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 首页小说故事 纯爱校园 查看内容

晚风中的问候

拈花微笑 2013-5-31 22:08 5100
  (一)
  当江小月读着张爱玲的这篇《爱》时,禁不住地心潮起伏,神思远荡。是的,那已经云山雾罩着的记忆,此时却已然打开了一条通道,那时,那地,那景,那人,虽然显得有些迷离但分明一一浮在了眼前……
  那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十四岁的江小月正在上初中二年级,学校在离家十多里的镇子上(那时还是乡,还没有升级成镇子),而自己的家却躺在一个小山沟里,这是一个位于秦岭山脉西北角下的一个小山村,四面环山,只有西边留着一个缺口,一条车马路蜿蜒向西,行到半路,却忽而掉头,向西通向镇子。村子的中间是一条自东而西的小河,把整个村庄整整齐齐地分成南北两岸,村里人称之为阳山,阴(方言读ning)山,河向西流,临近村口,靠近马路,与马路肩并肩地奔向远方。每天,江小月都顺着这条河流,逆流而上,走向自己坐落在小河南面那个土台子上的家。
  这天傍晚,江小月一如往常地往回家走,经过自家门前的那个高土台子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你放学了吗?”
  她讶然回头,只见河对面的小土坡上站着一个清瘦,高个,小眼睛的男孩,穿着一件颇为时兴的男色牛仔上衣,她认出来了,是住在河北岸的同村男孩,比自己大两三岁,早已辍学在家,这两年都没见过他的人影了,看这身村里人少有的打扮,怕是出去打工刚回来吧?
  江小月愣了那么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她慌乱地应了一声:“哦……嗯。”便急匆匆地转身走开——那时,年龄相仿的男女生之间是不大说话的。
  第二天傍晚,经过那个地方时,江小月又看到了那个男孩,依然穿一件蓝色牛仔服,清瘦的脸庞,在晚风中微笑,坐在河对面土坡的草地上,看见她走过来,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
  “你放学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开。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一句简单的对白:你放学了吗?嗯。
  天气慢慢地转暖了,毕竟,已经是初春时间了,虽然老洋槐树还是黑乌乌的一片,只有干枯的,越过了冬天的洋槐籽壳,但路边的柳树上,已冒出了一些急不可待的嫩芽,远远看去,显现出一抹一抹的绿意,上坡上有羊在悠闲地啃草,一群一群的,好像天边涌来的一团团棉花包。江小月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看,心中充满了喜悦。
  今天是周末,在县城里上高中的哥哥江小强回来了,不长时间,北边的小屋里就聚集了一帮他的“狐朋狗友”,说说笑笑的,吵闹声很大,江小月在西边堂屋里跟母亲看电视,北屋里的喧闹声太大了,她忍不住的想:他们在干什么?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跑到北屋门前,偷偷地掀起帘子的一角,只见屋子里全是一帮十六七岁的少年,哥哥江小强正站在屋子中间大声地说话。
  “……我们班有个女生,叫姚小艳,长得可真叫漂亮!瘦瘦的,腰细细的,走起路来,人家都说那叫个风什么什么柳?忘了。”
  “风吹柳?”
