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身份（33 随雨而落）
| 这几天她总是梦见自己变得轻轻地，在空中飘舞，有时她觉得她是蒲公英的绒毛，那周围数不尽的白色，她是那千千万万中的一丝。有时她也化作一缕雾，一点一点地，散做尘埃不见了。有时她似乎看到远处的一团团的什么，像是被撕扯了的蝴蝶的翅膀，所有的翅膀都是残缺的，碎碎的，及其任性，小到不能再小了，没有人，能够有办法把它们拼接成，哪怕是仅仅一片的完整。 也难怪，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他们去过山岗上，她的头发上还可见那些被蹂碎过的紫色花瓣。他们去过田野，那里她吹散过无数朵蒲公英，他还用她脱掉的红裙子扑打过那些白色的蝴蝶。他们去过雾气弥漫的小树林，在其间穿来穿去，她的鞋子上还残留着细碎的草屑。 他们玩够了乡村，她说她要去城里，于是在她一生中一个特殊的午后，他们到达了客来酒店。 “这个床单好漂亮了！”她说。 一颗颗红彤彤的草莓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他能想象它们像真的一样，黄色的斑点，细细软软的茸毛，他情不自禁地上去咬了几口，滑嫩柔软，那酸酸甜甜的汁液血一样流了出来，醉香在整个房间里回旋。 果汁混合着他的唾液，对着她的嘴缓缓地注入，就像是饮了毒药，她感觉天旋地转，千万朵烟花一瞬间燃尽，绚丽耀眼过后是一片黑夜，青纱帐一圈圈旋转，又一排排在眼前倒下，她自己却升到了空中，如纱一般舞动，如絮一般飘零，她又回到了她从前的梦乡。 停了一会，她仿佛从死亡中醒来，一点点地她听到了雨声，带着风的喘息，时而慢，时而急骤，时而细若柔丝，时而山洪海啸……她觉得她将要被淹没，被碾压……她不能呼吸，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就好像有一条绳索，牢牢索住了她的喉咙。 似乎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近得就在房间里，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耳朵。 “停 停，我好像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她断断续续地说。 他停了下来，光着脚下了地，没有去找遥控器，而是直接关掉了电视机。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的确，他也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屏住呼吸，从猫眼处向外看，突然全身发抖，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那声音大得像一声惊雷，他急忙跑过去，用枕头盖在上面，那铃声使他回过神来。 “赶紧穿上衣服，我老婆来了” 他小声地在她的耳边说。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密集，兼有女人的叫喊声， “姓周的，我知道你们在房间里，快开门，如果不开门，我就叫服务员开锁了，如果10分钟内不开门，我就叫警察了。” 慌乱中，周正宣的衬衫里朝外穿反了，那衬衫浸着汗水，她帮他脱下来重新穿上，他的鞋子似乎也变小了，提了两次鞋跟才穿上，他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他打量着房间里的家具，似乎期盼着能找到一个大衣柜，或者大箱子之类的东西，好把那女人藏起来。 她披头散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尽管房间里很暗，但是她的脸色白得像纸。 唯有床底下了，他一下子把她拖到床底下，想了一会，似乎又觉得不妥，突然改变了主意，又把她拽了出来，这时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他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我们还不能帮你开门，我们得请示领导，如果你们强行撞门，我们就只能报警了。” 他猜测说话的人是保安，或许是酒店的接待员，他不知道外面有几个人，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如果再拖延时间，就会惊动更多的人，更不能让警察来，如果警察来了，那事情将会闹得越来越大。 他突然像是有了一个主意，他拉着她来到窗户前，打开了窗户，向外看了看，接着他关掉了空调。 “来，你顺着窗台，站在那空调外机上。” “不行，我害怕。” “没有时间了，来，我会帮你的。” 他用力拽着她的手，把她推到了窗台上，还好，那空调外机刚好在窗台下面，她胆战心惊地站在了上面，手里抓着连接空调的管子。 “站好了，不要往下看，好了，松开我的手，我打发完外面的人，就回来帮你。” 他关上了窗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把地上的卫生纸扔进马桶里冲走了，把她的包包藏在柜子的下面，大概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觉得差不多了，接着他来到了门口。 外面小雨还在继续，此时的唐雨前正站在客来酒店的8层楼高处的空调外机上，尽管她不敢睁开眼睛，她仍然能感觉到头晕，恶心，她的手有点酸，脚下的高跟鞋有点滑，所以她一动不敢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周正宣站在门口，听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吵杂，他顾不了太多了，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对，越快越好，想到这，他打开了房门，她的老婆首当其冲地闯了进来，接着有三个人也进来了，门口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他只觉得人们嘀嘀咕咕，但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大家说些什么，同时他眼花缭乱，也分不清谁是谁，只看到他的老婆凶神恶煞般地翻箱倒柜，像猎犬一样搜寻着。 浴室，床下，衣柜………能想到的地方她都翻了一遍，似乎并不满意，她又想了想，突然走向窗户，使劲拉开了窗帘。 唐雨前此时衣服已经湿透，那让她冷得发抖，左手抓着那空调外机的管子，她又不敢向左侧着身体，这样她的左胳膊很酸痛，她不能转身，也不敢动，她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更糟糕的是她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突然她感觉到了身后的窗户被打开，带起一股气流，她下意识地使劲拽了一下那个空调外机的管子，但是那个管子被她一用力，突然从里面脱节，而她身子不稳，脚下打滑，结果她像荡秋千一样飞了出去。 周正宣的老婆只感觉有个人影一闪，她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有。 而此时的周正宣正呆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就等着束手就擒，等待着，可是似乎时间停止在了那一刻，静静地吓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有了意识。 她的老婆还呆呆地在那里，正在疑惑着，就好像一个被催眠了人，愣愣的样子，如一个木头桩子站在原地。 周正宣冲到了窗前，把他的老婆推到一边，向着窗外望着，唐雨前不见了，空调外机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顾不上他的老婆问什么，他从房间里冲了出去，等不及乘电梯，从安全楼梯跑了下去，他的耳朵咚咚作响，只想早一点到楼下，到外面。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楼梯似乎连绵不绝，遥无止境。 终于到了门口，酒店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吵吵嚷嚷，进进出出，救护车的声音也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特别刺耳，周正宣头昏脑胀，双腿软弱无力，一屁股瘫倒在台阶上，他不敢冲到那人群的里面，他不敢去到进前查看，人们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指指点点，他分不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耳朵嗡嗡地叫着，听不清人们在谈论着什么，最后有两个人，似乎是警察，架着他的两个胳臂把他押到一辆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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