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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太的奇幻

连中 2022-7-22 09:32 12205


    “老太太,您还是坐在椅上,这些事是我们下人做的。”两位丫鬟扶着方老太坐到带有柔暖坐垫的太师椅上。

    “我不能只吃饭不干活呀!”方老太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老爷,他会骂我们下人的,您还是听话。”叫春妮的小丫鬟扒在她的脚边,轻柔敲击着方老太的大腿面,眼光带着乞求,望着方老太说道。

    “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叫老妈子去做就行了。”另一个丫鬟站在她后面,给方老太梳头按摩。

    “整天大鱼大肉,吃完睡,睡完吃,我要变成猪了,不做点事干点活,怎么行。”方老太还是感到过意不去。她老想要帮忙一下,心里才会平衡。

    “不然,您先休息,等我们给您按摩好,带您到花园里走走,吸些新鲜空气。”春妮急忙开导方老太。

    “也好,你们真是好孩子,太麻烦你们了。”方老太无可奈何,闭上双眼,养神了。

    方老太细想,来到王府已整整两个礼拜了。她还是心神不安,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她不太习惯软软的床垫,轻柔的蚕丝被褥,四周飘荡着香气,还有这么多人伺候她。她无法适应,心不宁,心不安,她还不能心安理得地这样生活。

    “老爷,老爷!”小丫鬟的叫声,打断了方老太的冥想。方老太睁开眼,大厅门前走来两人,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西服,笔挺的西裤下一双乌黑发亮的尖头皮鞋,粗壮的胳膊提着文明棍,礼帽下的双眼,炯炯有神,棕黑的脸庞,嘴上一对小胡子,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从外面,坚定有力地大步走来。方老太似乎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哦!老爷!她还来不及站稳,嘴里就急忙喊道。那男人大步走向前来,扶起方老太,慢点,小心。热烈殷勤,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扶起惊魂不定的方老太。方老太这才看清,随后跟来的小姐。

    “这是我的唯一女儿,现在在外读书。”那男人赶紧说道,随后转身道,“娜娜,快叫奶奶。”

    “奶奶”小姐红着脸轻声地叫道,头低的快要将下巴碰到脖子。

    “娜儿,她是我的舅妈,前不久才来我们家,你以后就叫她奶奶。”

    “嗯”小姐应了一声。

    “我们的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现在找到舅妈,她就是你的奶奶,你要好好地照顾她,伺候她,知道吗。”那男人大声地说道。

    “来!过来!让我看看。”方老太赶紧把小姐喊过来,她害怕老爷不高兴。紧紧握着小姐的小手,说道:“看,多么水灵,多么水嫩,啊!真是个美人胚啊!”

    方老太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小姐,皮肤白里透红,脸蛋精致,一双丹凤眼,微微翘起的鼻尖,带着高傲的眼神。额头的刘海,如同倾泄安静的溪流,两条小辫整齐摆放在左右两侧,用红色的小花扎着,格外显眼。洁白带有褶皱的连衣裙,无法挡住她的优雅。高挑的身材,使方老太显得更加矮小。

    方老太想她一定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她一定要好好呵护她。她一直不停地抚摸小姐的小手,嘴里不停地说道,心肝宝贝,我的心肝宝贝。

    那男人高声地对下人呵斥道:“好好照顾老太太,不得怠慢,你们知道我的脾气的。”他转身给方老太请安,“老太太,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他们会照办的。”随后大步离开了。

    2

    方老太一大早起床,小丫鬟春妮就给她端上茶水漱口。她已经有点慢慢习惯了。她记得很清楚,刚到王府时,上茅房,她怎么也不能排便。急的她要死,旁边站着丫鬟,伺候她,这还是次要,在乡下是蹲着,城里确是坐着,她想茅房要有茅房味,没有茅房味,拉不出,何况到处是香味,如何能拉出。她急的满头大汗,她叫春妮出去,试图蹲在便盆上,还是不行,又滑又窄差点摔断腿脚。那几天,基本是翘着屁股拉屎拉尿,吃的又多,好多稀罕东西,这辈子是第一次尝到。每天只进少出,屁股下面总感到堵堵的,能不便秘吗。