  “风刮倒柳?”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好像都不是……”他挠了挠头,忽然眼睛一亮,“噢,对了,是风摆杨柳!”江小强一拍大腿,“我给你们学学啊,看着。”说完,他提提裤子,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两腿紧拢,一扭一扭地走起来,屁股夸张地一左一右摆动。
  “哈哈哈哈……”屋子里爆起一阵哄笑门外偷看的江小月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一声惊动了屋里所有的人,他们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外站着的小月,江小月扫视了一番,一眼就看到,那个每天傍晚都要站在河对面小土坡上的少年赫然就在其中他正坐在炕沿的最边上,笑意荡漾在那张清瘦,白皙的脸上。
  “死过去,死女(米)子!我们儿子娃在这里耍,你跑来干啥?都不害臊!一边去!”哥哥江小强涨红着脸,瞪着眼睛过来推了她一把。
  “凶什么凶,再凶我告妈去!”她一边转身走,一边又羞又恼地低声嘟哝。
  (二)
  江小月在村里算是幸运的女孩了,在这样一个较为封闭的小山村里,能上到初中或者高中的学生很少,越往上升,学生人数越少,女孩就更少有人上学了,小学毕业就已纷纷辍学,有的在家割猪草,喂猪,一年到头,猪养大养肥了,拉到镇子上一卖,得个百十来元,是一笔不错的收入。(那时一个工人的工资才一百多不到二百,一个教师的工资也不到二百块。)也有的被认识的人领着到外面去打工,一年半载的回来,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仿佛变了一个人,次年再出去,又多了几个辍学的女娃娃,跟着一起出去,到这年,即江小月上初中二年级时,村里就只有两个和她一起上学的女孩,一个比她高一级,上初三;一个比她低一级,上初一。她们三个有一个共同点:三个人都有一个当工人的父亲,每个月能有一点工资,这一点点的工资,也让她们几家人成为全村人羡慕的对象,江小月到邻居家去,邻居大婶每次都要说一句:狗狗娃,你是有福的娃,将来能吃上供应粮,哪像我的娃,天生的穷苦命!邻居婶家的女儿小花,跟江小月同岁,初一刚上了一学期就辍学了,每天在家割草挑菜,喂牛喂猪喂鸡。小月每次听到这儿,都有一种莫明的忧伤,小学时,她和小花是一对好朋友,学习同样优秀,小花甚至有时考得比她还好呢,尤其那一手好字,端庄,秀气,老师经常地夸赞,可惜……
  又一个周末的晚上,江小月正趴在北面小屋的炕上做作业,哥哥江小强领着他那帮哥们又来了,一进门,看见小月在炕上写作业,手一挥:
  “去,大屋里写去,我们几个要打扑克。”
  江小月不满的抬头瞪了他哥哥一眼,磨磨蹭蹭地不想起来。
  “快点!磨叽什么!”哥哥不耐烦的说。
  “算了,我看到我家去吧!”从后面忽然走进来了那个少年——那个清瘦,穿牛仔上衣的男孩,拉了拉江小强。
  “没事,让她到大屋去。”
  “算了,大屋里伯伯和婶子在看电视,还是去我家,我家今晚没人。”他开始往出去拽江小强。
  忽然地,江小月就有了一些感激和温暖的感觉,抬头,正撞上他回头朝她微笑的眼光,那双眼睛虽然小,却格外明亮、纯净、温暖,薄薄的单眼皮,粲然一笑时眼角上翘,行成两弯好看的月牙,江小月也禁不住地微笑了。
  有一天,学校放学之后,江小月因为交作业而耽误了一阵,从学校出来,街道上已零零星星的没几个学生了,她独自穿过长长的街道,急急地往回家走。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往日,江小月是不大注意的,可今天,这铃声好像一直在响——她都已经靠在路的一边上走了,铃声却还响个不停,她只好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原来是他,骑了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眨着小眼睛狡黠地笑着,看着江小月回过了头,就一只脚撑在地上,停住了车:
  “放学了?”
