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翅膀的蝴蝶

他们收养了我，那个矮小的男人和一个粗鄙的女人。从我记事起，就被他们使唤来使唤去，那女人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他们还有个泼皮儿子，他叫王申，我叫末回。我会甜甜地叫他哥哥，假装撒娇的样子，那样他可能带我出去玩儿，我就可以逃避一些讨厌的家务活。我从小就学的如此矫情，为了一颗糖就足矣。

那年我十岁的时候，他已经十三岁了。我上小学，他上初中。虽然他爹长的黝黑小气，他还是明显地越想越壮，街坊邻居无一不夸。

我在同龄人中则是又瘦又小，看起来弱不禁风，我想是因为我长期的营养不良，又吃的很少的缘故吧，不过我也有些小力气，我每天都做家务。

王申已经知道穿衣打扮了，他还会吸烟呢，我看到那小小的火光一明一灭，在他那昏暗的小房间里。

他爹给他的伙食费总是不够用，大那他混账东西，最终还是不得不心疼的抽出两张票子给他，而我从来没有零花钱。

其实我想没有零花钱也没有关系，又不在学校吃饭，不过我的同学们下课放学几乎都会买点零食吃，我被包围在甜甜腻腻的空气里。

有一次同桌递给我一小包紫色的条形甜食，我的味蕾立刻被打开，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吃，就连上课了我还在嚼着。

可是我不知道老师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同桌王烟遥捅了捅我的胳膊，我“啊”一声嘴里的东西就掉到了课桌上，她赶紧拿纸清了去，可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他们眼神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包括老师在内，他们仿佛在说：还是个好学生呢！或者是平时没见你吃过东西呀！我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课桌上，虽然老师并没有追究。

王烟遥是我们的邻居，她知道我是隔壁的养女，她也是我唯一的玩伴。可是她的妈妈有一次看到我俩一起在她家做作业，故意让烟遥帮她煮饭去，然后走过来跟我说，末回，你们家不是你做饭吗，不然他们又打你，快回去吧，啊！

我走到门口并没有走开，悄悄躲在了一旁，我听到她恨恨的教训烟遥，以后不许跟她玩儿，她早晚是个小妖精，会把你带坏了，听妈妈的话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小妖精，虽然我后来真的应验成了个妖精。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烟遥怎么回答她妈，可是半晌也没听她一句话，她妈还在不依不挠的教训。我正想走出去，烟遥终于发话了，妈，你真烦，我不跟她玩儿就是了，我又不是没人玩儿。

当时我掂着作业本，我感到瘦小的两腿沉重无比，在跨出他家门的时候还重重的摔了一脚，铁门被我撞的哗哗响。我听到她妈骂咧咧的喊，哪个小兔崽子！我狼狈的爬起来就往家跑，我才不要被她看到这个丑相。

跑到家里，那女人已经下班回来了，她正坐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吃着咸花生，花生壳掉了一地。我知道我免不了恶骂，她噌的坐起来，我看到花生壳哗啦啦的从她身上掉下来，我真希望是她身上的肥肉掉了，我想如果她瘦了的话就没有力气打我了。

她从我手里夺过作业本，用它扇了我几个耳刮子，然后她开始撕本子，我哭喊着试图抢过来，我被她一脚踹到墙角，撕了粉碎的作业本哗哗地落到身上，仰头看来还挺美的。

我停止哭泣，她还在咒骂，我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赶快把屋里还有这些纸给扫了去，你想饿死老娘啊，去做饭啊！

我看到我的头发被泪水和泥土染的好脏，我有一头美丽漆黑的秀发，微微卷起来一点，我爱它胜于爱我的脸蛋。

我早上起的很早，我对着那面大镜子一点一点的梳理它，我看着我的同样乌黑的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头发，我不是一无所有。

当我扫过花生壳时，它的香味弥漫在我鼻子周围，我四下瞅了瞅那女人已经不知去哪儿啦家常去了。我赶紧放下扫帚，轻轻的剥开一个，淡淡的咸味，很香，然后抓了一把放在口袋里。

