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不会忘记你
 喜喜一直以来都是害怕做错事说错话，尽管她才6岁，就知道犯了错后果很严重，会挨骂的，甚至还会挨打的。大人们骂她的时候，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前骂，一点都不给她面子。他们认为小孩子不需要面子。 所以，只要有家人在场，她做什么都不敢有自信，说起话来更不敢大大咧咧畅所欲言。 以致后来，喜喜干脆把自己变成傻瓜，傻瓜做错事不会那么被强烈地追究责任。至少爸妈不会跟自己的傻瓜蛋孩子较真。就象这回，洗碗水流到地面忘记擦干，把老爸摔了个狗啃地，门牙磕破一颗。换做以往，那将是大祸临头啊！可现在，他不但不骂不打她，反而百般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瓜，声音缓慢带着满满的父爱：“好孩子，以后千万要记住哦，水不能滴在地面，磁砖很滑的。不小心滴了也要擦干。把老爸摔死了，你就没爸。没了爸你就没的吃、没的穿。” 牙齿都摔没了还夸奖她“好孩子”？从前对她爱答不理的老爸，今天破天荒说出这么多的体己话，让喜喜备感温馨。 一时的受宠若惊驱散了一向的战战兢兢，但她此时更不会忘记展示傻瓜蛋的本色，她伪装得很棒，只见她鼻涕冒泡口齿不清：“哎嘿，老爸，你不用担心，我有的穿。老妈说姐姐堂姐表姐，她们每年退下来的旧衣服，够我穿一辈子。” “你妈是乞丐呀！”老爸悻悻地，但一发觉自己面对的是女儿，转而恢复了刚才的好声好气，“好，那，没了爸你吃什么？”老爸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手帕纸，耐心帮她擦掉鼻涕。 “我有的吃，老妈说不吃巧克力不喝可乐不上酒店，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玩女人，吃是不成问题的。每人每月二百五，足够顿顿吃白米饭配西红柿炒鸡蛋。”喜喜一五一十地扳着手指头，象在算一笔什么帐。 “傻丫头就是傻丫头，天天吃西红柿炒鸡蛋，不腻味？”老爸又象说老妈又象说女儿，但语气很温柔。 “老妈说了，真要到那个时候，能不饿死就行了，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听了傻丫头一席话，老爸忘了牙疼却患心疼。他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象有几只猫在胸口鼓捣，渐渐地，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呛住他的鼻眼，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老爸老妈同样是55岁的人，但是男人就象一棵常青树，他容光焕发，精力充沛，看起来就象老妈的小弟。好的是，“显得年轻”并非人生的全部意义。至少在老妈冷傲的眼里是这样，她非常鄙视丈夫老花里胡哨的模样。 老爸经营一家面馆，也算是一个小老板。老妈当后厨，老爸前台收银。老妈起早贪黑干苦力，老爸轻轻松松掌控财政大权还可以悄悄地频繁地出轨。嗨！世上也难找这类小面馆老板，看来放荡不羁的资本是不分身份、阶层与等级的，新闻看过了吗，有人卖儿卖女就为了出轨。 面馆名叫“情意绵绵”。老妈暗地里骂道:“不正经的人取不正经的店名！我累死累活，就为了他到处情意绵绵！” 老妈是个悲情人物，她性格中有那么一点点约娜（莫泊桑《一生》里的女主)的无能，比如在家庭财政方面，她就与当今的一般女人不同，她不争，也是因为不敢争;在丈夫出轨方面，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年头餐饮业的生意一半要靠送外卖，只是外卖的平台压榨得有点厉害。那也没办法。 总之，面馆生意还算不错，民以食为天。一般人可以不抽烟不喝酒不喝咖啡，但饭肯定是要吃的。 喜喜老爸的脸上有一股明显的邪魅，就象《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一笑一颦透出天生的淫。笔者不是说他长得象白瑞德那么英俊，那可差的远。而是说他们脸上都有一股显而易见的不正经气息，都有一种诡魅的玩世不恭的微笑。