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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心

静心雪韵 2013-1-20 17:04 5729
  【离人恨】
  莫忘尘,你果真如你的名字一样,忘不了那万丈红尘吗?
  你曾说你会穷尽此生来陪我,就在这茫茫雪域,静看细雪一次次泛起,给冷漠冰川覆上温柔的纱衣。
  你还曾说,刻骨铭心不过如此,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你只想与我寂静相拥,浅握双手,用你温暖的怀抱来融化我心底的寒冰。
  只是,为何,当我再次用冰潭幽莲救活你,为你延长十年的寿命时,你却无情地对我说:雪儿,我厌倦了这种冰天雪地的生活,我要离开你,到温暖的人间去。
  那,你还爱我吗?我傻傻地问。
  你没有回答,只是留给了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么坚定,决绝。
  
  【雪无心】
  冰潭如镜,映照出雪域皑皑,日月星辰都不曾眷顾的这方天地,永远是惨白的一片空濛。
  昼和夜,我已经遗忘了多久?
  端坐于冰潭边的我,意念微动,丈余银丝蓦然飞起,如一条灵动的长蛇直扑冰潭水面——清澈水下,如练银发纠缠扭动一番,便将一尾白色冰鱼轻巧卷出水面。
  冰鱼无鳞,浑身通透,白色骨骼清晰可见,尺余长的身躯在银丝中拼命扭动,妄想逃回冰潭。
  看它这番挣扎,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笑冰鱼自不量力,继而,银发回旋,将扭动的冰鱼送至嘴边,唇瓣微启,露出尖利小牙,咬下冰鱼背上一块肥厚的肉,徐徐下咽。冰鱼疼痛难忍,挣扎愈烈,可还是摆脱不了千万银丝的束缚,只能被被我的牙齿活活凌迟而死……
  吃罢冰鱼,我轻拭了一下嘴边残留的冰鱼白色血液,然后银发一松,将吃剩的鱼骨直接甩到了冰潭对面那个少年斩妖师的脸上——而那个假装淡定,实则已被我的吃相吓得几欲半死的少年,被这鱼骨一打,惊得立即从地上跃起,连呼作孽。
  “哈哈——”,看他这幅窘态,我不禁仰天大笑。伴随着我的笑声,有冷冽的风拂过,令我的丈余银发和白色裙裾妖娆舞动,变幻出绝世风姿。
  “妖孽,莫要张狂,我一定要降了你!”少年气急败坏地喝道。
  “那你来降啊,可惜你法力尚浅,面对这雪域之寒,你只能以静修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被冻死,又有什么能力来降我?”我轻蔑一瞥,继而转身欲离开冰潭。
  “哪里走?”只听少年一声断喝,随即他双掌发力,一道金光越过冰潭水面直直劈向我的面门!
