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娃的烦恼中学生活
| 第一章收到录取通知 收到初中普通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王二娃正在马路边上尘土飞扬的稻田里弯腰割谷。 当他瞧见一身素装的小学老校长，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田埂上时，王二娃甚至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窃喜：莫非是自已真的考上了初一重点班？要不然，老校长怎么会亲自跑上田来！ “校长，还要你费神亲自来送，真是受之有愧呀！”王二娃刚想张口，没想到没读过什么书但眼尖的老爸先胖老汉竟“出口成章”的抢着与老校长打了招呼。 “哪里哪里！过来顺便看看二娃同学……”老校长勉强笑着边说边掏出了通知书。 看到录取通知书上“普通班”三个赫然大字，王二娃脸一热，心一沉，鼻子一酸，委屈的泪水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别难过！”小学老校长心痛的声音，“真正会读书的人，无论是在重点班还是普通班，都一样的能冒尖。” 王二娃双唇紧咬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将通知书揉成一团，随手塞进裤兜，闷声不响的埋头割谷。镰刀在他的手中，被挥得呼呼作响…… 小学整整五年啊！多少个风里雨里，他与同村的小伙伴们每天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几里外的镇小学上课。（乡小学比镇小学还远，且交通不便）又有多少个清晨或是黄昏，为了怕迟到，为了不耽误上早自习或晚自习，他曾多少次偷扒过运沙石的手扶拖拉机而被摔掉牙齿，他曾多少次憋着饿肚子坚持上完了每一节晚自习…… 这些苦，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可眼巴巴的盼来了史无前例的全镇小学统考择优进初一重点班的关键时刻，自已却鬼使神差的考砸啦！ 想着想着，王二娃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同时左手抓紧一把谷子，右手紧握镰刀，心不在焉的使劲一拉，只听见“咔嚓”一声，王二娃顿觉左小拇指一阵钻心的痛，血瞬间看热闹似的涌了出来。 尽管吃晚饭时，先胖老汉特意打了一个蛋花汤，但这丝毫引不起王二娃半点食欲。不是他不饿，而是他独自一人把自已关在里屋，他决意要惩罚自已。 虽然王二娃当年只有十一岁，但这并不妨碍他小小年纪自尊心倔强的成长。他实在不愿意去回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使他光临决定他命运的小学升初中的考场上马失前蹄。 从小学一年级直到五年级（八十年代小学是五年制），年年不是当班长就是当学习委员，年年考试总是前三名，这可是全家人乃至学校老师们的骄傲啊！ 命运时不时总喜欢跟人们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只是对王二娃这次确实开得太大咧。 明明从老师直到校长，哪个不是拍胸脯打包票说自已铁定能考上镇中学重点班。明明自我感觉考试发挥很正常，也考得很好，可事实偏偏却是…… 王二娃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气恼，索性从兜里掏出被揉得皱巴巴的通知书，气急败坏的扬手撕得粉碎。然后，干脆摸黑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生闷气。 “乖二娃，快出来吃饭。一两次没考好怕啥，过去人家考秀才考到胡子都白了都还在考咧。”隔着门板，屋外率先传来了老奶奶慈祥的声音。 二娃听了心想，老奶奶呀老奶奶，人家过去秀才兴重考，可现在……这哪跟哪呀！ “二娃，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咋说，饭还是要吃的！”接着，门外又传来了老妈——陈红的声音。 二娃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听，但迟迟没有应声。 “什么重点不重点，我从没上过重点班，高中还不是照样毕业啦！”屋外的饭桌上传来了大姐王华尖锐的声音。 “就是！这年头，又不知学校要搞什么鬼花样，但充其量又是应付教委的检查，挂羊头卖狗肉罢了！”读书成绩一向不太好的大哥王军忍不住搭了腔。 王二娃一听，忍不住破涕为笑。大哥呀大哥，你知道些啥呀！你当年初中住读那几年，经常躲课跑到邻村的果园偷桃盗李的那些破事，我不稀罕说你就算了，你还好意思来对重点班这事评头论足。 不多时，先胖老汉威严的冲王二娃所呆里屋开了口：二娃，饭菜都快凉了，还不出来吃饭！ 王二娃一听，心里有些怕，但嘴却犟着应：“我不饿，不吃还犯法呀！” “牛卖X的，再不出来，再嘴硬，老子就要发火了哟！”先胖闻声立将筷子往饭桌猛一摔，挪开椅子，冲向里屋，就是一阵猛捶门。 心虚胆怯的王二娃一听老汉打雷似的捶门声，吓得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心不甘情不愿的噘着嘴淌着泪慢腾腾的走去开了门。 在跨出里屋那一刻起，王二娃早就作好充足面临挨打的心里准备。兄弟姐妹当中，也只有自已才胆敢顶撞权力至高无上的老爸。当然，代价是时不时讨来一顿打，而且是当着哥姐弟妹一字排开的面。老爸杀鸡吓猴这招，王二娃懂！ 先胖老汉没有如人们想象的怒不可遏的伸手就打，而是亲自去给王二娃热汤热菜。无论犯多大的错，小孩子饭前是绝对不能打的，要不，他（她）们一旦发起疯来，一定是千篇一律的赌气不吃饭。这对正长身体的小孩子们来讲，是大忌。这么多年来，打小孩早就打出经验来啦！想到此，先胖老汉不由瞅瞅饭桌旁还在抽噎的二娃，不露声色的轻笑了两声：小样的，连孙猴子最终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难道我还治不了你！ 王二娃心情错综复杂的吃完饭，他忐忑不安的心想，老汉惯用饭后再打人那招，很快就又要用在自已身上了。要来就来个痛快的，老子保险一声也不哭，活活气死总喜欢打人的老汉。 于是，王二娃眼睛死死的盯着老汉嘴上叼着那支即将熄灭的劣质香烟。 一旦烟屁股落地，先胖那个死老汉巴掌就会长眼睛般准确无误的朝自已脸上猛抽过来。 大大出乎王二娃意料的是，先胖一步步向他走来，却并没打他。相反，却莫名其妙的强拉着他的手进了里屋并随手开了灯。 这下，王二娃心中则更加惶恐不安了。如果进里屋将门一闩，救兵奶奶又爱莫能助的不能进来，到时自已岂不被老汉打得死去活来啦！ 王二娃再小再不懂事，可那点脑壳还是有的。于是，他一只手板着门框，任凭老汉如何拉与拖，反正就是死活不松手。同时，泪眼汪汪的望着救星——奶奶。 “放手！放心！我今晚不会打你！”先胖老汉一板正经的说，“说好的，绝对不打你！” “要是变卦打了我又咋说？”王二娃不放心的问，“要是打了我，你就是我生的儿子行不？” “行！老子说话算数！”先胖老汉望着自已眼前这个又好急又好笑的倔强儿子，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王二娃总算放心大胆的进了里屋，坐在床沿上，双眼仍有些戒备似的望着老汉。 “把通知书都撕了，不想读书啦？”先胖边弯腰捡被撕碎的通知书边侧脸问。 “没考上重点班，不想读啦！”王二娃低头闷声不乐的说，“再说，也没脸子再读啦！” “回家放牛，将来像我一样在农村挖一辈子土？”先胖边将撕碎的通知书一块块的用剩饭粒费力的粘在一张旧作业纸上，一边盯着王二娃被包起来的左小拇指问。 “放牛就放牛，我又不是没放过！”王二娃没好气的小声嘀咕应。 “手还痛不痛？”先胖俯过身来，以少有的轻言细语关切的问。 “老子手不痛，倒是心痛！”王二娃一忘形，便又开始有些负气的满口老子翻天了。 “叫你以后少称老子，咋老改不了呢？”先胖有些佯怒的说。 “谁要你整天满口老子翻天的，老子……不，我还不是跟你学的！”