阿姨一看见柳玉蓉，立刻惊喜道：“呀！你是红妹子的妹子吧？长的实在是太像了。快进来，快进来。”
   我们走进院子，四处打量着。这是一座四合院，迎面是底层一字排开的三孔红砖窑，上层是红砖青瓦结构的三间四角翘檐的房子，极具陕北地方特色。院两边是一面流水的大厢房，院中长颗翠绿硕大的桃树。
   随文阿姨走进东厢房一看，北边是个大炕，靠窗的一半炕铺着席子、褥子和薄薄的夏凉被。紧挨炕席的另一半炕上，立一排矮衣柜。迎面是张古香古色的华丽方桌，上面放一盘黑色茶杯和小小的紫色茶壶，旁边书架上放一摞书和本子。桌两边是两把带垫的黑色椅子。整个房间显得古朴典雅、干净整洁，给人一种清新扑面、纯朴润眸的新鲜感。
   文阿姨看我们一脸惊奇地打量着房间的摆设，就说：“这是红妹子的住处。”
   “啊！”我俩不约而同地惊叹起来，“住的到挺好。房租是多少呢？”我和老婆扭头齐问。
   “我们没要房租，后面也不打算要的。红妹子第一天搬来，先在院门口那间低矮的小门房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就让她搬到这里了。上次，那个帮红妹子搬家，叫什么婕的高个子漂亮女孩，临走时，还给我们老两口提了一筐子不满意的意见呢。其实，我们那能亏待红妹子。我就像对我们家人一样对她。不信，你们亲自问红妹子。”文阿姨忙解释着。
   这时，一个穿戴讲究，带着近视镜的瘦高老头，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一看到我们就热情握了握手，亲切道：“你们远道而来，一定累了、饿了，我做饭去，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等到红妹子回来，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姐妹俩一见面就搂抱一起，自然伤感地哭泣了一番。我看着她们亲热拥抱和热烈问候的样子，也憨憨地在一旁幸福地笑了。
   吃饭，闲聊。黄教授老两口过分热情的举动，让我和玉蓉有些不适应。文阿姨一个劲给我夸赞红妹子，“与你妻姐这十几天相处下来，大家真是融洽啊。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把院里院外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又到厨房帮我做饭烧水，还帮我洗衣洗鞋。我看她也很爱学习，随身带本《现代汉语词典》，一有空就看书认字，我看她都看小学四年级语文课本了，每晚学到二更才肯睡。平日里，她和我以及邻居拉家常，说话礼貌有分寸，尊大爱小有涵养。红妹子这娃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啊。”
黄教授接过老伴的话茬，“红妹子听说你们要在你们的院里盖房，想给你们寄些建房钱，给我们说她手头紧，想兼职一份工作。我和老伴到市城建局托关系，找门路，给红妹子谋了一份扫大街的差事。前几天，几个小流氓对她动手动脚，被我家佳豪和他复员同回榆城的几个战友美美收拾了一顿。现在，每天早晚都是佳豪在扫街。现在他下班没回家，一定是替红妹子扫大街去了。”
   怪不得从吃晚饭到现在，不见黄佳豪出现。
   在黄叔的安排下，我和佳豪住窑洞上面的客房，玉蓉和她姐睡在红妹子的房间。临睡前，我把二姐在卧室给我说的那些话意说给玉蓉，要她好好劝红妹子找对象。妻子频频点着头，“也快十点半了，佳豪估计扫大街到半夜了。你休息吧。我和我姐好好唠唠吧。”
   我迷瞪了一会，消除了疲劳，下楼来到东厢房，想帮妻子劝说红妹子。隔窗望进去，昏黄的灯光照在玉蓉窈窕高俏的身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身影，从东厢房的门前一直延伸到院里的桃树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单无助。四周很安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玉蓉怔怔的看着坐在椅上的红妹子。而红妹子的皓齿紧咬着红唇，深深陷了进去，善良的眸子里布满了疑惑和委屈，我看到她眼里慢慢潮湿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像过去了一万年似的，她俩谁也没出声。