  我悠然转身,轻巧地避开了那道金光,令它空空地劈在了我身后的冰川之上——而那冰川被这金光一劈,竟有几片尖利的薄冰落下来,不偏不倚地刺中我的双臂,顿时有粉白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将我雪白的衣衫晕染出杏花般的韵致。
  “怎样,妖孽,你怕了吧?”少年收起双掌,稳住身形,幼稚的面孔上掩不住微微的得意。
  这个少年斩妖师倒是有几分法力,只是这样的小伎俩对于我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我并不言语,只是轻蔑一笑,随即集中意念,将丹气运至双臂处,眨眼间,薄冰便从双臂飞出跌落地面,而流血的伤口则迅速愈合直至恢复如初,甚至白色衣衫上被沾染的粉白血渍也悄然隐去,显出原来的素净纯白。
  这一幕,让那少年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讷讷的说了声妖孽,却再无任何下文。
  不再看那个笨笨的斩妖师,我凌空一跃,飞至半空,白色的裙裾和银色的长发在身后随风舞动,给沉静雪域画上了灵动的一点——很多时候,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飞翔,恣意,随心,目之所及皆是茫茫的白色,耳边也只有寂寂的风声。
  只有在这一刻,我才会忘记很多,也才会想起很多……
  茫茫雪域,三界至寒之地,东、西、北三面俱是高耸入云的冰川,只有南方可以通向人间——那里,有日月星辰的变幻和四季风景的轮转,还有暮色下的袅袅炊烟和牧童短笛吹奏出的凡尘悠扬,可是我却无法飞到那个温暖的人间乐园,因为,我是被天庭惩戒而封在至寒雪域五百年的千年雪妖,只要我飞离雪域半步,便会瞬间魂飞魄散。
  我只有耐心地等,等五百年的咒如流水般从光阴的缝隙处缓缓流走,等五百年的寒慢慢地凌迟过我的每一寸神经,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纵然我是雪妖,天生体寒,耐冷,可是这茫茫雪域却拥有着让雪妖也为之苦痛的至寒。
  所幸,我的五百年并不寂寞。
  因为天庭虽然封住了我这只雪妖,却没有斩断凡人来去的路,每一百年,都会有一个俗世之人能穿越茫茫雪原来到这里,且,他们相貌不同,身份迥异。
  我不在乎他们是谁,也不在乎他们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而来,我只知道凭借他们之口,可以为我缔造一个让尘世闻之色变的传说——妖孽传说。
  
  【忆迷离】
  依稀记得我在雪域的第二个百年,来到这里的是一个叫做离赤的男人,明黄衮冕,贵气逼人,据说他是人间的某国之王。按理说,他应该是难得美男子,目若寒星,不怒自威,无需言语便可蔑视天下,唯我独尊。可是为什么,当离赤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我绝美的脸庞时,我却想起了和莫忘尘的初见——那天,雪域依然空濛苍白,可是莫忘尘就那么往我面前一站,一身飘逸的白衣,还有眉眼间淡淡的笑意,就让我刹那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心间的暖,他就那么看着我,彷佛我们已经相识很久,而那次邂逅不过是久别的重逢。
  “雪儿,我为你而来。”这是莫忘尘说的第一句话。
  “雪妖,我为你而来。”这是离赤说的第一句话。
  多么相似,又多么不同的一句话,我突然莫名愤怒,于是我张牙舞爪地飞腾起来,将离赤身后那些随从所持的五彩华盖和龙旗一路撕扯破碎,让它们犹如哀伤的彩蝶跌落雪域。
  “跟我走吧。”离赤无视我的狂躁,淡淡说道。
  “不。”我说。
  “那我留下来?”他试探着问我。
  “随意。”我不屑一顾。
  这样的男人,我最不必费心,他不过是厌倦了人世间的百媚千红前来猎奇而已,我越是冷漠越是不在乎他,他反而越是会为我意乱情迷。只是,他忘了,他还是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妖媚的女子而不去打理他的江山,只会为世人所诟病,当然,世人最痛恨的还是我,他们会说我魅惑君心,理应千刀万剐。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离赤问我。
  “我要的你给不起。”我冲他莞尔一笑。
  “你要什么我都给。”这一笑让他失了神。
  “好,那你给我一段传说,妖孽传说。”话语未落,我右手的纤纤五指已经飞快地探进了他的胸腔,掏出了一颗跳动着的鲜血淋漓的心。
  他的随从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胆大的想上前来捉我,却被我一挥衣袖,甩出老远。
  “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妖孽的传说无以继续。”我对他们说。
  离赤的心,是我吃掉的第一颗人心。
  莫忘尘,你可知,对于吃掉人心才能保持绝美容颜的这种做法,我本不感兴趣,只是我永远记得你奔赴凡尘的决绝背影,在那里,你会拥着一个有着正常体温的女子度过余生吧——我只是想知道,若干年之后,当你面对的是一张人老珠黄的脸时,你会不会想起我这幅永远年轻美丽的皮囊。
  
  第三个百年,我遇到的是一个来冰潭采幽莲的男子,他的名字叫宋生。他说他妻子病了,危在旦夕,相传只有冰潭幽莲才能救活她的性命,所以他才会穿过茫茫雪原来至此。跟前面的那个离赤不同,宋生形容枯槁,面带忧虑之色,只是眉宇间隐隐还透着那么一股英气,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却跪下来央求我深入冰潭为他的妻子采撷幽莲——冰潭是雪域至寒之眼,凡人根本无法深入,即使是我这个千年雪妖,每深入一次都会折损我若干年的修行。可是,我却想帮他,连我自己都奇怪,我不是凡人口中的妖孽吗,妖媚无情,可是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执着和祈求时,我会微微的心动?
