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永恒
| （一） 岚与明相识于网络。而岚引起明的注意是因为岚QQ上那段很特别的个性签名：花儿用绽放证明美丽，时间用轮回证明永恒，我用什么来证明你，我的爱情？ 认识明的那一天，正好是岚送走了男友永的第五个年头。永去了遥远的国度，去追逐他远大的理想。在上飞机之前，永握着岚的手，踌躇满志地说：岚，等着我，等着我回来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岚没有言语，任无助的泪水淹没了自己的情绪。离别总是无法掌握的事，未来，更是难以把握。 不知为什么世上的男人总是那么愿意让爱自己的女人等待？可是等待是一种多么煎熬的事情。很多美好的情感就在这蹉跎的等待里耗尽了光芒与热度。没有什么可以经得起等待，包括爱情。于是，在永离开后，两个人的故事就像大多数影视剧里演绎的情节那样，先是遥遥的思念，炙热而迫切，然后是不可挽救的疏离。终于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之后，岚感觉到两个人的空间里已经充塞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两个人之间的对白变得陌生而空洞。爱人之间的感觉是很微妙的，也是很灵敏的，即使那个人身在千里之外，但岚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的心已经变得疏离与冰冷。最终在岚憔悴的叹息里，那个男人杳无音讯。 之后，岚大病了一场，又在伤感的情绪里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然后，她换掉了房子，抛弃了所有与永有关的记忆，让生活平淡如水。 她一个人在繁华的都市里平静而独立的生活，寂寞成了她唯一的朋友，与她时时刻刻如影随形。因为有大把大把的时光无法挥霍，她开始在网络里游离，开始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岚的文字里总流露着淡淡的忧伤，爱情是唯一的主题。她写着纯净凄美的爱情诗歌，写着哀婉幽怨的爱情故事，唯独把自己的爱情封存起来。岚感觉那个叫做永的男人带走了自己对爱情的所有热情与渴望。她深信自己今生不会再爱。女友总笑着劝她，岚，谈一次恋爱吧！你太寂寞了。你的文字让我心疼。岚惨然一笑，脑海里浮现出的依旧是永的影子。于是，她茫然的看着窗外，低低地说：我的爱情，已经死了。“世上的爱情，是杀不死的。”女友继续劝她。岚心里泛起隐隐的伤痛，“我曾经相信爱情，但是如今我两手空空。爱情是什么？来时无影，去时匆匆，我何曾拥有过它，永走了，他的爱也走了，我不知现在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的爱情曾经来过。我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爱过。我不再相信所谓的爱情，爱情不过是一场华丽的寂寞演出，都逃不掉曲终人散的命运。与其在谢幕时黯然神伤，还不如不去拉开这场序幕。“你需要拯救。”女友依旧不依不饶。换来的却是岚痴痴的笑。这个受过伤的女子，似乎看透了爱情而厌弃了爱情。 （二） 网络是一个巨大的容器，虚拟的空间里游离着无数寂寞的灵魂。在熙熙攘攘的寂寞中行走，岚的心冷的窒息。偶尔也有无聊的人来诱惑她，岚冷冷一笑，便把他踢出自己的视线。岚感觉自己像一只受伤的鸵鸟，把伤痕与痛楚藏起来，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这个寂寞的世界。岚也有几个不错的异性网友，偶尔会聊聊天，也会开暧昧的玩笑，但彼此都明了自己只是对方寂寞时光的填充。他们与岚一样的心灰意冷，也都不相信网络里会有真正的爱情。相处的时间久了，偶尔也会淡淡的想念，但是这些情愫只是因为寂寞太久后温暖碰触的瞬间都急于握住的一份稍纵即逝的温情，挥洒着淡淡的温馨但却无关于爱情。 岚在虚拟繁华的网络里穿行，优雅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寂寞，挥霍着自己无法释怀的孤独，沉静而冷傲。网络里的世界，光怪陆离，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暧昧情感发生，岚只是冷冷的看，淡淡的笑。对于沉迷于网恋的男男女女，岚总是那么不屑。这种虚幻的爱情都不过是一场寂寞烟花，在经历了短暂的惊艳与纵情后，很快就会衰败凋零。真实的爱情，身边的人都留不住，还指望这虚无缥缈的感情么？这样的故事看得多了，爱情更成了一种不可触摸的东西。令人彻骨的冷，锥心的痛。 于是，当明在网络那端给岚回复她的个性签名时，岚的回答令明不寒而栗。 明对岚说：花儿用绽放证明的美丽是刹那芳华的凋零，时间用轮回证明的只是尘世轮转的规律的永恒，真正的爱情无需证明，只要心爱着，爱情就存在着。 岚盯着明闪亮的头像，慢慢敲打键盘，每敲一下，键盘上似乎都滴下一块冰：如果，心死了呢？ （三） 如果，心死了呢？ 明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寒沙沙的凉。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怜惜。敏锐的感觉告诉他，屏幕对面的女子一定有着某种悲痛的经历，于是他说：“那就让我来拯救吧！” 岚的确需要一次拯救，但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明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么？岚不知道，但是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交往。 岚感觉明与自己一样是一个白日里过着平静独立的日子而把寂寞沉在心底的人，他的谈吐文雅得体，措辞严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又有一种故意拉开的距离。岚猜想明也许也是一个放不下惶恐与守望的人，或者也曾被爱情伤害过而不再接受现实的爱情。就是这种相同的机遇而触发了彼此心里那种同命相怜的怜惜。第一次聊天两人竟聊了三个多小时。明很健谈，他说时事，说工作，说文学，说感情，好像知识很渊博的样子。岚只是静静的听，偶尔回复一个淡淡的笑容。 午夜了，明试探的问：很晚了，你休息吧。你什么时候会在线啊？明有点恋恋不舍。 随时吧！岚淡淡的说。 那，以后我空闲了，找你聊天啊。好啊！岚静静的答。 对白简短而直白，但空间里却弥漫着一种陌生而安逸的温暖。 第二天晚上，岚写故事写得累了，就登陆QQ，看平时的朋友有没有在线的。这是她的习惯，写故事很容易让人倦怠，而聊天可能是消除倦怠的最好方式。离休息的时间还早些，岚害怕关灯之后要独自面对那些大片大片的黑暗，那会吞噬她本就忧郁的灵魂。 她刚刚上线，就看到了明的头像在闪烁，“来了么？” 她回复一个微笑的表情。难道他一直在等我么？但立刻她又飞快的否定了这个猜测。世上没有注定谁会为谁等待。尘世里的缘分都起起落落难以把握，何况是网络里的机遇？ “我一直在等你。”明的回复，让岚心里一热，眼睛竟然酸酸的。等待，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其中的滋味，岚体会深刻，可是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竟然在一面之缘之后，愿意等她…… “那我以后，早些来，不要你等，等待，很折磨人的。” 后来的日子里，每天晚上两个人都在固定的时间上线，说说话，聊聊天，每次都是明侃侃而谈，岚静静的听，岚感觉每次自己都像是在与明配合演出一场话剧。明是话剧的主角，掌握着戏剧的内容与节奏，而她的对白少的可怜。她只是很愿意静静的听他说。明真的很会讲故事，很平常的事件，由他讲出来，都会变得妙趣横生。在他讲完后，岚也总不忘回复一个淡淡的笑容，就像演出谢幕时，群众鼓励的掌声。岚是一个很合格的观众，演出中间，从来不打岔，不退场，无论演出精彩与否，她的掌声总是在恰当的时机里响起来。尽管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这掌声孤独的凄凉。 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角色发生变化了么？岚真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次，网络那边的明很忧郁的说：岚，这次，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今天的我好疲倦。想起平日，他讲故事逗自己开心的情景，岚似乎感觉不该拒绝他的要求。于是，她淡淡的说：我不会讲故事啊，如果，你愿意，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于是，岚开始慢慢的讲述自己与永的故事，那些在记忆里时刻弥漫着隐隐的痛，淡淡的香的时光。在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岚似乎看见永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他怜爱的轻揉自己的长发，温存的亲吻她明亮的额头，仔细摘下她衣襟上的落叶，柔情的弹落她肩上的雪花……然后，岚面对着电脑泪流满面。网络那端是明怜惜的叹息。很久不去触动那些往事，在泪光闪烁里，岚分明看到那些伤痕剖出来看时，尽管里面还流着血，但似乎也已不太疼痛。很长时间以来，她怕翻涌这些往事，这些伤痛似乎成了禁锢她心灵的一个咒语，封存了她对爱情的向往与渴望。