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杀人事件
| 一 东海棋院大概是这光怪陆离的大都市中，唯一的净土了吧。李东海没事就喝喝茶、赏赏花，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这一天，棋院突然来了一个神秘的应聘者，他自称有围棋业5的能力。 李东海咂了一口茶，又将茶叶沫子都吐回到了小盏中，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傲慢的语气混杂着茶叶的清香和口中的浊气喷了出来：“业5倒是也不弱了，只是，我们要考核啊，你能现场和我们的老师下两盘吗？” 对方点点头：“悉听尊便。” 接下来的一幕，让任劫大为吃惊，凡是东海棋院中棋力超过业5的人，那个人都输了，而不到业5的人，那个人都赢了，如果对手的水平正好是业5，则胜负刚好参半。 就算是AI也不能掐得那么死吧。李东海也提起了注意，他让会计白雪帮忙收拾棋盘，自己则打电话，又找了一些朋友，和对方下了网棋，结果也是一样的。 “请问，您尊姓大名？在哪里学的棋啊。” “我，我好像叫朴延恒吧。我没有学过棋。” “什么？没有学过棋？” “或者说，我是自学的。”朴延恒弱弱地说。 任劫突然转了过来，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你好像叫朴延恒？什么叫‘好像’？” “我，应该是失去记忆了吧，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上，写的是朴延恒，我想，我应该就叫这个名字吧。”对方将一张身份证放在了任劫的面前。 “你是新罗国人？”任劫吃惊地问：“你的华夏话是在哪里学的？又是谁教你棋的呢？” “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朴延恒神秘一笑：“怎么样，你们到底打算聘用我吗？” 李东海说：“是否聘用你，我说了不算，我上头还有大老板，我要和大老板打声招呼，说不定，还会带你去见见他呢，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消息，我明天再联系你。” 在送走了朴延恒后，李东海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镯，按下了按钮：“喂，丁总，我这里来了一个神秘的人……” 话筒那头传来了丁昊的声音。 不错，李东海是七夜的人，七夜有一些行动组人员会扮演普通的公民，从事普通的工作，在特定的岗位上获取信息，又或者等待特殊的命令。这些人，被称为“钉子”，而李东海，就是一个“钉子”。 任劫并不知道李东海也是七夜的人，而李东海的级别很低，所以也无法知道任劫的真实身份，因此两人虽然都怀疑朴延恒的身份，却并没有相互沟通。 任劫来到了医院，看望许诗妧，她受了重伤，还在调养阶段。任劫无意中说起了神秘的朴延恒，并将偷偷拍摄的照片拿给她看。 “这张照片，我看上去很眼熟啊。啊！我想起来了。”许诗妧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截图：“今天早上，在沈家湾无人的小巷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当时有人拍了照片，发送到微博上，不过，很快就被‘和谐’掉了，但是我手脚快，留下了截图。你看，这两人，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任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难道，那个朴延恒，竟然是一个死人？”他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有联系那个人了。”许诗妧露出了坏笑。 二 一通电话后，任劫坐上了陈景图的警车，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水扈城后的陈景图，又变成了和颜悦色的样子，双眸也不再出现死神的凝视。 “我们调取了东海棋院附近的监控，经过人脸识别和步态鉴定后，确认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陈队说：“死者所在的小巷是个监控死角，我们只拍到了他进去和出来的样子。他在今天凌晨1点13分进入小巷，1点35分出来，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换了一件衣服。但是，今天早上，又有人报警，说在小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而我们也的的确确发现了这具尸体。” “那，尸体还在局里吗？” 陈队叹息了一口气：“下面我要说的，就是最奇怪的事情了。尸体被存放在冰柜里，但是当法医做好准备工作，打算解剖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尸体不翼而飞了。冰柜里留下了一滩水，经过化验，是人体的细胞组织液，但是，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局子里到处都是监控，可以证明，尸体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消失的。” 