  幽莲生在万丈冰潭水底的最深处,数量少且极难采撷——采撷时我必须不着寸缕且意念高度集中,才能保证不会被潭底的魔草缠绕不得脱身,而潭底更是寒如冰刀刮骨,让人痛不欲生。
  可是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又算的了什么,莫忘尘,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世上了,我愿意为你剖心而死。只是我没想到,你的生命尚未到尽头,你便选择了离开。
  就在我轻解罗衫准备潜入冰潭时,我却无意瞥见了宋生的目光,那目光充满了贪婪,色欲,占有和猥亵——原来,他不是不瞧我,而是趁我不注意时,用这样令人厌恶的目光来偷偷打量我。
  莫忘尘,你知道吗,我最恨心口不一的人,这个宋生口口声声地说多么在乎他的妻子,可是他却难以抵抗我这幅皮囊的诱惑,如此来说,我盛怒之下而掏出了他的心将其吃掉,又有什么罪过呢?反正他的心会变,不如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成就一幅绝美容颜的永恒。
  只是,莫忘尘,你为何会离开我,难道尘世间有人比我更美?
  莫忘尘,我要好好地活着,等到天庭之禁解除的那一天,我要亲自到人间去,任凭你经历了几世轮回,我都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并且掏出你的心来看一看,当初你为什么会弃我而去,留给我几百年的离殇?
  
  第空濛寂静的雪域迎来第四个百年的时候,我突然有了新的念头,我要换一副皮囊来面对凡尘所来之人——所以,当那个名叫慕白的剑客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雪域时,见到的却是一个其丑无比、老态龙钟的老妪。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绝美的……雪妖?”他很怀疑地问道。
  “是,可是我老了,雪妖一旦变老便会其丑无比。”我假装出一幅黯然神伤的样子。
  “其实,你大可不必伤悲,有花开自然会有花落,此乃天地之理,况且你的刹那芳华已经是人世几代的传奇。”他望着我,目光笃定。
  因为他的这几句话,我才注意到,眼前这位叫慕白的剑客倒是别有一番气质,眉宇间的淡然,唇角边的自信,还有随风而动的白色袍袖,都给人一种卓尔不凡、出离尘世的感觉。
  蓦然,我的心微微动了一下,无他,只是因为,这个慕白的气质是多么像一个人——莫忘尘,难道这个慕白是你在尘世的轮回?
