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楔子)
文/陈婉婉 编/雨燕
这一生,这么长,却少了一个能够最想与之共赏朝暮的人。
------题记。

楔子
殿中本来静极了,隐约有蝉鸣从窗外遥遥地传来。
风吹过御案上宣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清晰。萧泠寒的手却渐渐冷了,一点一点地松开,那指尖像是浸过冰水一般,无声地滑过芸音的手腕。
“关于这件事,你还知道多少?”他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淡然。
芸音低眉顺眼地道:“大概就这些了。您所知道的,就是我所知道的。”
“我所知道的就是你知道的,全部?”萧泠寒冷笑一声,盯着芸音的目光如同磨光的匕首一样锐利,
“你瞒得我很好,早知道他们二人有奸情,你好要我娶华瑶!”
“我当初只是给皇上一个建议,至于娶不娶表姐,是皇上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放肆!”
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萧泠寒嘴角一沉,一巴掌打了过去。
芸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那白底红梅的软素纱中衬出苍白的面孔,印在左脸上的数道血痕异常刺眼。她紧紧地拽着手绢,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微微一动,却像始终提不起力气一般。
“您生气,到底是因为我欺瞒了您宋渐辛与华瑶的关系,还是因为您爱上了华瑶?”
萧泠寒自知出手重了,心中满怀亏欠,走上前又亲手搀了她起来。
但是对于芸音的判断,他始终不肯承认。
“我又怎么会爱上华瑶那个疯子呢?”
“皇上喜欢谁、宠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宋芸音!”萧泠寒近乎咬牙切齿,黝黑的眸子里有幽然的火苗,透出明亮的光来,“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芸音把萧泠寒的手一把推开,咬着下嘴唇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她站起来后,微微地摇晃了两下,等站稳了脚跟,才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才转身,对萧泠寒露出半张红肿的侧脸。
“皇上想从我这里打探华瑶跟宋渐辛的藏身之处,我劝皇上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就算华瑶疯了不记得,但是宋渐辛可是牢牢地记得是我亲手葬送了他跟华瑶的骨肉,他们怎么会不计前嫌还找我帮忙呢?这件事看来臣妾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还请皇上另请高人吧。”
<一>
琅寰还没有被新京吞并的时候,与新京是分属南北两个势均力敌的国家。
宋家在琅寰是大户,保家卫国,后来到了大武神王时期,更出了一位王妃。那位王妃就是宋芸音和宋渐辛的曾外婆。
依着这层关系,宋芸音和宋渐辛的童年几乎是在王宫里与表姐华瑶一起度过的。青梅绕竹马,两小无猜忌,随着三个人的年纪逐渐长大,彼此之间除了儿时的依赖,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最先打破三个人之间平衡的,是华瑶。
她总喜欢看他穿一身浅绿色衣衫,拿着一把白扇子,站在船头吟诗。
她最喜欢听他用楚音吟诵屈子的《离骚》——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华瑶喜欢他,可少女情怀和身为公主的骄傲总是矛盾着的,让她拿捏不准对他的态度,只能不断地找理由挑他的刺:“宋渐辛,你好不要脸,自以为风流,其实是风骚;自比为芰荷,实则是翠葱。”
不管他怎么作践他,他也不气,对着她眉开眼笑。
他顶着一张秀色可餐的俊脸就往华瑶耳边凑,像暖暖的阳光照过来。
她时常在闺房里,顶着一块红盖头,原地转圈。她郁结,这么高贵的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无赖 加笨蛋呢?但是再转两个圈圈,眼睛花了,好像看到他抬手,掀起了自己的盖头。
后来从父王那里听来,原来宋渐辛本不是琅寰人,而是和琅寰对立的新京人。据说祖上世代为将,却因为琅寰家破人亡。当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都是欲除之而后快,以免养狼为患。
只有华瑶想的是,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母却是仇人,那他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自己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她不顾宫人阻拦跑出宫去。
