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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宁静的湖

呢喃的火花 2012-6-17 09:30 4653

  当我无意识地不停地在文档上打下“非非”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是堵不能翻越的墙。
  一
  乌鸦的个头要比我矮一点,但是很结实,比我大上两岁,是今年刚转到我们班的复读生。
  他和我同村,相隔不远,而且开始在同一个画室里画画,很快就熟悉了,每天都是他和我一起上学放学,路上也不大说话,就是飚自行车。
  我们对于这条路的熟悉程度,分别是六年和五年。因为这点小小的差距,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会比他慢那么一点点。
  在关于飚车的记忆里,阳光明媚的日子总是会多一些。
  乡村的天空很蓝,白云像是浓厚的棉花,田野总是有着新鲜的色彩,大大小小的植物并没有经过人工刻意的规划,恣意生长而让人觉得自然亲切。很多小径分岔的地方,农舍大都安稳独立。在放学的时候,夕阳落到山的背后去,可以看到袅袅的炊烟合着朦朦黄昏,格外安宁。
  弓着背把单肩书包甩在背后,或者直接离开坐垫用力蹬踏,在去上课的学生中穿梭前行,引面而来的空气是清新怡人的。路大多是沙石铺成的,有时因为速度快,会崩起一两块小石头掉进路边的水沟里惊起青蛙之类的小动物。
  路上会经过一座大桥,桥下是条曲折的铺着长石条的幽深小巷,年代久湿气重的缘故,长着青苔,泛着或青或褐的光。
  大多数人会下车牵行,而我和乌鸦却把这里当成了确保领先对方的必要站点,因为这里空间狭小,一旦落后基本就不能超越了,后面的人不敢骑太快,要注意前面那个的节奏变化,不然很容易会撞到一些牵行的学生,特别是女生,因为容易受惊吓,反应特别慢,很难猜到她会躲到哪一边。
  而出了这条小巷,还要上一座小桥,然后就是很长的下坡路。
  乌鸦和我练成的最耍酷的一招就是在接近校门口的时候才慢慢抓紧刹车,然后压一个很优美的弧度滑进学校的停车棚,双手一放,顺势往前一推,两辆车就乖乖地倒靠在我们固定的停车位上了。
  乌鸦是学校有名的少年,所以,我们的车从来不上锁。
  乌鸦是他的外号,因为他不爱说话,眼神很硬,容易让人感觉到害怕。
  那时候,我们有着最简单的快乐。
  
