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许一欢颜
| （1） 我拉开窗帘，阳光好得刺眼。凡小凡的单车停在我家楼下，他站在高高的梧桐树下，对着楼上的我吹口哨。 我踩着两只小木屐，一蹦一蹦地跳下楼去。凡小凡看着我一蹦一跳的样子说：“明天，你受啥刺激了？怎么动作跟兔子似的呀，该不会神智失常了吧？！” 翻翻小白眼，打掉他试探我额头温度的手，没好气地说：“神经病凡小凡，我好着呢！你整天是不是就盼着我神智失常啊！”凡小凡摆摆手：“明天，我怎么会盼着你神智失常呢。我就是自己失常也不能让你失常呀！”然后他蹬上单车，我随即跳上他单车的后座。 （2） 我喜欢在画纸上胡乱涂鸦，我喜欢在空旷的田野上坐个几小时，我喜欢头发拂过脸颊的瞬间，我喜欢背着画夹靠在凡小凡后背的感觉。但是，我不愿意旁人触及到我内心的柔软。就好比凡小凡坐在离我十步远的木桩上，问我说：“明天，我可以看你画的画吗？” 我摇摇头，很坚定地对他说：“不。” 他失落地“哦”了一声，然后别过头看远处的风景。其实，他应该猜到我画板画的是谁。 任飞。 那是我画的唯一一个男孩子，也是我欢喜着的男孩子。 任飞是很帅气很阳光的男孩子。第一次遇见他，是他归还我丢失的饭卡。那个时候，我正准备掘地三尺也要掘出我的饭卡。凡小凡嚼着泡泡糖，说：“明天啊，俗话说破财免灾，你就当作丢饭卡免灾了，我的饭卡还在，以后咱俩用一个就是了！” 就是说出这话后，一个穿白色风衣的男孩意味深长地打量我，问：“你叫明天？” 我点点头。 “那么这张饭卡可是你的？”男孩在我眼前晃了几下饭卡。我定睛一看，那饭卡果真是我的。于是我很开心地对他笑，说：“饭卡是我的，谢谢你啊同学！” 他把饭卡还给我，然后提醒我说：“以后要小心哟，别再丢了！” 我嘿嘿一笑，无意中看到他校牌上的名字——任飞。然，我居然自言自语地说：“任飞，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明天，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呵呵。明天，明天，很有哲理不是嘛！”而凡小凡在听到我和任飞的话以后，吐出嘴里的泡泡糖：“呸呸呸，真难吃！” 我瞪了他一眼，他悻悻地颠着走开。我和任飞说：“不好意思，这是我远方表弟，大脑有点短路。” 后来你的后来，凡小凡知道这句话以后，若有其事地说：“明天，我比你大哎，怎么着也成不了你的弟弟吧？！”我白痴地说：“不是弟弟的话，就是哥哥喽！那么凡小凡，你愿意做明天的哥哥吗？” 凡小凡很忧伤地看着我：“明天，你很想要一个哥哥吗？” 我重重地点头。 然后那个一直把我捧上天的凡小凡说：“好的明天，我做你的哥哥。” （3） 学校公布高三考试成绩的时候，我在公告栏处碰到了任飞，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他的成绩和他的人品一样好，光荣榜上，他的名字排在最显眼的地方。任飞，高三文科年纪的招牌，高三文科年纪的第一。 他用手指轻叩我的小脑袋，说：“明天，哟好好努力哟！”我吐吐小舌头，说：“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可能是方法不对路吧！” 任飞说：“明天，有时间我可以把我的经验告诉你的。”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任飞学长，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笑：“我怎么会骗你呢，明天。”我高兴地又蹦又跳，然后跟任飞道了别就去找凡小凡。凡小凡这家伙倒挂在池塘边的大柳树上打口哨。 我说：“凡小凡，你快点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凡小凡利落地从树上爬下来，“什么事啊妹子！”我咧开嘴呵呵地笑：“凡小凡，你说话真对耶！我丢掉饭卡，却拾到任飞学长这样的大宝了！”凡小凡皱皱眉：“我在上面悠哉悠哉的，你把我忽悠下来，就为这破事？！”我扯扯凡小凡衣袖：“你怎么不高兴啦？！是不是嫉妒我有文科年纪第一可以学习而你什么也没有呀！” “切！年纪第一我可不稀罕呢！”凡小凡贼贼地盯着我，“妹子呀，你不会动了凡心喜欢人家了吧？！”我撇撇嘴，问：“凡小凡，你什么意思呀你！我就是喜欢任飞又关你什么事啊！” 凡小凡说：“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就是盼着能有哪个男生可以绊住你，然后你就不会经常在我耳根子底下嘀咕嘀咕了！不过就你这太后般的脾气，也就是我能受得了你咯！” 我跟他赌气似的，说：“凡小凡，挠挠耳根子很快就可以清净了！我就是喜欢任飞了，还喜欢得不得了呢！” “明天。” 我回头，才发现任飞在我身后。当时我立刻换上最好看的笑容，走到他面前，很大声地说：“任飞，我喜欢你。”任飞揉揉我的头发，宠溺道：“我也喜欢你呀！” 呵呵凡小凡，你听到没，这些“表白”的台词有多俗气有多泛泛。 （4） 我的男朋友，任飞。 我和以前一样，喜欢在画纸上涂鸦，喜欢在田野上坐着，喜欢风拂过脸颊的瞬间，喜欢背着画夹靠在别人背上的感觉。然，这个我倚靠的人，不再是嫌我嘀咕嘀咕的凡小凡，而是任飞，我的男朋友。 （5） 高三就是复习复习又复习，考试考试又考试。 考号是按照成绩来排列的，凡小凡就坐在我的身后。但是，我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自从我有了男朋友以后，自从我有了不能说的小秘密以后。 凡小凡坐在休息期间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而且他最讨厌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吵醒他。 “凡。”一个女孩温柔地唤他的名字。凡小凡睁开惺忪的睡眼，同样温柔地说：“筱筱，你怎么来了？”然后我没等他们俩继续暧昧完，我就故作镇定地先离开了考场。 凡小凡没有发火，他居然没有发火！以前，只有我可以吵醒，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现在，可以吵醒他的人却不止一个我。