她始终不明白那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分明已经从生活中消失了，他的影子已经远逝，他的爱情也早已枯萎，为什么自己还是站在被他伤害过的地方，固执的守望，忧伤的徘徊…… 但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咒语被自己解开，那个咒语其实就已经不复存在。 当岚静静的讲完这段故事，心里竟蓦然轻松起来。她对明说：我想我可以重新活过来。 明说：我希望在你重生的世界里，能有我的存在。 岚挂着泪珠的唇角竟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四） 我希望在你重生的世界里，能有我的存在。 很多个的夜晚，岚揣摩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久久不能入睡。好久没有失眠了。以前失眠是因为永的离开，这次却是因为明，因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夜晚总是人的情感最脆弱的时候，浓密的黑暗里涌动着深深的忧伤。岚蜷缩在沙发里，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的光斑在墙上来回晃动，心里一阵凄凉。她似乎听到寂寞在自己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声音。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最先浮现在她脑海里的这个人竟然是明。她又打开了电脑，QQ上，明的头像依然在闪烁。岚的心跳蓦然加速。 你，在？ 等你。然后是长长的一段沉默。沉默里却有一种微弱的温情在涌动。 明的头像在灰暗的夜里摇曳着一丝明亮的光芒，投射在岚苍白的眼睛里，岚眼眸里立刻掠过一阵暖暖的风。一层雾状的东西在弥漫。岚不由紧紧握住鼠标，这一刻，她真的好想留住这微弱的温柔来对抗这漫漫长夜里凄清的寂寞。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明说，然后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手机号码。 岚拿起自己的手机，一字一顿在键盘上按下那个号码。说不清为什么，一颗心竟跳的厉害，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生命真的已经开始重新跃动，血管里的血刹那沸腾，涌上脸颊时，竟然是灼热的痛感。她用力咬紧下唇，狠狠按下了接通键。但在对方还没有应答的时候，她又飞快挂断了。坐在电脑前面，她有点无所适从。 只是片刻，岚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明，岚的手竟激动的颤抖，她听着悦耳的手机铃声，就在音乐要终止的瞬间，她按下接听键。 岚么？远方明的声音醇厚而低沉，一阵温暖的气流吹过岚的耳垂，岚会心的笑了，发自内心的，很久没有这么会意的笑容了，岚的唇角似乎竟有些许不适。 岚，遇上你是我的缘。明在另一端低低地说，柔情款款。岚的泪珠噗噗跌落在胸前。 放下电话，岚走到窗前，看着窗子外昏黄灰暗的街影，轻声问自己：爱上了么？ 爱上一个人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以后呢？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份靠着网络传递的情愫，会有结果么？永，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在离开之后，都会不可挽回的消失，何况是生活在另一个城市里，毫不了解的陌生人呢？岚微微的苦笑。也许是错觉吧！明或许也只是自己寂寞生活的另一个填充，与其他的异性网友没有什么不同。这点刚刚萌发的情愫，也许只是自己用来对抗寂寞的方式。网络里哪会有真正的爱情，不过是一个个美丽的偶然，错误的相遇罢了…… 虽然，没有任何的期许，但岚还是渐渐习惯了明的陪伴。每天晚上十点，两人会同时上线聊天，说说各自一天的机遇，说说今天各自的心情，岚不再是话剧里的观众，她的台词渐渐密集，那些压抑在心底很久不为人知的语言，她一字一句挖出来传送给网络对面的明。这在岚以往的人生经历中是绝无仅有的。明是睿智的，也是善解人意的，他的评述总是恰如其分的切入岚思绪的紧要处。他明白她想表达的思想，理解她产生这种思想的缘由，他是真的很懂她。 有时候，两个人会因为对一件事件态度的认同而感叹，有时候也会因为观点不同而争执，每一次争执都以明的低头认输而告终。岚对于明的这种绅士作风大加赞赏，赞赏之外，分明还有另一种情愫在滋生，他的包容与退让，让她有种被怜惜，被宠溺的味道。 两个人似乎都感觉到这份情愫的微妙变化，但又都装作不在意，在沉默的境遇里体会着这丝情愫的美好，也许这就是传说里的心有灵犀吧！ 明似乎很忙，有时候也会不在线，但他不在线的时候，总会抽时间给岚打个电话，也许是三言两语，也许只是一声问候，甚至有时不等岚接起来，他那边就已经挂断。但他似乎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告诉岚，他一直在想着她，无论他是多么的繁忙，无论他是怎么的脱不开身。岚总是很委婉的劝他：如果很忙，不打电话也没关系的。但明总是说：无论什么事都不及给你打个电话重要。岚立刻泪流满面。“岚，每天我都要知道你的音讯，不上线，我就发短信，不发短信，我就打电话，我只想知道这一天，你过得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上线，没有短信，没有电话，那只有一种可能，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岚顷刻间泪水泛滥。这算不算明的表白？这是不是明的承诺？曾经有一个人给过自己同样的关怀，同样的的承诺，可那个人还是绝然的走出了自己的生命，那这个承诺，自己还可以相信么？ 那一刻，岚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自己贪恋着明的温暖，但却不能给明任何的期许。曾经受过伤的心，使自己始终不敢放手去爱，怕没有将来，没有好的结局。但是，真的要让自己离开明么？一触及到这样的念头，心里就会有隐隐的恐惧。这么久了，上线聊天成了一种习惯，接听电话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明真的从网络里消失了，自己会怎样。难道真的爱上了么？这种朦朦胧胧的牵挂，这种恍恍惚惚的担忧，就像爱情悄然临近的步伐。 静下心来的时候，岚也会隔着虚拟的时空猜想明的态度。 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试探，但透过明那些偶尔发出的深深浅浅的忧郁叹息，岚还是分明感觉到了他隐忍着的激情与无奈，其实他与自己一样的矛盾。也许，两个人真的太相似了，很多事无须明了，只要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应，那颗易感的心灵真的就可以敏锐的触摸到彼此内心深处隐匿着的语言。 对于这么一种突如其来的情愫，明与岚一样的不知所措…… （五） 因为同样的惶恐与迷茫，因为同样的伤痛与疑惑，岚与明在体会着心有灵犀的微妙喜悦时，也很自觉地维持了一种距离。所以这段感情始终处于幽幽暗暗之中，有点松散拖沓，有点缓慢低沉，甚至有那么点漫不经心。 岚知道在明心里也一定隐藏着一段悲伤的故事，只是一份男人自傲着的矜持与尊严才使他压抑在心底，一直不吐露。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了解与接触，岚能敏锐的觉察到明细微的情绪变化，她知道明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伤痛的善良男人。虽然岚无法准确的猜测出他伤痛的具体原因，但是她可以预见他的苦痛可能比自己还要深刻。 面对自己的伤痛，每个人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式来疗伤。岚选择了倾诉，但明却选择了独自隐藏。也许，最终他也会像岚一样的把自己那些伤痛倾诉出来，但至少现在他依旧在坚持自己的沉默，走出心灵的藩篱，这个过程，他可能比岚需要的时间还要长一些。 每次一想到明隐藏在坚强面具下的那颗正在泣血的心，岚的心，竟然会隐隐的疼。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很深切的怜惜，就会在岚的心底翻涌。想起明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那让我来拯救吧！而此刻，却成了她很想对明说的一句潜台词。 明，让我来拯救你吧！ 有时候，岚兀自这么想象着，心里就会泛起一种委婉轻柔的涟漪。 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岚坚持不主动提起明的过往，揭开别人旧日的伤疤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岚不想自己那么残忍。她相信终有一天，他禁锢的心灵也一定会向她打开，就像当初自己在他舒缓的温情中不经意的敞开自己一样。而现在，她只有静静的等待，等待着他的信任，等待着他的坦诚，等待着他放下自己的矜持向自己慢慢的靠近。 岚知道想让一个性格倔强的男子坦然承认自己脆弱的那一面，会很难很难，除了自己要有良好的耐心，还要给他足够的温暖与柔情，让他意识到这种敞开，不是伤害，而是治疗伤痛的唯一妙方。这种悲哀的释放，不是自己太软弱，而是为了扔掉包袱轻装上路。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总是很有限的，一颗流着血的心灵需要的不是掩饰，而是倾诉悲伤，释放悲伤。 