   “妹……为什么要我这样……为什么？我心里只有文雁呀。”终于，红妹子忍不住出声了。话音刚落，两行晶莹的泪花，悄无声息的从她弹指可破的粉白俏脸上悄然滑落。
   “姐……”见到红妹子的眼里流出委屈不解的泪水，玉蓉一时也悲从中来，禁不住哽咽了起来， “姐……你平日里在农村受了那么多苦，却还遭了我的罪受。我实在对不住你……”她的眼眶也红红的，亮亮的泪珠在里面乱转，差点夺眶而出。
   看着两个大美女垂泪相对，我心里也不好过，一定是妻子劝说她姐到了卡壳的地步，实在劝解不下去了，两人才尴尬地僵硬在那里。
   “姐……我为啥要劝你……亲爸亲妈去得早。自打今生再度遇到了姐，我就把姐当娘一样看……可姐……咋就不懂我的一颗心呢？我说了这么多，全是为你一辈子的幸福着想哇。”玉蓉的声音不大，却声声敲打在我和红妹子的心上，酸楚得让人心如刀搅般的疼痛。妻子这是拿亲情在感化她姐，一点一点地瓦解她姐长期自封的情感世界。
　　玉蓉拆散了她姐的婚姻，她姐一定在内心深处藏有很深的怨恨吧，不然的话，红妹子面对玉蓉的百般劝解，甚至是苦苦哀求而不为所动，一定是觉得自己不能如过去一样软弱下去，所以才让玉蓉的一番劝解下来效果不大，甚至是无济于事。看来我再不进去帮玉蓉劝解，那就是无功而返了。想到这，我心一横，走到红妹子跟前，对她说，“你不要怪玉蓉了，都是我的主意。我不奢求你对我原谅什么，只要你不怪你妹就好。是我一心一意的希望你这辈子有个男人坚实的肩膀去依靠，要你今后的日子过得好好的。”
　　“哪个要你在这里乱说了，一边去。”只觉得衬衫背后一紧，我被玉蓉拉到了一边。她走到我前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红妹子，“姐，妹知道你对妹好。这次，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希望你能采纳我的意见。求你了，姐呀！”玉蓉在红妹子跟前慢慢跪下，将她的大腿紧紧抱住，微微摇晃着。
　　我不甘心，也过来跪在红妹子跟前，泪眼朦胧地说：“妻姐，你听我一句劝。你这样孤孤单单、凄凄惨惨、无依无靠地过一辈子，你让我和你妹怎么安心过我们的日子，怎么能对你不牵肠挂肚、夜夜失眠，日日忧虑？只怕你有啥危险，只怕你有啥委屈，只怕你有啥迈不过的坎。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不由想到你的孤独和凄凉，心里难受，无法入睡。你如果成立了自己的家，有个好男人陪你一辈子，你就有了精神寄托、爱的归宿和生命归宿。你这样固执己见，听不进去我们的劝解，你这是要让……”
“文雁哥，你不要说了。”红妹子“扑通”一声从椅上溜了下来，跪在我和玉蓉的对面，“我听哥你的，我不想哥为我的冷暖安危担惊受怕，我不能一味自私自利地只想自己的感受，忽视了你和我妹的感受，我不会这样了。哥，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就如刀割一般的难受。”红妹子一把把我和玉蓉搂在怀里，三个人抱在一起，顿时哭开了。
　　“叫你不要过来，你又过来干嘛？哪个叫你也跪下来了？”玉蓉满脸的又恼又急，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有些嗔怪地对我说，不过从她的眼神里，我读出的却是漫溢而出的女人那一腔无限的柔情。
   “快别责备你老公了，我听你俩的话还不行吗？咱们都起来吧，免得主家看到了笑话。”红妹子款款拉起了我和玉蓉，又分别替我俩揩去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