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菜籽花
| 血红的菜籽花 题记：菜籽是当地主要的农作物之一，成熟后种子可轧油。乡亲们都喜欢吃用自己种出来的菜籽轧的油，味纯，味香。菜籽在每年的深秋种，次年四月左右收获。菜籽花开的时节，已经到了夏初。那个时候，金黄金黄的菜籽花，漫天漫地地开着，像铺了一地金子。 【一】 韩巧巧一直都觉得很幸福，幸福得就像花儿一样，每天都像过着快乐的节日一样，她就像小鸟一样走路都蹦蹦跳跳的，好像看到白杨树都在为她唱歌，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 小鸟在前面带路 风啊吹向我们 我们像春天一样 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鲜艳的红领巾 美丽的衣裳 像许多花儿开放 跳啊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跳啊 亲爱的叔叔阿姨们 同我们一起过呀过这快乐的节日 花儿向我们点头 白杨树哗啦啦地响 它们同美丽的小鸟 向我们祝贺向我们唱歌 它们都说世界上 有我们就更美丽 世界上有我们就更美丽 跳啊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跳啊 亲爱的叔叔阿姨们 同我们一起过呀过这快乐的节日 感谢亲爱的祖国 让我们自由地成长 我们像小鸟一样 等身上的羽毛长得丰满 就勇敢地向着高空去飞翔 飞向我们的理想 跳啊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跳啊 亲爱的叔叔阿姨们 同我们一起过呀过这快乐的节日 爸爸妈妈虽然不在身边，但有可亲可敬的爷爷百般呵护。虽然奶奶一直瘫痪在床，但那有什么呢？一见到韩巧巧和弟弟，奶奶嘴都合不拢地笑呢。村里人都说，爸爸很有本事呢，在大城市都站住脚跟了。爸爸和妈妈回来以后，来学校看过巧巧几次。他们就像一对还正在热恋中的情人那样，穿着崭新而漂亮的衣服，牵着手潇洒而旁若无人地走着。就连老师们都“啧啧”赞叹，好幸福，好时髦的一对啊！就连从来都没夸过人的徐彬彬都说：韩巧巧，你妈妈好漂亮啊。 巧巧回敬道：我妈妈漂不漂亮，管你什么事？你滚一边去！ 徐彬彬说：韩巧巧，我想看看你如果穿上你妈妈那个超短裙，会是什么样？ 巧巧捡起一块土坷垃，就照准徐彬彬扔了过去：徐彬彬，你是个流氓，我要把你告诉老师去。 徐彬彬一边跑一边说：你告去，反正这事不怪我，是你妈妈不注意形象，摧毁了我的心灵。 徐彬彬就是这样，每次不把巧巧气哭就不罢休。看到巧巧终于哭了，徐彬彬心满意足地钻进了男厕所。这样一来，巧巧就拿他没办法了。 李湘龙刚好从厕所出来，看见巧巧看哭了，就说：韩巧巧，你还哭啊，一定是徐彬彬那小子吧？ 巧巧擦着眼泪说：不用你管。 李湘龙说：只要是你的事我就管。你等着，我去厕所把那小子揪出来，让你出出气。 李湘龙真的从厕所把徐彬彬给揪出来了，看着徐彬彬呲牙咧嘴的熊样，巧巧破涕为笑。 李湘龙说：这小子一进厕所，我就知道他不是来办公事的，在那儿说东道西的，分明就是捱时间。 徐彬彬看巧巧怒气冲冲的样子，双手合着十字说：巧巧，你就让湘龙放我一马吧，我是和你开玩笑呢。你看，湘龙都把我的胳膊扭疼了。我叫你巧巧姐行不？巧巧姐。 看着徐彬彬那副奴才相，巧巧扬起的手就放下了：好吧，看在湘龙的面子上，就饶了你。 李湘龙手一松，徐彬彬就一溜烟跑了，边跑边说：韩巧巧，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妈妈的坏话了。 我气得直跺脚。 李湘龙说：你看，你每次都放虎归山，让我白忙活一场。 【二】 李湘龙是六（三）班年龄最小，个子最大，学习最好的一名学生。同学们都不知道李湘龙是怎么长的，平时都吃什么，又是怎么学的，看来看去也就是和大家都一样，正常上课，正常做作业，怎么的就只有李湘龙一个出类拔萃？他长着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面容，加上他所有的不同一般，同学们对他都是又敬又畏。虽然他连个小组长都不是，但是，大家都把李湘龙当作神一样看待。神可是把班主任都管着的人啊。也不是老师们不想让李湘龙当班干部，只是因为任何人看到李湘龙的第一眼，都不会把他定为班干部的人选，就连教学经验丰富的方老师都被李湘龙神秘的面纱蒙住了。刚开始，方老师看李湘龙的第一眼，就想：一个女孩，长这么大的个子，如果将来头发留得长了，一定是个名模。而且，李湘龙还出奇的白，全校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和他白皙的皮肤媲美。