她要找到他。
她最终在他们时常玩的耍的山上找到了他,他果然如她所想,失魂落魄。她心疼他,不离不弃地陪着他,她向他诉说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也坚决地告诉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变作什么人,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她在宋渐辛潦倒困惑的时期,走进了他的心里。
那天晚上,天下大雪,天色骤黑,他们下不了山,被困在山洞里。
也许是彼此取暖,也许是彼此想靠得更近些,所以在山洞里行了夫妻之礼。事后,宋渐辛也做出了男子汉的担待。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宋渐辛和华瑶手牵手回去,结果却可想而知——华瑶被王后亲自抓了回去,宋渐辛成为了阶下囚,送老爷官降三级,发配边疆守城。
<二>
就在宋家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宋家最小的女儿芸音也病了。
宋芸音从小身体就不好,这次病情来势汹汹,毫无征兆,多少药石送进肚里,都没见个反应,身子越拖越差。
这时挑起整个家庭重担的是宋夫人,丈夫仕途不振远在他乡,养子性命朝夕不保,而女儿又是一副危在旦夕的模样,再苦再累再委屈,她也将摇摇欲坠的宋家扛在肩上,一句怨言都没有。
那时候芸音将母亲的辛苦全都看在眼里,也想早日替母亲扛起这个家的重任,但是芸音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比自己先走一步。
宋夫人临终之前,将女儿喊到身边,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甘与怨恨,只是充满了遗憾。
“我没有照顾好你,也没有照顾好你哥哥。当年你哥哥的父亲救了我一命,你才得以平安出世。芸音,不要怪你哥哥,我们家如今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宋家气数已尽。要记住,这世间没有报不完的仇,只有偿还不了的恩,如果可以,你一定要救你哥哥,让他活下去。”
握着孱弱得如同一抹快要消失的青烟的母亲,芸音跟点头娃娃似的不断地点头,宋夫人这才平静地合上眼睛。
宋夫人出殡那日,本来是风和日丽的天,走到半路却天色骤变,阴沉如盖。
雨水纷至沓来,黑木棺沉如挂珠帘,雨水冲进眼睛里,温温热热地淌了一脸,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水还是泪。
有一天,宋府门前来了一位驼背和尚,自称有妙法医治宋三姑娘。宋三小姐的病其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时不时地犯着凶险,而她这十几年来就像走在黄泉边上,稍有不慎,就会掉进阴曹地府去。
驼背和尚也不吹嘘自己,不过闭门三天细心医治,宋芸音的沉珂便痊愈了。
中元前夜,芸音已能下床行走,她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天牢探望宋渐辛。
华瑶被软禁在宫中,至少还是锦衣玉食,有人照料。相比之下,宋渐辛的日子难过得多,她站在牢房外头,能够闻到他破破烂烂衣服下,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芸音心一软,对他的怨恨便散了一大半,轻声地唤了里面那个蓬头垢面的人一声哥哥。
蹲在地上的宋渐辛先是浑身一颤,然后抬起了头,愣愣地看了芸音好久,才将她从记忆里分辨出来。
他发疯似的奔向她,却被铁栏拦在外面,他又黑又脏的手透过铁栏的空隙,朝她伸了过去,拼命地想抓住她。
“华瑶呢?华瑶怎么没来?她是不是出事了?她现在好不好?”
芸音退了两步,满脸的悲切逐渐被冰冷所取代。她缄默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发疯。
然后她看到宋渐辛喃喃自语道:“她一定过得不好,不知道他们会对她怎么样。”
“她再不好,也不会比你坏到哪儿去。听说她有了你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明天我会去宫里看她。”
这大概是宋渐辛入狱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大喜过望,紧紧地抓住铁栏摇晃,在监狱中大喊大叫。
“真的吗?她有了我的孩子!芸音,我的好妹妹,明天你去看华瑶的时候,告诉她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她,让她保护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看着满心欢喜的宋渐辛,芸音挂在嘴角的冷笑越发瘆人。
“好的,我会转告她,要她保护好自己,以及你们的孩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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