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的今天

梅耀辉

      暮色中，老张歪斜着身子钻进滴滴后座，酒气混着汗味在车厢里蒸腾。"走走走，去唱歌！"他含混不清的吆喝声里，还能辨出当年横冲直撞的霸道。我们相视苦笑——三瓶白酒加啤酒下肚，这个六旬老汉竟还能逞强，那哪能行呢？我们拉着他下了滴滴车，问了一下他要不要我们送他，他说不用。
     单位搬家那天，老张喊来二个人帮忙，将一楼床啊办公桌柜子什么的都搬到二楼，一楼准备作为办公区，二楼住人。劳动量大啊！老张他们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真是辛苦。看他把柜子往二楼搬时，衣服都湿透了，满身的灰尘一脸的疲惫，瘫坐在台阶上。我让他休息一下，他说没事，说今天必须干完。
       老张年轻的时候逞强好胜没少惹事，后来生了三个孩子要开支啊！他就去铁山区开了家妓院。九十年代刚改革开放，方方面面都在摸索，制度有一些漏洞，让他瞅准了这个行业。打通了关系开张后生意很好，赚了钱得意时常常故意敞开胸口露出筷子粗的金项链，显摆显摆。后来国家抓得紧就跑回来了，正赶上建设黄石火车站，他就带着一帮人在工地闹，居然也接了一些土方工程，小赚一笔。他们湾子附近有什么工程都少不了他的份。
       去年深秋，老张在工地被年轻人扇了耳光。那记响亮的巴掌，抽碎了他最后的威风。确实是要服老，都六十好几了，谁卖你面子？又没有年轻时候有力气。
     他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三套四层的楼房，还有一个做餐馆的门面，不得不说他会赚钱，倒是他两个儿子不像他都是老老实实的做人。
       如今的他，不再冲动做违法的事，有小工程就接，没有事就帮老婆经营餐馆，凭劳动吃饭，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昨夜看见他一个人在自家餐馆喝酒，我笑着说道：“喝好了一起去唱歌吧？”他说：“不去，现在啊，我这把老骨头，就爱听酒杯碰出的响声。"话音未落，又是一串豪迈的大笑，那是知足的幸福的大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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