后来，当方老师确定了李湘龙的真实身份后，追悔莫及，自己教了十多年书了，从来没有把一个学生的性别搞乱，竟然还整整三天时间。方老师这时候才知道，校长给自己说的话还真没错，这个初一三班，成绩是不赖。一个李湘龙就足以证明了，再说，还有韩巧巧呢。方老师最后问过韩巧巧和李湘龙：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转班呢？ 韩巧巧看了看李湘龙，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 李湘龙说：“其实我们也想转班的，可是后来一看，老师们也都差不多，也没有个特别出众的，就没转。不过……” 李湘龙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方老师问：“不过什么？” 韩巧巧就接过话说：“我们一直撺掇四大金刚故意捣乱，让老师没法待下去。” 方老师一听这话，真是吃惊不小，这两个品学兼优的家伙，竟然还撺掇四大金刚，如今的孩子，可真的了不得啊。方老师望着这两个学生，咬着牙挤出两个字：“胡闹！” 说完，方老师在房间里来回踱着，然后又站定，看着这两个孩子，又咬着牙挤出了四个字：“简直胡闹！” 看来，人并无好坏之分，好学生也是坏学生，坏学生也是好学生。不对，这样说不对，应该是好学生也难免有犯错误的时候，坏学生也有他可爱的闪光点。想到这儿，方老师心里稍稍缓解了些，舒了口气，方老师也没经过大脑考虑，就问了一句：“那你们俩看我还需要不需要你们撺掇？如果还要继续的话，我也不敢久留了。” 李湘龙“噗”地笑了，没说话。 韩巧巧笑了笑，但没出声，且笑着说：“老师，你真逗，我们不会撺掇你的，要是撺掇的话，今天你就不告诉你这些了。” 面对这两个品学兼优的弟子，方老师再也无语。 【三】 方老师还清楚地记得，刚开始接任这个班的时候，校长就特别叮咛说，这个班纪律最差，换了几个班主任都不行，这听说你业务能力很强，也刚调来咱们学校，就得劳你多费心了。不过，你放心，这个班的成绩还不赖的。 方老师笑了笑说：“校长放心吧，我是男的。” 方老师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前几任班主任都是女的。其实，方老师知道，全校纪律最差的班，成绩又能好到那儿去，就是因为自己是新来的，才不得不揽这个瓷器活。揽也得揽，不揽也得揽，谁让自己当教师呢？既然揽了，那说那么多又有何用？ 校长被方老师也逗笑了，点着硕大的脑袋感动地说：“对对对，方老师说得对，早就听说方老师为人处事没得说，况且，业务能力非同一般，怎能和前边的几个女班主任相提并论。” 方老师觉得校长这话说得过了，赶紧得让领导悬崖勒马，就说：“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敢保证让这个班怎么样怎么样的，只能试试看了。” 校长大手一挥，又如糖似蜜地说：“你看你看，方老师就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样，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 方老师无语，这跟领导说话，就是累得慌。领导么，就是甜言蜜语的，哄着你为他鞍前马后。 第一次走进教室，方老师并没有遭遇到那些“前辈”所描述的袭击，但上课的过程并不顺利。那是一个下午，方老师并没有正式上课，只是强调了一些班级纪律制度的情况，然后又对作业进行了严格的要求。不过，方老师在强调问题的过程中，注意到那个大名鼎鼎的齐航不停对那些虾兵蟹将们使眼色打手势，企图制造混乱，或者说准备给方老师制造个下马威。很快，李湘龙的号召就得到了响应，一声尖利的口哨划破长空，在安静的教室仿佛一声惊雷。同学们一片哗然，惊喜激动的脑袋整齐划一的向教室后边看去，然后，又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个新来的老师。方老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首先，老师非常感谢这位吹口哨的同学，他给我们这死气沉沉的教室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让我们不再觉得四十分钟乏味透顶。” 方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又是一片哗然，哗然得有些同学蠢蠢欲动的鼓着嘴巴，但看着方老师狡黠的目光，还是忍住了。