于是，岚不再被动的接受明的关怀，她开始有意识的主动接近他。她开始主动给他发短信，虽然只是简短的问候：在干吗？起床了么？吃饭了么？但就这简短的句子，岚却觉得是那般沉，因为同这信息一起发出的还有自己充满期许的心。每次发完信息，她的心就也就开始惴惴不安了，她会不断猜测他的答复，不断思量他是否会回复。她很怕自己的信息有去无回，如石沉海底。 还好，很多时候，明的回复很快。但也有的时候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那时，岚的心就会在焦灼的等待里迷失：那种感觉像极了永消失之前的状态。她紧张的把手放在胸口，那颗心竟然在隐隐的疼，眼睛开始湿湿的。她担心什么呢？她害怕什么呢？怕他有什么意外，还是怕他疏忽了自己的关怀？ 但当明的问候穿越时空而来的时候，岚那颗悬着的心便立刻泛起甜蜜的温柔，曾经的担忧荡然无存。他还是好好的，他依旧会温柔的给岚一个解释：刚才在开会，不便回复。刚才有同事在，不好回复…… 有时候，也会打电话，打电话只因想听听他的声音。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每次，要主动给明打电话之前，岚总会在心里提醒自己几遍：我没有想他，我也不是在向他示爱，我亲近他，只是为了要拯救他。而我之所以要拯救他，是因为他曾经拯救了我。岚，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也一定要让他的伤好起来。好朋友，就应该承担彼此的伤痛，不是么？ 用力咬一下嘴唇，输入那个号码，那个在心里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岚对数字一直很排斥，很少刻意的去记朋友的号码，但不知为什么明的号码却记得如此清晰。 放下电话的时候，岚就又后悔起来，之前的所有托词根本就是一种自欺欺人。其实是自己在为自己接近明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的真相就是自己根本就割舍不掉对他的那份记挂与牵念，自己可能根本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向他走进的渴望。 那一刻，岚就会感觉自己很好笑，很傻气，但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她分明看见自己的心在爱与不爱的边缘上挣扎，自己的一份情在虚拟的时空里伸展蔓延，但又进退两难。 （六） 事情的发展的确太出乎人的预料，应该说是太出乎明的意料。明从没料到QQ上一个偶然的相遇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平时明基本不上网浏览，偶尔上网只是查阅自己需要的资料或者看看热点新闻，更不网聊。他总认为网聊纯粹是浪费时间，有时间网上聊天还不如与身边的朋友聚聚的好。素未谋面的人，会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身边的哥们总笑他守旧落伍，是E时代的落伍兵。朋友桥为了改变他，还特地给他申请了一个QQ号，“老哥，有机会的话，上网试一试，说不定会上瘾。不要太苦自己，如果闷了，网聊是不错的消遣方式。” 好像，那个下午，真的是无聊至极了吧，明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消遣自己的时光，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登陆了桥为自己申请的QQ号。 明走进了聊天室，但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一个个色彩鲜亮的网络ID往来穿梭，闪的明两眼发晕，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网聊，熙熙攘攘的冷漠的繁华。 明真的有点无所适从了。他在里面呆了一会，也没有人理他，他便轻移鼠标想下了，但一个很奇怪的ID，落进了他的眼帘：有病的树。真是缘分呢！因为桥给他起的网名是：啄木鸟。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啄木鸟，有病的树，好似有点缘分，于是他点击那个ID，加她为好友。很快，她有了回应，她同意了他的请求，当她的头像闪现在好友列表上的时候，明一眼就看到了那段个性签名：花儿用绽放证明美丽，时间用轮回证明永恒，我用什么来证明你，我的爱情？ 用什么可以证明爱情？怎么会有人这样的疑问。真正的爱情，需要证明么？自己用五年的时光坚定不移的守候着自己的爱情，尽管她已经不能给自己任何的回应。但是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其实一直爱着她。心里爱着，爱情就该是存在着的。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女孩，一定有着一段很伤痛的经历，也许还是曾经被爱情伤的很深，所以才不再相信爱情。在明的心里，爱情是一种信念，只要你坚信世上的爱是可以永恒的，只要你愿意去坚守，爱就是一种永恒的存在。明很想把这些话说给这个女孩听。 于是他也就这么说了：花儿用绽放证明的美丽是刹那芳华的凋零，时间用轮回证明的只是尘世轮转的规律的永恒，真正的爱情无需证明，只要心爱着，爱情就存在着。 真的，当初的相识，目的就是这样的单纯，明只是想让岚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心爱着，爱就存在着，爱着的心就是爱的证明。 但当岚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时，明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了一下： “如果，心死了呢？” 虚拟的空间里因为这冰冷的话语而泛起一股浓浓的寒流，而在这冷漠的气息里，明的心跳的剧烈，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惜。 “那就让我来拯救吧！” 明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回复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是不是这样的回复太过唐突？消息发送过去，很久没有回音。明有点忐忑不安，于是他急忙调侃似的解释说：你是一棵有病的树，我是一只啄木鸟，我正好是你的医生啊！那边有了回音，传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明轻轻舒了口气，嘴角浮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因为对面女子的寡言，明不得不尝试着谈论各种各样的话题，他怕这说话间隙里出现的那些长长短短的空白，那样，他就会无所适从。还好，银屏对面的女子虽然很少说，但态度一直很配合，有一种宁静的温柔。 这么善良的女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让她会爱情如此灰心？让她的心灵如此忧郁？他遏制不住自己亲近她的渴望。他想自己应该帮助她走出这片阴霾。 当初走近她，就是想帮助她走出心里那片浓郁的阴霾，但是在人生不可预知的机遇里，谁又是谁的救赎呢？到最后，明才发现真正需要救赎的是自己。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而且是大错特错，但是当他企图修正这个错误时，才发现哪怕稍微移动一点旧时的轨迹，都会带来心底那一种隐藏着的深深的痛。 桥说网络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一条细细的网线，就可以把整个世界的人或事推到你的面前。但现在明却感觉网络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自从认识了那个叫做岚的姑娘，这条无形的网线不知什么时候，就捆住了什么。原来，距离真的不是空间上的。在认识她以前，他不喜欢网络，但认识她之后，他却离不开网络。因为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他感受到一种深深的不舍。明听很多朋友提起过网恋的事，难道自己真的在网恋？这种网络爱情终究不会有好结局，可是面对网络那端那个沉静而忧郁的女子，他的心却不由随之沉沦。他甚至开始相信缘份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 （七） 那一夜，当他听完岚与永的故事，坐在电脑前，他心绪难平。从来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情感体验：对于岚失恋时的痛苦有无限的怜惜与同情，对于她五年来寂寞的坚守而感叹和遗憾，对于她对美好过往的难以忘怀有点淡淡的失落与伤感，但最为深切的感觉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那种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在岚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伤痛，一样的落寞，一样的隐忍与倔强。莫非，她就是自己失落在世间的另一个灵魂么？他难以克制自己想要走近她的欲望，禁锢了这么多年的情感，此刻却在心中春暖花开般的绽放。 当岚静静的说出，我想我可以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明不由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想我也可以重新活过来。