  二
  小文是我们三个中身高最高的,也最瘦,也是学校有名的少年,据说在他的行李柜里放了好多件自制的兵器。他住校,虽然周末也是要骑车回家,但是和我们比,车技自然也会差很多。
  三个人最后混在一起,还是因为那次打篮球。
  小文和我从初一就在一个班了,我们都念文科,而乌鸦是复读生,又念理科,所以他们并不了解对方很多。
  还是说到那次体育课前利用课间时间一起打球,乌鸦防守小文,在身高上吃了不少的亏,终于忍不住在小文的一次上篮中,把他整个人拉倒在地了。
  小文站起来就冲到乌鸦面前,乌鸦也毫不畏惧地抬头瞪着他。
  我赶紧插到他们的中间,用力把他们推开。我跟他们说保卫科和教务处的老师正在对面打球,现在打架肯定会被抓去训。
  放学后,有种的就去后山水库。乌鸦说。
  不去的死全家。小文毫不示弱。
  我努力想给他们说和,但没有任何效果,只是让我别管,让他们自己解决。
  放学后,我就尾随着他们去了学校后山的那个水库了。
  学校的后门有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片死水潭,往上去就是一条很宽很陡很长的坡了,全部青石条砌成,我曾和乌鸦约好在高考前要来这里比赛看谁能骑到坡顶上去。
  过了那个坡顶就能看到一个很大的水库和一片草地。
  这里的环境很美,三面环山,基本上,男生们有什么仇恨,都会在这里以单挑的形式来解决。有早熟的男女生也会躲在这里的某一个小山坡里谈情说爱,当然,在我们这样的农村中学,这样的事还是很少见的,我甚至都没亲眼目睹,只是听小文说起过,有一次他假装成老师在晚上的时候拿着一只手电筒吓得一对恋人跑丢了一只拖鞋,被他抛到水库里去了。
  我并没跟到草坪那里,而是站在一个山坡上观战并给他们放风,这里可以看到从校门口通到这里的一整条路,防止有老师会到这里来搞突击。
  等他们走到草地上的时候,突然从一块大岩石后面冲出了几个人,围住了小文,其中一个还和乌鸦说着什么。
  我远远的看去,以为是乌鸦叫了人来,大骂乌鸦阴险,说是单挑怎么可以叫人来。
  这可是最让人鄙视的行为。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乌鸦居然一拳打倒了那个和他说话的人,并冲过去和小文与另几个人打在一起。等我冲下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一起把那几个人打跑了。
  原来,那几个人是这附近村子的社会青年,和小文因为玩游戏机闹过口角,今天刚好在这里碰上了,仗着人多想教训一下小文,那个被乌鸦一拳打倒的人是想让乌鸦不要多管闲事。
  要不是他指着我的鼻子要挟我,我才不想插手你们的事呢。乌鸦虽然帮了小文的忙,但还是不承认自己是在帮他,只是自己看他们不爽而已。
  我跟小文说,乌鸦怎么样也帮了你一个大忙,今天的事你就倒个歉,以后大家都是哥们。
  小文拒绝道歉,但是他说自己欠乌鸦一个人情,架是打不起来了,以后有任何要求,只要乌鸦提出来,他一定做到。
  话是这样,但是我们三个最后还是经常混在一起了。成了全校最有名的三人党,经常翘课一起出去玩游戏机,台球或者骑着自行车到处乱飚。
  没有人考虑过考大学的事。乌鸦的复读,最大的原因是他家里有钱,不想让他太早进入社会,如此而已。
  而去学画画,那是因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不去上课。
  
  三  
  非非是在期中考后从城里的重点中学转来我们学校念高一的女生。
  对于她为什么要转到我们这个乡村中学来念书,没人知道真正的理由,只知道她们班主任是她的表叔之类的亲戚。
  而与非非认识,仅仅是因为,她很快就成了我们学校里最有名的女生。
  这和我们混了好几年才混出来的一点名气是不能成正比的。
  首先,她会化妆,爱穿一些农村女学生不敢穿的衣服,而且对她吹口哨的男生通常会被她取笑得面红耳刺的。
  更重要的是,她让一直和我们有积怨的保卫科科长出了大丑。
  我们学校的保卫科没有女教师。因此每个晚上,那个满脸红疙瘩的保卫科科长就会提着手电筒从男生宿舍巡逻到女生宿舍。
  几年来,所有女生暗自都对他的这种行为表示不满,但是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谁让他是校长的小舅子呢。
  而非非住在学校的第三天就发生了那件震惊全校的事情。
  当那个保卫科科长提着手电筒巡逻到她宿舍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掀开被子,然后在那边歇斯底里地大喊:非礼啊!非礼啊!
  所有老师宿舍和学生宿舍的灯都亮了起来。
  第二周的星期一,升完国旗做完早操之后,他站在平常耀武扬威批判我们这类坏学生的演讲台上向全校的女生道歉,并保证不会再进入女生宿舍楼。
  那是我们三个第一次集体参加课间的活动,看到他那死猪一样的表情,我们鼓掌鼓得特别起劲,在我们的带领下,几乎所有的学生都鼓起掌来,弄得他更加难堪了。
  估计全校近500名的学生和我们一样,把目光落在了这个叫非非的转校生身上。
  小文对我们说,我要认识她。
  过了几天之后,小文果然把她带到了我们的面前。
  那时候我正和乌鸦在水库旁的草地上比谁骑得更慢。
  小文带她来的时候,乌鸦的车头和我的车头碰到一起,我们都差点摔倒,紧抓着车把,单脚立地才算稳了下来。
  非非很大方地和我们握手。
  我紧张得手心一直冒汗,那可是我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手。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去想过男生和女生之间能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只是那轻轻的一握,我好像一下就明白了很多一样。
  