不知道老妈当时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竟敢嫁给一个脸上明明写着不正经的男人，这明摆着是自讨苦吃，还哭着喊着什么“老天爷！老天爷！”的，这不能怪罪老天爷的，许多时候都是自己糊里糊涂酿成的错。 回头看我们的小主人公喜喜，这次没有挨骂反而受宠，高兴得一塌糊涂，她躲在一边小声欢呼：“傻瓜最牛逼！傻瓜就是福，傻瓜自由自在！傻瓜一身轻。耶——” 没有哪个小孩愿意当傻瓜，如果傻瓜也能当的话。喜喜那是被逼无奈，谁叫她出生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家庭。她的父母是再婚重组的，双方各带一个姐姐，一加一等于二，然后好不容易高龄生产却生了个喜喜这个不受欢迎的臭丫头，合计三个丫头片子，三个丫头一台戏。所以父母不把喜喜当回事，那些同父异母的和同母异父的姐姐更不把她当一回事。 喜喜是孤单的，只有小花猫是她的好朋友。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抱着小花猫诉诉苦―― “妙妙，你说气人不气人！”喜喜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泪珠儿，满腹委屈的样子，“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黑衣服和白衣服不能泡在一起！今天早上老大又骂又拧我耳朵又扇我脸蛋，说我洗衣服不动脑筋，把她名牌白裤子给染花了。”老大是同父姐姐。 “喵……喵……” “上次老二叫我用门缝夹核桃，结果门缝掉了两块漆，我被老爸胖揍了一顿。”老二是同母姐姐。喜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继续诉苦—— “这个家的所有人都象专制主义，都是暴君，都是波尔布特（从电视里知道是柬埔寨的已故暴君)。他们平时不教导小孩，等出了问题就拼命骂你笨你傻你无药可救你死了算了！” “喵~~喵~~喵~~喵~~”小花猫憨态可掬，它回应着喜喜的诉说，声调随着她的起伏而起伏，也随着她时而悲伤时而愤慨着，当她沉默不语的时候，它也沉默不作声。 这世界上没有东西比花美，也没有东西比猫温柔。世界上难得有几种动物有猫咪那样的多才多艺，南拳北腿太极八卦连环掌，样样拿得出手。且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上蹿下跳，攀爬跳跃走钢丝，上得了树下得了水，一双眼睛冲破黑暗洞察秋毫，功夫了得啊猫。因笔者小时候爱花爱猫，想借这机会抒发一下。与主题无关，恕我离题唠嗑。 喜喜用擦过泪的小手抚摸着毛绒绒软绵绵的猫身子。小花猫仰望着她，淡绿色的目光炯炯有神，四目相对时，喜喜的脑袋瓜一激灵，一个念头腾空而起：哇！做猫很幸福，然而――然而——人是做不了猫，但可以做傻瓜。 夏季的一天早上，喜喜带着小花猫出远门游玩去了。她经常一个人出去玩，没有人管她。生在一个错综复杂家庭里的孩子，是比同龄孩童少享受到温馨，但心思比同龄人自由，她经常一个人天马行空浮想联翩。 她把小花猫藏在背包里，坐上311公交车来到飞凤山脚下的飞凤湖，湖面象一片硕大的明镜，在微风吹拂下波光粼粼，又象老人家脸上慈祥的笑纹，呈现一片宁静祥和的气象。 喜喜把小花猫放进飞凤湖里洗澡，盛夏酷暑，猫儿兴致勃勃地在水中扑蹬个不停，惹得喜喜欢声大笑，这肆无忌惮的笑声要是放在家里一定会遭遇大人们的打骂，而此时，只是保安大叔在远处呼叫：“小姑娘！不能玩水！危险！快上来！” 保安的叫声似乎提醒她什么，喜喜趁机抱起小花猫恶作剧般地沉入湖水里，吓得保安大叔不顾三七二十一飞奔过来，纵身跃进湖里捞起了小姑娘和她的猫…… 喜喜换上干燥衣服在奥体派出所一直呆到下午，因为傻瓜是不知道住扯和家长姓名的。与此同时，面馆厨房里忙活的妈妈，直到下午两点客人稀少的时候这才发现喜喜今天还没来店里吃午饭，于是她赶紧骑电动车回家看个究竟，家里空无一人，这才急了抜打110。 当喜喜妈妈把女儿接回家时，发现她“变”痴呆刻板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喜喜开始了她的傻瓜生涯―― 自从当了傻瓜，爸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注她。