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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滋味，无限漫长。
林采菊，是想把我诱骗到原始森林中，然后让我自生自灭吗？穆东篱一遍又一遍猜测着。
是的，他不知道，那个蘑菇汤里面的黄粘团子蘑，表面有一层滑膜，能够使人腹泻。那消失的小木棚是她父亲的杰作，他是木匠出身，用链条，滑轮，弄这些机关，对于他并不难，那火堆，埋在事先挖好的坑里，十分钟全部搞定这些。
她天生怕血，她不想真刀真枪地去害人，让他误入森林中，渴死，饿死，绝望死。
事后警察那里，即便是怀疑到她身上，又有什么证据呢？是他自己的腿走进了原始森林，怪他不懂得野外求生，又有什么可以证明，是她骗他进去的呢？
不是雨季，不超过5天，他就会因缺水而死。
或者他足够幸运能够找回到原路，也就是松树最多的那条路，那又能这样？她可以说她去森林中找过他的，只是没有找到而已。即便他自己能找到一些吃的东西，蚂蚱，蚂蚁，老鼠，当然了，这些动物会有的，松鼠也会有的，野兔也会有的，只是他能抓住它们吗？身材敏捷的人都抓不住，何况像他那种笨重，平时总是开车，懒散，从不锻炼的人难道会创造奇迹？
两天过去了，林采菊想象着他衣衫褴褛，口干舌燥的样子，没错，应该的，他应该受到惩罚，谁让他步步紧逼？
三天过去了，林采菊想象着他头晕目眩，夜晚瑟瑟发抖，应该的，命运給他狂喜，然后一瞬间连本带利全部收回，谁让他想要坐收渔利？
只是，他真的该死吗？即便他该死，也不应该死在自己的手里，何况，在某种程度上他对自己是有恩的，十二年前，若不是利用他的个人资源，自己又怎会有今天？
是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己是不愿意害人的，哪怕是一只小动物，自己都不忍心伤害，可是现在怎么办？去救他，先放过他一码，那岂不是自掘坟墓？回过头，他变本加厉怎么办？他去告发自己怎么办?可是没有时间考虑了，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就真的来不及了，要他死?要他活?这两种念头来来回回地撕扯她的神经，林采菊一连3天没有睡好觉，穆东篱受到的煎熬，她一点也没有得到幸免，甚至饱受的折磨更多，似乎他每一声痛苦的哀嚎她都能听见，他绝望的眼神她也能看得见。似乎她同样被置身荒郊野外，她能感知他的心慌，他的颤抖，他的饥渴，他的绝望。她整日心神不宁，无法工作，心灵无数次被拷问，就算是天衣无缝，警察抓不到她，可是上天知道，上天知道她做的一切！
事实上，一切都照着她最初的意愿发展，可是现在她为何高兴不起来?反而又滋生出更多的新的烦恼?几天来，她像一只老鼠，隐藏在黑暗的洞中，不敢见阳光。内心深处两种声音在较量，使她夜夜无眠，思虑过度，疲惫不堪，她的肉体仿佛被蚕食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原来那害人的比那被害的要承受的苦楚更多，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的灵魂渴望逃脱。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头，一路走下去，她将一生不得心安。是的，趁现在还来得及………………我要去解救他，不，我要解救的是我自己。
四天过去了，他的状况的确如林采菊想象的那样。他的精神已经被她凌迟了百遍，千遍………饥饿，寒冷一点点吞噬着他，黑暗，恐惧，孤独折磨着他。他心悸发慌，全身颤抖，浑身发冷………尤其是在黑夜，一团漆黑的孤寂，他羡慕那些小鸟，可以待在树上的小窝里，而现在，他无处安身，周围的他叫不上名字的树木非但不能保护他，反而摇晃的枝头蠢蠢欲动，密密的树叶后面，鬼影婆娑。他期望找到一棵他能叫的上名字的树木去靠一靠，就好比在他乡遇到老朋友可以去信任。
他想着有一棵榆树那就更好了，就像小时候他家后院的那一棵，虽然不高，但肉墩墩的榆树钱挂满树枝，他撸个精光，那滑滑的，清香的感觉仿佛就在嘴里，就算是没有榆树钱，能吃上几口榆树叶子也是好的。或者一个虫子也好，从角落里，地缝里爬出来，哪怕是丑点，吓人点，都无所谓，或者有一只老鼠，几只蚂蚁也行，或者几朵野花，蒲公英在哪里？平时碍眼碍脚的，随处可见，有时在公园的草坪上，甚至自己会上去特意踏两脚，在这里怎么一棵也见不到了?
他浑身瘫软无力，渴望小鸟做个捎信的使者，好让她的女儿来救他。渴望死前洗一个热水澡，渴望一场雨，哪怕是暴风雨也好，尽管他寒冷，可是他更饥渴。他头疼得不想睁眼，随手抓了一把草，放进了嘴里嚼着，嘴动了几下，很快迷迷糊糊，进入了半梦半醒状态。
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昨天就听到了，但是他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幻觉，林采菊没有来，她怎么能来救他呢？她不是和那只狼一伙的吗？自己的眼睛没有花，的确有一只狼，一直在跟着他，两只眼睛冒着绿光，不是狼的眼睛又是什么？他有时确信，有时怀疑，有时他的眼前红光，绿光，蓝光在闪烁，他仿佛看到了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可是突然间又变作团团黑影……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他再次昏睡…
他飘飘然飞上了天，一片白茫茫，温暖的雾气弥散在他周围，柔和的风吹开一道亮光，突然他见到了采菊，她头顶光环，插着翅膀，一路上呼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离得他如此的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摇晃他的肩膀，他能分辨出她的面孔，他甚至喝到了她水瓶中的水，他睁开了眼睛，不是梦，也不是林采菊，是一个女人正在喂他水喝。
“你迷路了吗？”她问他，她喂了他整整一瓶水。
他觉得自己好多了，她又递给他几块巧克力，一袋牛奶。他颤抖着手接过，一口气吃光了，喝光了。
他现在坐了起来，靠着一棵树。而她正在用手机自拍。
他的眼睛盯着她的包，仿佛正准备着匍匐地扑向前去。
“你不能一次吃太多，过半个小时再给你一些。”
“你能帮我走出去吗？”
“我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女人在找人，我估计她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你吧，一会我把你交给她就行了，我还要往森林里面去。”
“不要把我交给他，她想要害我，我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
“我看你是傻了吧，还是饿糊涂了? ”
“求求你，救人救到底，带我出去。”
她又拍了一些自拍照，又给了他一块面包和两个鸡腿。他有了力气，跟在她的后面走。她们走走停停，大约走了三个小时，他看到了小木棚，原来这几天自己已经漫无目的走了很远。
他没有看到了采菊和她的的父亲。
他在木棚中找到了自己的背包，自己的东西都在，他在一张纸上给采菊写了一个留言条。
“不用再找我了，我先回市区，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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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14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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