我要尽快处理好这一切，还要做饭，在她回来之前。

今天我应该多做一点饭菜，因为王申星期五就回家来了，上次我忘了这事，哥哥就把我那一份给吃了，说要我下次长点记性。

是的，我长记性了，我记得你把一块肉给狗吃，却不让我冻筷子；我记得那女人对我的嬉笑怒骂唾沫横飞；我记得那男人把我关到外面冻一夜的惩罚；我记得你们都在看电视我却要刷了碗盆还有再洗衣服。

我记得的太多了，有时候我真想过完一天忘了一天，每一天好像都是新的伤口，用不着累加伤痛，也许这样会好过一点吧。

可是我记性还是太好了，太好了。

六点半王申就回来了，他看起来更加吊儿郎当的模样，头发长了也不剪，还打了耳钉。他爹看到他，劈头盖脸就骂，没想到他把书包恨恨的扔在王归（他爹的名字）头上，反过来唬他，你骂够了省省吧，别管我！

我最喜欢他们互相打骂，心里乐开了花，虽然有时会央及到我。这时候那女人也就是叫赵坊的就会赶过来让儿子消消气，再装模作样地骂她丈夫一顿。

所以我看起来对王申很亲热，他才是这个家的大人物。在他面前我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以便能索取点必要的东西。

哥哥，快洗洗手吃饭吧！我用那种娇滴滴的腻腻的音调眼巴巴的望着他，一边玩弄着他衣服上亮片说，真好看，哥哥穿起来好帅哦，长大了我也要这种衣服。他便扭过头来，笑嘻嘻的说，还是妹妹有眼光，哥哥给你买。

我穿的衣服都破了洞，没有人给我买新衣服，有好几次早上起床实在没有衣服穿了，赵坊才想到好几个月没为我花过钱了，骂骂咧咧的说我是赔钱货。

王申还说，我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陶醉般的注视着他，像电视中那些一见钟情的男女一样。我才十岁，我不是故意要如此早熟的。

然后他又拿出来一包脏衣服递给我，妹妹帮我洗吧，我保证以后再不欺负你。他淫邪的笑容至今浮在我脑海里，那是我抹不去的耻辱。

他的衣服厚重宽大，白色的衬衫上有一团墨迹，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洗的淡了些，我怕他骂我没用。

害怕这个情绪我不知道是他们给培养的，还是我与生俱来的，我习惯了害怕。

我学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课文，当时我就哭的稀里哗啦，我想她比我还惨，或者说我们一起死去才好呢。可是我的生存欲望如此强烈，反正我死了也没人心疼，为什么给他们看笑话呢。

不管怎么说，先活着罢，白雪公主的故事给了我激励。也许有一天会出现个白马王子带我脱离苦海，现在的苦难当做是一种磨练吧！我安慰着自己，忍不住又想哭了。

我一边想象一边搓洗衣服，他的底裤也拿来给我洗，我的手沾了白糊糊的东西，一定是他那儿流出来的东西。

我的早熟源于我太爱读书了，四年级的课本已经不能满足我的求知欲，这时我就会倒腾起来王申的书包。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教科书之外还有几册非常课外的书，封面上的女人**的身子，**像圆球一样大，皮肤看起来细嫩白滑。

我战战兢兢的忍不住好奇翻看下去，里面的内容不堪入目又似曾相识，就是赵坊和王归在床上做的那事吧，我七岁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

当时他们谁都没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却看到大木床上的男女一丝不挂，两具身体相互缠绕，赵坊被那个小男人压在身下。

我躲在大柜子后面完全被洗脑了，不知道这上演的是哪一出。一向盛气凌人的赵坊此刻变的乖顺不已，她拥抱那个丑陋的男人，甚至亲吻他。

他们就在这一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和睦相处。他在她身上肆意横行近乎粗暴，她却像个逆来顺受的羔羊。