他们是各自关注她，不是一起来关注。他们夫妻俩虽然平时生活工作都凑在一起，但实际上没有多少交集，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当傻瓜真好。”喜喜沾沾自喜。然而老大老二不好对付，她们虎视眈眈，在各自的亲爹或亲妈面前口口声声说她装傻。 老二是随娘嫁的姐姐，与原住民老大水火不相容，平时二人唱惯了对台戏。只要老大说东，老二就唱西；老二说天，老大就道地。所以无论哪一方都不好融入，既不能讨好也不敢招惹，喜喜是在夹缝里生存。也只有当上了傻瓜就成了局外人，就能我行我素特立独行。 在傻瓜外衣掩护下，喜喜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跟踪老爸、窃听老大、偷吃老二山楂…… “反正我是个傻瓜，嘻嘻！他们要是敢打我，我就告状，老爸老妈会护着我。嘻嘻！” 那天夜里她悄悄跟踪老爸到广宁小区，亲眼看见他叩开x栋的305房门。次日清晨又看见他在小区外面的尚干饭店吃早餐……于是，躲在暗处的喜喜悄悄遛进附近的复印店，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叔叔，帮我打印两张字条……” 于是乎，当天傍晚老妈和女儿老二的手提包各出现一张内容一致的电脑打印字条……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老妈联手自己的女儿老二——错了，是女儿催促老妈一道前往广宁小区捉奸，她们揪出那一对奸夫淫妇，四个人展开了一场浴血混战的壮观场面，大大惊动了小区的保安和社区的警察……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老妈一改平时在老爸面前战战兢兢逆来顺受的模样，因为她看到自己女儿被野女人掌掴，脸上赫然出现邪恶的五指印。她心如刀割，她一个箭步冲到小三面前对其左右开弓……她奋不顾身，她见什么抓什么，她又打又砸又扔又吼又叫，勇敢地挥动着胳膊，象一只护犊的母狮，先后把狗男女打得一个鼻血直流另一个满地找牙…… 老妈这气势比“护夫神掌”邓文迪还豪横，这多亏她平时起早贪黑劳劳碌碌炼出的体力，当然她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这种用场。此时的她真的把那个臭男人吓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激烈的行径。然而，男人的体力在武斗方面从来都是占绝对优势。等一时的诧异过去了，他便苏醒了，立马就把妻子继女打扒在地，还好警察保安适时出现了，及时制止男人暴行，把三方带到派出所劝说调解一番，然后各自归家。 打归打闹归闹，日子还是要过，因为双方都是再婚人，重组一个家庭不容易，要是这次再闹离婚的话，人家会说你们是小孩子过家家。 “爸！离婚算了！这种日子还能过？为什么要娶老婆，没老婆一身轻，我也可以洗衣服做饭呀。”东边主卧里，老大往老爸背上贴止痛膏药，看她兴致勃勃的神情，有点吃瓜不嫌事大的样子。 “你做的饭我会吐，你洗的衣服象抹布！再说我舍不得喜喜。” “那傻丫头有什么舍不得？扔给她们算了。唉老爸！我总觉得喜喜是装傻，她根本就没有傻！” “别胡说八道！七岁的小女孩整天抱着小猫笑嘻嘻又自言自语，她装得出来吗？她为什么要装？告诉你，将来我死了，可不许抛弃你的妹妹，她跟你一样，都是父亲的亲女儿！” “爸！医生说没毛病！只是受惊加着凉！” “医生也说，磁共振结果显示喜喜的前额叶发育不好。” 东边下雨西边洪涝。 西边次卧里，老妈哭得一塌糊涂，那张皱巴巴提前衰老的脸上充满悲愤与无奈：“我为什么这样命苦呀，天啦。好人嫁不来，嫁个赌鬼，赌鬼死了，又嫁了个色鬼……天啦，人生有什么意义呀？啊呜呜……” 老二正在往老妈手臂涂碘酊：“妈！离婚算了！这种日子干脆不过了！”老二与老大，这两个异父异母平时唱对台戏的冤家姐妹，此时此刻却不约而同劝出一样的话：离！ “离？很好。我也想离开这个家。”喜喜抱着小花猫离开老妈的窗口，到阳台看星星去了，天空悬挂着雪白雪白的瀑布云，非常美丽，“但我，还有妙妙，跟谁一起生活呢？跟哪一方都好，也都不好。爸爸身边有老大，妈妈身边有老二。老大老二是压迫我的两座大山。” 星光璀璨，七岁的喜喜在寂寞的夜空下思索着自己和猫咪的归宿。 “要是我能长出翅膀，就带着妙妙飞向天空，总有一颗星星能让我们生活居住。” 