  “嗯……你怎么在这里?”江小月惊奇地问。
  “我……哦,那个……今天不是逢集吗?我赶集来的。”
  “赶集?都这时候了。”江小月狐疑地望望街上,今天是逢集,没错,可此时,街道上早已空无一物,只有一些零乱的石头啦,菜叶啦什么的。
  “你上来,我带你走吧。”看见江小月满眼的疑问,他急急忙忙的说。
  “我……,我还是自己走吧。”江小月带着一丝羞怯,低声地说。
  “上来吧,还远着呢!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他又一次急切地说。
  江小月迟疑着,就在这时,同村那个比她大一级的女孩骑着车过来了,远远地就打招呼:
  “嗨,小月,今天你怎么才走到这儿?来,我带你回家吧,”
  “哦……好!”江小月似乎从困境中解脱了一般,急忙跳坐到她的自行车后座上。
  “刚才和你说话的好像是阳山宝财叔家的儿子亚文吧?我好几年没见了,都有点不认识了——你们俩刚才在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刚刚路上碰上,就打了个招呼……”江小月此时有点脸红,幸亏那个同村女孩一直在使劲蹬车,没看见她的表情。
  走到半路,已经过了马路的那个拐点,远远地,能望见村里升起的一股股炊烟了,他骑车赶上了她们俩,经过她身边时,江小月只感到身边“呼”的一下,少年如同一股风一样蹿了过去,再望向他的背影,只见他的衣领在风中直直地竖着,头发凌乱地飘舞,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身影,江小月有些愧疚,也有些失落。
  (三)
  转眼间到了初三,父亲叮嘱江小月,一定要考上城里那所高中,否则——
  “你也扯猪草去,我给你看一个小猪仔,你来喂!”
  父亲虽是半开玩笑地说,但江小月却记在了心里,哥哥江小强不好好念书,高中没毕业就顶班了。我不学他,我要努力读书,将来考大学,成为我们村少有的女大学生——江小月心里时常这样想。
  忙碌着的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中考结束了,成绩出来了,果然,江小月如愿以偿,考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一家人欢欢喜喜地送江小月去报名,给她找住处,安排好她的一切,最后再三叮咛她好好学习,然后回家去了。
  初到县城的江小月逐渐融入了这个新的环境,眼前的一切都使她感到惊喜而又惊奇,有时,她也迷惑不解。县城跟以前念书的镇子就是不同,不仅吃穿,而且在思想观念上,更令江小月感到惊奇和迷惑。
  这里,同一个班的男女生一起说说笑笑,甚至打打闹闹——在以前的镇中学里,同班男女生之间轻易不说话,课桌上的一条三八线如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不能轻易僭越。哪个女生不小心碰了一下哪个男生,这个男生通常要瞪几眼或骂几句,若不然,男生们就都在旁边起哄:噢……噢……;女生们也会挤眉弄眼:他俩有意思。可这儿呢?男生女生之间似乎没有了界限,大庭广众之下,一起嘻嘻哈哈,你追我赶,上课时一起讨论题,下课了一起在操场玩。
  怎么会这样呢?江小月感到非常的迷惑。
  但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慢慢地,她也敢于和男生讨论问题,甚至有时为了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但她从不和男生追逐打闹,在她的思想意识中,总觉得那样不好。究竟怎么个不好?她自己也说不清。
  一晃过了两年,有一次,县里来了一个外地来的马戏团,在学校不远处的广场上,搭起了一个绿色的蒙古包式的大帐篷,据说大约有十几个少年和小姑娘,要表演什么空中走钢丝,骑独轮车,骑马什么的,江小月只在自己那个遥远的小村庄见过耍把戏的:一个人用筷子顶了好多个碗碟,在空中不停的旋转——这已经让她感到很惊奇了,还有空中走钢丝,骑车?那怎么走?怎么骑?江小月虽手头也拮据,但在同宿舍姐妹的鼓动下,从有限的生活费里拿出两元钱(一张门票两块钱),一起去看了。