哗然之后，便全都怔怔地瞅着方老师，因为方老师的那两声笑，是冷笑，不动声色的表情或许让同学们感到了一股杀气吧。方老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接下来，我真诚的希望会吹口哨的同学放心地吹，谁吹都行，尽情地吹。” 同学们这下安静了，虽然有的同学还向方老师投来挑衅的目光，但一部分同学已经低下了头。这就是方老师要的结果，见好就收，于是说：“那么，既然没人吹，我们继续上课。提前说好，我是允许你们吹的，是你们不吹。所以，接下来上课的过程中，如果有谁吹口哨，就是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就这样，方老师有惊无险地上完了第一节课。 【四】 齐航是初一三班的班长。 那次课堂上的口哨事件之后，方老师把齐航叫到了办公室，毫不留情的就给了齐航一个巴掌，然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给齐航讲了一通大道理。齐航倒是懂事，对方老师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启航其实是一个挺忠厚实诚的孩子。骨子里的那些毛病，很有可能是官衔给闹的，而经常让他明知故犯的，绝大多数跟他那些虾兵蟹将有绝大关系。 齐航也是众多的留守儿童之一。 经济社会家长们都去抓钱，留守儿童便层出不穷。齐航的学习成绩并不怎么样，但他长得很威猛。之所以选他，是因为他能震慑住学生。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让齐航当班长，也是对他的激励。现在的教育，是培养人的教育，绝不能以貌以才取人。但齐航这样的学生，对现在的教育来说，往往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那头指的是家庭那头，学校这头的努力往往就在家的那头，爷爷奶奶的百般呵护和知识水平的有限而付之东流。 徐彬彬的爸爸是个赌徒，靠着一个建筑队提供的舒适生活天南海北的豪赌。徐彬彬的母亲痛心疾首地逮着了丈夫就吵，把家变成了战场。徐彬彬不是迷恋着家里的电脑，就会在爷爷的家里绝不会去爸爸妈妈硝烟弥漫的家的。吵架和打闹收效甚微，母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然后，父母离异。直到那天，父亲领回来一个比母亲年轻漂亮的女人，徐彬彬才知道，父母的离异，并不是赌那么简单。徐彬彬也终于知道，原来传说中的小三无处不在。父亲说：彬彬，那是你的新妈妈。那女人妩媚的笑着说：叫阿姨就行了。徐彬彬瞪了那女的一眼，一转身去爷爷家了。 李湘龙不是留守儿童，他爸爸是乡政府的干部，妈妈就在街道开了个批发部，但大部分是零售，说是批发部，不过是拉拢买主的一个幌子而已。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特别是一跨入初中的大门，就把那种朦胧感散发得很是彻底。女孩健康一点的，胸部就已经挺了，来来回回的撩拨得那些不安分的男生心猿意马的。徐彬彬就是其中一个。徐彬彬个小，坐在头排，但心境不小。这有可能跟父亲和那个小三有关，他们总是毫不避讳地亲热，促进着徐彬彬的成熟。 韩巧巧在接到徐彬彬的情书时，气得都哭了。她觉得，徐彬彬的情书，是对自己的侮辱。韩巧巧于是拿着情书去找李湘龙。 李湘龙看着在一张皱皱巴巴的废纸上写着的“韩巧巧，我爱你”几个字，笑了笑说：“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韩巧巧生气的说：“不给你看给谁看？” “你应该告老师去。” “可老师说，有事先找班长。” “那你就找班长去吧。” 韩巧巧在李湘龙面前跺了跺脚，就嘟着嘴转身走了，一会儿，又掉过头来，对李湘龙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李湘龙又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韩巧巧一直把那个纸条攥在手里，攥得都出了汗。到底是直接给班主任说，还是先找班长呢？要是先找班长，就多了一个人知道了，可是，先找班主任的话，韩巧巧又不想去。班主任在处理问题的时候，第一句话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肯定都有问题。 【五】 听了韩巧巧的哭诉，齐航表现得义愤填膺，这是韩巧巧所没料到的。齐航说：“韩巧巧，你不要管了，这事就交给我了。” “你想把徐彬彬怎么样？”韩巧巧有点担心。 齐航说：“不把他怎么样，交给班主任再说。” 