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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的故事

梅青 2017-10-28 17:56 4525

作者:梅青


姑奶奶是爷爷的亲三姐,她那健硕的体格,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儿女人的温婉之气,她那浓密的黑发常常拢在脑后面,实实地挽了个发髻,特别是那根长长的木杆烟袋,经常托在手掌里,虽说她粗眉大眼的倒也不是很丑,但凭直觉判定:爷爷打心里是不喜欢这个姐姐的。


姑奶奶尽管如此,但嫁得个丈夫倒也文气十足,五官俊秀,又能说善写的,听爷爷说,解放战争时期,好像在某个地方做过一段文书工作。


爷爷不喜欢姑奶奶是有原因的,她整天神神叨叨的,喜欢做些装神弄鬼的事。例如没事时,给哪家孩子扎个纸替身,画张吵夜符啥的,爷爷从来不信邪,所以特别讨厌这些迷信的东西,因为这些缘故,所以也就不很待见这个姐姐。


姑奶奶每次来家里时,总会见她一身素净的布衣、布裤,或黑或蓝,斜扣子的大襟上衣。


姑奶奶生有三女两男五个孩子,如今三个姑娘己经出嫁,个个都精灵的很,但两个儿子就不是很称心如意了。尤其小儿子,先天痴呆,而大儿子身体虽无大碍,但口齿不是很伶俐,勉强地能表达出只是内心的意思,反应也相对迟钝,娶个妻子,倒也清秀,只是那纯真的目光总是望着你微笑,充满着实实的雅气。


她干净的白底兰色小碎花上衣,两条发辫垂在胸前,每次见到她时,都会表现很友好的样子,有时也怯生生地望着你,然后在姑奶奶一声的哈斥中,总会悻悻地离去。有时姑奶奶也轻轻地叹气:“也只能找个这样的了,人虽不是太精明,倒也不影响生儿育女”。


姑爷爷那满身的书生气,在当时那个年代的农村里,也不是十分受用,家里家外七口人,姑奶奶实是撑门户的主力,姑爷爷只能在邻里家外,做一些帮人写写画画的小事,姑爷爷写了一笔好字,他的书法遒劲有力,磅礴大气,于行云流水间透着几分的飘逸,十里八村没不称赞的,用姑奶奶的话说:“舞文弄墨的,就是不能当饭吃”。


那年清明,姑奶奶让我陪她去祭祖扫墓,我心里虽实不愿意去,但又不好意思折了她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一起陪同。


初春的阳光,明媚而又和煦,而祖坟地处一山坳里,群山仿佛还没彻底苏醒的样子,只偶尔泛着点点青色,只有山路两边的小草,正颤颤地冒着鹅黄的小芽儿,草丛中夹杂着零星的紫色小花,一切都沐浴在暖阳中,心中原本那不快的情愫也很被这盎然春意驱走了。不知啥时候开始和姑奶奶搭开了话:“姑奶奶,你说世上真有你说的那事儿吗?”


在平时我是很少和姑奶交谈的,她老人家今天听到我问了她最擅长的话题,便立刻有了精神,原本平淡的表情也既刻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姑奶奶表情瞬间的改变,着实让我有些紧张,十几岁的孩子,心里即害怕又好奇。


姑奶奶的表情便立刻表现出神密的样子,她吐字清晰,节奏有致地讲了起来,“原来啊,你的太奶奶,是顶着三房香火的呢,家里有个大病小灾的,她都管着,她在临终时和家人说过,若家中有啥事情了,于夜深人静时,在家中的香堂中烧上三柱香向她求助,她便会回来的”。


她紧接着说:“那年正月里,你大伯三岁,在炕中熟睡,他头上方的位置放着一个炭火盆,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从外面捡到一个未燃尽的鞭炮扔到了火盆里,鞭炮遇火立即炸开了,睡梦中的孩子受到了极度惊吓,抽搐不止,几次昏厥,老人说这是抽风,那时医疗条件不好,小孩子因这毛病很容易死掉的,于忙乱中便想起你太奶奶临终时留下的话。


在梦里你太奶奶答应了这件事,但她说凭自己是冶不的,她可以求高丽坟中那个卜小姐,这个小姐相传是附近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十九岁那年因病死去,她的坟墓就在村边的西山根处。这事还得请她来帮忙,并嘱咐要在孩子的方头枕上插六根银针。