    方老太开始习惯有人伺候有人照顾的生活,她享受着。她感到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藤制的躺椅在轻微地摇晃,花园角落几盆兰花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盛开,它们争先恐后地吸取养分,方老太闭眼躺在摇椅上,阵阵幽香沁入心田,假山后一直有白头山雀鸣唱,清凉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回廊传来脚步声,小丫头春妮轻声道,老太太睡了,先放这里。

    方老太慢慢地进入梦乡。

    3

    民国,任申年,公历1932年8月29日午时,方老太在方鸿渐方家大院的后院厨房等候,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一直没有听到召见的回声。她非常着急,她想赶回山里,在天黑前赶回家。看样子是回不了,远处山里方向,一直在隆隆声响,镇上也已下起小雨,天也越来越暗。

    方老太原名方秋生,她不知道为什么父母给她取名秋生,可能是秋天生的,或者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就叫秋生吧。她原是镇上人,也就是如今的寿山镇,家穷嫁到乡下。父亲一直病重缺钱,父母收些财礼,被人带到漈头村,嫁给漈头村刘家刘有富。漈头村在山区,离寿山镇二十多华里,要翻山越岭,极为难行。还好,刘有富人好勤快,家里也过得去,不久就生下儿子刘来福,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镇上的父母也高兴,后来,她父母放心,不久,闭眼撒手走了。

    天有不测风云,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盗匪横行,丈夫刘有富挑了些山货,到山那边的邻县贩卖,回来途中遇上官兵,被抓了壮丁,从此杳无音信。当时儿子才十岁多,父母又刚去世,公婆年岁也大了,她哭了几天,跑到镇上,哥嫂借了点钱,嫂子非常吝啬,但还是借了。从此,好日子到了头,苦日子才刚开始。后来听说,他丈夫死了,一起出去的人,几年后跑回来说,刘有富当天就逃跑,被打死了。她成了寡妇。

    公婆去世后,镇上的哥哥也不知去向,她又常常被本家伯伯叔叔欺负,还好儿子也长大了,如今已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了,家里的薄地也可以帮上手。

    这几年,她每年都要回镇里一趟,她欠了镇上大财主方举人方鸿渐一大笔钱,她到镇上方家还利息的。公婆去世前,老人生病无钱医治,家里口粮又断炊,她硬着头皮,向方举人方老爷借了些粮食,救急,明年开春还清。谁知道,兵荒马乱之年,老天也不给力,方老太的家,雪上加霜,又要等明年了。谁晓得,年景一年不比一年,她的债务,像驴打滚一样,不知道哪年才能还清。

    她今年又来到方府,带点山货,求方老爷开恩,她实在没钱还他。

    4

    远处的雷电,由远到近。方家大院的天空,也已黑压压的,像是天空要塌的似,轰地一声,一道霹雳,在她的头顶炸开……

    “老太太,怎么了,醒醒。”小丫鬟春妮吓坏了,不断地摇晃方老太。方老太刚才哇的一声,身体不断地抽搐。

    方老太艰难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球,迷惑的看着眼前的春妮,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她还未回到现实,我在哪里,这个漂亮的女孩是谁,我的儿子和媳妇在哪,孙子呢。脑海里还在不断地轰轰作响。

    “老太太!老太太!快叫医生,快!”春妮大叫,呼喊叫人。

    “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做梦。”方老太有气无力地说。

    王府上下有点乱了套,下人跑进跑出,总算把医生叫来,受惊吓再加受凉,吃点药,就好。

    那男人很少在家,今天刚好回来,知道此事,老太太生病,大发脾气。把大家集中到厢房大骂一通。每个人都给我小心点,谁要是再不小心,就打断他的腿。

    5

    方老太到城里的王府已近半年了。她已习惯了王府的生活,再也不是乡下的老太婆了。她像慈禧老佛爷一样,指手画脚的指挥下人。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也可以像方举人方老太太一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刚开始,她还是不太大胆,畏畏缩缩,总是笑脸相迎,细声细气的。在佣人的前,她并不像主人,反倒像是佣人。在大家的怂恿培养下,如今完全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有时还会骂人,发脾气。