任劫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听说过尸解吗？道家认为人得道之后，就可以抛弃肉体仙去，有的时候，甚至连尸体都不留下，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也是尸解了呢？” 陈队瞪着眼睛看着任劫：“你是在开玩笑吧？” “好吧，我承认，我是在开玩笑，下面我要说的，就不是开玩笑了。”任劫说：“你想过吗？为什么朴延恒在进入巷子后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衣服是偷来的吧。” “是，一户居民说，他们把衣服晾在外面，忘记收了，第二天就不见了，他们看过，就是离开巷子的朴延恒身上穿的那套。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什么换衣服呢？” “他没有换衣服。”任劫一字一顿地说：“因为，这本来就是两个人。” 此话如同惊天霹雳，陈队惊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任劫将两张照片分别放大，指着两个朴延恒的手指说：“看，他进去的时候，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根处，是没有黑色淤痕的，但是，出来之后就有了。所以，我敢断定，这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我们调查了此前的监控，确认，并没有两个朴延恒进入小巷。”陈队若有所思：“难道，另一个朴延恒是住在巷子里的人？” “我觉得，不是。”任劫坚定地说：“你听说过坏点吗？液晶显示器上，一旦出现坏点，那么不管显示屏显示的图像如何，坏点永远显示同一种颜色。我猜，那个朴延恒是一个复制人，在复制的过程中，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纰漏，导致出现了一个坏点，这个点，就呈现出了黑色。” “你，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这回没有哦。”任劫说：“或许就像电脑剪切一样，原来的朴延恒在复制成另一个新的朴延恒后，原来的就会消失，所以，在局里的尸体，就消失不见了。” “你的想象力，真是太惊人了。你认为，这个世上已经有哪个组织研究出复制人的技术了吗？” “就算现在没有，那么，制造天书的那个文明呢，他们也没有吗？”任劫看着目瞪口呆的陈队说：“不要那么吃惊，我现在已经是七夜的备选人员了，丁昊没有告诉你吗？我已经见识过了天书能量，我认为，这个世上有一种天书专门是用来复制的，也不为奇吧。” 陈队迟疑了一下，最后终于开口说：“那个朴延恒，是个新罗人，同时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警员，他就是专门负责调查各种神秘事件的。换句话说，也就是调查和天书有关的案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认为，他应该是在某种机缘之下，得到了天书，但是，却在进入小巷之后，被埋伏在里面的某个组织的神秘人狙击，在临死之前，他启动了天书，并复制了自己。现在，我们应该回到那个小巷，寻找蛛丝马迹，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还有更关键的，那就是天书可能还在小巷里。” 话未说完，陈队就猛踩油门，带着任劫一路黑烟，来到了小巷口。 三 一到小巷口，任劫就看到了墙面上的一些神秘符号，他看到过这些符号，在西湖地下空间中也有这些符号。 “将那些符号都遮蔽起来，它们具有强大的暗示力量，专门用来对付神的孩子。”任劫扶着墙站立，指尖触碰到了墙上的刻痕：“奇怪，这些刻痕都是新的。” 他若有所思，对陈队说：“能将几天前的监控视频调出来吗？监控视频拍不到小巷的深处，但是，这个位置的墙面，还是能拍到的。” 果然，此前的视频里，墙面上干干净净的，视频里还拍到了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手中拿着小刀，走过小巷。 “就是这个人，他竟然知道这些符号的秘密。前几天我们发现了西湖地下通道，里面有这些神秘的符号，专门用来克制精神力量。这事情，只有那天进过地道的人知道。难道，地道里的秘密，已经被人传递出去了？”任劫呼吸紧张，一直到陈队让执勤的警员找来防水布将墙面遮蔽起来，他才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糟糕了，这很可能说明，七夜内部，有内鬼。 此时，一扇门打开，一个年轻人探头探脑地说：“警察叔叔，还在忙呐，尸体不是都搬走了吗，你们还不撤啊，我们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生活啊。”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似乎是想倒垃圾。 任劫突然指着那个人，大声喊道：“抓住他。” 陈队反应迅速，立刻一个反手擒拿，将此人扣在了墙上，那人的手臂被反扣，痛得吱哇乱叫：“喂，抓错人了，我是良民！” “少嘴贫。为什么抓你，心里没点数吗？”陈队说着让几个警员控制住此人，转头又问任劫说：“那，到底为什么抓他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报警说发现尸体的人，就是他吧。