而这句话也是此刻明想要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可以重新创造一个世界，而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他知道也一定会有一个亮丽的身影傲然挺立。于是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在我重生的世界里，我希望可以有你的存在。 当他把这句话输入键盘时，“我”与“你”竟是颠倒的。 “我希望在你重生的世界里，能有我的存在！” 是的，也许，在明的意识里，岚的灵魂早就已经与自己的灵魂融为一体，自己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是她，哪一个是自己。自己对岚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也都是自己想对自己说的！他感觉，自己这种复杂的心境，这样微妙的语言，她会明白，也只有她会明白。 这次，她没有回应，那些熟悉而寥落的掌声没有再在寂寞的空间里响起，第一次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网络里。 看着岚的头像瞬间灰暗下来，明怅然若失。他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让自己坐的舒服些，目光却落在电脑旁的一张照片上：照片里那个笑起来嘴角绽放着两个甜甜酒窝的女孩曾是他待嫁的新娘。 五年前，如果不是那次交通意外，她应该早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说不定宝宝也早该会走路了吧。可是，命运好像对他总是那么不公平，每一次当他面对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命运总是硬生生的把幸福从他手里夺走。他的运气一向不好，但好在他是坚强的，当医生把她的诊断书拿给他看时，他流着泪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最爱的菀儿成了一个植物人，她不会再笑给他看，不会再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她的一生将与药物为伴，医生说，也许有一天她会醒过来，也许有一天她会在沉默里永远的离去，她的未来是一大片未知的空白，存在着太多的变数。 身边的亲友都劝他，放弃菀儿吧，毕竟还没有成婚，毕竟你还太年轻，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责怪你。但明还是选择了坚持。因为自己对菀儿许下的那个诺言。 “明，会爱我一生一世么？” “会爱你一生一世。” “忠贞不渝，不离不弃？” “对，忠贞不渝，不离不弃。” 他答应过她的，所以，他必须做到。就算菀儿已经不能再感知他的爱，但他还是选择了坚守，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是成了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哪怕是再也不会对他的爱做出任何的回应。爱的誓言，是不能轻易违背的。 此刻，昔日那些曾经炙热而诚挚的誓言再次悄然划过他的心脏，揭起了那些久已结疤的伤痕，一股殷红的血汩汩涌出。 菀儿那张甜甜的笑脸，在明的眼眸里渐渐模糊。明痛苦的俯下身子，浑身冰冷。心里如同飘起一场大雪，六月飞雪。 “明，你说爱情是什么？”记忆里的菀儿歪着俏丽的小脑袋，痴痴的问。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傻丫头！”明的笑容也曾是那么的明朗。 “爱情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对不对？” “对对对，爱情还是天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些海誓山盟哟，还在耳边一遍遍的回响，那些幸福相守的瞬间还历历在目。可是自己的心却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明在心里一次一次问自己：爱情是什么？是什么呢？ 爱情是什么？所有爱着的人都会这么苦苦的追问，也只有爱着的人才会这么追问，以便给自己经历着的爱情确定一个明晰的定义，给自己一个执着坚守的理由。 爱情其实就是一朵云，变化莫测，飘忽不定，或许会萦绕你一生，不离不弃，或许会化成一阵风，不知如何就悄然而去，但更多的时候是幻化成你心头的一场雪，六月飞雪，瞬间冰封一颗炙热的心。此刻淋漓在明心里的这场雪，正慢慢冰封着他楚楚欲动的情感。他不能纵容自己的背叛。一接触到“背叛”这个字眼，他不由浑身一阵冷战。但是他真的找不到第二词来形容自己的这种行为。自己的确是在背叛自己与菀儿的爱情…… （八） 明看着菀儿的照片，双手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枝烟，颤巍巍的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那张俊朗的脸庞在缭绕的烟雾中痛苦的扭曲。 五年了，他从滴酒不沾到千杯不醉，从讨厌吸烟到成为地道的瘾君子，漫长守候的岁月里那些心酸的寂寞，凄凉的孤独，无人可以体会。大家看到了他的变化，却看不懂他只是在借这个几乎自虐的过程来麻木自己的神经，来懈怠自己对情感的欲望。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面对那么多的诱惑，坚守一个天长地久的诺言，是多么的不容易。看身边未婚的年轻人走马灯似的更换着恋爱对象，围城内的人在围城外一次次暗香浮动……明偶尔也会追问自己的这种坚持是否真的有意义。但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更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他不能丢弃自己做人的原则而潇洒生活，更不允许自己背离自己心底那条道德底线。只要菀儿还有一口气，他就不能弃她而去。 桥总笑他：明，你是圣人啊，断七情绝六欲简直成佛了。 如果明是圣人，那桥就是一个俗人，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家里有着如花似玉的老婆，外面有着小二小三，还时不时与网上结识的某个MM来段一夜情……明总笑他：都说因果有报应，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你头上，你太不厚道了……桥大笑：你不知道啊，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哈哈！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因为每个人的人生观不同，造就的个人的人生境遇也就如此不同。有几次，桥怂恿着明去“放松一下”，都被明很坚持的拒绝。他不允许自己对菀儿有任何的背叛。 五年了，每天傍晚下班后，明就从自己办公楼下乘坐56路车去城郊那座保健院去看护他心爱的菀儿，从市中心到城郊，两个小时的路程里，风景不断变化，从繁华到荒芜，从物欲到贫乏，就像看尽了这尘世的万千苍桑。 这条路，明一走就是五年，风雨不误。每次在菀儿身边逗留一小时，五年，1826天，1826个小时，折合一下是75天吧，75天无言的相守。其他时间，明必须用来辛勤的工作，以支付菀儿高额的康复费用。在三年前吧，有一段时间，公司资金运转出现问题，拖欠几个月的工资，但菀儿的康健费用却不能拖欠，在工作之外，明不惜去建筑工地出卖自己的体力去赚取一份费用来维持菀儿的治疗，他一向是文弱的人，那段时间里他却吃尽了苦，受尽了罪，他为了她拼了命似的劳作，但她却一无所知。 她不再是那个心疼他怜惜他的莞儿，无论他怎么痛，怎么苦，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哪里，苍白的脸上一片凄冷的光芒。 只一次，身心疲惫的明紧紧的抱着她，摇动着她，大声呼唤着她，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她能陪他说说话，能再对他甜甜的笑一笑，他想让她分担自己的苦与痛，自己真的好孤独，好疲倦，他也很希望可以在她温柔的怀里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片刻，但是，这些她都不知道，她什么都已经不知道。她听不见他的呼唤，看不见他眼里的泪，无法体会他心里的苦，她只是安静的承受着他所做的一切。 那一刻，看着病房里雪白的墙壁，病床上毫无知觉的菀儿，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第一次，明开始追问：自己这样的坚持是否真的有意义？ 离开保健院，明一个人孤单单的踏上回城的公交车，看车窗外寥落的繁华，心里一片没落。大巴的车厢里正放着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缠绵悱恻的爱情歌曲更引发心底里那淤积着的忧伤，明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一种心酸的寂寞。 回家后，他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原来醉酒的感觉是那么奇妙，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烦恼与忧愁，他慢慢恋上杯中物，也渐渐学会了吸烟，烟酒成了他消解寂寞的灵丹妙药。