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
风萧兮兮,雨珠涟涟,花落漂浮,叶离轻摇。对酒人生几何,月倾人间几许?莫离,泪别,断肠人在天涯。——题记
(一) 天,热得让人窒息。走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各个宿舍的大门紧闭。宫墨荷步伐有些慌乱,她推开铁门连忙钻进宿舍,直呼道:“热死了,热死了!” “这南京的天可真热,对了,你们听说没,前几天看新闻说是有个外地男人就中暑死在房子里,唉,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菲菲嘟着嘴,一脸惋惜样。 宫墨荷脸颊粉红,水珠顺着白嫩脖子,滑进睡衣。她拿起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抱怨道:“可不是,要是那样死了还真是不公。” “对了,墨荷,从刚才你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我偷偷瞧了一下哦!啊,是亲爱的伟啊!”小辉辉抱着菲菲,两人立刻暧昧地朝墨荷挤眉弄眼。 “我也看到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这个亲爱的伟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啊,我知道了,是金窝藏帅啊!”菲菲干脆蹭到墨荷的身上。 墨荷显然愣了一下,伟?何绍伟,他和她不是已经分手一年了吗?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看看,她这发春的模样?是不是初恋情人?”小辉辉贼笑起来。 “哪有什么初恋情人?就我这样,标准的三无产品,谁会看上眼?你们想太多了。”墨荷收起慌乱,淡然道。 “肯定是,你看她,脸都红了!”菲菲惊叫道,毕竟宫墨荷一直面无多大情趣波动。 墨荷无奈地笑了:“拜托,我刚洗完澡,脸能不红吗?” 两人无趣地嘟囔了几句,暂时放过墨荷,凑到电视前,看电视了。 墨荷心绪潮乱,跌宕起伏,有些慌乱,有些迷茫,她没有办法思考。她和何绍伟之间已经隔离地太久了。一年的时间,她用来遗忘他,用来遗忘愧疚、心酸和无奈。 没错,墨荷不爱何绍伟。因为不爱,所以愧疚,心酸和无奈。 墨荷默默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翻开一看,果然有十通未接电话。他还是那么固执!墨荷心中微微叹气。 原来,时光匆促,已经一年了,她和何绍伟分手也一年了。如果不是今日他来了电话,她已经快忘了那份愧疚,那份难受。伤害一个自己不愿意伤害的人,那种感觉,墨荷很讨厌。 在刚提出分手的时候,墨荷很讨厌何绍伟,因为他的大度,让她感到羞愧,感到无地自容。墨荷恨透了这种无力的感觉。她讨厌被别人掌控在手掌心的感觉。这一年来,她努力将他忘记,不再提及他的名字,不再忆起他的事情以及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怕会恨她自己,如此利用一个心地纯善的男孩?她该有多么自私?萍儿似乎也曾经这么说过:“你才是这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总是希望付出就要有回报,可是你要明白,别人的付出你不能当成理所当然啊!” 没错,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活着只为她自己,就连他,她也自私地拥有了半年,在感到无趣之后,她果断地甩了他。 墨荷啊墨荷,你当真如此绝情绝义吗?何绍伟如此爱你,你还嫌不够,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墨荷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他是夏翊祥,那个多愁善感的男人,墨荷爱他已经整整六年了,她无法撇弃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她无法将他抛弃。 她会心痛!墨荷紧抓着手机,手指有些微痛。 (二) 墨荷眉毛紧缩,如果何绍伟再打电话过来,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做到如同一年前那样,果断狠决。有些事,做了一次,却不能在做第二次。 分手之后不再联系,是一年前何绍伟对她的承诺,或许他是出了什么事才联系她,或许他反悔了吗? 墨荷贝齿轻咬嘴唇,真是麻烦!从此分道扬镳不好吗?为什么要联系呢?墨荷挫败地躺倒床上,心乱如麻。难道一年前的愧疚还要再次面临吗?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墨荷将手机收起来,拿起脏衣服对她们说道:“我去洗衣服了!”当她刚走到水池边时,电话铃又似催命般悲催地响起来。 墨荷的第一感觉,是何绍伟!墨荷从口袋里拿起手机,果然是他!她犹豫了一下,是接,还是不接?接了又能说些什么呢?不接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又该怎么办? “你说过不再联系!”优柔寡断,从来不是宫墨荷的个性,躲避现实,也不是她的专长。墨荷不喜欢活在阴影下。 “墨荷,……”何绍伟很显然没有想到墨荷的态度还是那样强硬。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墨荷停顿了一下,她不想这样。