还有，在墙上刻字的人，在网上传播照片的人，也都是他。” “尸体是我发现的，但是我没杀人啊。” “根据陈队说，你是在早上五点四十报案的，你那么早出门干什么？” “我早上晨跑，你管我！” “今天早上雨下得很大，你在这时候晨跑，你可够积极的。” “我，我扔垃圾。” “我刚刚看见你们小区的垃圾站上有公告，只有每天中午12点到1点，晚上5点到7点，可以扔垃圾，早上，垃圾站是不开放的，你扔哪门子垃圾。” “我，我买早点。” “总算说了个像样的理由了。但是很遗憾，你可能从来都没有买过早点吧，因为你从来不早起。所以你不知道，你家小区附近，根本就没有早餐摊。我们调查过了，你是夜场驻场歌手，每天都是晚上上班，白天睡觉。”这回是陈队神助攻，他已经将小巷周边的情况都弄得清清楚楚了。 “所以，你为什么大清早出门呢？就是为了发现一具尸体吧。”任劫说：“你明知道血腥的图片是不能发在微博上的，一定会被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让某些人看到？” “你怎么知道发微博的人是我？” 见那人死性不改，任劫叹息道：“如果不想让人立刻知道的话，你的微博头像，就不应该是阁下自己这张帅脸啊。” 任劫看了陈队一眼，陈队心领神会，立刻让人去调查今天早上有哪些人浏览过这个人的微博。 陈队关照说：“微博新出了一个功能，某人浏览过后，也会顺势推荐给周围其他的人。许诗妧既然被推荐了这个人的微博，就说明她周围有人主动浏览过这个人的微博，要查出这个人。” 他说着又看向那人说：“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神秘符号的力量的？为什么刻上这些符号？就是为了让朴延恒失去抵抗能力，你可以趁势攻击，杀死他，是不是？” “天地良心。我发微博只是为了好玩。杀人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我可不承认啊。”那人还在狡辩。 陈队不发威，就有人将他当病猫，这时候，他也要露一手：“看你的签名，写竖的时候，都会向右上撇上去，而墙面上的竖杠，也有这个特点。” 他命令人立刻申请搜查证，查这个人的房间，可能还会找到刻画用的匕首。 “你在刻字的时候，划过墙上的苔藓，你可知道，植物也是有DNA的，不同地区的苔藓，基因也不同，要不要检验一下？” “那，也只是证明我随便在墙面上划了一点痕迹吧，不能证明我杀人，不是吗？” “不，我想，我能证明你杀人。” 任劫和一个警员窃窃私语一番后，看着墙面，斩钉截铁地说：“我问过警员了，当初，法医在初步尸检的时候，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死者的皮屑，如果检验的话，应该会发现你的DNA。” “别逗了，他消失后，那些提取物也会消失，你们没有……” 他说到这里，似乎发现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死者消失了？你本来就知道他会消失。”任劫说：“没错，死者的指甲缝的提取物，的确消失了。” 他又指着墙面说：“但是，这里是朴延恒倒下的地方，墙面的苔藓上留下了大片蹭痕，还有一些手指划出的痕迹。死者手指上没有苔藓痕迹，那么又会是谁留下的痕迹呢？” 他指着对方新剪的指甲说：“你是第一次杀人吧。刚刚发现指甲里有苔藓？衣服后背上也有吧。你剪掉了指甲，收拾好衣服，怎么处理呢？烧掉吗？警察还在外面，没有离开，所以，你打算假装倒垃圾，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将证据拿出去，扔掉。” 几个警察立刻过来，检查垃圾袋，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沾染苔藓的衣服。 陈队冷冷一笑：“跟我回局里去一次吧，我们好好聊聊。你是不是可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符号的秘密的，你又为什么要杀朴延恒。” 任劫对陈队耳语说：“我怀疑，在七夜，还有奸细。” 陈队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四 此时此刻的七夜紧急审讯室中，丁昊正在审讯一个七夜的工作人员，此人也参与了杭城地下空间的行动，作为保障人员，留在了外面。 “是你让滕奎安将神秘字符刻在小巷的墙面上，用来狙击朴延恒的？” “滕奎安是谁？朴延恒又是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具组人员，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从来都不问，这不也是七夜的规矩吗？” 滕奎安就是在小巷中被任劫和陈队抓住的那个人。 “滕奎安已经招认了。他说，是你让他暗算朴延恒的，那些符号，也是你让他刻上去的。你就不要妄想逃脱了。”丁昊说：“你的女朋友已经在地下空间毫无价值地死掉了，你要重蹈覆辙吗？” 那人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猛地捶打桌面：“她的死不是毫无价值的，她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牺牲的，而你们，你们逆天道而行，你们终将付出代价。” “这，算是自爆了吗？你怎么就能确认，你们是对的呢？” “你们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外星文明，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强大，但是，我们SCI见识过，人类是不可能战胜的。