  表演果然精彩,江小月算是大开眼界了,尤其是几个小姑娘的表演,让人一面拍案叫绝一面又提心吊胆:在高达五米的钢丝上,六岁的小姑娘如燕伸开两臂,像鸟儿展翅一样,在空中来回走着;九岁的小姑娘双燕,骑了一个小小的独轮车(只有一个轮子,上面有个小座椅,没有把手),在细细的钢丝上艰难的前进,后退;前进,后退。每一步,每一个表演,都让人的心悬在了半空中,一个节目结束,江小月发现自己紧攥着的手里全是汗水。杂技节目表演了几个之后,主持人介绍说由他们的乐队来演奏几首歌曲,放松一下观众们紧张地心情,于是,从幕后走出了四五个年轻人,出来摆好乐器,这伙年轻人,分明都是男孩,却几乎一律留着长发,或披散开或扎成一绺——不,其中有一个没有留长发,他留着一头飘逸的短发,额前稍长一些,几乎快要遮住了眼睛,随着敲打乐器的手的摆动,那绺头发也不时的摆动,头发下的那张脸,白皙,清瘦,小小的眼睛半眯着——天哪!江小月惊叫出声,场内人声喧哗,但她似乎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无独有偶,那少年也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上衣!一瞬间,江小月竟以为台上那个少年就是那个曾每天黄昏时分坐在对面土坡上,等她放学的已被她遗忘了许多年的少年。可是——一曲终了,台上的少年开始自我介绍并唱歌了,他的声音并不像他的人那样美妙,而是显得有些沙哑,并分明操着带有明显外地口音的普通话。
  回到宿舍,江小月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她想起自从那次在放学路上见过面后,似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三年了,他干什么去了?现在又在干什么?
  过春节回家,一家人都聚到一起了,江小月主动和哥哥聊起了天,提起了他以前的一帮朋友,并“关切”地一一询问他们现在在干吗,最后,她似乎不经意地提起了那个男孩。
  “亚文啊,他可真惨,前年他爸去世了,才四十几的人,就过世了,他出去打了两年工,家里给他娶了个媳妇,两人结婚后,生了个女儿,把孩子放家里,两个人又出去打工了,现在好像在新疆,今年过年都没回来。
  江小月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哥哥的话一会儿近一会儿遥远,一时之间,她心里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了。
  (四)
  一晃又是四五年过去了,江小月大学毕业了,被分配到县里的一个中学教书,在这期间,哥哥江小强娶妻生子,并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接来五十多岁的父亲母亲同住,她也曾在暑假的时候回过几次老家,村里的年轻人都走空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农忙时间,零零星星地撒在几亩川地里。每次,当她走上那个高高的土坡时,总是放慢脚步,朝对面望上几眼,希望能看到亚文,但,她一次都没有看到。
  2003年春节过后,父母亲带着小月小强兄妹俩,回老家给大伯大娘拜年,并顺便把老屋的房子打开来,晾一晾。
  村里的变化可大了!首先,从镇子通向村里的那条土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沿着车路边上是一排溜儿的黑色电线杆杆上是一根根的电话线。再看村子里,从前土色的泥丕房已经很少见了,一律都是红砖灰瓦,一砖到底的砖瓦房,墙面雪白雪白的几乎家家屋顶上都架有电视锅,甚至有一两家还有太阳能!
  一进大伯家的门,变化也大!大伯家院子里用水泥抹得光滑,平整,西面主屋已经不是以前的黄泥土屋了,推倒重新盖成了五间宽大,敞亮的展檐大房。嗬,二叔家的五间新房前面子竟是用带有浅绿色花纹的瓷砖贴的,明闪闪地发着光。大伯大娘迎了出来,同爸妈说着话进去了,小月和哥哥小强两人就站在栏上,和大伯家的大哥说起话来。
  “小月小强,你们看我这房子盖得得咋样?”大哥满面笑容地问。
  “好么,恐怕是全村数一数二的吧?”他们俩实心实意地夸赞。
  “那当然!”大哥满眼的自豪之色,“花了将近五万元呢,这可是我这几年贩菜卖菜的全部积蓄,还欠了一些债呢,不过不多。”
  “就这瓷砖,你们瞧瞧,全村人我是头一个!”