对这样一个宽厚善良的男人,她真的不愿意伤害他。 但是她更不愿意对爱情将就。 “这一年,你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吗?”听得出来何绍伟很是伤心,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想过他吗? 也许最初那时,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梦到他对她的指责:“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何绍伟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居然在情人节的时候告诉我,你依然还爱着那个男人,你太自私了!” 她能告诉他吗?“没有,我从没有想过你!”绝情的话语,脱口而出。 “呵呵,是吗?”电话那边传来何绍伟的苦笑,“没错,如此狠绝才是你宫墨荷特有本色,我居然还奢想你想过我,哪怕一点点,我也很满足。” “不爱就是不爱!”宫墨荷说。 “想念一个人,难道仅仅是爱吗?朋友之间偶尔也会想念的。” “分手时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说没法做朋友,我只是遵守约定而已。”宫墨荷此时的心也有些莫名心慌,毕竟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她害怕何绍伟会因为她而做傻事。 何绍伟许久许久回了音,他的声音冰寒透顶,让宫墨荷胆颤。 “你就是一个魔鬼!” 你就是一个魔鬼!他居然说她是一个魔鬼,如果她宫墨荷真是魔鬼,又怎么会因为伤害他而感到愧疚呢?如果她真是一个魔鬼,又怎么会跟他分手呢?何绍伟你到底明不明白,自私自利地索取你的爱,却不付出,那才是魔鬼啊!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再伤害他,只是单纯地不想他再为她伤心下去! “没错,我就是一个魔鬼,不是你心目中的天使,这句话你一年前也说过,现在还要再来温习一遍吗?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负了他,墨荷一直很抱歉,但是却也不希望何绍伟误会她。 宫墨荷其实是喜欢何绍伟的,她喜欢他的阳光还有温情。只是她的喜欢仅限于纯粹的欣赏,越过了这道线,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他的灿烂,会让她记起她的阴暗。 (三) 那时,宫墨荷还在扬州上大学。扬州虽美,但自由的空气更让墨荷心情愉快。好久不见的舒适,让她脱胎换骨。 墨荷终于离开了那个让她耻辱的家乡,那里的人让她尴尬纠结,就连呼吸都很困难。在高中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家事被曝光。 宫墨荷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在那个重男轻女、计划生育的年代来说说,家中有三个小孩,根本是稀有。更何况,年幼的宫墨荷还曾被送去包养。后来因为养母的毒打才逃了回来。 面对这一切,宫墨荷用自己最大的意志力坚忍了下来,承受了下来。 也从那以后,墨荷不轻易谈爱,也不憧憬浪漫的爱情。爱,是一种承诺,是一种责任。这世上,再也无墨荷可信可敬之人,又哪里谈得上爱呢? 夏翊祥是个例外!这也是宫墨荷没有料到的。同和何绍伟一样,夏翊祥不爱宫墨荷,因为宫墨荷不够美,不够性感,顶多只算是小家碧玉。 他们三人玩起了三角恋。只不过,夏翊祥在圈之外,从不主动参与这个游戏,宫墨荷也从不主动发起攻势,何绍伟也是,他们玩起了暗恋。 高中同桌玉珍很清楚宫墨荷的心,劝说道:“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你喜欢那个人,却无法要求他也喜欢你。” 这一恋就是三年,只是他们都上了大学。夏翊祥也选了扬州,不过却不在同一学校,而何绍伟去了盐城。 新的环境,新的生命,新的开始!宫墨荷想重新开始,想要重新开始,唯有放下。 所以她选择了何绍伟,谈起了异地恋。仅仅半年,在情人节那晚,宫墨荷便提出了分手,粉碎了何绍伟所有的梦想和爱恋,不留余地。 何绍伟挽留过宫墨荷,只是她心意已决。她说:“我不是莲藕,断了丝还连!”面对墨荷的决绝,何绍伟只得选择退让,他侥幸的希望时间可以冲淡墨荷对夏翊祥的爱,但是他却低估了宫墨荷。 “宫墨荷,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不再奢望你爱我,但至少让我在你身边。你知道吗?这一年里,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考试四门全挂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绍伟在做最后的挽留。 何绍伟苦苦哀求的声音,如一把刀子,戳进墨荷的心,疼,还有不舍,曾经,他是她的阳光,如今,她却亲手舍弃了那道温暖的光线,她比谁都不舍。 只是,在爱情的领域里,谁都没有资格喊疼,因为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 “绍伟,我们真的不合适,如果我还留在你身边,只会欺骗你,也只会欺骗我自己,自欺欺人,是很寂寞的,很痛苦的。”墨荷叹了口气。 是啊,正是因为她领略了自欺欺人的那种孤独、冷漠,所以她很清楚其中的挣扎和痛苦。 “我做不到。”