韩巧巧舒了口气，还是要交给班主任啊，那还不如我亲自去呢。 齐航就拿着情书去找班主任了，韩巧巧就坐卧不安地等着方老师宣自己。但她一直没有等到。后来，她问齐航：“你给老师说了没有？” 齐航说：“说了。” “那老师怎么没叫我去。” “叫你干什么？你是受害者。班主任把徐彬彬叫去了，听说还要把家长叫来。” “班主任会不会在班上说？” “放心吧，班主任不会在班上说的，这个事老师会有分寸的。” 方老师果然没有在班上提及此事，但韩巧巧发现，方老师看她的目光变了。韩巧巧想：徐彬彬说不定只是在开玩笑，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可是，第二天，徐彬彬没有来校，韩巧巧倒有点担心，希望着千万别和这个事有关。 直到第四天，徐彬彬才来了，韩巧巧发现他的脸上有伤。而且，他用眼睛狠狠地挖了韩巧巧一下，然后，就坐在他头排的位置上，和谁都不说话， 韩巧巧又找到了齐航，问他：“是不是你把徐彬彬打了。” 齐航奇怪的瞅了韩巧巧一眼，说：“我凭什么打人家徐彬彬？” 韩巧巧无语了。 齐航看着韩巧巧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就笑了一下，安慰韩巧巧说：“你放心吧，和你没关系。听说，是骑自行车摔了。” 韩巧巧舒了口气。 这时，却有一位同学找到韩巧巧说，班主任叫你呢。 韩巧巧就诚惶诚恐地去了班主任那儿。 方老师开门见山的就对韩巧巧说：“关于你的情书的事，我已经和徐彬彬谈了，也批评了他。徐彬彬态度还可以，承认自己错了，也给我保证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本来不想找你来的，但考虑再三，还是给你说一下为好。这件事虽然徐彬彬负有主要责任，但你以后在言行举止上也要注意，毕竟你们都大了，有时候难免误会。我不知道徐彬彬是让谁打了，但希望和你没关系。” 方老师的话，说得韩巧巧有些糊涂，她看着方老师那双和蔼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他还真是被打了，可齐航说，他是摔的。” 方老师说：“是徐彬彬让这么说的。”方老师顿了顿，又说，“这个事你都给谁说过。” 韩巧巧说：“除了李湘龙，就是齐航。” 方老师说：“那就好。看来，好像真的和你没关系。” 最后，方老师有叮咛了韩巧巧几句，无非是好好学习，珍惜大好时光之类的话，都听腻了。但韩巧巧还是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六】 事情就那样的平息了，生活还是老样子。 韩巧巧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想再和同学那样叽叽喳喳的了。徐彬彬也变了，变得看谁都是一双怨恨的眼神。 但，一切还算是平安着。韩巧巧觉得这样也好。 但是，那天晚上放学回家，韩巧巧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爸爸打来的。爸爸经常会打电话回来的，爷爷接了和爸爸说一会话，然后就把听筒给正在看书或者写作业的韩巧巧递过来，说：“你爸要跟你说话呢。” 但这一次，爷爷却没有接电话，而是对我说：“巧，你爸给你打电话了，接吧。”爷爷说完，就叹了口气，韩巧巧觉得爷爷有些怪，是哪儿不舒服吧。 接上电话，爸爸就在那边说：“巧，是你吧。” 韩巧巧应了声：“是我，爸爸。” 爸爸说：“巧，我要跟你妈妈离婚了，你决定跟谁？我们是协议离婚，我们尊重你的意见。” 韩巧巧拿着话筒，傻了。这，真的就像是晴天霹雳。她的耳畔忽然的就响起了徐彬彬的话：韩巧巧，你妈妈好漂亮啊。眼前便也浮现出了爸爸和妈妈来学校看她，手挽着手的那种相亲相爱的样子，那种让老师和同学艳羡不已的样子。可是，现在，她却面临着失去妈妈，或者是失去爸爸。面临着再也听不到徐彬彬的揶揄的夸奖，再也看不到那些艳羡的目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怪徐彬彬那样了，也就不让李湘龙从厕所里把徐彬彬给揪出来了。如果徐彬彬知道了现在爸爸妈妈这样了，还不把她给笑死。但不会了，徐彬彬已经和她成了仇人。 “喂，巧，你在听吗？告诉爸爸你跟谁？”没得到韩巧巧的回答，爸爸在那边急切的催促着电话。 韩巧巧想哭，但她极力忍着，她咬着嘴唇，咬得嘴唇生疼。她看着爷爷，爷爷低着头，闷闷的吸烟。看来，爷爷已经知道了。然后，韩巧巧对着电话里的爸爸说：“我跟爷爷。” 【七】 韩巧巧彻底地变了。 如果说，徐彬彬的情书让韩巧巧变了，可那只是皮毛。韩巧巧只是不屑再与徐彬彬之流合污罢了，只是按照方老师说得那样，言行举止稍微地收敛了一下而已。