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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季无丁香

小桥烟雨 2012-5-26 18:30 3909

 

    那个夏季,天出奇得闷热,偶尔有雷声,但终不见雨。我炒了老板的鱿鱼,但没有炒了生活。空调日夜不停的工作,我看到压缩机的水一滴滴滴下,让楼下那棵小小的丁香像个挨淋的女孩,总是湿露露的向上张望,但是它看不到我,我正窝在“小婉”聊天室里虚渡年华。
    “小婉”总是活跃着一批和我一样有闲的人。我给自已了取一个土了又土的名字:杏。但不影响我在广场上大谈“纳斯达克”“中国概念”“代理服务器”,好像这些真的跟我有关似的,让许多菜鸟觉得我像个无所不知的地保,敬仰又敬仰。为此我对着电脑笑了好久。其实,只是因为先生开着一家不小的电脑公司,知道一些常用名词而已,其余一概不知。
    那个晚上很平常。我涂了极夸张的绿色指甲油,去“小婉”看着一拔拔熟悉又陌生的字符进来又出去,像看着许多的文字在飞舞的指尖流淌,又在阳光下灰飞烟灭。我有些厌倦这个虚拟的世界,只是挂着等指甲风干。
    “HI,可以聊聊吗?”
    一个叫风的人打给我一句话。此时先生正在城市的灯火阑珊处享受人间天堂。若大的房间空旷而寂寥,我需要找一个人靠近,仅此而已。正像一个作家所说:经历需要合适的人,合适的时候。
    风是一个电脑工程师,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司汤达的于连。他聪明、勤奋、好学、却没钱没势,总是很自卑,老觉得自已是这个城市的边缘人。所以朋友很少,也不会跟谁都侃,从不说脏话,话不投机赶紧走人,很包容。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渐渐的觉得我们好像有许多可以聊天的话题。从网络到生活,从文学到理想,总之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是轻松和愉快。后来他读了我许多的文章,便教我做个人网页,下载免费软件,往BBS灌水。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对着别人的贴拍砖头。
    我总以为自已是把生活和网络分的很清的人。因为生活是生活,网络是网络,虚拟的东西再好也是水中花镜中月,再说也早过了天真的年龄。可是,不善言辞的风,却把网络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告诉我想给我说话,是因为他死去的姐姐就叫杏。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个悲凉的真实故事。
    “杏”。一个永远只有二十岁的山村女孩。她瘦弱而矮小,却坚强的支撑着一个风雨摇曳的家:照顾生病的父亲、种粮种菜、上山采药、下河挖沙、农闲时进城做保姆、给人打短工,供自已的弟弟从小学到大学。弟弟的出色成绩是那个山村女孩最大的动力。她像个男人一样在深秋的夜里赤着脚为窑主拖坯烧砖。刚刚领到500元钱,便迫不及待的到城里寄给弟弟。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一辆货车残忍的结束了她满怀希望的生命。上帝过早的召回了那个辛苦的女孩。风没有收到汇款就收到了姐姐的死亡通知。他疯一样的赶回家,见到的只是山坡上一个小小的土丘。他两眼呆呆的看着一片片飞舞的纸钱,也看到荒草丛生、看到枯树乌鸦。那个时候风发誓再难也要读完大学,因为那是姐姐唯一的心愿。为此,他做家教打零工,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家,不是不想回,是因为买不起回家的车票。
    对着屏幕我泪流满面,并被这个凄婉的故事深深的感动。
    随后的日子我将自已的关心、同情、还有不太高明的人生观,通过汉字传给他。风则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他会把工作和生活上的锁事一一汇报给我,他说给我说话有一种归属感,是一种心的放松和休息。他说我对他的鼓励和关注,让他对生活充满了信心,他出色的工作得到了老板的嘉奖。看上去他开心极啦。那天他发给我七颗红色的星星,它们非常的美丽,像七颗微笑的精灵。我笑着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北斗。你就是我生活里的北斗星。完了又有些霸道的说:不许再做别人的北斗。我感到了他对我的依恋,但总觉得像一个弟弟对姐姐的任性。我笑。
    有些时候我发现自已还兼职着心理医生。我不厌其烦的查资料,翻名著,将风遇到的困惑以哲学的角度来解释。其实现实中的我还不是一塌糊涂:我不会做饭、不会织毛衣、不会整理房间,唯一能做的是写些酸不拉叽的小文章,发表以后自已都不想再看第二遍。可是在风的眼里我却是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善解人意的知已。
    一天深夜,风说:我想见你。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吃惊。不是有句话说:你傻呀?见网友。但不知怎么回事,那一刻我竟然莫名的想到了痞子蔡的诗:假如我有翅膀,我不会遇见你。真好,我没有,所以我能遇见你。其实我并不想见他,因为懂得相见不如怀念。我曾经想过也许若干年后,有一天他迎面向我走来,然后再擦肩而过。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我能感觉到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不等我回答,他就打过来电话号码和地址。老天,那会我可真是傻了眼,那个号码我再熟悉不过——那是我们家公司的电话。
    风是那里的网络主管,现实中老实能干,有点木讷,是个上好的打工仔。上帝他老人家真的幽了我一默,那感觉有点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
    这下子有点热闹,我一连几天不敢上网。偶尔有事去公司,看到那个说话就脸红的风,觉得自已是个十足的小偷。
    当然“小婉”里也没了“杏”。偷偷上去,看到风的名字依然如故的挂着……
    几天后,公司职员说风住了院。原来风和朋友吃饭,九点整骑车就往回赶。结果因为天黑又喝了酒,他摔到了郊区的桥下。老天,只有我知道,那是我们往常去“小婉”的时间。
    风出了院,我打电话到公司,职员说他脸上留下一道永远的伤疤。
    放下电话,我向窗外看去,树上已有微黄的叶,夏季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滑过。
    微苦的丁香,一季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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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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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运者
走运者 2012-5-26 13:46
北斗也不是好做的,可怜的风把游戏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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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草地
兰草地 2012-5-26 17:45
赏读,问好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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