  四
  非非和我们很快就混熟了,她是第一个敢和我们一起翘课去学校旁边的甘蔗林里偷甘蔗,或者去地瓜地里偷地瓜的女生。
  后来,她就变成了我们几个人中烤甘蔗烤地瓜烤得最好的人。自然,我们也各施所长带她融入我们这个集体。比如,小文负责教她玩游戏机,乌鸦教他打台球,我则教她骑自行车。
  大家都心照不宣又各得其乐。老师都为我们感到头疼,她的亲戚班主任还找过我们谈话,说她只是过来借读,以后会回到城里去念书,她父母准备让她出国留学,让我们不要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等等。
  越是这样,我们四个就玩得越热乎。
  她有时候会和乌鸦一边打台球一边抽烟,打游戏机的时候会和小文一起大骂粗话。说实话,我不喜欢看她抽烟骂脏话的样子,并不是不好看或者不淑女,只是在内心里感觉到不喜欢。
  我印象最深刻的,自然就是在水库旁边教她骑自行车,乌鸦和小文在一旁比水漂的场景了。
  那时候,她给我的感觉是最天真可爱的。
  不管是因为害怕摔倒而咬着下嘴唇,我扶着她紧紧握着车把能往前骑的时候的兴奋,还是骑了一大圈后突然发现我已经偷偷放开手后的摇摇晃晃和尖叫。
  我以为我是最幸福的,我最近距离地感觉到她的柔软。
  那种柔软就好像人一下掉在洁白的白云或者棉花上,一直一直陷进去,永远不会到底,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方向,四周都是白云和棉花。或者,你就变成了一朵云,一朵棉花。
  不,那是一种我无法形容完整的柔软。
  就好像我为什么和她说,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常常对着它发呆的地方。
  那片宁静的湖。
  
  五
  后来,我和乌鸦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一起住,和家里说的借口当然是晚上要在画室学画画比较方便。
  我们经常四个人一起在中午和黄昏的时候去水库边的草地上休息聊天。
  非非没有和我们说起她为什么要转到这个学校来念书,也没像她的亲戚班主任那样说以后要去哪里哪里。
  最关键的是,她很喜欢这里,学会了骑自行车,学会了打五个以上的水漂,分辨得出什么是真正的狗尾巴草,还知道哪些草上结的果子可以直接摘了吃。一起去钻山洞探险,她也喜欢跟我们一起平躺在草地上深呼吸,看着蓝天白云,偶尔说说话。
  她经常会那样看着看着就睡着过去。我们三个就偷偷爬起来,用一根小草去弄得她打喷嚏,然后起来追打我们。
  就像是童年玩过的“兵抓贼”的游戏。心里其实都希望她要追打的是自己。
  其实,看天空看久了都会很想睡觉,我们三个也常常会睡过去。
  后来有一次,他们三个都睡了过去,就我没睡着。爬起来,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她熟睡的样子。
  她睡觉的样子很安宁,脸色在黄昏柔和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红润,皮肤也更加白皙细腻。她的眼睫毛特别长,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抖动,就像含羞草。
  我忍不住想去碰碰她的眼睫毛。
  可能是我和她靠得太近了,她感觉到了我的动作,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我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去。她轻轻笑着坐了起来,看到乌鸦正在小声地打着呼噜,腿还压在小文的身上,捂着嘴巴忍住笑,然后示意和我一起走到水库旁边去。
  我们一起沿着水库旁边慢慢地走,偶尔停下来看一两只白鹭飞过水面,滑出一些波纹。湖的中间有一个靠轮胎和海绵浮着的木头房子,是承包水库养鱼人住的地方,我跟她说,等到天气热的时候,就可以下水游到那里,趁养鱼人不在的时候。
  于是她就很期盼夏天的到来。
  可是我不会游泳呢。她说。
  让乌鸦教你,他可是一条大乌鱼。我说。
  你呢?
  我,我有一次差点淹死在这里,就在开学后不久,天气有点凉了,我没做好热身就跳下去了,结果游到中间的时候开始抽筋。是乌鸦抱住我把我救了上来。
  这么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算吧,虽然我们不计较这些。别看乌鸦平常很凶横的感觉,其实他人特好,他还救过其他人呢,只是没什么人知道,他也不爱说。因为学校是不允许学生来这里游泳的。听说以前有学生淹死在这里。
  这水有多深?
  不知道。那次我像被什么东西一直揪下去一样,沉了很久都没能到底。
  看来,我是没机会到那小木屋上去了,我估计我不敢去游。
  我也是,自从那次后,我就很怕这里。
  太平静了,不觉得吗?
  我去看这个大水库,白鹭已经飞走了,水面在夕阳中显得特别宁静,只有山的倒影,还有我们站立着的倒影。
  后来,我跳上了用铁链拴在岸边的小船,然后一只手递过去,也把她扶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
  可能她跳进来的时候太用力了,船摇晃得厉害,她吓得搂住了我。
  我们面对面坐着,也说到了小文。
  她跟我说小文真有意思,有一次她上晚自习的时候,他跑到教室里坐在她身边也假装看书,却是在给她写纸条。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理他,觉得他写的东西酸溜溜的。可是后来觉得他是真心想认识自己,就慢慢开始和他接触,发现他是个很可以做朋友的人。
  小文要是想做成一件事,就会很用心去达到的。我说。就是他不把心思放在念书上面,可能和他的性格有关吧。不喜欢按别人的要求去做事。
  那么你呢,你是什么性格?她说。
  