但她还是活泼的，充满朝气的韩巧巧的，品学兼优的韩巧巧。但是，爸爸妈妈的协议离婚，让她彻底地变了。她变内向了，变得多愁善感了。尽管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她还是和爷爷在一起，不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但是，爸爸妈妈却永远地不在一起了。她不知道爸爸妈妈因什么而离了婚，但她想起了方老师的一句口头禅：一个巴掌拍不响。至少，他们对韩巧巧想得太少，他们不知道留守儿童的苦恼和心伤，他们不知道爷孙俩在家里的那种互相依靠着的感觉。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来学校看一下韩巧巧，自己也借此风光一下，又会怎么样？ 早上来得早，韩巧巧就拿着书，一个人去操场上读书。其实也不是要读书，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而已。 这时，徐彬彬走了过来。也许，徐彬彬早就注意着韩巧巧，早就想着有一天以雪前耻。徐彬彬一步一步地靠近韩巧巧，依然是怨恨的目光，但脸上却是在笑着。 韩巧巧没有理会徐彬彬的到来。她其实早就看见了，但她不想理他。 “韩巧巧，你最近老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呢？”徐彬彬的语气带着挑衅。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韩巧巧回敬着。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让别人把老子打了，还说没关系。没想到，你跟前还那么多的人啊，那些个打我的人，我还都不认识呢。”徐彬彬说着，就一脚把坐着的韩巧巧踏到了。用的劲虽然不大，但韩巧巧还是躺在了尘埃中。 韩巧巧没有急着起来，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在这个清晨的操场，只有她和徐彬彬的操场里哭着。她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打了你，徐彬彬，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装模作样，我是心里难受。我知道你被人打了，我心里难受，现在，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也难受。”韩巧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 徐彬彬愣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韩巧巧，看着哭着的韩巧巧，听着韩巧巧的那些话，心如刀割。 这个时候，徐彬彬做出了一个非凡的动作，这个动作就连韩巧巧也始料未及。徐彬彬蹲下来，把韩巧巧拉起来，然后，就把韩巧巧抱住了，抱在自己怀里，说：“对不起，巧巧，我不该怀疑你的，不该记恨你的。其实，我是真的爱你。我爸爸妈妈早都离婚了，我就是看见你最近很不好，所以，就一直在背后看着你的。” 韩巧巧从徐彬彬的怀抱中挣扎开来，望着徐彬彬布满红丝的眼睛，一脸讶然。她的心在“噗噗”的跳着，但，刚才那个拥抱，真的很暖和，就像爸爸小时候抱着自己一样。 【八】 韩巧巧和徐彬彬在一起了。 韩巧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接受了徐彬彬，但是，他们在一起了。韩巧巧觉得，生命中的阳光又回来了，生活的阴暗面被岁月翻过去了。碍着同学老师的目光，他们没有那样的明目张胆，毕竟还是初中啊。韩巧巧把这个定为友情，是的，是友情的话，他们的关系就正常了。不正常的地方，也只仅仅局限于那惟一的一次拥抱和告白，或者说是倾诉。 那天，徐彬彬来到学校的时候，一条胳膊被从脖子上绕着的一绺纱布架着，胳膊下边，衬着一本书。 同学们都关地去问，徐彬彬笑着，笑得很阳光，他说：“是骑自行车摔了。” 有人就惊呼：“怎么你又摔了？” 徐彬彬说：“不小心呗。” 韩巧巧也问了一句同样的问题：“怎么又摔了？”韩巧巧是一语双关地问。 徐彬彬还是笑着说：“这次是真的摔了。” 韩巧巧的脸上露着孤疑：“可是，我，不相信。” 徐彬彬说：“我不怕，他们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吗，我不怕。” 韩巧巧担心地说：“那，我们，还是算了吧。” 