    “我不吃,整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太腻了。”方老太又生气了。

    “老太太,不行啊!一定要吃的。”春妮哭丧的脸,哀求着。

    “我说不吃就不吃。”方老太还是不想吃。

    “老太太,你不吃,老爷会打我们下人的。”小丫鬟春妮抬出那男人。

    方老太不再说话了,她最怕那个男人,只要他不在家,方老太才是这里的主人,当然还有他的女儿也不在家的时候,她心里明白她是谁。

    “老太太,吃点,等一会儿,我叫厨子再给您做些清淡的。”春妮说道。

    方老太慢慢吃着,一点都没胃口。他知道那个男人吩咐下人,每天要给她做六道餐,除了三道正餐,中间还要三道点心。她刚来时海吃猛喝,差点吃坏肚子,如今细嚼慢咽,还是不想吃。

    方老太已不再是刚来的时候,那样又黑又瘦的农村小老太婆了。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户人家的贵妇人,缎子丝绸,裘皮大衣,这只是外表。细皮润肉,光滑油润,满面红光。头发光滑发亮,一身珠光宝气。

    但她知道,她要感激那个男人,感激他把她带到王府,给她吃住,把她当着自己的母亲照顾。刚到王府时,她一直害怕他知道,她不是他的舅母,现在她知道他没有嫌弃她,或者,他没发现她不是他的舅母。她一直战战兢兢地住在这里,她想他随时会发现,随时会想起来,他搞错了,随时会把她赶出的。她如今已不再担心了,方老太感到她就是这里的主人,她是他真正的舅母,她慢慢习惯她是个贵妇人,是这些仆人的主人。

    方老太像红楼梦中贾母一样,雍容华贵的老太太。看上去就是那么富贵那么富态。她想起,在小的时候在镇上,一个过路的算命先生,寿山镇当时很少见到外乡人,一群小孩子围着他,跟着他,就像过节一样看热闹。她静静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几个大点的胆子大的,不断起哄骚扰外乡人。他转过身,指着她,你,就是你。叫她过去,她羞涩害怕。算命先生故弄玄虚道,这位小姑娘,今后会大福大贵,在年轻时会有许多苦难,晚年遇贵人,会有花不完的钱,住上豪华的大房子。大家一听都围着他,也要他给自己算算。你们的命都没有她命好,都是贱命,劳苦命,一辈子苦命。小伙伴们看着她,大家都围着她,他们想,秋生她今后一定会嫁给大户人家,都羡慕她。那位算命先生这才吆喝着离开。

    方老太,始终记着小时候的这件事,她一直相信她的命是好命,她以前的苦难会过去的,一定会遇上贵人的。

    6

    城隍庙右边靠马路旁,有个角落,稍微可以避风避雨。今天似乎并不是什么吉日,城隍庙没有太多的香客,街道上来往的客流却是熙熙攘攘。方老太狼狈不堪地坐在那里,她在此处歇脚已三天了,她在此地乞讨,已三天没有进食了。她再也无力行走,感到口渴,她吃力地爬向傍边的水坑,趴下喝了起来。

    方老太不知道她是如何流落到城里的,来到这个繁华的陌生的地方。她随着逃难的人群,被他们给带到这里的。他们都说城里有吃的,还可以有避风避雨的地方。她离开家乡,是顺着富屯溪向水流的方向,向下游的方向行走的。一波一波的逃难人群,她跟不上,脚力不如他们,她原地歇着,在附近的地里,刨点地瓜根充饥,困了就地歇息。然后,又随下一波人流向河流的下游,城市的方向逃难。