王二娃老子刚称出口，因老汉一直在警告，于是就吓得赶将老子二字吐了回去。 “我不是经常跟你说过的嘛，兴老子称老子，就不许你小子称老子”先胖糊好被撕碎的通知书，抬眼望着王二娃说，顿一顿，接着又说：“这是你爷爷当年传给我的规矩” 王二娃心里想：狗屁规矩！嘴里却应：“哦，知道啦！” “二娃，我跟你讲，我当年小学才刚念完一年级，可怜就被迫回了家再没去过学堂”先胖仿佛是在回忆着说。 “为啥呢？”王二娃挺好奇的歪头问。 “只因当年你爷爷死得早，你奶奶又是一个缠过足的小女人，你大伯大婶嫌弃我与你姑姑不能去生产队出工挣工分，于是就闹着分了家……”先胖平静的说，“不过我不怪恨你大伯与大婶” “那后来呢？”王二娃刨根问底的问。 “后来啊！我就离开了学堂，但是没哭！”先胖若有所思的说，“倒是后来十三岁那年，你奶奶帮我背着犁让我去学犁田那天，我实在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不过，从此以后，我再没轻易哭过！” 没等王二娃插嘴，先胖就语重心长的接着对他说：“二娃，男人要多读书且要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哦！”王二娃似懂非懂的应了声。 是啊！老汉八岁就无奈的失了学，十三岁就开始学犁田当了家，自已还有什么理由像大哥小时候那样，非要让老汉打着赶他去学校读书呢…… 第二章初一那年 弯延的乡土公路上，先胖老汉挑着一只陈旧的扁木箱及一床旧被子大大方方的走在前面，王二娃则新媳妇般羞答答的跟在后面。 也难怪王二娃扭怩与害羞，一路上，到处是各乡去镇中学报名的学生娃。男的，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赶集似的朝镇上涌去。考中重点班的同学自然是兴奋得与护送的爸妈谈笑风生，考中普通班的一些学生娃大多也是显得一副无所谓，反正他（她）也不指望将来吃读书的饭，（当年中专或大专毕业后可包分配工作）充其量只是将读书当作是完成爸妈交待的一项任务而已。 王二娃可就大不一样啦，家庭条件本来就够差，读书本身就有压力。加之现在小学辛辛苦苦拼了五年，可到头却丢人现眼的考了一个普通班，内心那种压抑，彷徨与苦闷就可想而知。 对王二娃打击更大的事，接踵而来。 那是初中第一天第一节课的休息时间，初一（一）重点班的教室内一下子跑出了几十张笑脸，这其中有三张是王二娃最为熟悉的：一个是取了个女孩名字的男同学——兰芳，另一对女同学竟是姐妹俩，姐叫红梅，妹叫春芳。最要命的是，这三人一前一后的径直朝王二娃所在的初一（二）普通班教室走来。 作为小学五年级的同班同学，或许那三名同学出自善意是想来看望或问候一下王二娃，可人家王二娃压根就不那么想：三个成绩一向比自已差得老远的同学一步步向自已走来，明摆着不是炫耀就是示威么！ 假如说，那三个同学不是同一村的，或许王二娃还没那么受到刺激。可事实偏偏就是：同一村不说，而且与王二娃家仅隔一条河！ 王二娃后来，无意中在同样是前三名，同样是与他考到同一个普通班的一位女同学的口中隐隐约约的得知：人家那个三个考中重点班同学的家长，早在小学统考之前就打通了同一村且是镇一小副校长的关系。再后来，同村三个全上重点班就水到渠成啦！ 据说，小学老校长当初一听说三个考中重点班的学生名单时，气得三天没吃饭。一怒之下，就想跑到镇上去查分数线，可人家早有防备的大门压根就封得死死的…… 直到如今，王二娃宁可相信当年确实是自已考砸了，也不愿接受那些道听途说的事实…… 或许，这就是平素老爸先胖经常所说的：读书能不能吃书饭得听天由命！ 尽管当年王二娃搞不清命究竟是个什么东东，但既然事实都已如此，那就赶紧认命吧！ 王二娃一旦有了开始认命服输的念头之后，便开始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一开始是反映在课堂上，每次上课，王二娃全凭兴趣。 语文，历史，政治课听起来，还不怎么令人生厌，王二娃倒是有在尽量用心的听讲。当然，偷偷打瞌睡的时候难免还是有的。至于碰到上英语，数学，生物课，王二娃总觉得老师们个个简直就是在念经。特别是从老师嘴里叽里呱啦讲出的一串串英语，那简直就如同外星人说胡话。 