徐彬彬没有再笑，他一脸的凝重，咬着薄薄的嘴唇，一字一句的说：“除非我死。” 韩巧巧想哭，但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她极力地忍着。 【九】 方老师最近很为班上的事纠结，他已经发现了韩巧巧的变化。但这个孩子，成绩一直还是名列前茅的。方老师也了解到了韩巧巧家里的变故，也就决定抽个时间和韩巧巧好好说说，不能因家里的事影响前途，更不能在思想上有什么波动。但看着韩巧巧慢慢地恢复了些生气，再加上闲事真的挺多，也就没找韩巧巧谈了。其实，方老师也有顾虑。现在的孩子，自尊心都很强，特别是情窦已开，再加上正好在叛逆期，有时话多了，倒会起反作用。还是让他们在集体中成长，在集体中学会做人，要比纯粹的说教要好得多。 这天，方老师上完课，正往办公室走，齐航跟了过来，说：“老师，等一下。” 方老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目光闪烁的齐航，问：“齐航，什么事？” 齐航看着像似权衡了一下，终于开口：“老师，你能借我点钱不？” 方老师愣怔了会，随机问：“你欠别人钱了，多少？” 齐航不敢去看方老师的眼睛，他看着别处说：“没有。我是不想念书了，想出去打工，那边说，要交押金，我攒的钱不够，只差三百。” 方老师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注视着齐航良久，才说：“这个，我不能借你，真的，齐航，不能借。你这是要让我助纣为虐吗？首先，你现在必须念书，不能半途而废。还有，就算你真的不念书了，要去打工，也得和你家长来学校说一下。你这样的，我作为班主任，把钱借给你了，你凭空消失，一走了之。到时候，你爸爸给我来要人，我就得去坐牢啊。” 齐航的脸色变得阴沉，他就那样阴沉着脸说：“你不借就算了，当我没说。我爸爸死了，我没有爸爸。” 齐航的抢白令当老师很是懊恼，但他不能懊恼，他得想办法把齐航留住。他不想让打工族里，再多一个社会的弃儿。于是，方老师说：“齐航，其实你这段时间进步挺大的，也给老师帮了不少忙，你不能说是遇到点挫折就放弃，就算家里遭遇了不幸，要不能随随便便地放弃了学业。” 齐航说：“我学不动了，真的没心思学下去了。我知道，我能进步，多亏你的帮助。但那进步太小了，连我都觉得可笑。方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齐航，学习上也罢，生活上也罢，我都可以帮你。再说，还有同学们，还有大家。就算你要去打工，也需要一定的知识，学什么，也好学啊。”方老师做着最后的挽留和努力。 “我知道，我会边干边学的。” 望着齐航离去的背影，方老师怅然若失，连叹气的心思都没有。这会儿，上课铃响了，伴随着和蔼的画外音：同学们，上课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方老师还是那样愣怔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要去办公室，还是去教室。 【十】 方老师最后还是没有留住齐航。齐航走了，告别了他还没有上完的初中，告别了他的学生时代，走得那么坚决，那么的义无反顾。 又到了菜籽花开放的时日。菜籽是当地主要的农作物之一，成熟后种子可轧油。乡亲们都喜欢吃用自己种出来的菜籽轧的油，味纯，味香。菜籽在每年的深秋种，次年四月左右收获。菜籽花开的时节，已经到了夏初。那个时候，金黄金黄的菜籽花，漫天漫地地开着，像铺了一地金子。养蜂的人这会儿就来了，在村旁，在地涧，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养蜂人的帐篷和装着小蜜蜂的箱子，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然后，就在各处，就有了蜜蜂们勤劳的欢唱。 齐航走了以后，徐彬彬就对韩巧巧说：“看来，打我的人不是齐航，我原来以为是他。” 韩巧巧不解，瞪着一双大眼：“齐航为什么要打你？” 徐彬彬说：“还不是为了你嘛。” “为了我？” “为了你。” 那个时候，刚好是菜籽花开的季节。课余时间，就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溜将出来，拿着课本在学校门前的菜籽地畔坐着，引蜂戏蝶，吮吸花香，畅想着未来，留恋着美好。 这天下午课外活动，韩巧巧溜了出来。韩巧巧是喜欢菜籽花的，她就想坐在菜籽花地里，让这遍地的金黄把她包围，让蹁跹的蝴蝶在她身边轻歌曼舞。临近毕业，同学们似乎都非常的心猿意马，心里显得无比的浮躁。好些同学已经放弃了，踏上了打工的路，就像齐航那样，忽然一天就消失不见。