就这样，悠悠一支烟，苦苦一杯酒，陪他熬过一个个的寂寞凄清的日子…… （九） 那一夜，他又喝多了，醉意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一个妙龄女子款款而来，轻舞水袖，舞姿曼妙，是岚。他想象里的岚，那一刻，他竟然发觉自己是那么的想念她。他慢慢打开电脑，登陆QQ，岚的头像安静的沉默。 他痴痴的看着那个头像，与岚用文字相互取暖的片段像明明暗暗的电影胶片在脑海里一幕幕的上演，他知道：自己爱上了她。尽管自己很不该，但自己已经无法克制自己走进她的欲望。 忽然，岚的头像竟然在闪烁，她上线了，在他非常想念她的时候，她真的如约而至。 明的心在那闪动的光芒，走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 “你在？” “等你。” 其实放在明心里潜台词是：想你。但是他不敢说口，怕一出口，就会吓坏了她，于是他轻轻的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好想听听你的声音，让我轻轻触摸你的真实，我不想再要一个虚幻的影像，我想知道你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你不是屏幕上那个表情木然的QQ头像，也不是一串串跳动闪烁的文字符号，你是一个真实的女孩，活生生的坐在我银屏的对面，你不是虚拟的影子，我想慢慢走近你的真实。触摸你的真实，多么深切的渴望！岚，你了解我的渴望么？ 他打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期待她的回应。她懂他的心意么？她是否有着与他一样的渴望？ 终于，他的手机铃响起，但又飞快的挂断，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他心潮澎湃。 她在犹豫，但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他飞快的拨了回去，然后是惶恐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终于还是接了。 “遇上你，是我的缘。” “同感。” 当她的声音穿越慢慢时空送进他的耳膜，他紧握手机的手，激动地颤抖。她是真实的，她不是不可触摸的幻像。她的声音甜美轻柔，就像三月淅淅沥沥的小雨，曼妙而悠扬。他爱上了这份真实。 但是当明挂断电话，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意识回到冰冷的现实。清醒了的理智恶狠狠的站到他的对面，嘴角是讥讽的冷笑。明，你做了什么？你不觉得自己错的有些离谱了么？ 你给不了岚任何的承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你什么都给不了她，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是的，我是不该招惹她，我应该把她从脑海里抹去，但是真的让岚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么？他的心在隐隐的痛，殷红的血汩汩流动。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影像已经在心灵深处矗立成一棵参天大树，不要说连根拔起，就是稍微动一下枝蔓，都会钻心的痛，这种痛，他难以承受。岂止是难以承受，就是没有她的消息，他一天都会坐卧不宁。每次打电话都郑重其事的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但是每一次又都违背自己的意愿，给她打电话或者上线聊天，成了他生活的重心。他矛盾着，犹豫着，一条短信，编辑了删除，删除了在编辑，最终还是发送，那个电话号码，输入了，清除，清除了再输入，结果还是打出去，有时候，痛苦之间又会不等她接起，就慌忙挂断。心爱的姑娘啊，你可知道这颗心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承受着怎样的挣扎与痛苦？经历着怎样的迷茫与徘徊？ 最终，心累了，妥协了，算了吧，随其自然吧！也许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淡了，他开始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这也是岚需要的。 （十） 如果事情就这样下去，这段感情也许会永远在正常的河道里奔流，而不会中途改道，但是偶然的事件往往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成为整个故事的转折。 那一天，明正在办公室核实一份报表，手机铃声蓦然响起，他看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心里一阵激动。是岚，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打给自己。 他的呼吸在稍稍停顿了几秒钟后，飞快的接起电话。 “猜猜，我是谁啊？”她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遥遥传来，曼妙而悠长，似乎携带着三月里甜蜜的花香，明的心里蓦然绽放了一个春天的绚烂。 “猜猜啊，我是谁啊？”她的语气有点孩子气的天真与顽皮，有着女子佯装发怒时的娇嗔与柔美，这与平日里那个沉静忧郁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你，岚啊！你的号码，我都拨了不下一百次了，早就记住的了。” “一百次？这么多了？原来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她在那边幽幽的叹息。 “是啊，快一年了！” “时间好快啊！”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又一起默契的笑起来。 “你……”两个人又都是同时开口。“你先说吧！”明笑吟吟的谦让。 “也没有事啊，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手机里，他几乎能听到她高低起伏的呼吸声。高低不平的也许还有她不经意里流露出的心事。 （十一） 明沉默了。第一次主动挂断了电话。任由一颗心慢慢沉入海底。那一刻，明感觉自己像一个陷落在蛛网里的昆虫，无力而孱弱，一场预见的悲剧正要在他的生命里上演，他想要挣脱，但一根无形的丝线却紧紧的困住了他，收紧，再收紧，直至窒息。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应该快速的结束这一切…… 宁静的夜里，明看着手机上那些闪闪烁烁的数字，心里翻腾着潮水般的痛，看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他的心也一阵一阵的收紧，9点50，不知她会不会来？按往日的习惯，只要没有收到他的短信或者电话，她就一定会上线，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开了电脑，登陆QQ，岚的头像闪着耀眼的光芒。明喜出望外。 “在等我？” “是。” “我迟到了。” “不是，是我来早了。”岚给了他一个调皮的表情。 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有话对我说？是么？” 岚是聪明的，也是敏锐的。即使身隔千山万水，但从他这一点细微的变化里她还是察觉出了他的情绪。 “是。” “说吧！” “我，有未婚妻。岚……” “但是她已经不爱你了，对么？” “不是她不爱了，而是她无法爱了。她在一次交通意外中，伤了，成了，成了植物人……”当明打下这几个字时，眼里的泪水滴滴答答的散落在键盘上。 “很多年了么？”岚轻轻的问，但心里升腾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那种感觉似乎心里的某个地方再被一把钝笨的小刀慢慢的切割着。 “五年。” 五年，一段与自己的痛一样长的时间。 岚不再说话，那种心被切割的痛却越来越真切。她不再言语，静静的听着明讲他的故事。讲这五年里，他寂寞的坚守，痛苦的挣扎。自己的疑虑与困惑，讲到后来，他的叙述里竟有了她的名字，他细细倾诉这段时间里对她的思念与牵挂，对她的怜惜与不舍，还有他在这两段感情里的忏悔与彷徨…… 在他的叙述里，岚用那颗善良易感的心感受着他的伤，他的痛，他的无奈，他的悔恨，他的情不自禁，他的难以割舍，他的迷茫与彷徨，他的隐忍与挣扎…… 在他低低的隐泣里，岚的泪水点点滴滴洒落在键盘上。那一刻，她真的好想真切的站在他的面前，轻轻的偎依他的胸膛，温柔的擦拭他的泪，怜惜的抚慰他的伤。但是身在千里之外，她无能为力，她只好借用自己的文字来温暖那颗泣血的心，她只能用她心里最温柔的话语来抚慰屏幕对面那个脆弱无助的他。 这一刻，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什么？要怎样的方式才能温暖那颗苦涩的心？是爱，深深的爱。 于是，她很郑重的在键盘上敲下三个字：我爱你。 明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三个字，心里一阵眩晕：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爱你。”岚的泪如决堤的水肆意奔流。 “明，我爱你。”岚反复传送着这三个字。她不再犹豫，不再逃避，不再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迷惘了很久的心事，隐埋在心灵深处的语言。 “明，我爱你！你……爱我么？” 明的心激动的几乎跳出胸腔，“是的，岚，我爱你。” 