于是，王二娃只要是碰到自已不喜欢的课，打瞌睡流在课桌书本上的口水经常就是：飞流直下好几尺，疑是银河落半天！ 到后来，就发展到上晚自习时，王二娃经常逃课。 镇街上的小卖部前，只要天一黑，只要哪家有电视，总少不了王二娃驻足伸长脖子比上课还认真专注观看的身影。夜晚学校河对面的菜地上，也更是少不了王二娃与一群狐朋狗党鬼鬼祟祟的影子…… 上学期期未一考试，王二娃却考出了个石破天惊的名声来。 原因是，王二娃的语文，政治，历史三科考了全班第一不说，而且据说那分数竟可进入重点班的前十名。至于王二娃那几门死活提不起兴致的另外几科，则清一色的不及格。害得班主任老师摇头叹息不止：王二娃呀王二娃，要是你每门功课都像语文，政治及历史那么钻心，该有多好！ 王二娃一听，挺挑衅的接口就应：谁要咱是在普通的慢班呢！成绩该慢的时候就得慢，这才叫名副其实！ 班主任老师一听王二娃这番歪理，虽然鼻子都快气歪了，可除了叫他怪才，又能拿他有什么辙呢？ 下半学期一开始，天天晚自习后就被英语老师莫名其妙的逮去他房间补习英语，这着实让王二娃百思不得其解同时更是叫苦不迭。 一个个看了就头痛的英语单词，一段段它认识王二娃可王二娃却不认识它的英语句子，在英语老师的嘴里念出就似吐葡萄皮般的轻松，可一到王二娃的嘴里，立马就全成了结结巴巴如吐啃不净的瓜子壳啦！瞧王二娃那被憋得满脸通红猴样，直逗得一旁英语老师的女朋友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假如说只是补补英语，王二娃忍气吞声那也就算啦。可偏偏数学，生物老师个个都约好似的在差不多的时间内轮番逮他下晚自习后去各自房间补课，这为免也就太像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咧。 那段时间，王二娃心里面恨得直骂老师可嘴里哪敢有半点反抗。要知道，年轻力壮的老师们真的要对付王二娃这种乳臭未干的浑小子，岂不是老鹰叼小鸡般毫不费吹灰之力。尤其是每次见到那个练有功夫的英语老师的一身蛮肉，王二娃想开个玩笑都怕！ 王二娃哪里知道，他班上几个老师早就暗中商量好并铆足了劲，不将王二娃这根歪脖树扭正就决不罢休！ 下学期期未考试，与其说是王二娃考得好，倒不如说是老师们“逼”得好。不管过程如何，考了个全班第二名的好成绩，这对偏科偏得全校有名的王二娃来讲，倒是个意想不到而又挺扬眉吐气的好结果。 好不易考出好成绩，正当王二娃又开始慢慢的找回了当年小学好成绩的那段自信时，不料，初二开学一报名，一座无形且难以逾越的大山就冷冰冰摆在他眼前…… 第三章烦恼的初二 上初二报名的头一天，王二娃紧紧揣着四十元钱，一路小跑着去报名处排队。 当好不易轮到王二娃时，王二娃轻声的问：“老师，报名费总共要多少钱？” “陆拾捌块”一中年收费老师眼皮也没抬一下，冷冷的说。 王二娃一听，差点没惊得跳起来。明明去年初一报名才收费三十多块，咋一到初二就水涨船高的说涨就涨了呀！ “你到底还交不交费？”收费老师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说，“后面还排着一堆人呢！” “老师，我能不能……先交四十块，所差的……暂时欠着？”王二娃鼓起勇气小声的央求着收费老师说。 “不行！回去找家长把学费凑齐了再来！”收费老师铁面无私且例行公事的回答，“真不知有些家长是怎么想的，总巴不得学校一分钱不收就最好！” 在一堆学生及家长的注视下，王二娃羞得无地自容的从队伍中退了出来。 “什么？报名费四十块钱还不够？”当陈红听完儿子王二娃讲清没报成名的原委后，不由高声尖叫。 刚从县城看病回家的先胖老汉在厨房的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热，猛的听到妻子气呼呼的吼声，便快步走到了堂屋。 “学费涨就涨了嘛，急也不顶用！”先胖老汉不紧不慢的说，“要不，我去村里找队长先借点钱好让孩子去报名，再迟几日，怕是要耽搁他读书的哟！” “那还不如，我赶紧去乡中学打听一下，说不定，报名费要比镇上便宜得多哩！”