何绍伟痛苦的声音,让墨荷有些心软,但是有些事,真的不是心软就能解决的,正如同那年她决定将夏翊祥摒弃心门之外时,她差点失去了呼吸和笑容。 “何绍伟,男子汉别这么犹豫不决,你多情也好,钟情也好,我宫墨荷无福消受。付出再多,也只是我的困扰。请你记住了,别再联系。”话音刚落,宫墨荷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便将何绍伟的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至此,宫墨荷希望尘埃落定。 (四) 挂上电话,宫墨荷心中的石头终于慢慢落下。也许会很难过,但至少不再感到罪恶,那样她就很感激何绍伟了。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正如时间冲淡了她对夏翊祥的感情,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去接受别的男孩,但至少她要保护何绍伟不再受伤害。 红尘纷扰千世界,悲欢离合渡沧桑。半年后,墨荷回到了家乡,这个让她窒息的家乡,却也不得不回来的家乡。 在好友的掩护下,何绍伟终于见到了分别一年半的宫墨荷。 宫墨荷虽然很讨厌别人安排她的事情,但终究相识一场,隐忍下来。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何绍伟说:“你别怪他们,是我请他们帮忙的。” 宫墨荷手抚额头,睫毛下敛,颔首,“我知道。还有其他事吗?” “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初恋,我想让这段没结果的恋爱,……只能说是单恋,有个完美的结局。”何绍伟轻笑道。 看他起色还不错,宫墨荷才悄悄放了心,“你想通了?” “死缠滥打也要看对象的,像你这种软硬不吃的脾气,我真是没辙,不放弃能怎么办?”其实,仔细瞧何绍伟的眉宇间,就会发现一股若隐若现的忧愁,始终没有散去。 墨荷点点头,表示谢谢他的理解。其实,何绍伟根本没有能理解她的心,可是再多的解释,反而会适得其反。 爱情里,不能含糊不清,更不能给对方错误的暗示。 “就让我们做一对熟悉的陌生人吧!”最后,何绍伟说。 宫墨荷咀嚼:“熟悉的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其实她和夏翊祥,不正是如此吗?看似熟悉,却很陌生,看似陌生,却是熟识。 “好,就让我们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再要求何绍伟能看的懂她的心意,听得懂她的心声,因为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放下,重新开始。在那之前,她没有资格再去搅乱一江春水,然后再次不负责任地随波逐流。 那她,宫墨荷,才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荷花虽清雅纯洁,却也是经历了几番波折与困苦,才得一身傲骨叱诧花云。相比之下,墨荷更爱寒梅,开在寒冬的梅花,是最亮眼的,却也是最孤独的。 花开需折,却湿了心,烦了尘。宫墨荷,注定一生孤独。 不管,是宫墨荷,夏翊祥,还是何绍伟,对于他们来说,熟悉是一种困扰,陌生却又太悲情。如果熟悉中自有一份陌生,或许陌生中藏有一份熟悉,却是最美好的,最完美的结局。 在此之后,尘埃终于落定,墨荷的心,渐渐明朗。 悬崖边,退后一步海阔天空,往前一步万劫不复。墨荷,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来听说夏翊祥从扬州回来,实习在哪里,墨荷从此再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过。也有好友捎来何绍伟的消息,墨荷也没有在拒绝,只要他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后来,墨荷发了短息给夏翊祥:“你赶紧去找个女朋友吧!” 夏翊祥回信:“为什么?” 墨荷说:“这样才能彻底断了我的念想。”因为她知道,夏翊祥不是何绍伟,他对她完全没有心,却放任墨荷痴心六年,不闻不问,任由幽怨的种子发芽。 “谢谢你的关心。”不痛不痒的谢意,让墨荷嗤笑,这就是她所熟悉的却又陌生的夏翊祥啊! 墨荷指尖轻快地在手机盘上按键:“我不是关心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想证明给你看,你才是最自私的人。” 夏翊祥也最终进了黑名单。墨荷再也没有联系过夏翊祥。 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就像泡沫般,化无影了。 (尾声) 小河流水人家,曲尽花妖山鸣。疯狂了多少儿女,痴傻了多少情河?泪眼蒙蒙,默默无语问苍天。 世事红尘纷纷扰扰,儿女情长缠缠绵绵。不破红尘,无法禅心。晨钟暮鼓静心三省吾身,纯化灵魂定神静思己过。缠绕萦梦,念语悠悠。宫墙粉黛无数,略逊凡间一枝梅。熟稔,冷漠,沉淀浮华心。 但愿那眉头,渐渐展开。 你、我、他,皆是这最熟悉的陌生人,熟悉而又陌生着…… 后记: 应好心情专题要求,写了此篇小说《最熟悉的陌生人》来缅怀我的初恋情人。在此,祝福何绍伟寻得爱人,觅得良缘。也祝福夏翊祥幸福一生。也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此生不换。 已同步至 蓝草地的微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