他们的脸上同时挂着享受的神情。

洗完衣服已经深夜了，想到我的作业本被赵坊给撕了，真不知怎么向老师交代，练习本也用完了，我只好影着头皮向她要钱。

还没进门，不知怎么王申就跟王归吵起来了：买电脑干嘛，还要不要上学！王归的声音像狼号一般，恨不能把屋顶掀翻。赵坊插嘴哄着王申道，妈给你买，只要你下次考试考好。

我没敢再进去要钱。

星期一的下午，我假装到学校商店买东西，趁人不注息把两侧本子塞入袖筒就跑。耳边的风呼呼的叫，好像在喊抓小偷啦！

我吓得一口气跑去厕所慌慌张张把本子塞入那个破书包。就要上课了，我心怀忐忑地走进教室，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偷了东西似的。

她们快活的笑着闹着。我看到她们亮晶晶的眼睛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星期天王申回来果然给我带了条带亮片的深红色裙子，他什么时候如此守信有爱了。我摸着它嗅着它，丝丝滑滑的，样式简约而独特，真漂亮，我反复磨砂着，爱不释手。

他说，穿上试试吧，就在这儿！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眼睛告诉我四个字图谋不轨。在这个家庭里你必须学会察言观色。

我把头一扭一狠心把裙子扔给他说，我不要了，不适合我。我转身欲走，他一把拉住语气温柔了几许，妹妹果然长大了呢，那也不要怕哥哥呀！说着已经把我正穿着的白色破裙子的拉链给弄开了，在他用力的扯了两下以后不争气的坏了。

我眼里噙满泪水不敢掉下来。他假装无奈的摇摇头又哄我，你看，这破的不行了，还是穿哥哥买的吧。他把衣服又往下一拽，我就赤条条站在了昏暗的房间里，无法动弹。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脊背和尚未发育的**，又向下拍拍屁股，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美人胚子。

他帮我穿上了新裙子，我站到镜子面前照来照去，仿佛在欣赏着一副杰作。

我那微卷的黑发此刻更迷人了，全身光彩照人，先前的不愉快已抛到九霄云外。

我是多么容易就被冲昏头脑，可能是一句温柔的问候或一朵花，一条漂亮的裙子，它们足矣让我把自己出卖。

我的确是个早熟的孩子，五年级的时候就来了月经。当时我吓得要死，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了。

我鼓起勇气哭着对赵坊说，我下面流血了。我估计怎么着她也得把我往医院送一趟。可是她只是把手往裤兜里翻了半天，递给我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硬币，说让我去买一种叫卫生巾的东西。她正被恶俗的电视连续剧迷的神魂颠倒。

王申倒是特别兴奋的样子，要和我一块儿去买，王归把他叫住骂，你个混账东西！最后我在店主诧异的目光中得到可一包软绵绵的东西。

晚上王申笑眯眯地递给我一本生物教科书说，那个不会死人的，你真的长大了哦！

很快就小学毕业了，赵坊不打算再供我上学。这样的话，我一辈子就彻底完蛋了，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熊熊燃烧的愿意，有一天我要彻底逃离这个家庭，我要改写自己的命运，而知识改变命运，所以我要继续求学。

我去找王申给我求情，他正在打游戏，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电脑。我在他旁边站了半天，他依然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时嗔时怀的样子。几局下来似乎是他赢了，才嘘嘘地仰躺在椅子上停下来。

我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略一沉思，迟疑了两分钟关掉游戏说，我会跟妈说的，保证你能上初中。我心中惊喜万分且不失时机地佯装亲昵地搂住他脖子说，谢谢哥哥，你太好啦！

我知道，我还有许多地方用的到他。谁知他转身把我抱到腿上且吻住我的嘴唇，尽管心里七上八下东东乱跳却也无力反抗，反而尽量顺着他来。他喘息着，我近乎窒息，脸像火烧一般。

我们共同观看了一个视频，其画面凌乱不堪，艳俗至极，**汹涌的激情冲过屏幕彻底把我们冲跨。我低下头不欲再看，可是其中传来的阵阵呻吟让我害怕，迷乱震颤。王申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他已眼色迷离，欲火焚身。