所以，我们只有按照外星人的规则，遴选出优秀的人类，移居到外太空，那样才是人类唯一的活路。” 他看着丁昊，一字一顿地说：“你那么聪明，想不通吗？” “我想不通，你们怎么就那么喜欢仰人鼻息。”丁昊沉声说：“我告诉你，人类，永不灭亡。永远不会！” 东海棋院，任劫接到了陈队的电话：“滕奎安撂了，他的联络人是……” 任劫百味杂陈，他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会是SCI的人。他默默地听着电话，点点头，同意了陈队和丁昊的安排。 朴延恒端坐在新租的十平米小房间里，呆呆地看着粉白的墙面，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他已经能想起他作为“朴延恒”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任何一个细节，但是，他总是觉得，这些内容好陌生，不像是他亲身经历的，倒好像是，有人故意灌输给他的。 他到底是谁，是那张身份证的主人吗？ 他谁都没有告诉，那天，他还发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丁昊”，还有一行小字：“杀掉丁昊，毁掉西湖之光。” 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的宿命吗？ 他真的要去执行这个任务吗？ 此时，电话铃响起，李东海的声音响了起来：“朴延恒吗？我们老板丁昊想见你，你有空吗，我们派车来接你。” 机会，来了。 朴延恒被蒙上了眼睛，送上了一辆小轿车，所有的车窗都蒙上了黑布，小车在城市里兜兜转转，终于停了下来。 朴延恒被人拽下车，被搀扶着向下走了一段距离，他闻到潮湿而腥臭的空气，那似乎是在地下道中。 旋即，他感到脚下的地面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在一个电梯里。 二十七秒后，电梯停了，他被命令走出电梯，摘下眼罩，根据指示向前走。 当朴延恒摘下眼罩的时候，身后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哪里还有电梯的影子，身边陪伴的人，也消失不见了。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打开，里面射出刺眼的白光。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白光走去。 白光中，一个少年面对电脑，双手捧着膝盖，坐在角落里，显得那么孤独、寂寞。他看见朴延恒进来，缓缓抬起头，清纯的明眸注视着对方：“朴延恒？” “是的，你是丁昊？” 朴延恒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自己要狙杀的对象，就在眼前，他到底要不要照做呢？ “听说，你有业5的能力？”丁昊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业5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输赢吗？” 他指着对面的一台电脑说：“我想和你对弈一局，拿出你真实的实力，好不好？” 朴延恒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坐在了电脑前。 对弈开始了，朴延恒并不知道，和自己对弈的，并不是丁昊，而是一台AI，AI一边和他对弈，一边对他进行身体扫描，计算着他的生理数据，同时也分析着他的棋谱。 一局终了。丁昊叹息一声说：“你知道吗，你的招数，和黄龙士的吻合度非常高，是谁教你下棋的？” “我想说，并没有人教我下棋。” “在对弈的过程中，你的心跳、呼吸，一直都保持着相同的状态，可以说是毫无波澜，就连你刚刚说谎的时候，也毫无变化。很厉害啊。” “我没有说谎，的确没有人教我下棋。” “是没有人教，但是，有人直接灌输了棋谱，进你的脑子里。”丁昊一针见血，朴延恒也愣了一下，这个微表情被丁昊迅速把握住了：“是连啸，是不是？他是黄龙士的徒弟，他会黄龙士的招，这一点都不奇怪。是他将棋谱灌输到了你的脑子里，让你在一夜之间，学会围棋。为的就是让你有机会引起我的注意，让你来这里，杀死我。” 朴延恒咽了一下口水，他现在不想杀这个人了，他觉得，对方一定知道自己的秘密，他不想活得莫名其妙。 “当我在那个小巷子里醒来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我失去了全部记忆，周围还被一层神秘的蓝光笼罩。我看见，我的身边有一具尸体，更可怕的是，那尸体和我的长相一模一样，在尸体旁，我捡到一张名片，上面的名字是‘朴延恒’。后来，我偷了旁边人家的衣服，匆匆逃离现场。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无人处，有一只鸽子飞到我身边，它的嘴里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让我来找你。”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要说到最诡异的部分了。 “那鸽子，竟然开口说人话了。它说，要我放松身体，他会将最高超的围棋技艺传授给我，然后我的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地多了围棋的技法。