也对，我说过要让他的耳根子清净的。 我再回考场的时候，那女孩还没有走。 凡小凡站起来，指着我对那个女孩说：“筱筱，这是我妹子！”然后他又指着那女孩对我说，“明天，这是我的女朋友杨筱筱！” 那一场试题，我考得一塌糊涂。他有女朋友了，这意味着，我对他指手画脚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了。 （6） 考试一结束，我疯了似的去找任飞。我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胸口，然后一边抽泣一边矫情地说：“凡小凡有女朋友了，凡小凡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了，你哭什么呀？！” 我登下慌了，他凡小凡有女朋友了，管我是么事！我又不是没有男朋友，我男朋友是文科的招牌。凡小凡有了女朋友，我哭个啥子啊？！我看着任飞心疼地眼神，心虚地把头埋得更深，说：“我，我考试考得饿死了，凡小凡给他女朋友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我也要吃！” “好，我买给你，不哭不哭啦！” （7） 高考临近，我拼命拼命地学习，要够上我男朋友的水准。 临考前一天，凡小凡破天荒地在我家楼下。像往常一样，他对着楼上的我吹口哨。像往常一样，我下楼，然后跳上他单车的后座。 那次，他的单车骑得很慢，很慢。 “这段时间你拼命拼命学习，是为了跟你的男朋友报考同一所大学吧？！” 我“嗯”了一声，反问道：“你呢，应该也跟筱筱报考一样的学校吧？！” “是呀！”他爽朗地一笑，“以后你们结婚要请我喝喜酒哦！” “你也是哦。”我说，“你们结婚也要请我喝喜酒哦！” 突然，他的车子抖了一下，我的身子往前一顷，我的双手条件反射似的抱住了他的腰，然后我又触电似的把双手松开。而后，我们一路无语。临了，我跳下车向教室走去，凡小凡突然叫住我：“明天！” 我回头：“有事吗？”“没，没有。”凡小凡笑了笑，说：“明天加油哦！” “嗯。” （8） 报考同一大所学，继续恋爱，这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只是听说，凡小凡跟杨筱筱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 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我跟任飞决定结束爱情长跑而结婚。然后，我们邀请凡小凡跟杨筱筱做我们的伴郎伴娘。 （9） 结婚真的是一件很麻烦很累人的工程，慌慌张张紧紧张张到了酒店我才发现，我忘记拿手捧的鲜花了！ “我回去拿好了！”杨筱筱自告奋勇，但是凡小凡把事情拦了下来，他说：“我去拿吧，你在这里好好陪着明天！” “好。” 如果我知道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就是不要花束也不会让他回去拿。就在他拿回花束下车过马路的途中，他被一辆突如其来的车子撞倒了。 他手里抱的，是我最喜爱的花——多花蔷薇。 杨筱筱很抱歉地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明天，花束是我故意落下了，小凡说你最喜欢多花蔷薇了，于是他去给你买多花蔷薇，想让你更高兴。谁知道会这样呀，他甚至连亲口跟你说一句‘我爱你’都来不及呀！” 我爱你？我摇晃着杨筱筱的肩膀：“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你把话说清楚！” 杨筱筱哭得更伤心了：“明天，其实我是小凡的表姐，小凡的大学和你是一所城市，但是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啊，他一直都想问你，如果当年你知道任飞在你身后，你还会赌气似的说喜欢任飞吗？他说如果他知道任飞会出现，他根本就不会说出你动了凡心那样的话！小凡还说，临考前那天送你上学，他本想说他喜欢你的，可惜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还记得你喜欢多花蔷薇，他还记得你喜欢在画纸上涂鸦，喜欢在田野上坐着，他一直都记得呐！” “小凡说，他把车子骑得很慢，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凡说，车子抖动了一下，明天抱住了他的腰，他多希望明天的手一直抱着他的腰，不要松开不要松开！” “小凡说，他要在明天在的城市，远远地看着她开心就好！” “小凡说，他喜欢明天很久很久了，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下去的！” “小凡说，他最喜欢看明天幸福的小模样了！” “……” “明天明天，你怎么了？”任飞过来扶着即将崩溃在地的我，突然，一个陌生男子抱着一束凋零的花束走了进来，那花束，沾染了血渍。 “新娘子，你是明天吧，”他走到我面前，很惭愧地说，“对不起。那个叫凡小凡的男子让我告诉你，他说他爱你。”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凡小凡，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在你耳边嘀咕嘀咕的。我以为……我以为…… 对不起，当初不该跟你赌气的，这一赌气，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华。 （10） 像往常一样，我一蹦一蹦地下楼，然后骑上单车，去郊外画画。我喜欢一个人在田野久久地坐着，我喜欢一个人思念着我的凡小凡。 小凡你看，我们的是非转来转去，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吗。我甚至可以听见你那句消逝在风里的我爱你，只为了这一句爱我，倾尽我们一世。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