  “那你,可不可以来抱抱我?”明知自己是想考验面前人的承受力,我却突然有几分忐忑,一如第一次被莫忘尘拥在怀里。
  慕白没有犹豫,他大步上前拥住了我,丝毫没有给我退缩的机会……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悄然滑落,他失望于我此时的容颜,但是他还是毫不吝啬地给传说中的妖孽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不是,他就是那个当初离我而去的莫忘尘?是不是,他的心中还有着一个雪儿的影子,让他在轮回中即使喝下孟婆汤也没忘记要给雪儿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滴泪点破了我的幻化,顷刻间,我恢复了自己银发白衣绝美出尘的形象,而拥着我的慕白竟然一时无语,被我的美所震撼。
  “我是吃人心的雪妖,你不怕吗?”我轻轻问道。
  “如果命中注定这颗心会属于你,我还要害怕什么?”他说。无论你美与丑,我只想陪你这一世,用我有限的生命。
  “你,是不是莫忘尘?”我的心再次颤抖起来。
  “如果你愿意,我就是莫忘尘。”他在我耳边轻道,温柔至极。
  他是!他是!就在我喜极而泣的那一瞬,我却感觉到自己背上传来一阵隐隐的痛,随即慕白松开了他拥着我的双臂,任我跌倒在雪地上。
  粉白的血液从我的后心汩汩而出,在皑皑的雪上洇出绚烂的花朵,而慕白就那么站在我面前,无情地说道:“雪妖,让我告诉你吧,你的美与丑对我都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你的这颗心,有了它,我就可以练成绝世神功,称霸武林。”
  呵呵,我笑了,原来这次是有人想吃我的心。
  “纵然你的匕首是人间神器,让我感觉到疼痛,但却杀不死我,我要是想死,只有自己剖心。”随即我从雪地上站起,集中意念,将那柄锐利的匕首逼出了身体,并且让伤口愈合不留任何痕迹
  “不会吧,这把匕首可是……”他惊惧万分,还想说什么。
  可是我没给他机会,因为此时我已移上前,直接掏出了他的心……
  莫忘尘,原来他不是你,因为你不会这么残忍,对吗?
  可是,莫忘尘,如果这一世你是他,你又是多么地不可饶恕!
  
  第五个百年,这个少年斩妖师来降我。只是他未曾想到他所有的法器会在我这里失灵,而他也只能在折腾累了的时候隔着冰潭和我相对而坐,以静修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被严寒冻死——五百年的时光,有多寂寞多无聊,如果不是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前来送死,我恐怕不会在尘世的传说里妖孽的这么生动,也正是因为他们在我面前上演的一幕幕闹剧,才让我经常忽略了雪域的至寒之苦。
  想及此,我突然想放过这个少年斩妖师,不是因为他倔强的脸上还带着孩子般的稚嫩,让我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很快,我就要自由了,五百年的冰封之苦,即将过去。
  “你走吧,你是降不住我的。”我从空中徐徐飘落,远远地站在他身旁说道。
  “不,我一定要降住你,哪怕死。”少年转过头看着我,神情坚定。我知道他的静修其实也是在暗自积蓄力量,以便再次对我发动进攻。
  “除掉我真的那么么重要吗?”我问。
  “当然重要,因为你是妖孽,你吃人心祸害人间,只有降了你,人世才能太平!”少年振振有词。
  呵呵,我不禁轻笑出声,“是我祸害人间吗,五百年我未曾踏入人间一步,是你们这些人偏偏来惹怒我——真正的妖孽就其实是你们这些人心底的欲望,只要有欲望,人间就会有阴谋、纷争、厮杀和死亡。”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来说!无论人间怎样,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那就是人间容不下妖孽!”少年愤愤说道。
  “容不下?可是人间的男人好像都很爱我哦”,我妖媚一笑,银发如蛇般飞快地卷住了少年的身体。“呵呵,我差点忘了,你虽然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斩妖师,但也是个男人,不是吗?”
  “放开我,妖孽!”少年被这一缠窘的面红耳赤。
  长发回旋,将少年卷至面前,我的粉色唇瓣几乎贴上了他的脸颊,然后俯在他耳边魅惑地说道:“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妖孽,美不美,你怎么就舍得降了我?”
  少年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作声。
  可我还想逗逗他,于是我的几缕发丝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脖颈,而我的唇则是轻轻扫过他闭得紧紧的唇角……
  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哭腔道:“妖孽,难怪莫忘尘会离开你,你,你,太妖了!”