事实上，我此前从来都没有学过围棋。我并不知道那鸽子是谁。听你的意思是，那鸽子的名字，叫连啸？” “原来，他们竟然是用这种方法相互交流的。他们竟然还掌握了直接传输记忆的方法？不，他们应该还做不到对普通人传输记忆，那是因为，你当时还在被复制状态，所以，你能接受连啸的信息。”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是复制人？”朴延恒的身子猛地后退，似乎要跌倒在地上。 “在七夜，有一台世上最先进的电脑，它能运行人体全息扫描，并进行大量运算，只要用它，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复制人了。”丁昊说道：“这台电脑的名字叫做西湖之光，它就存放着提篮桥博物馆的地下室里，也就是你现在呆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让我接受扫描？”朴延恒问：“那样，就能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了？” “碳基生物指以碳元素为有机物质基础的生物，在构成碳基生物的氨基酸中，链接氨基和羧基的是碳元素，所以称作碳基生物。地球上已知的所有生物都属于碳基生物。那么，这个世上是否有一些未知生命，不属于碳基呢？比如硅基生命，以硅骨架的生物分子所构成的生命。而你，很有可能就是硅基生命。这一切，只有做全身扫描后才能得到答案。” 他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朴延恒：“敢不敢接受挑战？答案，可能会让你接受不了。” “当我从小巷中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不了了。不在乎再添加一些新东西，我愿意接受扫描。” 朴延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在丁昊的指挥下，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那是一个类似CT检查仪的仪器，有柔和的白光照耀自己整个身体。 扫描进行了半个小时之久，朴延恒尽量保持均匀的呼吸，而让他吃惊的是，丁昊一直保持相同的姿势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突然，房间里警铃大作，红灯闪烁，一个电子音响了起来：“警告，警告，西湖之光运行超负荷，超负荷。有不明精神力量侵入。” “不好。”丁昊对耳机命令道：“立刻关闭西湖之光。原来，这就是连啸要将围棋知识传输给朴延恒的原因。他不只是为了让我注意朴延恒，真正的目的是让朴延恒在接受全身扫描的时候，通过他的大脑，将妖棋棋谱反传输到西湖之光中。妖棋棋谱内容繁多，即使是西湖之光，也无法承受，他的目的，是毁掉西湖之光。” “可是，为何我的大脑，很轻松地就接受了这些信息呢？” “因为，你在被复制的时候，继承了你的原型人的全部能量，也成为了神的孩子。同时，你因为天书的力量获得强大的记忆力，你所使用的天书，应该就是记忆之书。陈队和任劫在小巷里没有找到记忆之书，因为，记忆之书，就在你的大脑中。” 朴延恒呆若木鸡，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吸收这些信息，而与此同时，丁昊却对着房间的虚空处说：“出来吧，你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现身，竟然是李东海。 五 丁昊见此也微微吃惊，那稍纵即逝的表情被李东海捕捉到了。 “怎么，你想不到是我吗？你以为，连啸会亲自出手？” 丁昊笑了：“不错，连啸从来都不会亲自出手的，我们甚至都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利用鸽子将记忆传输给了朴延恒。” 他又恢复了冷静：“不过，是你的话，我也觉得，一点都不吃惊。因为，陈队已经调查过了，你在早晨主动浏览过滕奎安的微博，所以，你知道他已经杀了朴延恒。此后，你又看到朴延恒活生生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来应聘，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呢？你为什么不报警？你还若无其事地联系我，说遇到了一个神秘人，但是，却并不说神秘人就是小巷里的死人，这是为什么？因为你下意识地想隐瞒你早就知道朴延恒是谁，这件事情。” 丁昊说着叹息了一口气：“当任劫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是SCI的卧底时，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你却亲自告诉我，他的答案是正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杀掉我，毁掉西湖之光？” 李东海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没错，连啸这个人，做事情太磨蹭，他希望利用朴延恒杀了你。但是，朴延恒却那么难以控制，他竟然还在乖乖地等你扫描，根本就不想动手。所以，我就只能亲自动手。” “你和连啸不是一派的吧。听你的意思是说，你们SCI和活死人联手了？” “你知道这个消息，又如何？反正，你马上就会是一个死人了。” 他说到这里，举起匕首，向着丁昊刺了过来。 