    经过一座桥,方老太再也走不动了,她坐了下来。桥下河水川流不息,波涛汹涌,桥面上是一群群匆匆赶路的人流。天空下着小雨,方老太冻的瑟瑟发抖,她又冷又饿,眼帘挂满水珠,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它们不断地滑落下来,顺着消瘦的带有皱纹的脸,像是挖好的排水沟,滑落到她的脖子里。儿子媳妇没了,我那还未满月的孙子也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她面无表情,眼光痴呆。她打算跳下河里,就从桥上跳下,她不想活了。天暗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桥上已没有来往的人了,安静的只能听到桥下滚滚奔腾的水流声,还有远处有人死去传来的凄惨哭声。她没有死,不是因为她没有力气,爬不上栏杆。也不是因为她,还记着那个算命先生,给她算的那个好命。她根本此时想不起小时候的事,也不可能去想未来的事,眼前的困境都没心事考虑,还怎么会去想过去或者未来的事呢。因为,她没有去死的胆量,她希望有谁把她推下去。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想她可能就这样慢慢地死去。迷糊中,她听到有人说道,给她一点吃的,我们还要赶路。她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努力想睁开双眼,看看眼前的人,她知道是熟悉的人,当她用尽全力睁开眼时,人已早走远去。她看到眼前是一块地瓜,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抓起,塞入嘴里,狼吞虎咽地咽下。

    7

    熙熙攘攘的街道,不时有人从她眼前经过,方老太靠在墙根,有气无力地从嘴里冒出,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吃的,给点吃的。只要有人从面前经过,她都会从嘴里冒出乞讨的唉声。

    咣铛一声,方老太的破碗中,发出硬币的敲击声。方老太如今不想要钱,她要一个馒头或者一个可以吃的东西。钱不是不想要,是她享受不起,她拿着钱去买吃的,还没到嘴就被瘪三抢走。要么,还没到手,还在她那个破碗里,就被其他乞丐夺取。她已几天没吃到东西了。那个咣铛一声,并没有使她兴奋。

    马路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汽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方老太并没有抬头,她看到一双黝黑发亮的尖头皮鞋,向她走来。她没有害怕,她只想今天是否能有吃的。那双尖头皮鞋离他越来越近,在她面前停下,许久,她才慢慢滴抬起头。

    “舅妈!是您吗?您怎么流落到此地。”那男人激动地喊道。

    方老太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舅妈!是你,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王来成,您的外甥。您不记得吗。”那男人不断解释,想让方老太想起。

    方老太知道搞错了,认错人了。但她不知道如何说,或许,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您记不起来了,您也许太过悲伤了,把一切给忘了。”

    “我找您好久了,听说你们出事,来投靠我,我一直在找你们。”他停顿,对视着方老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方老太。

    方老太还是感到奇怪,她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想给点吃的就行,她饿了。嘴里不自觉地说道,给我点吃的。

    砰地一声,那男人跪在方老太面前,大哭起来。“舅妈啊!您受苦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方老太还是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使她感到太唐突,太不可思议。

    “您贵姓。”那男人问道。

    “我姓方。”方老太想说出来后,他马上就会明白了。

    “那就对了,舅妈啊!您受苦了。家人都好吗?”

    一听到家人,方老太想起了,儿子和她未满月的孙子,大哭起来“他们都死去了”。

    那个男人急忙扶起方老太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走,我们回家去。我们回家去。”

    方老太被那男人扶进那辆黑色的轿车中。

    8

    方老太想那个男人,就是她命中的贵人。小时候算命先生说得没错,她命中会遇上贵人的。方老太在卧室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那是方秋生啊!明明就是王家老太太。她把过去的记忆慢慢淡忘掉了,完全进入了新的角色。

    夜晚,夜深人静,方老太时不时还会梦到那天的情景。民国,任申年,公历1932年8月29日午时,她记忆中抹不掉的情景。方老太在方鸿渐方家大院的后院厨房等候,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一直没有听到召见的回声。她非常着急,她想赶回山里,在天黑前赶回家。看样子是回不了,远处山里方向,一直在隆隆声响,镇上也已下起小雨,天也越来越暗。远处的雷电,由远到近。方家大院的天空,也已黑压压的,像是天空要塌的似,轰地一声,一道霹雳,在她的头顶炸开,她全身颤抖,预感到大难临头。