  六  
  快放假的时候,是非非的生日。我们买来一些饮料,弄来各种野生的水果,去挖了地瓜和芋头,还有我从自家抓来的鸭子,拨了毛,清空内脏,把苹果和香菇等塞进去,用荷叶包着,埋在沙地里,然后在上面生起了篝火。
  乌鸦临时跑到山里去抓了一只野兔。
  非非以为他要杀了它,觉得太残忍了。
  乌鸦告诉她是是送给她的礼物,他和非非说,可以把它放养在这山里,她什么时候想和野兔玩了,他就会去给她抓一只来。
  而我和小文则是去小溪里抓来了鱼,非非也跟了去了,我们让她拿一个捕鱼专用的大网堵住一个出口,然后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往她那边赶鱼,
  非非因为太开心了,还滑倒在小溪里,大多数的鱼都跑了,还好,我们也吃不了太多。
  抓完鱼后我们一起冻得围在篝火旁边烤火,迫不及待的挖出地瓜想吃,却都被烫得乱扔,吃烤鱼的时候还把一张小脸都磨黑了。
  只剩下几副大白牙在闪闪发光。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近,浸在水库里,特别安宁。
  非非问我们。
  看到这么安静的水面,你们想起什么?
  我们三个彼此互相看了看,没有回答。
  只听得到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听到山里一些虫兽的叫声。
  然后我们听到了她的歌声。她的歌声很轻,像拂过水面的微风,在心头起着一层一层的涟漪。又仿佛看到了山岚,我在那个时刻觉得,她的心里有很多少女的忧伤,我所不能了解的忧伤。
  我不知道在见到她之前,她经历过什么。
  我不知道以后,我们四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她说,我给你们跳舞吧。
  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女孩子跳舞,很柔美,一点也不像她平常大大咧咧很开放的样子。
  她就像是水光和月光中袅袅升腾不散的一股清风,我甚至看到了萤火虫从草间飞起,像波光荡漾一样飘浮在无尽的黑暗中。
  这是我后来想起那个夜晚时的幻觉吧。
  很美好的梦境。
  最后,非非停下来,对着水库的山那边喊:“我好爱你们啊……”
  山的回音把我们包容了进去。
  我们也忍不住大声喊到:“我好爱你啊…………”
  非非转过身来,看着我们笑,眼角里还折射着波光淋漓。
  
