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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八月十五,应老妈的意愿,回老家过节。我也不知道,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有什么可想、可恋的,然而,不论离家多久,或多远。回到了这里,总是让人有种踏实感。很亲切。 庭院前的落叶犹于思恋落了厚厚一叠。秋风席卷,落叶纷飞,本是佳节时日,也难免会让人心底深处一丝伤感。常言道“人走茶凉,人去楼空”。老家的房子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是没有人居住的。
照例我还是喜欢在村里四处转转,这已是我多年来回家必然的习惯。天空如洗,澄清又缥缈,轻柔的阳光在恬静的土地上自由开放,眯着眼,在广阔的田野里,我内心一片迷醉,我想,故乡永远都是老样子。总是那么的容易让人着迷。顺着眼前的羊肠小道,我继续缓慢的行走在稻田的四周中央,一阵风吹来,稻子们频频向我点头,招招手,好像在欢迎我的归来,也更像憨厚的乡亲,对我敞开热情坦荡的胸怀。这使得我的脚步越来越轻,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恍惚间,一老一少,从我跟前走过,老者姓陈,在陈家排名老二,所以大家都喜欢尊称他为陈家二爹爹,小的是他孙子,他俩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老人家戴着一顶白色的大草帽,赶着一头大黄牛,白色的草帽常年被汗水浸透,早已泛黄,如不细看观察,哪里知道那帽子原来是白色的。此时的小孙子,依偎在爷爷的身旁,欢快的像个百灵鸟,不时的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天真的昂起小脑袋问道“爷爷,爷爷,牛儿到底有没有吃饱呀”此时的陈爹爹总是满脸慈爱的说道,“牛儿吃饱咯,它在摇摆着尾巴咧”小孙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小小的心里有想法了,原来牛儿吃饱了,就是摇摆尾巴咧。后来孙子再大一点,家里的老黄牛,陈爹爹慎重的交给他了。每次牛从牛栏里牵出来,陈爹爹总会嘱托一番,“要看牛有没有吃饱,在牛背上就可以看出,饿的时候那儿凹下去,饱时就鼓起来了”陈家孙子似懂非懂的接过牛绳,坚定的点点头。因为老黄牛是爷爷最亲密、最重视的伙伴,也是一家人生计的顶梁柱。所以幼小的他,也非常的重视牛儿有没有吃饱,每至夕阳下坠,当陈家小孙子把牛交还给爷爷的时候,乐的陈爹爹总是笑呵呵的摸摸小孙子的小脑袋,又情不自禁的去摸摸老黄牛的脑袋。爷孙俩,又是一前一后······踏着夕阳,向袅袅炊烟处走去。
后来,陈家小孙子长成了大孩子,在一个草长莺飞的某个夏天,远赴县城踏上了求学之路。陈爹爹满脸喜悦中带着不舍,喜悦的是自己的孙子,终于不再像他没有机会读书写字了。不舍的是,小孙子如展翅的幼鸟,似大雁南飞,不知何时再回。与孙子在车站挥手告别,陈爹爹分明在悄悄的抹泪,这一别竟是永别。秋天是落叶之美,也是极其洵烂之后的薄暮。两个月后,陈爹爹去世了,枯叶更加衰黄了,秋风吹过,带走了叶,也带走了陈爹爹。陈家孙子不顾一切急急忙忙从县城搭车赶回来,爷爷的身体早已冰冷,一动不动。有人说,陈爹爹是活活累死的,到他病重时,查出有骨髓癌,有胃溃疡,一身的毛病。但每次,痛的他默不作声,坐在家门前的门槛上,一直皱着眉头,拿手按着肚子,等疼痛稍好一点,又拿起锄头下地了。
陈家孙子在陈爹爹的身上看到”人活着是一种态度,死了更是一种精神。”做人不留人话柄,但求问心无愧。 从奶奶的嘴里,陈家孙子知道,陈爹爹多么的舍不得走,叫二伯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心里明白,一松手,就永远撒手人寰了。硬是从凌晨两点多,痛苦的折腾到清晨五点,最后还是走了。除了放心不下老伴,最后的遗言竟然是外面的一百多块钱欠债,嘱咐老伴一定要记得还。其实,陈家的孙子就是我,陈家二爹爹,也就是我的爷爷,虽然他悄然的离去了, 但反而永远的住进了我的心里。算算时间,离他去世已经十一年了,但淳淳教导,依然犹言在耳。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依然用言传身教,去影响后辈的所作所为。这是世上最深情的爱。
秋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沿着门前的阶梯我缓缓而上,背着手宛如爷爷生前的样子,任由长长的思绪在秋风里肆意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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