    又一个雷电打了下来,原先漆黑一片的,被照得通亮,人人的脸上惊恐苍白。不久,四周呯呯叭叭的响起,越来越大的雨滴,打在屋顶与地面,发出可怕的响声。又一个霹雳,一个接一个的在天空中,穷魔乱舞。她感到天要塌了,天要破了。倾盆大雨倾泻而来,方家大院的佣人从惊恐中清醒,开始忙碌起来,排水堵漏,叫喊声谩骂声交替着。她想起在日溪村,家里的儿子和还在做月子的儿媳妇,她计划赶回家的,她担心他们。大门外有人跑进了,大喊着,山洪来了,山洪暴发了。很快,整个城镇就变成水泽,汹涌的洪水不断涌进,房屋摧毁,许多人被洪水带走。方家大院也被洪水冲垮,方老爷一家老小都躲进三楼的土堡中。方老太被洪水冲走,她在水中到处乱抓,慌乱中她死死抓住一棵大树,她挂在树上,救了她一命。

    三天后,洪水退去,满目疮痍,到处是破败,是变形的尸体。她想回去,看看她的家。回家的路没了,她艰难地爬山越岭,在高处的山顶上,望向日溪村。已是一片水库,日溪村没了。遇上过路的乡人,他说道,没有一个人活着,晚上洪水就来了,没人逃出。日溪村是建在沟里,溪流穿过村里。方老太没有哭,她已哭不出来了。她在山上等待着,等着洪水退去,她要给他们收尸。

    她也不清楚,过了多久,洪水退去。她才感到悲伤凄凉,边哭边在荒凉的废墟中寻找。时不时大声地呼叫,儿啊!儿啊!我的儿啊!都在沙土下,什么也没有了。

    她带着疲惫的破碎的心,回到寿山镇。她无家可回,孤苦伶仃。她在镇上的土地庙暂住,哪里并不只有她一人,许多人拥挤在庙里。

    天灾已让人走投无路了,镇上枪声大作,又开始打仗,再加上土匪横行。她被迫离开乡里,背井离乡到外逃难。

    9

    “老太太,老太太,醒醒,您又做梦了。”春泥叫醒方老太,用枕头垫在她的背后,坐起靠在床边,还不断抚摸她的胸口。

    歇了一会儿,方老太起床,开始指挥家中的佣人干活了。

    她从厨房回到客厅途中,遇上那个男人。“老爷,昨晚回来了。”“嗯”“我马上叫厨子给您做吃的。”那男人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您忙您的。”就匆匆离开。

    中午,他又回来了,小姐也回来了。他宣布了一件重大事件,小姐要结婚了。

    方老太听到后,高兴许久,她开始忙碌起来。

    “结婚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的吗?”方老太问管家。

    “您放心,我们都会去准备的。”

    “我能放心吗,小姐结婚是我们家的大事。不能有半点疏忽。”方老太总感到那些地方做不好。

    “老太太,您就放心好了,您陪小姐到处看看,我们下人照您的意思办。”管家离开她们,招呼下人干活。

    “我还需要点首饰,奶奶陪我去买好吗?”小姐娇滴滴地说道。

    “好呀!我和你一起去,我家小姐一定要买全城最好的。”方老太高兴。

    管家马上叫司机准备,小姐和方老太打扮一番后,去城里最大最著名的一家珠宝行。地点位于英国租界区。

    10

    店员在门口招呼客人,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前,戴着大沿帽,手上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打开车门,方老太和小姐从车里出来。店员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见此情景,这样派头,特别是老太太的做派,知道是个大主顾。他马上上前毕恭毕敬地请进店内,经理也出来相迎,接到里间,叫服务生接待。

    “老太太,小姐,喝茶还是咖啡?”服务生弯腰询问。

    “老太太来杯茶,要上好的龙井,小姐咖啡不要加糖。”站在方老太后面的司机说道。

    “我家小姐要结婚了,看看你们店里有什么好的首饰。”方老太开口道。

    “老太太,我们这里是全城最好的珠宝店,您尽管挑选,您放心,一定会让您满意的。”经理站在方老太的身边不断地献殷勤,他知道搞定老太太,这次的买卖必定能成,不能丢掉到眼前的大生意。他叫人拿出许多珠宝首饰,摆在桌面上,一枚一枚地展示给方老太。