  七  
  很快就放假了,春节的时候,只能和非非偶尔通过电话互相问好。
  乌鸦还是会和我一起飚车去学校,然后在学校的操场上兜圈圈,或者一起跑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去。
  乌鸦很喜欢张开双臂在天台的边缘走。有一次他和我说,要是非非下学期不来这里念书了,还是会感觉到失落的吧。会觉得生活失去平衡,像现在这样。
  说着他就倒向天台外边掉了下去。
  我升出头向下看,他正从下面的小阳台爬到教室里去。他在黑板上涂写着什么,一会后又跑到天台上来。
  其实离开那教学楼的时候,我很想去教室里看看他写的是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开学后,非非如期前来报道,只是我和乌鸦都要到省城去画画,准备考试了。
  临走的时候,我们四个又一起去水库边了,乌鸦把小文叫到一边去说了什么。
  非非很疑问地看着我,我耸了耸肩膀,我也搞不懂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我刚好看到那只小船,今天的水面不是很平静,也有点浑浊,可能是前几天刚下了雨的缘故。小船已经离开了岸边,但也漂不出那条铁链的长度。
  我突然想,在我睡着的时候,非非和乌鸦以及小文中的一个,是否也曾坐在那上面,说着话,问起我。
  转过脸看到她正看着我,笑得很平静。
  后来,我和乌鸦一起去省城的路上,他跟我说,小文以前说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他答应了我,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会独自和非非谈恋爱。
  乌鸦的心思其实是不难看穿的,就好像我的心思,他也一定很明白。
  只是我后来突然想,人情要是真的能还清的话,那真的一切都再无瓜葛了吧。
  我想到非非和我说,那,他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微微,觉得有些惆怅。
  不仅仅是因为非非。或者我们四个人间的关系。
  在省城的时候,我和乌鸦都特别怀念能够飚车的时光,和非非在一起的时光,根本就无心学习画画,自然是考得一塌糊涂。
  一回到家,乌鸦就迫不及待得和我飚车去学校。
  直接去了水库,小文和非非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非非看到我们也是开心得不得了,抱着我们又叫又跳的。乌鸦和小文间的眼神交流很微妙。
  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的。我和乌鸦的美术专业考试不能通过。
  小文正式开始和非非约会。
  关于小文和非非的约会,还是小文被取消了住宿学校的资格后,我才知道的。
  听说那天都很晚了,小文先爬围墙进来,然后在下面接非非。
  就在非非跳到他怀里的时候,有人用手电筒照了过来,正是那个对非非一直怀恨在心的保安科科长。
  那时候早恋在我们那个中学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何况半夜翻墙进来,小文就那样被要求回家住,每天都要骑上一个多小时的单车。
  而后面的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因为保卫科科长执意要让非非转到另一个学校去。
  小文甚至没和我们打招呼,就一个人在我和乌鸦经常骑过那的那条幽深小巷的一个拐处等他,等他骑着摩托车刚露面,就被小文用一跟木棍打得飞离了摩托车,倒在地上。
  幸好他戴着头盔,才没捅下更大的祸。
  但是小文还是被开除了。
  