谁知道丁昊竟然不躲不避，就这么硬接了他一刀。 哐当一声，匕首仿佛砸到了铁壁一般，被折断了。 不，不是“仿佛”，而是它真真切切地刺到了铁墙上，硬生生断成两截。 丁昊的身体，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旋即，软绵绵的少年声音在李东海的身后响起，他猛地回头，丁昊好端端地站在他的身后呢。 “AI全息投影？”李东海终于明白了丁昊有恃无恐的原因，他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个屋子里。 李东海恼羞成怒：“哼，就算我杀不了你，那又如何，毁掉西湖之光，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向着角落处的电脑机群飞奔过去，但是脚下却一绊，朴延恒施展擒拿的手段，将他死死地控制住了。 门打开，几个七夜工作人员进入，将李东海反拷了起来。 李东海不可思议地看着朴延恒：“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伙的。”朴延恒的话，让他困惑不已。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中吗？”丁昊的全息投影缓缓地说着：“其实，就在朴延恒面试之后，任劫就已经偷偷地找到了他。朴延恒那个时候，就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什么？他是怎么发现朴延恒有问题的？就是因为，他那出人意料的胜率？” “不是。”丁昊说：“朴延恒的棋艺，是连啸传输给他的。任劫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布局，连啸在对弈中也用过，本来，连啸可以乘胜追击，但是连啸却突然收手了，就此败北。他事后解释说是打勺了。但是，当任劫看到朴延恒的布局后就明白了，那个布局太精妙了，连啸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会如此精妙的布局，所以就突然改变了注意。因此，他那个时候，就怀疑，连啸就是教朴延恒棋的那个人。” 朴延恒此时开口补充说：“你们都以为，我是一个复制人，所以我的记忆是一张白纸，你们可以随意书写。但是，你们却并不知道，我所拥有的天书并不只是简单地复制一个人，而是会连那个人的记忆也复制下来。这就是现如今的克隆技术做不到的地方。一开始，我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后来，就是在尸体消失后，记忆也完成了复制。我的记忆恢复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战。” 他叹息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现在还算不算是人类，但是，我却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人类。” 被押走的时候，李东海回头狂笑道：“不要开心得太早，现在大家都知道西湖之光在提篮桥，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动脑筋的，你们应付不过来。” 丁昊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觉得，西湖之光，真的在提篮桥？告诉你，什么人体扫描，都只是骗人的把戏，西湖之光，也根本就不在这里。它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李东海听到这里，瘫倒在了地上。 六 再说任劫，他正在东海棋院和许诗妧下棋呢，许诗妧下午刚刚出院，就粘在了任劫的身边。 “不错啊，郑爽定式你都知道吗？”任劫指着一个局部说，引来了围观者的笑声。 任劫也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笑容突然停留在脸上，对会计白雪说：“你笑什么？” 白雪微微一愣：“我，我看到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 “不，我看得很清楚，你是所有人里头，第一个笑出声的，你笑了之后，大家才笑的。你为什么笑，你知道什么是郑爽定式吗？” 许诗妧也困惑道：“这么说的话，白雪阿姨，你的确是第一个笑的呢，你不是不懂围棋吗？” 郑爽定式源于一个名叫“郑爽”的女明星，据吃瓜群众反映，她抛弃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虽然这件事情真假善恶还没有定论，但是，好事者却已经将一个围棋经典定式命名为“郑爽定式”了。 当白棋点三三后，黑棋连扳，白棋吃掉连扳的一颗棋，并弃掉两颗白字，然后取得外势和先手，白棋不亏，这种弃子行为和郑爽有得一拼，故此被人们戏称为“郑爽定式”。 “白雪，其实，你会围棋，对不对，为什么要假装不懂围棋呢？”任劫缓缓说道：“那天朴延恒来面试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当李东海让你收拾棋盘的时候，桌子上有五个棋盘，而你只收拾了其中的四个，那是为什么？” “因为，那盘棋还没有下好啊。” “你怎么会知道那盘棋没有下好呢？”任劫问：“那盘棋上的棋子很多，而旁边的几盘，棋子都很少，一般不懂棋的人，是不是会觉得，棋子少的棋盘，是还没有下完的棋盘呢？