    “小姐,你看这个好吗?”方老太问小姐。

    “小姐,这个也不错,这个漂亮。”小姐只是用眼看了看,一直不吭声。

    “你们店里的东西,我家小姐都不满意。”方老太看出小姐不喜欢,她也生气了。

    “你们会满意的,我们还有最好的东西。”经理看到老太太和小姐一身的行头,知道他桌面上的珠宝不能打动老太太小姐,都是一些普通高档的货色。他叫人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些极品珠宝。

    “你们看,都是些收藏品,市面难得见的。”经理得意地介绍。

    “还可以,小姐你看看。”方老太看着小姐问道。

    小姐拿到手里摆弄,就是不说话。方老太看出小姐喜欢,眼睛开始发亮。

    “这些都要了,给我打包收好。”方老太并不知道需要多少钱才能买下这些东西。

    “都要吗?”经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道。

    “都要,你认为我买不起吗。”方老太生气地说。“还有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我也要了,我家有的是钱。”她看到小姐点头高兴。

    经理看了看老太太,他知道老太太发怒了,生意也就来了,这个大买卖不能错过,做成可以坐吃三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赶紧从保险柜捧出罕见的一套钻石首饰。

    “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你们不想做生意啦。”方老太摆出大款的做派。“买了!”她又看到小姐点头。

    “付款,我们走。”方老太高兴地说。

    “老太太,我们钱带不够,要回去取。”司机犹豫地说。

    “回去取,快点。”方老太又生气了。

    “老太太,您在这里歇息,我和小姐回去取钱。”司机说道。

    经理还在犹豫不决,他绝不想失去这单大生意。

    “我在这里,还怕跑了,你们这般奴才。”方老太真的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不是啊!老太太别生气,你要气病了,我们可担待不起。”经理吩咐大家赶快打包,伺候好老太太。

    黑色的车子一溜烟地消失在城市里了。

    11

    经理着急地招呼手下伺候好坐在里屋的方老太,两眼一直向街外张望,耳朵也一直拔得长长的,一有车经过就想跑出来。他紧张的出汗,不停地用手帕擦汗。

    “老太太,怎么还没来。”经理着急地问道。

    “我在这里,你们怕什么。”方老太大声地说。

    一个时辰过去了。

    “老太太”经理又着急地问。

    “我在这里,你们怕什么。”方老太声音小了点,她也开始有点急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老太太,怎么还不来,赶快派人催催。”经理不赖烦了,汗水已经浸透他的全身。

    “不会少你们,一个子的。”方老太也急了。她手脚开始冒汗。

    外面的天慢慢暗了,街上的行人也稀少了。珠宝店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开始紧张起来,有许多的伙计跑到门口张望,经理叫了两个伙计紧紧看住方老太,一个人守住大门,一个站在她的背后。方老太也紧张起来,她一直不说话,不管他们怎么询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越来越紧张。

    有人说的,去叫巡捕。经理想了一想,说,再等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经理也完全绝望了。他瘫软地坐在哪里,嘴里不停地说到,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有人说道,赶快叫巡捕,赶快去叫巡捕。经理从绝望中醒来,大声地喊道,快去!快去!看紧那个老太婆,不能让她跑了。

    很快,英租界的探长巡捕一班人就都来了。询问一番后,带着她去看她住的地方。

    房子里已空无一人,人去楼空。叫来房东后,才知道半年前有个叫王老八的王老板租住的,一次性付了一个年房租。探长知道用的是假名。

    押着方老太回巡捕房,方老太一路喊着,“冤枉”“冤枉”“我冤枉啊!”。

    12

    几年后,城隍庙右边靠马路旁,那个角落,还是稍微可以避风避雨。城隍庙也没有太多的香客,街道上来往的客流却是熙熙攘攘。在墙角下,又看到衣衫褴褛,污头垢面的方老太。行行好,给点吃的。先生太太,行行好,给点吃的。她还是那样,只要有行人路过,就发出祈求的声音。不一样的是她断了一条腿,比以前更艰难了。

    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想,小时候算命先生的预言。如果又遇上贵人,她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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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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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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