陈红边说边挑起一担黄瓜，“反正，我要去乡里卖黄瓜，顺路再去学校，也不会耽搁工夫！” “乡里硬是要便宜得多，只收三十九块”陈红趟黑摸回家，进门就笑着嚷。 王二娃一听，内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一股莫名的恐惧及忧伤却袭上心头…… 因从没去过乡中学，且路途又远，不得已，王二娃只好由母亲陈红领着去乡中学报了名。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最陌生的是，一双双盯着王二娃这个破天荒般从镇中学转入乡中学好奇的目光。 最让王二娃不习惯的是，居然还有老师讲课操一口地道的方言。最让王二娃胆颤心惊的莫过就是，每逢星期六下午放假，他一个人要走十几里时时空无一人的山路。（走公路更远）往往回趟家再去趟学校的路上，不是被毛草林里突然蹿出一只野猪吓得半死，就是被树枝上冲出几只小鸟惊得一身冷汗。 毫不夸张地讲，王二娃日后那副唱歌的好嗓子，就是在当年走山路为壮胆子练就而成的。 一日下午刚上课，教导主任拿本册子突然走进了王二娃所在的教室。 随之，生物老师的课立即停了下来。 肯定又是点名催欠学费的同学出教室，这是王二娃刚进乡中学不久所看到的特有风景，王二娃边翻书边漫不经心的心想。 听着一个个被念着欠学费的同学的名字，王二娃庆幸的心想：幸亏自已不欠费，否则也得出教室！ “王二娃……哪位同学叫王二娃？”教导主任大声的四外喊。 旁边有同学在王二娃肩膀推了一下：“王二娃，主任在叫你哩！还不赶快答应！” “哦……我就是！”王二娃边应边慌忙站了起来。 “出去！”教导主任厉声喊，“动作快点，别耽搁了别的同学上课！” “叫我出去干嘛？”王二娃一头雾水的问，“我又不欠学费！” “谁说你不欠费？”教导主任气得满脸铁青，“欠三十块插班费！真不知还是假装傻？” 最后，王二娃几乎是在教导主任大声的呵斥下，在部分同学幸灾乐祸的嬉笑声中，悻悻的离开了上课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的教室…… 王二娃一连心事重重的在寝室发呆了好几天，终于熬到星期六的下午，总算可以回家了。 “不是说好的嘛，咋本乡本土的还要加收插班费？”陈红一听就火冒三丈，“这不明罢着是欺负咱没读书的庄稼人嘛！” “我当初就不怎么赞成二娃转去乡里读！”先胖忍不住埋怨说，“这不，越转还越贵啦！” “我算来算去，还不是想帮你盘出几个吃药的钱！”陈红闻声也忍不住没好气的应，“真是好心没得好报！” “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王二娃一见爸妈越吵越大声，冷不妨发出一声吼，“大不了，我不读就是了！” 陈红与先胖闻声一愣，半晌倒是陈红先开了口：“不读书哪成？我明天去乡政府找人去学校找老师评评理，我还不相信老师也开始不讲理了啦！” 乡政府的人是找着了，不过只是一个伙食堂专门负责买菜的事务长而已。 学校的教导主任也给了面子，不过这面子仅仅只给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过后，王二娃在全班同学的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又被赶出了教室。 这次，王二娃同学并没有再等星期六，而是在被赶出教室的当天下午就急急匆匆的挑着简易行李径直回了家…… 王二娃回家后，无论先胖与陈红怎样劝说，反正死活就是不肯再去乡中学。这一点，是两个家长无论如何做梦都没想到的！ 转眼，王二娃闲在家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这期间，王二娃在家中百无聊赖的看过好几本小人书，陪母亲去镇中学旁的公路段卖过几次菜。只是趁母亲卖菜不注意时，偷偷的朝公路旁的镇中学大门口瞅了又瞅。 这一瞅，不要紧，一瞅无意中却被当年教过王二娃初一（二）班的英语老师望个正着。 事情说来也巧，那天英语老师刚走出学校大门口，正准备上街买菜，哪知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陈红身边东张西望的王二娃。 