第二天傍晚时候,我倚在炕里的窗台边上时,便见到你太奶奶领着那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和身后拎着箱子的两个侍从,衣着华丽考究的就从后门那进来了,小姐一身古裝衣着,后面的那个跟随的,青衣素帽,穿戴整齐。只见进来后那位小姐斜着身子坐在孩子的背后,随从的人先从箱子中取了一块温热的毛巾让她试了试手,紧跟着又拿出个不知是啥器械的东西在孩子的背上推试了一番,然后便用她那欣长的手指轻轻地拔起方头枕上的银针,在孩子后背的穴位处稳稳的排开来,这一切让我看呆了,在取针的时候,孩子"哇!"的一声哭,也许是弄疼了他,这一哭声让我回过神来,想起来咋也没招呼一下人家呢,再抬头看去,不知他们几时己经走开了,只留下方头枕上插着的银针,银针上的血迹还未曾干,孩子后背上的针眼也依晰可见,孩子的这条命算是就这样捡回来了。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姑奶奶的故事情节中,周遭的气氛仿佛也一下子凝重起来,偶尔的一声细微的音响都会触动我敏感的神经,我们祖孙的言行好似无时不被那无数只魂灵的眼晴所窥视……


姑奶奶心中住着神,住着仙。她敬畏灵异,姑奶奶家的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依山朝阳,老式青瓦经历了日月风雨而自得肃穆之气,墙四周的方石厚重而坚实,院内的菜园一溜十几米长的围墙,也是大小不等的石块垒起的一米多高,菜园内种着矮株的菜蔬,小葱,茄子辣椒一应俱全,靠墙边挖有一个储冬菜的菜窖,菜窖盖是用粗圆木搭的与地面一平,为了保暖,上面盖着玉米秸杆,又铺上厚厚一层黑土,过了冬季,可以在上面种些小菜,不注意还真是看不出和其它地面有啥两样,这样即保暖又节省土地。这个菜窖在姐姐们的口中是神圣的,我们小孩子是不能轻易去玩的,据姑奶奶说,这里面住着一对蛇仙。


阳光正好时,姑奶奶常坐在炕上,目光越过窗口,看那一对长了红冠的大蛇舒适地爬在石头墙上晒太阳,有时它们高兴了也会和家里养的鸡玩耍一会儿,逗得鸡们跳来蹦去"咕咕"直叫,它们可是姑奶奶心中最敬重的仙家,常在阴历节里会摆着馒头供果之类的东西,乞求它们保佑家中诸事平安风调雨顺,这时姑奶奶是不会让子孙们跑来跑去或说些不敬的话,唯恐惊扰了它们。


遗憾的是,有一年春季,大伯在修菜窖时,一不小心一镐下去刨断了正在冬眠的蛇头,这一举动吓坏了姑奶奶,传说中成对的蛇是不能动的,否则余下的一条会找来报复的,如此的行为后果仿佛就是极大的灾难,姑奶奶当机立断,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另一条,于是大伯在姑奶奶的指挥下,拆了整个菜窖后,找到了正在冬眠的另一条蛇及几个鹅蛋大小的蛇蛋,挑破蛋皮见其内有小蛇,便也一同毁掉它们,终算了却了姑奶奶心中的恐惧。


姑爷爷在一次打柴归来时,遇见一队搬家的黄鼠狼,有背有驮的,浩浩荡荡,很是壮观,一蹦一跳地踩着石头过河,姑爷爷年轻好胜,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猛地向领头的掷去,这一下正中其头部,当即落水毙命,其余的便落荒而逃。


夜里姑爷爷大病,大汗淋漓不省人事,口中还不停喊到"你打死了我当家的,谁让你打死了我当家的???


那声音甚是凄厉,姑奶奶口中类似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始奶奶也不时过来串门,对于这些,小小的年纪分不清是事实还是虚构,充满着无限的恐惧和好奇。



从姑奶奶那听来这些神乎其神的灵异之事,自然也便于心中对姑奶奶有一种又想又怕的神秘之感,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爷爷求证。


爷爷一脸正色道:“说世上有鬼,你若说没有吧?世代都在讲,你说有吧,爷爷还真没见到,鬼在哪里呢?其实它就在一个人的心里,害人也害己,你心里若没有,它就什么都没有。只要你心正,咱就不怕邪,既使有,你离它远些,就如一个人想接近你,你一次不理,两次不理,十次不理,久而久之自觉没趣便会远离你。”


爷爷浅显的话语,让我对姑奶奶的言行于心中有了正确的评定,也影响着我的人生。


若干年后,再回姑奶奶家时,早己人去房空,唯有那坚实而斑驳的墙体还不曾倒掉,每天斜阳的日影,还斜射在那残壁上,一如在暮年中晒阳光的老人,于世事沧桑中演绎着自己的神话故事!


对于姑奶奶和她的那些最原始、最离奇的故事,我一直恋恋不忘,甚至还有几分的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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