  “不许提他的名字!”我停下所有的动作,冷着脸说道。
  “来雪域之前,我就听说过,因为莫忘尘的离开,你妖性大发,会吃掉每一个来雪域的人……”少年依然固执地说。
  “闭嘴,不许提他!”盛怒之下我终于忍不住将尖尖手指探进了他的胸膛……莫忘尘,如果你见到了这血淋淋的一幕,会不会胆战心惊?如果,当初你不离开我,我又怎会是今日凶神恶煞的模样?
  
  【爱未央】
  这是我吃下的第四颗人心,一颗少年斩妖师的心。
  当它滑过我的喉咙,缓缓进入我腹内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暖流自我的心间漫延开来——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每每我吃下一颗人心的时候,这样的情形便会出现一次,我只当是人血的温度给我带来的片刻暖意。
  然而,这一次,这股暖流竟然久久没有消失,反而在我的体内越发炙热起来,似乎它在不断吸纳、汇聚什么,直至让我全身的血液沸腾不已——此时此刻,我必须静下心来,盘坐于地,双目紧闭,才能稍稍平息体内热流的激荡。
  少顷,在我的意念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久违了的清朗男声,它携着炙热的温度,褪去了我体内积蓄已久的雪域的寒冷——
  雪儿……我是莫忘尘。原谅我骗了你这么久,当你吃下第四颗人心的时候,你才能听到我的声音,因为四颗心会聚在一起,才能组成完整的一颗心,让你读到写在心上的故事的最后结局。
  你只记得你是被天界禁锢于此的雪妖,却丧失了你被封之前的所有记忆——其实,你是修行了千年的雪仙,因不忍看到天帝用三年大旱的方式来惩戒人间对自己的不恭,而私自化掉天上雪降甘霖于人间。为此你惹怒天帝,而被封于三界之外的至寒雪域,忍受五百年的孤独寂寞和冰毒蚀心之苦。
  而我本是天帝的一支御笔,因为长时间沾染仙气便修炼成精。我敬佩你的善良,怜惜你的处境,更倾慕你不同于其他仙人的清心傲骨,便决定私自下凡来到雪域陪伴你。于是,在你被封的第一个百年,我化身为白衣书生莫忘尘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以为,我们是初见,却不知在天庭里我已经暗暗地看了你千遍万编。
  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虽然雪域至寒,可是我却能用我淡淡的体温来温暖你,而我们经常做的就是漫步于空濛的雪域,在皑皑的雪上勾勒出人间的景象。
  爱你到情不自禁,我会说,雪儿,刻骨铭心不过如此,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我只想与你寂静相拥,浅握双手,用我温暖的怀抱来融化你心底的寒冰。
  可是,当我数次晕倒,我才蓦然发觉,御笔精一旦离开仙气的熏染,寿命便会与凡人无异,换言之,我甚至连你的第一个百年都陪伴不了——而我预先准备好的那句话,“凡间书生莫忘尘之所以五百年不死,是因为沾染了雪域灵气的缘故”恐怕再无机会说出。
  为了延续我的性命,你数次潜入冰潭之底去采撷幽莲,忍受刻骨的寒毒侵袭不说,你的修行也因此折损了若干年——如此下去,你又怎能捱过这漫长的五百年禁锢之苦?而且你还曾说,如果我莫忘尘不在尘世了,你会为我剖心而死,我相信你会做得到。
  雪儿,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好好地活着,五百年之后,你会恢复你所有的记忆,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雪仙。
  所以,我必须在我活着的时候,离开你,并且让你来恨我……
  离开你之后,我来到人间,用我仅存的那一点法力,将莫忘尘的四世轮回书写在了我的心上——心上刻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可是唯有此,那四世的莫忘尘才会执着地进入雪域,去寻找传说中的雪妖——御笔之书,字字兑现,只是我必须用离赤的冷傲,宋生的虚伪,慕白的阴谋,斩妖师的倔强来惹怒你,才能保证你会吃下他们的心……