你是对的，另外几盘，都中盘负了，而只有你留下的那一盘，还在劫争之中，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我的棋力不高，我不想和你们这些高手下棋，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不是，你的棋力很高，甚至，比李东海还要高。”任劫调出了李东海在围棋网站上的账户：“这个叫‘黑白子’的人，就是李东海，但是，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李东海，实际上，它是李东海和你的合体。你和李东海，合用一个账号。你和他一样，有秘密身份，按理说，你要隐藏身份，不该下棋，但是你的棋瘾很大，所以，就和他合用一个账户。” “你怎么证明这一点。” “这很容易。我让陈队手下的技术人员调查了，有几盘棋的时间段，正好是李东海在直播上网课，指导网友下棋的时间。其中有一盘棋，下棋的人在某个咖啡厅，而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你也在那个咖啡厅，而且，你还发了微博。” “但是……” “你发微博和下棋的手机，并不是同一个。我想，是为了保密吧。你将下棋的手机放在远处，照片里的确没有拍到。但是，你没有注意，照片上有一个关闭的电子屏，屏幕的反光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手机影子，放大图片并调整清晰度后，可以看到那上面有一局棋，正好就是‘黑白子’所下的这盘。这是铁证！” 白雪重重地坐在了地上，陈队带着人进来了：“白雪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东海是SCI的人，不等于我也是！” “你怎么知道李东海是SCI的人？你根本就不应该知道SCI这回事，看来，你需要交代的东西，又多了一些了。”陈队出示了逮捕令：“我们抓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涉嫌杀人。” “涉嫌杀人？” 陈队点头说：“不错，你是十三个字杀手之一，棋字杀手，柏小百。你的特点是擅长计算，擅长曲线杀人。据说，你出道以来，从来都没有弄脏过自己的手，但是有一天，你却亲手杀了一个人，那就是白雪，也是东海棋院真正的会计。”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将尸体处理得很好。” “是的，的确很好。SCI有一个专门饲养龙虱的地方，龙虱以肉食为主，你们将尸体分解成小块，喂给了这些虫子。而虫子呢，则被卖给了广东餐馆。但是你们在捕捞龙虱的时候没有注意，将一小截人类的指骨混进去了，被餐馆的老板发现了。这个案子一直在秘密调查中。广东警方在调查DNA资料库的过程中，发现手指的主人竟然有案底。”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恐怕也想不到吧，白雪也不是好人，她曾经是诈骗犯，被广东警方抓捕过，广东警方在调查白雪的过程中赫然发现，白雪竟然还活着，一直都按时缴纳社保基金，她的工作单位，就在这里。于是就和水扈城警方联手，调查此案。” “所以，公司太正宗了，也不好，不是吗？要是没有交社保，是不是就查不到这里呢？”她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那女人是做账的，她发现李东海的个人账户里，有神秘的大额进账。那是李东海的移动基金库。” “白雪可能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是她作为诈骗犯，嗅到了这个可以赚钱的机会，于是就勒索你们。” “是的，于是，李东海就杀了她。但是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等我知道的时候，李东海已经将尸体喂了龙虱了。” “你还要狡辩吗？”陈队沉声说：“还想将罪名推给李东海？你大概不知道吧，指甲油是很难去除掉的，你杀白雪的时候，刚刚涂抹过指甲油，指甲油沾到了那手指上，还有残留。你特别珍惜自己的手指，不是吗？你的指甲油，是特制的。” “细节决定成败，这话，一点不假。小小的指甲油，竟然出卖了我。没错，我就是棋字杀手。”柏小百沉声说着，她的目光幽怨地看着窗外，如果这里不是一楼的话，她就要跳出去自杀了。 如果那样的话，就好了，坠落的瞬间，能听见心碎的嘶喊，那一秒钟，就是人间和彼岸。 精于计算的她，从来都没有输过，然而，这一次，她彻底输了。 棋神从不给棋子垂下柳枝，攀登只能靠自己的意志，这是黑白道上的箴言。 她缓缓地回过头去，看向了任劫：“知道你不曾怕，但是你身后有绊，不如多回头看看，后退，有时并不是对前路的背叛。” 她说着伸出了双手：“我束手就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你们说什么。从这一刻开始，我将保持缄默，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那坚毅如铁的眼神，让任劫觉得，这就是一个即将走向刑场的烈士。 “你以为，你帮助丁昊他们，就真的是正确的吗？你马上就会知道答案了，他们，才是你真正的敌人。”她说着神秘一笑，坦然地向前走去。 她说的是真的吗？任劫觉得自己又动摇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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