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街的大学生
昨日清晨5时30分，天仍是黑蒙蒙的，在寒冷彻骨的浓雾里，当整个城市还在熟睡之中时，哗，哗，哗的扫地声，已不紧不慢地回荡在黑沉的街上了。路灯清冷地照在一条小街上。映照出一个瘦长的身影，这个瘦削的身影，在这条400米的街上，被清冷的灯光拉得老长，他躬着背，用力地清理着头一晚留下的垃圾。 清扫者，名叫林普生。但他不是环卫工，而是理工大学经管系1103班学生，21岁的林普生。 林普生读会计专业，刚上大二。自2010年暑假来省城上大学起，他就将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扫大街了。他说，母亲吴林香是社区街道的一名环卫工，因为心存着对母亲的那份爱，他甘愿成为一名编外环卫工人。 林普生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已是整整两年了，准时来为母亲代班扫街。 你看，林普生穿着宽大的环卫服，躬着背，手拿扫帚和撮箕，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扫着。远远看去，他的背影像个老头，因为实在是太瘦了，纤细的双腿和身体有些不成比例。 林普生边扫边撮垃圾，一撮箕满了就提到不远的垃圾桶倒掉。不到半小时，他额头就开始冒汗，他解开了外套的扣子，继续扫。“我多扫一点，妈妈就可以多休息一下。”冬日清晨，替环卫工母亲清扫马路的林普生如是说，“先花两三个小时大扫一次，然后再一遍遍细扫，路前段白色垃圾多，后段树叶和鞭炮碎屑多，路面上不能留一处明显的‘点子’，否则妈妈就要被罚款。”“点子”是环卫工的“行话”，意思是路面的暴露垃圾。对这些“行话”，林普生已经非常熟悉了。 北直街长近400米，是妈妈吴林香的责任路面。自妈妈周六回农村老家后，这工作就全部交给林普生了。从清晨5时许直到中午12时，来来回回，他大约要清扫7次。“鞭炮碎末一沾水，就牢牢地粘在地面上了，要用铲子才能铲掉。而居民区这边有不少生活垃圾，别人门口的垃圾也要一并清理掉。那一排树旁边，每天都有不少狗粪，也得用铲子一点点铲。”这些，是林普生长久扫街之后，总结出来的工作要点。 正说着，一个过路的中年人，将刚吃完热干面的饭盒，“啪”的一声扔在林普生面前，碗内汁水四溅。林普生平静地将方便盒，扫进撮箕，继续朝前走去。 12时许，早班结束了。 完工后的林普生收好洁具，转过几条街，步行大约十分钟，就到了他和父母的家：紫金村57号。 其实，这是环卫工们的简易宿舍。门口堆积的废品，将院落挤得几乎无路下脚，院内还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推开家门，大约30平方米的幽暗屋子里，摆放了两张高低床，一张高低床，住一家人。靠门的高低床，属于林普生和父母，父母睡下铺，他睡上铺。另一个铺位住着另一对环卫工夫妻。除了共用的一台电视和一把破旧的吊扇外，这两户人的家里找不到其他的电器了。 一到家，林普生就拿出墙角的大白菜，走到楼下的公共厨房，简单地做了一盘炒白菜，米饭则是早晨出门前就蒸好的。他说，白菜和包菜是他最喜欢吃的，又好做。 迅速吃完午饭后，他赶紧抓紧时间午睡。两小时后，他还要看会书。下午6时到8时，林普生还有两个小时的晚班要上。“我的学费一年要一万多，以前，妈妈给自己安排了三个班，我极力反对，妈妈才放弃了一个班。”这两个班加起来，能给家里带来每个月1900元的收入。 其实，这份工作，对于林普生来说，已是驾轻就熟了。 两年来，只要有空余时间，林普生就在帮妈妈扫地。每周五上完课，他就飞速跳上公汽，赶到妈妈所在的街上，书包一丢就接过妈妈的扫帚，直到周日下午，帮妈妈代完班之后，再乘车返校；寒暑假也不例外。 今年寒假，林普生没有回农村老家，还是去帮妈妈扫地。林普生的爸爸是垃圾清运工，这个春节，全家人都是在街上过的。“你是大学生，扫地时有没感觉到不好意思？怕不怕别人瞧不起你？”有人问林普生。“大学生扫地有什么呢？妈妈都扫了6年了，她能扫我也就能扫。”戴着眼镜的林普生，平静地说道。 林普生向关心他的人介绍，妈妈有风湿病、颈椎病、胆结石病，手指也发弯变形了，一到变天，扫地时就浑身疼。可她这个人很要强，有什么困难都不会主动告诉家人。一次，林普生看到妈妈边扫地边捶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当时心里很难过。“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应该为这个家庭分担更多一些。”林普生说，“妈妈为我付出太多了，我多扫一点，她就可以多休息一下，早点回家吃饭，早点休息。” 昨日早晨，刚回省城的吴林香不忍心让林普生一个人清扫，还是赶来了。林普生买来早餐，两人就站在街边，边聊边吃早餐。吴林香拉过林普生的碗，将自己的馄饨使劲往林普生的碗里拨拉：“多吃点，多吃点，你就是吃得太少了！”林普生虽然拗不过母亲，但嘴里小声嘀咕着：“你都没剩几口了！” 对于吴林香来说，最让她担忧的就是儿子瘦弱的身体：“1。72米的个头，体重只有55公斤，脸都瘦尖了。他还一点荤都不沾，真是急死人了！”吴林香回忆，读初中时，林普生还是吃肉的。可上高中后的一天，儿子到省城来看自己，听邻居说，自己每天只吃一元钱的馒头，从那以后，林普生就慢慢地不吃肉了，说自己吃肉胃会很难受。现在，即便煨一罐子肉汤，儿子也不伸一筷子。 说到这里，吴林香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从被风吹红的脸上滚了下来。她说，虽然日子苦点，但别人都羡慕自己有个仁孝的好儿子。“高三那年寒假，我回农村去照顾他，两人挤在唯一的一张床上睡觉，各睡一头。冬天晚上特别冷，儿子就把我的脚裹进他腋窝里暖着。”说着说着，吴林香再度哽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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