我在荒唐中迷失了自己。

我上初一，他上初三。离开了家，我更需要他，他也更加张狂。我要穿衣要吃饭要学习，这一切都需要钱。他会替我解决这些麻烦，只要我无条件服从他。

一切都会过去的吧。我更加发奋读书，刻苦钻研，只为了逃离眼前的这一切，我要用美好的未来抹去肮脏的现在，也让过去的耻辱永不再现。

他带我去学校附近他那狐朋狗友的家里，他变本加厉的疯狂占有我，揉搓着我。

他把所有的痛快和烦躁一并发泄到我身上。

他和朋友们打赌输了，以我作抵押，用身体为他偿还欠债。

他对我说，服务了他人，愉悦了自己，何乐而不为！

最后他朋友的那个小房间就成了我接客的地点，他们拿着我卖身的钱在学校里吃喝玩乐无恶不作。

当然我也狠狠的赚了一笔。我知道我应当继续上高中上大学，我应当自己挣学费挣生活费。我学习成绩优异，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当我上初二的时候，王申上高一，不在一个学校，我失去了收入来源。

勉强上到初三，赵坊就私自把我给卖了，她说是出嫁。算了吧，我已没有力气仔细地叙述这一切，我疲惫不堪。

总之是我跟了两个教师的一个傻儿子，哈哈，他真是傻的不行。每天我睡床上，他躺地下。每天除了被限制自由和督促着交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的命运就永远被握在别人手里拿捏吗？

老两口无非就是想让我帮他们生个儿子罢了，可是我才十六岁，也不怕有什么不良后果？

几个月之后依然没有什么新进展，两口子就急了，老头子把我压在身下，替儿子行事。折腾了几回之后，终于在试纸上看到两道杠，两人大喜。

我提出要去外面看看买点东西什么的，老婆子不放心也不敢不从，就陪我一块儿去上街。我带了一千多块钱，街上有一处正在搭起的舞台上表演节目，人山人海。

我知道机会来了，老婆子也想去看戏，当我们挤到人群中，我就不失时机的消失了。

搭上一辆汽车行驶了近十个小时我才下车，那时已是晚上，我徒步走到一个相对繁华的地方。我实在是累及了，找到一个石凳子就坐下来休息。

附近便走来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问我电话号码什么的，我吓坏了抜腿就跑。

跑了两分钟看没有追上来就停了脚步，我小声抽泣着，不知是谁就撞上了我，她一面说对不起，我一面打量着她。

她着装很时尚暴露，却也漂亮动人。她似乎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了，又见我哭着，就问我怎么了。

我感觉遇上救星似的，求她帮帮我。她真的是个好人，我一生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她告诉我她叫柳荫儿。

她把我带到她租住的房子里，我洗了把脸后一五一十地都告诉她了。

我看到她眼中的忧伤愤怒，唉声叹气之余她告诉我要先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她会给我出钱。我说我一定会还她的。

她是酒吧主唱歌手。

第二天我就去医院打胎了，一周以后，我也在她工作的酒吧唱歌，那些歌都是她教我的，她的嗓音真美。

有时候我们一起演唱，台上我们时时含情注视，牵手致意，引得台下一片尖叫。

在欢呼声中我看到荫儿的未来光明灿烂，她是那么美丽的女子，她应当幸福。

几个月后我就搬出了她的住处，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且是不辞而别。我知道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友，他们一直想住在一起，因为我才暂且搁下了。

她对我能如此付出，我已经满足了，不该再奢求其他的。我把对她的爱意深深藏在心里。

后来我与人合伙发了一笔横财，我差人将王申一家子教训了一顿，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我已打算隐居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己再做点生计活儿，然后收养一对儿女。

我要好好的疼爱他们，给他们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东西，教育他们要互相关爱，要自立自强。

告诉他们妈妈永远爱着他们，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会给他们讲故事，读诗经…

可是警察找到了我。

因为文中的我在警察问话的时候不发一言，最后要了几张纸一支笔就有了以上所写。

几日之后，她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七年。

她恳请把她的长发自发根剪掉并寄给了一个叫柳荫儿的女孩儿，我们头一次看见那么美丽的头发。

她说，十七年，足矣再次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