问清原委后，英语老师特意大大方方的从陈红那里多买了一大堆菜。当他递钱给陈红的时候，惊得陈红双手一个劲的将钱直往英语老师身上推。 “老师的钱，哪能收？”陈红满脸恭敬且有些结结巴巴说。 “不收，我就只好不买啦！”英语老师一脸的认真，“另外，你家王二娃得赶紧来读书！” “你们学校不嫌弃，还会收他？”陈红满脸的惊喜，但仍有些迟疑的说，“都开学这么久啦！” “这个我来想办法！”英语老师刚说出口，接着又说：不过，学费还得照交，因为毕竟我不是校长…… “那是那是！”陈红千恩万谢的忙点头应。 有惊无险的再次回到镇中学，短暂的喜悦过后，一天的课下来，王二娃很快就傻了眼。 人家镇中学这边初二的代数都快上到第三章了，可王二娃在乡中学却连一章都没上。数学这东东，大家过来人都懂：每一章的内容都是连着前一章的内容，你前两章都压根没学，你后面的第三章哪有可能搞得懂嘛！ 于是，每天下晚自习后，尽管学校为了省电会统一熄了灯，但王二娃的煤油灯总会天天亮着。 这煤油灯不亮可不行呀！不尽快一章章的自学，白天哪能跟得上老师讲课的进度。 满教室的蚊子，肆无忌惮的全涌到王二娃身上一个劲的猛叮。这些苦，王二娃都能吃也能忍。但王二娃最不能容忍的是，时不时有重点班的同学闻讯跑到他教室窗前大声露骨的嘲笑。 好在王二娃碰到了一个好数学女老师，那人出乎意料的竟是，河对面双双考上重点班的昔日同学——两姐妹的大姐。 女数学老师一个人在房间给王二娃补课的时候，王二娃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及尴尬，因毕竟那时他人还小。可一旦碰到在重点班的两姐妹下晚自习跑来姐姐房间玩耍，却无意中撞见正在专心补课的王二娃时，王二娃那时的心境啊，可真是难堪得直想往地缝里面钻…… 也不知是两姐妹有所察觉，还是女数学老师对两妹妹有打招呼，反正从此以后，每次去女数学老师房间补课时，基本上就没再碰见过她的两个妹妹。 功夫不负苦心人，初二下学期的期未考试结果一出来，连王二娃自已都被吓了一大跳：我的乖乖，他居然考了个全班第六名。 此好消息一出，更好的消息便又接踵而来：初二各普通班的前六名，升初三时可调入重点班。重点班的落后生，则全数调到各普通班。 哇噻！学校这简直是超前搞改革嘛，甚至是大快人心的弄重点试验田嘢！ 就当王二娃与家人为此事都乐不可支时，王二娃的女数学老师却忧心忡忡的对王二娃他老汉先胖说： “大叔，王二娃同学虽然这次考了好成绩能进重点班，可他的基础底子太薄！” “那你的意思是……？”先胖挺不解但客客气气的问。 “我的意思是，建议让王二娃最好在初二留一级。”女数学老师很诚恳的说，“这样到初三中考时考中的希望就大得多！” “能考上就是不留级也能考上，要是考不上，就是再留上几级也照样考不上！”先胖慢条斯理的说，“我的大女儿就最好的例子，头年高考差三分，第二年复读好不易够了头年的分数线且还超出了五分。可哪晓得，第二年的分数却提高了十分！哎，听天由命吧！” 听老汉这么一说，王二娃觉得也在理，心想：上就上呗！还犹豫个啥！ 第四章揪心的初三 老师毕竟就是老师，说出的一些话总是经验之谈或很富有远见。 这不，王二娃一进初三重点班，一个单元的测试下来，立马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分数一出来，王二娃没有象在普通班时排名靠前的优越感。相反，却是跌至令人尴尬的后十名。 假如说一次分数还不能盖棺定论的说明问题，那么，三番五次的考试排名下来，王二娃都无法向前前进半步就足以使他的信心倍受打击！ 重点班各科老师们比王二娃都还先坐不住了，几次在班会上都含沙射影的点到有人分数老拖全班后腿的事。 王二娃不笨，也更没敢偷懒，而是实在力不从心！ 老师在讲课时，他有在听，可眼睛却总是不听使唤的老挣扎。王二娃也曾学古人用圆锥悄悄扎过屁股，可不顶用。后来改用在眼睛四周涂抹清凉油，可哪知越涂瞌睡反而来得越快。 无奈之下，王二娃只好使出了初二时期点灯加班熬夜战那招。 一开始，王二娃到了深夜十一二点后，还呵欠连天的溜回寝室睡觉。到后来，为了省事就发展到干脆在教室里熬到通宵。 可想而知，这种劳命伤身的做法，非但没帮上王二娃提高学习效率，相反，学习成绩越掉越严重。 