这一刻，远隔千里的两个人，屏幕对面的两颗心在历经了长长的等待与煎熬之后，终于在虚拟的时空里紧紧相拥。 说什么网络虚拟，说什么道德戒律，当爱情真正来临时，一切都化为乌有。 爱，从来就是一种敢于承担的勇气，敢于追求的力量。 也许，对于在爱情里受过伤的人来说，再次提起这个字的时候，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意志，但是，当那份爱情真的姗姗来临，谁又能阻止这场心灵的交汇？ （十二） 幸福与快乐来的如此飞快，那些弥漫着沉醉与痴迷的日子在相爱的心田里春暖花开似的绽放。激情四射，柔情缠绵的时光在空间里流淌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恍惚的迷离。岚似乎走进了一个绝美的梦境，完全陷落在一个理想而纯净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充满了春光旖旎的幻想，充满浪漫温馨的气息，爱情是唯一的主题。 往日那个沉静忧郁的女子消失不见了，她的脸上总是笑意盎然。与明隔屏而坐时，她灵动的指尖总流淌着不绝的思念与甜蜜的呢喃。那些承载着满腹柔情的文字足以让那冷冷的屏幕心旌神摇。闲暇时，她悠然的坐在阳台上，任清凉柔和的风吹过长长的发丝，凝视着空中那一片片姿态万千的云朵，默默猜想着远方的明该是怎样的神情，然后会兀自动情的呢喃些不为人知的呓语，心里便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温暖。原来，外面早已经是春天了！ 走出忧郁，她欢快的舒展着自己亮丽的心情，她开始试着勇敢的面对眼前这个真实的世界。以前，她总习惯生活在自己的那片小天地里，在那片黑白交替的夜里，拒绝阳光，拒绝温暖，但现在她喜欢生活在外面的阳光下，经常一个人漫步街头，踏着轻盈的步子，穿梭在繁华的人群里，发丝里，衣裙上，目光中都淋漓着煦暖的金灿灿的霞光。她本就是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子，是原来的阴霾遮蔽了她的光芒，但现在不同了，她重生了，她的青春再次盛开在绚丽的阳光下。 当她的女友虹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被惊的目瞪口呆。 “岚，你恋爱了？你浑身都在闪闪发光。” 岚娇羞的笑着，一脸沉醉。 “铁树开花了？小龙女遇上了杨过了？”虹继续自己的探索。 岚点头默认，唇角荡漾着幸福的涟漪。 “不容易啊！”虹感叹着，“岚，对于这段感情，你好像已经很投入了。” “难道我这么不会掩饰自己么？”岚歪着头调皮的微笑着。 “如果不是你不会掩饰，就是你的爱太深，你根本无法掩饰那份爱。” 岚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片灿烂的痴迷，“是，爱太深。虹，我克制不住自己的爱。” 虹笑了。“看来当初，我的提议是正确，你的确需要谈一场恋爱。怎么样可以让我一睹过儿的芳容么？” 岚微笑着摇头，“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网恋啊！”虹的嘴巴作“O”状，好久没有合上。 “你的转变也太大了吧！网恋？从封建社会的闭关锁国一下跳跃到时尚新潮的E社会？你没事吧？” 在虹眼里，岚像《神雕侠侣》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小龙女，是个纯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水晶人。她是古典的，传统的，聪明的，倔强的。是现代奢华的都市生活的绝缘体。她真的很难想象就这样一个沉静冷傲的女子会选择了这么一种新潮的另类的方式来演绎自己的爱情故事。 “以前，你曾对我说过，你不相信网络里的爱情。岚！”虹叹息着。 岚调皮的一笑：我说过很多话的，你怎么偏偏记住了这句？ “岚，我想提醒你，网络里水很深，你怎么知道你遇上的不是爱情骗子？看昨天的报纸了么？一个女孩沉迷网恋去见网友，结果遇害了。” “但是，我知道，以前报纸上也报道过有一对青年人因为网络而结缘，真的走进现实，结婚了呢！”“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让那个他走进你的真实呢？” 岚脸上的笑容慢慢隐退。“我没有想过。” “如果，过去没想过，但现在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虹的告诫语重心长…… （十三） 10点过10分，岚静静的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个安静的小企鹅出神。她始终没有勇气去点击登陆，她知道此刻的明也许正在焦急的等待她的赴约。但是她却不能再像往日那样迫不及待的去奔赴这个约定。 虹的话始终在脑海里回荡，想没想过让他走进你的真实？如果过去没有想过，现在你应该好好地想一想。沉浸在滔滔爱潮里的时候，理性永远比情感脆弱。但是战败了的理智也不会甘愿退出自己的战场，它只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伺机反扑。理智知道，无论多么强烈的感情都不会永远燃烧，都会再极尽燃烧之后慢慢的平复，那在情感的烈焰渐渐懈怠的过程里，它的伺机反扑一定会反败为胜。 此刻，岚的理智就在慢慢蠕动，苏醒的理智使她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段感情。 爱情最好的归宿是什么呢？是这样遥遥的隔屏相望么？是这样隐匿在文字符号里的卿卿我我么？如果，有一天，明从网络里消失了，除了这大段大段的聊天记录，除了一个记忆深刻的手机号码，除了一个冷冰冰的躺在网线里的E－mail地址，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他曾经来过自己的生命？ 绕来绕去，岚又站在了自己感情的原点：我用什么来证明我的爱情？明，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爱情？什么可以证明你对我的爱不是虚无缥缈的幻象？你给我的爱是一份真实的存在？你拿什么证明你爱的真实啊？你有没有想过要给这段感情一个怎样的结局？ 曾经以为面对爱情，自己是很特别的一个，可以不要结局，不要承诺，可是真正面临爱情的时候，自己仍是平凡女人中，最平凡的那个。爱，就是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就是要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与你共度一生。我不要你站在远处痴痴的想我念我，我不要依靠一条网线传递彼此的喜怒哀乐。我想你到我的身边来，高兴时，陪我一起笑，伤心时，陪我一起哭。我不要你的影子隐匿在语言文字里，我不要你的爱是我握不住的虚无。我想你真实的牵着我的手，漫步在夕阳的余晖里，我想你紧紧的拥抱我，在我每一个孤独难眠的长夜里…… 明，你明白我的心事么？你可以给我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么？以前，岚什么都不愿对明提起，害怕给增添他新的精神压力，害怕给他造成新的心理负担，他已经爱的很苦很累了，但是此刻自己又是那么克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明，面对这么深沉的一份爱，这么痴迷的一颗心，你怎么舍得不给她一个归宿，你怎么舍得让她在外面游离？你怎么舍得？ 这么想着，岚的泪水溢满眼眸。这时，手机铃声悠然响起，岚看了一下，是明。他一定是等的焦急了。岚接起电话，抽泣着艰难的追问：明，请你坦白的告诉我，我们有没有将来？电话里传来明惶恐紧迫的呼吸声。嘟－－的一声盲音后，是大段大段的永久的沉默。 他给不了她完美的答案，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结局。 伤心欲绝的岚反手把手机扔了出去，转身趴在键盘上痛苦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岚渐渐的平息下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追悔莫及。天啊，我做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已经好累好痛了，自己非但没有给他温暖与支持，反而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他，伤害他。一想到这，岚就后悔的要死，她急忙找回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明的电话，他关机了。岚的一颗心开始隐隐的痛，她快速登陆QQ，然后看到了明最后的留言： 岚，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想我是真的错了。在相识之初，我就错了。本来，我是有机会修正那个错误的，但是，是我自私，是我残忍，是我因为舍不得你，却用一份没有未来的爱一再伤害你。现在，是我修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安妮曾经说过：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是能够心甘情愿的，有些事情一直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们的爱情，我不会遗忘，我们的故事，我会永远铭记。爱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能给你承诺，也是我一直无能为力的。