但韩巧巧不会放弃的，她喜欢学习，想着去更广阔的天地去飞翔。尽管家里有了那样的变故，可她的生活还是那样，依旧和爷爷厮守在农村的老家。爸爸妈妈还回来看她的，但不是一起来的，是分别来。 李湘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韩巧巧的身边，无声无息的。韩巧巧一回头，看见了身边的李湘龙，吓了一跳。就挥起拳头佯装着去打李湘龙：“你神经病啊，什么时候来的？” 李湘龙攥住了韩巧巧的手腕，细长的眼睛看着韩巧巧说：“韩巧巧，你到底爱谁？” 韩巧巧迷茫的看着不一样的李湘龙：“湘龙，你怎么了？” 李湘龙没有回答韩巧巧的疑问，而是继续追问着：“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把徐彬彬写给你的情书给我看。” “我们是同学啊。” “可是，我不想只和你做同学，我也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我爱你。可是，你却和徐彬彬那个王八蛋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为你挨了一顿打吗？但是，你必须是我的，我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然后，韩巧巧就看到李湘龙的另一只手里有一把刀子，然后，满眼的菜籽花就在韩巧巧的眼里变得血红，非常的漂亮，像天边的一片晚霞，又像一片火红的玫瑰。 【十一】 方老师早上跑步回来，在学校门口滞留了会，忽然就一阵晕眩，眼前的菜籽花忽然就一片血红血红的，方老师一惊，是不是血压又升高了，怎么年龄不大，有了高血压这个毛病。 然后，方老师的手机响了。手机是韩巧巧的爷爷打来的，韩巧巧的爷爷说，韩巧巧一夜未归。 方老师觉得蹊跷，赶紧走进校门，下到班里，展开调查。看韩巧巧是不是到那个同学家里去了。况且，学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状况的话，韩巧巧应该来了。这孩子是从来都不迟到的。但方老师很失望，整个学校，没有韩巧巧的影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老师越来越紧张，把情况给学校说了。韩巧巧的爷爷也赶到了学校。方老师一边安慰着老人，一边求助地看着校长。校长表情严肃地沉默着，然后，抬起头，望着窗外突出两个字：“报案。” 韩巧巧的爷爷就跌坐在了地上：“我可怎么给她爸妈交代啊。” 方老师扶着老人，安慰着说：“大叔，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巧巧是个懂事的孩子。” 【十二】 韩巧巧的尸体是第三天中午在学校门前的菜籽地里发现的，尸体周围的菜籽倒了一片，被鲜血染得通红。 案子很快就破了，公安局的人从学校带走了已经戴上明晃晃手铐的李湘龙。 李湘龙的父母早就同床异梦，各行其是，对李湘龙的爱，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李湘龙原来在小学阶段，还算活泼，但自从上了中学之后，性格就变得忧郁孤僻，沉迷网吧，并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李湘龙曾经两次雇请社会青年打徐彬彬，但情节都不严重。那是李湘龙提前交代了的，教训教训就行了。李湘龙一直都倾心于韩巧巧，但一直都羞于表白。他是怕，爱到最后，会是父母那样的结局。但他还是不想让任何人接近韩巧巧，就算是不能在一起，韩巧巧也永远是李湘龙一个人的。他本来是要杀了徐彬彬的，但是他怕还会再有人像徐彬彬一样爱上韩巧巧。所以，只有杀掉韩巧巧，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些都是方老师最后在公安局的笔录中看到的，部分内容，出自；李湘龙的日记。 齐航给方老师打来过电话，问方老师身体好着么。方老师说好着呢，你怎么样？齐航说，我很好，我已经学会做五六道菜了。方老师说，那就好。 方老师以后晨跑的时候，还会在校门口滞留一会儿，看着那片菜籽地，虽然，金黄的菜籽花已经败落，但方老师还是能看得见，那一片阳光般的金黄。原来，那天早上，猛然之间，看到菜籽花变成红色的了，是因为韩巧巧在哪儿，那也是韩巧巧在给方老师说，她就在那儿，那儿的菜籽花，一片血红。方老师想：这个班，没有了韩巧巧，没有了李湘龙，是连个榜样都没有了，彻底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