  雪儿,你是否留意过,每每吃下一颗人心,你的冰毒蚀心之苦便会减轻一些,这也是我故意书写这四世不完美的初衷,因为,御笔精之心,有天庭的灵气,可以御寒。
  雪儿,你还是否想过,雪域至寒,三界之外,他们若真的是凡人,又怎能到达?轮回中的他们是借助了御笔体内的那一缕仙气才能来到这里,解你寂寞,让你吃心,抵御至寒。
  雪儿,只是我没有想到,莫忘尘的离开会让你一头青丝变成银发……
  雪儿,请你原谅我,我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来陪伴你五百年,让你爱了,恨了,愤怒了,失望了,可是我知道唯有如此,你才会好好地活下去,不会为了莫忘尘的死去而中断自己的生命……
  “莫忘尘,你在哪,你出来好不好?”泪眼朦胧的我从雪地上站起,对着茫茫雪域大声呼喊,“你让我吃了你四次的心,你傻不傻?虽然那是你笔下的故事,可是心上刻字,痛不欲生,被我掏心,疼痛至死,这些都是真实的,我知道……”
  “雪儿,不要找我,你吃了我四次的心,我们已经融为一体,我就在你的心里。”莫忘尘的声音越来越弱。
  “那你还能不能陪我说话,还能不能给我温暖怀抱,还能不能陪我在雪域漫步,还能不能看我在云上起舞……”我流着泪大声地问着,声音被雪域的空濛拉的悠远,彷佛直达天边。
  “雪儿,记住,你不是妖孽,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美的神仙……雪儿,再见……”莫忘尘的声音终于沉寂下去,再无半点声响。
  许久,我停止了哭泣,一路踉跄着走到了那具少年斩妖师尸体的身旁,缓缓跪下,“原来,你也是莫忘尘的化身啊,离赤,宋生,慕白……你们和他是多么相像啊,眉梢,眼角……可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的心都被你们的皮囊所蛊惑了……”
  我抱起少年的尸体,轻轻地飞起来……雪域依然寂静,只是不知何时飘起了漫天雪花。洁白的雪花宛若蝴蝶大小,轻灵曼舞,柔柔地拂过我的面颊,轻轻地掠过我的银发和白衣。偶尔,有几只雪蝶停落在我的眼睫之上,彷佛在静静端详我怀中那个沉睡的少年。
  莫忘尘,你用心陪了我五百年,让我不寂寞,让我不痛苦,只是,你可知,如果没有你,我做回雪仙又有什么意义?
  我左手抱紧怀中的少年,腾出右手,毫不犹豫地将尖尖的五指探进了自己的胸膛……莫忘尘,我欠你一颗心,我要还给你。
  
  【今世缘】
  “拜托,大小姐,醒醒好不好,今天要去相亲,你却睡起来没完没了,这样下去,你还怎能嫁出去,难不成要你爸妈养你一辈子不成?”睡梦正酣的我被好友一阵猛摇,从床上揪起。
  “唉,你别急,我跟你说啊,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见我是雪仙……情节可真是感人,你看我脸上是不是还有泪痕?”我把脸凑到好友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跟前。
  “小雪啊,你整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写些不着调的文字,我看你这蓬头垢面的样子,是雪妖还差不多!”好友气呼呼地把我推进卫生间,“赶紧梳妆打扮,一会去相亲!”
  “嗨,你还真厉害,你知道我在上大学时被人送的绰号是什么吗——‘小妖精’——听听,多震撼!”我一边刷牙一边嘟囔。
  “还‘小妖精’,怪不得相亲五十次都没有成功!这下好了,听说这次这个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迷死人不偿命的帅锅,也有一个绰号叫‘魔王陈’——妖精对魔王,我看你们有戏!”好友一脸坏笑地望着我说道。
  “什么,魔王陈?莫忘尘?”我一惊,牙刷差点从手中掉下来。
  再看此时的窗外,天,是灰白的空濛,有细细的雪花正徐徐飘落,将凡尘妆点得如梦似幻,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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