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明知道给不了你幸福，还一直接近你；明知道给不了你未来，还一直纠缠你。我是真的错了，我会永远从网络里消失。就让我以我的消失来修正我的错误。以后，我不在了，请你一定要好好善待自己。答应我，好好对自己，不要伤心失望，不要痛哭流涕，我不值得你悲伤难过。但是，请你相信，世上真的有真爱存在，你可以对我失望，但不要对爱情失望，更不可以对自己失望。 花儿用绽放证明美丽，时间用轮回证明永恒，真正的爱情无需证明，只要心爱着，爱情就存在着。只要心不死，爱就会在心田里生长着…… 祝福你，岚…… （十四） 明从网络里消失了。手机也已经停机。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岚的生命。原来爱情真的只是一场华丽的寂寞演出，最终都逃不掉曲终人散的命运。原来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有期限的。幸福，快乐，爱情，信念……无不如此。在她们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就预定了自己停留的期限，我们所能握住的一切，都是从上帝那里借来的，期限到了就要归还的。任何故事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时光的另一端写下了一个结束。就像世上有了绚丽的花开，就预示了一定会有后来凄凉的花落，夜间晶莹如玉的露珠到了黎明总会在阳光里灰飞烟灭。 岚把自己与明的聊天记录打印了出来，厚厚的一搭，就像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她一页页的翻阅，回忆着那些美丽的瞬间。看到动情处，会情不自禁的笑，看到伤心时，也会抑郁不住的哭。 她的手机号码始终没有改变，而且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的开机。她期望着他在某个瞬间里想到她的时候，会给她一点音讯。所以，每次手机铃声响起，她都会不顾一切的去接，生怕错过最后的希望，但当铃声戛然而止的时候，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号码，绝望的哭泣…… 她等待着，盼望着，把深深的思念刻进文字，那些心血枯焦凝聚而成的文字，读来催人泪下。她把大片大片的文字传送给明，期望有一天他能看到这些离线消息，给她一个回应。 她始终不相信明会这么的绝情，说去就这么潇洒的去了，不留一丝一毫的牵挂与留恋。他既然可以守候菀儿那么多年，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无情？他不会的。他只是在逃避而已。 想到他的痛，他一定也是很痛苦的，岚就心痛的无以复加。有时候，也会追问自己这样的执着是否值得，为了一个网络里的陌生人，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情感，自己这样的痴迷不悟，是不是也很可笑？岚自己好像与自己在进行着一场赌博，她赌这段感情是真的。 但是，他真的是真实的么？他所告诉自己的一切都是真实么？没见过他的样子，没触摸过他的现实，一切都是他的自言自语，他是否也是给了自己一个美丽的谎言？他是么？ 她决定去那个城市，去亲眼看看那个在网络世界里经遇的爱人…… 十五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岚坐在飞机上，看着机舱外翻滚的云层，眼里始终泪水盈盈，她不知道此行，命运会给她怎样的安排，亦不知能不能出现自己预想里的场景。但她毕竟还是来了。一段未知的行程，终究有着太多的变数。但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空明的幻想可以承载任意的梦境，真实的呈现就会限定出确切的痛苦。那个未知的真实，是不是就像网络里那份虚拟的梦境一样的美好呢？ 岚用力咬紧下唇，给自己鼓劲。我既然来了，我就要拿出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份真实。无论结局如何，我毕竟努力过了，就算不能圆满，至少无悔无怨。多年之后，想起今天的事，也会心绪坦然，因为今天的决定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这就够了。 “明，我还是决定走这一趟，不知我的消息你收到了没有。不知道你是否会在机场的门口等我？不求相逢，不求遇见，只想来这里圆自己的一个心愿，告诉自己这个梦是真的，你是真的，你曾经真实的来过我的生命。” 走下飞机，岚立刻被周围大片大片的灿烂的阳光环绕住，让她竟有种睁不眼的感觉，原来这里的阳光真的这么绚丽。 她长长舒了口气，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明，我来了，我来了，可是你来了么？如果你也来了，那你在哪里啊？ 她的目光在候机室里游离着，寻觅着。明，如果你真的应约而来，那么，这么多川流不息的人里，哪一个是你呢？你能从这茫茫的人海里认出我么？ 她托着行李箱，快步走向门口，忽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托着行李的手。岚蓦然挺立，目光顺着那只手慢慢向上推移，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我来吧！”他温和的说。岚看着他，脸上绽放一簇惊喜的笑容，但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却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明轻轻伸出有力的臂膀，将她用力拉进怀里。“岚，你好任性！”明呢喃着，眼里却是泪光闪闪。岚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温暖的怀抱立刻消融了她委屈的呜咽。明温柔的拥着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长长一声叹息，多么疼爱而怜惜的柔情。 阳光在相拥的两个身影周围快乐的跳跃，空气里弥漫着轻柔婉转的花香，恰似此刻爱情盛开的味道。 过了很久，岚慢慢抬起眼帘，“怎么认出了我？” “岚，相信梦境么？你的样子就是我梦里浮现了千百次的容颜。” 岚开心的笑着，娇美的微笑比遍地白花花的阳光更加璀璨。 明拖着行李，轻轻挽着岚的手，走出机场，“岚，今天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看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看它的繁华与苍凉。” “好啊！”岚看着眼前这个清澈干净的男子，他身上那种温暖而宁静的气息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他真的能够从如潮的人流里准确无误的认出我，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果，爱真有天意，那么就让我紧紧握住这一刻的感动与幸福。岚深深看了明一眼，心里溢满甜蜜的温柔…… （十六） 岚在明身边停留了七天，幸福而甜蜜的七天。明带着她走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看尽这座城市的繁华与苍凉。 无论身处哪里，明总是安静的走在岚的身旁，横穿马路时，上下车时，总轻轻挽着她的手臂，保护而体贴的柔情。不出门的时候，两个人就呆在明的蜗居里，岚开心的烹调自己拿手的饭菜，明围绕在她身边做帮手，嘴里哼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歌曲，比如《我心永恒》《放你在心里》，窗外吹过一阵阵煦暖而轻柔的风…… 明要出门时，岚会爬在窗台上，看着他静静离去，轻轻的挥手，然后就这么痴痴的守着窗口，等他回来。那一刻，岚感觉恍然隔世，感觉自己前世或许就已经与他相识，今生注定是他的小女人。她开始相信佛家所说的“禅定。”她深信自己与明前世一定也是相识的。所以，才会有了今世美丽的相逢，只是不知在他们的前世里，谁欠了谁，谁又是来还前世的债？ 相守相依的时光是美好的，幸福的，但越是美好的东西总是消失的越快，就如长夜中划过的绚丽的流星，绽放在午夜时分的昙花，在刹那芳华之后都会急剧的凋落飘零。 岚要离开了，明带她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这座城市里最有一名的一座寺院。 寺院座落在苍松劲柏之中，苍翠的山峦上环绕着玫瑰色的云朵，影印着蔚蓝色的天空泛着温馨的霞光。古朴的钟声回旋往复，余音袅袅。 岚托着明的手臂，拾级而上。从不信仰佛祖的岚在跪倒在佛像面前时，竟是万般虔诚。当她上完香，许好愿，跪拜完，转过身来，明看到她的眼中闪着忧郁的泪光。 明轻轻挽着她，温柔的拂拭她脸上的泪珠，“岚……”他轻轻的呼唤她的名字，手微微的抖动，眼神里充满疼痛。 这时一个僧人走过来，“姑娘，算一卦么？” 岚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明紧紧跟在岚的身后，走到卦摊前，岚双手合十，无限虔诚的拜了一下，摇签，取签，然后毕恭毕敬的递上去。听僧人解完签，岚苦涩的一笑。僧人看了看岚意味深长的说：姑娘，贫僧最后送你三句话吧！以平常心看待世上不能改变的事，以智慧心裁决世上可以改变的事，以勇敢心面对世上已经发生的事。姑娘，所求之事，随缘吧！ 岚转过身，抬头仰望暗蓝色的天空，脸上闪过凄清的神色。 她安静的走回明身边，静静的站定，脸色凝重的审视着明的脸庞，轻声问： “明，我想听你当面对我说一句话，三个字的那句话。” 