  江小月上前摸了摸。
  “这要叫外面的匠人贴呢,贴不好会有大缝子,很难看,不过,大哥,你这贴得还不错,挺细密整齐的。”
  “那当然,亚文的贴瓷砖手艺是我们这儿方圆几百里数一数二的。”大哥接过小月的话说。
  “亚文?他贴的?……他现在怎样?——我是说,有这手艺,肯定把钱挣下了吧?”江小月心里一惊,却极力保持平静,假装很随意地问。
  “是亚文贴的,他在外地学来了这手艺,干活又细心,挺能挣钱,可这几年这娃娃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唉,你们是没见,这几年村里年轻人赌博真是赌疯了,一到腊月正月里,在外四处打工的年轻人一回来,就聚在一起赌博,把一年辛辛苦苦挣的几个钱踢腾光,开年再去挣。亚文的瘾更重,再加上去年他妈过世,送老人,他媳妇又一连生了几个女儿,非得要等个男孩,躲计划生育,交罚款什么的,挣多少钱都能踢光!”
  江小月听着,心里的悲哀一层层地涌上来,不知该说什么,江小强也在一边沉默不语。
  两三天后的一天,江小月百无聊赖,昔日的好友或者远嫁或者去外地打工没有回来,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也无处可去,她走出门来,站在自己家门前那儿的土台子上,望着已经干涸的、暴露着一坨一坨的圆卵石的河床——如同一个脱落了几颗牙齿的老人的嘴似的,就那么仓皇地,可怜兮兮地裸露着;望着对面已剩下几颗孤零零的老洋槐树和白杨树的北岸小山坡,不禁连声唏嘘。
  “你回来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小月猛然回头,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小眼睛,白皮肤,干枯的头发垂在额前,嘴里斜叼着一支烟,手插在裤兜里,用散乱的眼神,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瞄了她一眼。
  多少年了!小月有些恍惚,回过神来,又有些慌乱,半天才回答道:
  “嗯……你做啥去?”
  “闲游闲转呗,正月里又没事干。”他眯起了那双本来就小的眼睛,斜着眼扫了一眼江小月,轻笑着,可这笑,在江小月看来不再那么美,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刺痛了她,她低下了头。
  良久,两人都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光又不知该落在何处,于是转过身继续看那已经没水了的河床,还有落光了树叶,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枝叶,一如老人枯瘦的手臂的树和呈现出一派萧条、荒凉景象的对面的小山坡。
  “这水很早就干了,河里没水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似乎有意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
  “呃……”小月无语。可不是吗?莫说这河,几面山上大片大片的梯田,也一任荒草蔓延,农忙时节,只有几块川地里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老人小孩,村子里显得空荡,冷寂,荒凉,一脚都能踏出回音来,山上大多数的地都荒了,连人心都荒了,可江小月又能说什么呢。
  又是很久的沉默。
  “你在,我走了。”他忽然使劲地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过身走了,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小月转过身,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当年的小男孩,他微微佝偻着身子,瑟缩着肩膀,在小月的注视中越走越远,小月按了一下胸口,那儿,有一丝丝的隐痛。
  (五)尾声
  江小月最后一次见朱亚文是两年之后了,那时她已经结婚了,那次她到镇政府办事,办完事有点迟了,没赶上下午通往县城的车,就打了电话准备到镇子上的学校一个女友那儿住一晚,从镇政府出来,经过那个石桥时,看见了他,正站在一个饭店门口,瑟缩着肩,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眯着眼睛吸烟,一抹夕阳的余辉,落在他微仰着的,枯瘦、苍白而又落寞的脸上,江小月突然就无法再看下去,她猛地转过身,逃也似的,蜇身跑下石桥,穿过渠沟,拐上了通往中学的一条小路,可她的脑海里,分明却似乎又看到,多年前的那个男孩,清瘦,高大,俊秀,在晚风中微笑着,用好听的声音问:
  “你放学了吗?”
  “嗯。”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分享到:
收藏 邀请

最新评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