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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恋是灰色的,像潍坊郊外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军营布满铁丝网的阴影。当兵第二年,青春期的荷尔蒙在单调的训练中躁动,而全团2000多名男兵中,只有卫生所两位女卫生员的存在,让渴望异性的年轻士兵们连偷瞄都要屏住呼吸。
某一个月的星期六,我穿着借来的喇叭裤(当时刚流行),把头发用摩丝定型了后,坐公汽到市内,沿着护城河慢慢走。河边的垂柳已经抽出了嫩芽,河水在浅滩处泛着碎银般的光,缓缓的向下流。
虽然是初春,风儿吹着还是有些寒意,我赶忙裹紧衣服来到百货大楼。从一楼一直逛到三楼,然后沿着楼梯往下走,楼道空荡荡的。这时一个女孩从二楼往下走,与我撞了个满怀——齐耳短发,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米色的外套裹不住她的丰满,她就像春天里第一株欲放的兰花。
见楼道里没有一个人,我大胆上前搭讪,结结巴巴的问她:“我是在这当兵的,对潍坊市不了解,能不能推荐我去哪里玩?”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后来她带着我沿护城河走着去公园,一路上我们有说不完的话。知道她叫林玲,在市第二塑料厂上班,工资是我的两倍。到中午了她提议去吃饭,并且执意买单,临别时互相留下了通信地址。
回到驻地,我马上写信,告诉她我老家是什么样的,有什么风土人情等等,然后送到团里的邮箱,从此邮箱成为我们的秘密驿站。过了五天,我就接到了她的回信,她在信中介绍了风筝都和各种海鲜等,把我激动的不行,就这样 我们写信没有断过。每次营里的通信员来送信,我都抢着去看看有没有我的信件。
那个时候正流行写朦胧诗,我们一起探讨,什么顾城啊北岛啊,也尝试着写诗,最后她说费劲难看懂,不如写新闻。于是在她的建议下,我去拜访团里的通讯员试着写新闻,慢慢的爱上了文学。
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个月,对她的思念愈来愈强烈,写信的页数也是越来越多,就是难见面。部队也是休大礼拜,不能去市内玩,我们就约上四个战友一起打拖拉机玩,也没有忘记与侦查班的老兵学谈吉他。我遇到的事和听到的都向她诉说,她的回信成为了我的精神支柱,就像月亮上的嫦娥一样,在等她的情郎,她就是我的嫦娥。有一次我们要出去拉练得半个月才能回,她的回信里塞了10元(我的津贴是21元),让我感动不已。
一天,我与战友一起去市内玩,下午三点就逛完了,还不想这么早回去,我就决定去她单位看看,到了她单位门口,我跟门卫的说来找她,说她是我表妹,我是刚从湖北来的。之后她穿着工作服出来了,她解释说要上班,等有空一起去玩,说了不到二分钟,我们就分开了。
再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她穿着一袭淡黄色的连衣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眼睛特别好看,黑白分明。我牵着她的手沿着护城河走,她的小手光滑细腻,颈脖白皙,闻着她的体香我陶醉了。就这样我们彼此依靠着,一直慢慢的向前走。
临到中午,我们去吃饺子,又是她抢着付钱。我望着她的眼睛没有说什么,充满了感激和爱意,她的眼睛迎着我的眼睛没有闪躲也一直对视,恨不得望穿秋水。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到下午四点了,得回部队,于是我们有默契地来到一个无人的桥下。我上前拥抱她,她没有反抗,瞬间我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唇,麻麻的,我的肾上腺素飙升,抱紧她,闻着她的秀发不停地抚摸她的后背。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吻,甜蜜温馨。
回去后没几天就收到来信,她让我回家跟我父母谈谈我们的关系,并说她愿意嫁到湖北。之后我们还是书信不断,彼此牵挂。
时光飞快,我带着她的嘱托回家探亲,如实的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我父母。父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期待:"部队铁规,驻地恋爱要处分。"她沉默三天后寄来最后的信,邮票上印着潍坊风筝图案。"等你转业吧",这句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像那护城河未融的残冰,凉透了我的心,三个月后我才慢慢走出没有她的阴影。
每每想起当兵或者看到潍坊的字眼,就能想起她。那场灰色初恋,原来是青春最清澈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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