  八
  小文被开除后,还过来找我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钥匙,打开那小船的铁链,向水库中间划去。
  在那之前,小文对我们说,肯定是有人向保卫科科长告的密。他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和他没完。小文还和乌鸦说,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我没有违背诺言,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我们两个在草地上慢慢的骑着自行车绕圈圈,然后一只脚立着,看小文划着小船驰向水库中间的那坐小木头房子。
  乌鸦问我,你敢不敢和我一起从这坡顶上骑下去?
  我从乌鸦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好像,他终于什么都放开了一样。
  我们一起放开双车刹,飞快地向坡下的水潭冲去。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种速度,车轮好像已经离开了地面,在急速下滑的时候,我听见乌鸦在大声叫着,我喜欢非非。
  然后,我们都重重地摔倒在了水潭里。
  在掉进水潭的一瞬间,我是感觉到恐惧的,我想到那次自己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揪着下沉,然后乌鸦过来,从下面把我托了起来……
  水潭的水不深,我很幸运,陷在淤泥里,而乌鸦的车子撞在了一块石块上,整个人翻了一个跟头才背部向下摔在水潭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失去了知觉。
  我在水中看到乌鸦的身体在我面前摊开慢慢沉了下去,我克服对水的恐惧,奋力挣扎着站起来,好不容易才把乌鸦和自行车拉上了坡,他的自行车前轮已经完全弯曲掉了。
  再到后来。
  小文和乌鸦还是在水库边打了一架。
  结果没有人知道。包括我。那时候,我们三人已经不总是在一起了。
  非非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开朗,她隐藏的忧郁和害怕伤痛的神情越来越明显了。
  她知道他们在为什么而打架,但是她没有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过来找她。
  或者,他们之间的这场架已经不关她什么事了。
  她对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吧。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她总是坐在我的车后座上在附近的村庄里乱逛。很多条陌生的小巷,很多个窗口里透出来的灯光,很多很多的电线杆……
  那个黄昏,她坐在我的车后座上,用双手轻轻地拉着我的衣服下摆。
  我带着她骑上那个小桥,骑过那条幽深的小巷,那座大桥,那条已经用水泥修建的路,路边的田野依然葱茏,炊烟袅袅,小径分岔如同迷宫。
  有一个地方正在播放露天电影,非非让我停了下来,我们是在荧幕的背后看的电影,一切都是相反的,荧光反射在那些看电影的人的脸上,是一张张随着电影色彩起着各种变化的虚假的面孔。
  那些表情又是最真实的。
  我累了,你送我回学校吧。非非说。
  后来她又说,让我来载你吧。
  她晃晃悠悠地载着我回学校,路边的田野里有萤火虫,有蛙声。在桥上的时候,我们停下来,打了两个水漂,打碎了桥下月亮的影子。
  幽深的小巷里只有轻微的反光,非非很努力地控制着车把,我跳下车,扶着车后座,就好像当初刚教她骑自行车的时候一样,摇摇摆摆地晃出了那条小巷。
  骑上那座小桥,她甚至和我们一样,没有按住车刹就直冲了下去,当我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车滑出了一道弧线,撞在学校门口的那棵老榕树上,车倒下来,把我们的脚压在下面。
  
  九
  自行车的两条刹车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断掉了。
  我只是皮肉伤,而非非却住进了城里的医院,是左脚踝粉碎性骨折。
  医生说她再也不能跳舞了。
  我和乌鸦还有小文一起去看她。
  她很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她的眼睫毛在阳光里轻轻地抖动着,很长,像含羞草。
  她在那天曾和我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阳光下睡着的感觉了。
  我们三个谁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拿一根草去弄得她打喷嚏。
  只是站在床边这样看着她,睡得很安宁。
  走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衣着干净面容清秀的少年来看她,并换掉了她床头玻璃瓶里的花。
  后来再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们她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
  她办了转学手续,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们三个也没再去学校。
  几乎一年没有小文的消息,再次见到他是他考上了一个警官学校,家里宴客,请我和乌鸦过去。他毕业后,当了刑警,在重案组。
  乌鸦考上了一个师范学校美术系,毕业后去一个大专当老师。
  我又考了三年,一直在那个学校复读。后来我跟乌鸦打电话,我跟他说,我在那个学校已经呆了九年,现在和我飚车,我闭着眼睛都能赢他,他在那边笑,说已经几年没骑过自行车了。
  我和乌鸦约好的比赛始终没有实现。只有我在最后一天离开那个学校的时候,第一次绕着S型路线骑上了那个坡顶,然后躺倒在了草地上,大口喘气,我觉得眼里有无限光芒,蓝天白云都在慢慢旋转。
  醒来的时候,我侧过脸全看那片水库。
  想起非非载着我冲下那个坡的时候和我说。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告诉我的那句话,那不是水库,是一片湖,一片宁静的湖。
  水是有倒影的,山是有回音的。
  我再也没有关于非非的消息,小文和乌鸦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像一片突然消失的湖泊一样。渐渐的,就从来不存在过了。
  想起来,其实记忆,就是一堵墙,永远立在身后,不可翻越,重新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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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小梦
流萤小梦 2012-6-17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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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翅膀
心有翅膀 2012-6-17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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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扬
康扬 2012-6-18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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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扬
康扬 2012-6-18 19:40
那不是水库,是一片湖,一片宁静的湖。
遗憾产生美 这就是艺术  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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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的火花
呢喃的火花 2012-7-5 20:58
康扬 发表于 2012-6-18 19:40
那不是水库,是一片湖,一片宁静的湖。
遗憾产生美 这就是艺术  欣赏

谢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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