有好心的老师也曾善意提醒过王二娃注意学习方法，不要搞老黄牛拖破车式的疲劳战术。可老师们哪知道，人家王二娃实在太困啦！ 人家别人有条件的孩子别说是在最关键的初三，就是在初一与初二，哪个不是吃得好与穿得好？哪个不是到了星期六与星期天就玩得尽兴，耍得欢？ 可王二娃就完全不一样啦！到了初三还得捡老汉先胖的旧衣穿不说，每逢学校放假日即就是王二娃回家帮家长的干农活日。 太阳还老高，每次看到到公路旁早就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娃们骑着自行车欢快的踩向镇中学，王二娃的心啊，歪提有多羡慕！自已从不奢望有辆自行车骑着去上学，一心只想只要每次不摸黑赶回学校去上晚自习就阿弥陀佛啦！ 每次开饭，王二娃总跑得最快。一是实在饿得慌，二是自已那一玻璃缸的清水白萝卜菜羞于见同学。每当上午第三节课一开始，王二娃的瘪肚子早就已抗议似的呱呱叫。那年头啊，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时代的农村娃做梦都想吃顿好的绝非笑话！ 吃得不好，王二娃不怨也没啥脾气。可饭堂师傅一次因王二娃欠了柴火费而有意没跟他蒸饭蒸菜，（八十年代在学校蒸饭，有条件的可交钱折柴火费。没条件的则可交柴火抵钱）着实把王二娃气得当场将饭菜碗摔得老远…… 刚迷迷迷糊糊的想到这，没想到，班主任的一支粉笔带着一股旋风就径朝王二娃的脑门飞来。 瞬间，教室内哄堂大笑。 “王二娃，你又梦见太白金星了吧？”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说，“咋屡教不改哟？” 王二娃脸顿时红了，本想辨解几句，可一瞄见班主任鼻梁上眼镜后犀利的目光，刚想好的几句台词就只好咽了回去…… 原先早在初二就曾耳闻过初三的考试特多，可真正等自已一踏入初三这扇大门时才知：何止是特多，简直就是奇多！ 下半年一开始，几乎是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各科老师争先恐后的将成堆的卷纸一股脑的全发下来，也不管你学生吃不吃得消，还美其名曰是“摸底”。 王二娃忍不住偷笑：都快没底了，还整天要来摸！ 随着中考的临近，教室后面的墙上不知何时贴上了“迎中考，奋战ＸＸ天”倒记时的大标语。教室内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 惶惶不安中，中考的脚步终于来临。 一进考场，王二娃就有些懵了。 看似似曾相识的一道道题，做起来却往往容易卡壳。搜肠刮肚无济于事，焦头烂额也枉然。进了考场，从老师那里学的，迟早是要还的。这点，王二娃确有刻骨铭心的体会！ 一出考场，王二娃的心倒淡然了许多。因为，平时摸底考试心中总没底，可这次中考却老有底：就凭他很多道题还没来得及看就到了交卷的时间，他铁定知道，最起码，考上中专或重点高中就彻底没戏啦…… 中考分数线一出来，一切如当年初二的女数学老师所料，王二娃仅考了360分，离中考最低录取分数线整整差了60分。就是悬殊致命的60分，基本上就成了王二娃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到后来，下一届的初三重点班，也不知是老师们抓题抓得准，还是学生们实在太争气。反正，整个班的学生一个不落的全考上中专或重点高中。而且这里面，就包括有好几个是原初二普通班的留级生。 这一点，是素来相信命的先胖老汉与他那对命似懂非懂的儿子——王二娃万万没想到的…… 管他呢！既然吃不上书饭，回农村就回农村呗！ 王二娃心想：农村虽比不上县城繁华，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漫山遍野的黄土地，正敞开广阔并厚实的胸怀，不照样养活了千千万万平凡且勤劳的父辈们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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