明愣了一下，在岚热切渴求的目光里，明无助的低下了头。 他知道岚想要他说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真的难以说出口了。对于看重爱情，珍视爱情的人来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因为“我爱你”这三个字，既是对爱情明确的表达，也是对爱情的一种慎重的承诺。因为爱情是一种由自由意志选择的情感，选择了去爱就要去承担爱的责任。如果你觉得自己承担不起这种责任，请你不要说“爱”，你可以说“我喜欢你”“我需要你”，或者其他任意一个词都好，就是不要说爱。“喜欢”与“需要”，一种很亲密很轻松的心绪，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即使有一天不喜欢了，不需要了，说声再见就可以潇洒而去，你没必要为自己的喜欢负责，也不必为自己的需要买单。但是，爱是有重量的，有责任的。当你把“爱”这个字说出口时，其实就决定把这种感情看做一种执着的信仰来守候。爱，就是一种执着的信仰，一种寂寞的坚守。 岚看着明痛楚的眼神，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无法猜测此时明心里的疼痛与隐忍，但终于感觉到他所带来的伤害与绝望。 “明，明天我要走了，在我走之前，我想去看看菀儿。” 明深深的看了岚一眼，点了点头…… （十七） 站在莞儿的床前，岚轻轻俯身握住莞儿冰冷瘦弱的柔荑，心里感慨万千。她静静坐在她身边，慢慢低语，“菀儿，我是岚，想必以前明也向你提起过我吧！也许，你不会想到，我会来看你，是不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可是，我还是来了。我很同情你，菀儿，在你的生命如花绽放的时候，你遭受这样的不幸。可是，我又好羡慕你，你可以拥有明这样执着守候着你的爱人。如果，能够让明也如此深情的对我，我真的宁可现在躺在这里那个人的是我。菀儿，明，是你的，从始至终他都会是你的，没有人可以把他从你身边拉走。但是，菀儿，他一个人过的真的好苦好累，那么，在你未醒来之前，让我陪他这段路好么？在这段寂寞凄苦的日子里，让我替你陪他一程。我知道，如果你有意识，你也一定是愿意的。对不对？菀儿？你一定也是很爱很爱他的，你一定也很不忍心看他这样的苦着自己。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一样的执着与痴情，我相信我的心愿也必定是你的心愿，我们都希望他能过得好，过得快乐。对不对？爱到深处，不是自私的占有，也不是固执的强求，而是全身心的奉献与成全。那么，请你允许我，在你没有醒来之前，让我陪他走这一程，我不是想要占有他的爱，更不是想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走，我只是不忍心他一个人这样的痛，这样的苦，行么？” 岚的声音起先很缓慢很清晰，但随着那声声心酸的泣语，她的声音呜咽了。眼眸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悄然滑落。那温润苦涩的泪珠恰好滴落在菀儿的睫毛上，恍惚中那泪珠似乎在菀儿的睫毛上跳跃，熠熠有光。就像菀儿微弱的回应。岚的唇边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她相信菀儿一定听懂了她的话语，她轻轻拭去菀儿眼角的泪，接着说：菀儿，我就当你明白了我的话，理解了我的心。明天我就要走了，回到我的城市，但是我会把我的心，我的爱留在这里。爱情最好的归宿是什么？菀儿。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当我看到明对这份爱的坚守时，我忽然就明白了。爱情最好的归宿就是没有归处。那样它就不必费心的去寻找最后的皈依，不会执着的期望最终的停留，那样它才会永远缠缠绵绵的走在路上，不消减，不消失，它就会在浩瀚的时空中蔓延生长，久久不息。那才是它的永恒，爱的永恒。真正的爱情从来就不是现实的拥有，婚姻也并不是守候爱情的唯一方式。真正的理想爱情从来都不是寄身于现实世界的，它存在于一个完美纯净的精神世界里，是一颗心灵与另一颗心灵的对话，是灵魂与灵魂之间亲密的契合与交汇，任何一种现实的存在都是有期限的，只有精神世界里的美好，才可能真的会给我们的人生留下点什么。菀儿，我走了。如果有一天，你醒来了，要做新娘了，我会再来见你，记得让我做你的伴娘哦！ 岚起身在菀儿的额头亲密的吻了一下，菀儿，给你我最深切的祝福。 然后，她转身走到明身边，明的眼眸里不知何时竟溢满泪水。岚轻轻挽住他，“走吧，我还有话对你说。” 走在柔和温润的夜风里，岚脸上溢满恬静淡然的笑容。路旁高大的梧桐树在昏暗的街灯下投射出一排排寂寞的倒影。岚安静的走在明的身边，在昏黄的夜色里，他深邃明亮的眼睛清晰可见。岚深情的望着他，用很平静的语调，慢慢开口说话，就像过去无数个长夜里面对电脑屏幕一样娓娓倾诉一样的淡定从容。 “明，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你当初那句话的真正含义。真正的爱情从来就不需要证明，只要心爱着，它就存在着。我相信爱情的本质是使人向善的，美好的。不应让人痛苦，让人难过，也许谈情说爱不一定是为了婚姻，但肯定是为了幸福快乐。从广义上说，爱的最高境界是博爱吧！如果单单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那这份爱是否太过狭隘？有种爱是超越在现实世界之上的。如果你真的到了那种境界，你就会对世间的一切产生一种悲天悯人的怜惜。你就会发觉这世间一切有生命的生灵都值得我们去呵护，去尊重。我不敢说自己真的已经那么超脱，但现在我真的理解了那种境界。所以，我也希望明可以豁达一点，不要把爱看的那么沉重，爱可以是一种现实的相守，也可以是一种遥遥的守望。我希望这份爱可以在现实与理想的空间里自由的穿越。明，明白我的意思么？如果你能理解，如果你能明白，那么，就让我做你遥远的爱人吧，让我陪你共走这一程。可以不是现实的相守。现实，从来就是一种无奈。心里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生子的是另外一个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道理如此简单，但我却是今天才明白。现实的相守，无论多久终究是有期限的，而精神世界的融合却是永恒的。你可以说这种情感是完全务虚的，但是正因为我们心里总有着这样一份美好的憧憬，才使我们的追寻有了强大的动力，明确的目标。爱，就是我们追求美好生活的一种原动力，因为它生长在你纯净如雪的精神世界里，所以它永远不会受到现实世界的打扰。因为没有俗世气息的沾染，所以，它永远纯净，因为它执着的守候着我们心灵家园里那些最美好的东西，所以，它永远崇高。是的，真正的爱情一定是生长在那样的一个地方……明，在我心深处一直有这么一个空间，为这样的一份爱空着，保留着。只要他曾经来过，那个地方就会永远留下他的气息，无论他会不会停留，无论他是在还是不在…… “岚”，明静静的听着，蓦然站住，转身紧紧的把岚搂在了怀里，“岚，岚，你真的让我汗颜。我……” 岚抬手掩住明的嘴唇，含泪点点头，“明，不必说什么，你的心思，我知道。我明白。我理解。” 明紧紧握住岚的手，轻轻的移开，“岚，这句话，我必须说，我一定要说，如果现在不说，我会后悔终生。岚，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想回报你什么，而是我想发自肺腑的对你说一句我的心里话：岚，我爱你……” 也许“我爱你”这三字对明来说，说出来可能真的会很沉重，但是有时候，你还是必须要用它来表达心底那份最深切的感情。如果今生没有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的说出这三个字，那你真的很不幸，如果你此生没有一次机会情真意切的说过这三个字，那是一种很深刻的悲哀。没有真正爱过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只要爱过，真心的爱过，就算是以后不爱了，受伤了，但愿也会无怨无悔。那多年之后，你想起今天曾经发生的一切，你可以笑着对自己说：今生，我真的爱过了，所以，我的人生不再有任何遗憾。 岚深深的望着明，眼睛里充满诧异，感动，热切，理解……怎样的眼神啊，包含了世上太多复杂的情感。明拍了拍岚的脸颊，“有件礼物送给你。藏了很多天了。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明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岚的手心里，岚轻轻打开那个盒子时，她惊呆了。里面是一付水晶手链。淡紫色的水晶在盈盈灯影里里闪着柔和的光泽。原来他一直记得她最喜欢紫色的手链，以前聊天时，自己只是无意中提过，但他却不曾忘记。他一直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期间的每一个细节。“岚，没有什么更珍贵的礼物给你，偷偷买了这条手链。呵呵，我看了看，真的很适合你。售货员告诉我这款手链有一个很动听的名字，猜一下，它叫什么……” 岚调皮的摇了摇头。撅嘴道：我猜不到。明长长舒了口气，悠然道：“它叫柏拉图的永恒！”“柏拉图的永恒？” “是的，柏拉图的永恒！” 岚一愣，旋即在明肯定的目光里，展颜一笑！ 多么温馨的时刻！ 花儿用绽放证明美丽，时间用轮回证明永恒。亲爱的，我用一颗炙热爱着的心，证明我的爱情。无论你的爱变与不变，我的心永远不会变，那我的爱情，就会一直在那个纯净如雪的空间存在着，生长着。穿越浩瀚的空间，走过漫漫的时光，真正的爱情终会花香满径……亲爱，你相信真爱永恒么？ 我相信。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