夜半下雨，雨点随风潜入窗，悄悄地唤醒了她。她又蹑手蹑脚走近老妈的窗口，老二与母亲仍然在窃窃私语，只听见母亲带着哭腔无奈地说：“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折腾。将就着过吧。他（继父)平时待你也不薄，没少你吃穿用度。总之，我不想离，不想把喜喜扔给他，也不想让他把喜喜扔给我，而他逍遥自在去！” “妈！你心狠一点。这喜喜你要不得。是真傻的话，不能要，是假傻的话，更要不得，那是鬼精灵。没傻装傻比没病装病的更可怕，这么小的小孩啦！” “你别胡说八道！我不信你的！” 老爸老妈这对半路的冤家夫妻在这两方面也是一致的，他们都不想再离婚折腾，都要维持现状。关键的一点是:他们都顾到喜喜。她再次受宠若惊:“看来！当傻瓜蛋真的好！” 二，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没过多久，喜喜又发现了新大陆——原来！老大老二的男朋友竟然是同一个人！唉！看热闹不嫌事大，此后不久，老二包包也出现一张电脑打印的字条……于是有一天傍晚，老大老二渣男，三个人从酒店包厢打到派出所……从那以后，老二离开这个家，独自在外打工住单位宿舍。嗨！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家是安静了点。只是老妈心有不甘，夜里常常搂着喜喜自言自语唠嗑着:“有其父必有其女！骚货！夺人之爱！” 喜喜这才知道，原来老二跟老妈一样，都是受害的一方。 其实老大也是受害者，她只是不知情而已，再说她这个后来者也不居上，从派出所出来后立马就跟渣男分道扬镳了。由于及时止损，她是没受多大伤害。只是老二要花点时间独自舔伤！ 八周岁的那个初秋，喜喜上学去了，上的是公办特教学校，零学费。 她是那个特教校园里的佼佼者，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模范。她屡次出演节目多次上电视，是老师的骄傲，是父母的骄傲，甚至错觉得能生出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傻瓜真是太值得。 当左邻右舍冲着喜喜父母叫着:“你女儿上电视啦！”做父母脸上的惊喜那是无法形容的。 喜喜脖子上挂的是智障的二代残疾证，有这残疾证公交地铁免费搭乘。她倒是快乐地喜涮涮，但作为身边的父母，却是另一番的滋味。每当“爱心卡”的智能语音响起，每当其他乘客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个时候父母的心是往下沉的，脸上什么骄傲都挂不住了。 看到喜喜动作利索记性超好，很快的，父母就与校方签订了免责协议，让喜喜独立行动免接送，从此她每天独自一个人乘车通学。 独来独往一年后的一天上学路上，她下车时候遇见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此人文质彬彬举止优雅，他戴着口罩和眼镜年龄不详（因为疫情缘故所有人都戴口罩)，透出镜片那一双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岁月。他走到喜喜面前来，伸手抚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小喜，我是你远房舅舅，名叫希望。你妈妈好吗？”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喜喜提醒自己。 那陌生人看到喜喜冷漠的表情，便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喜喜一扭头从他身旁绕开，却被他一把搂住。喜喜狠狠咬了一口那人的手，那人“啊”的一声松开了手，喜喜趁机逃脱，她象兔子逃避大灰狼一样迅猛。 “MyGod！这不象是智障儿！”那人抖动着受伤的手，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钻进了小轿车，汇入二环路的车水马龙之中。 往后通学的路上，喜喜都是提心吊胆着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尽量混在其他家长中间，尽量尾随着路人甲乙丙丁，让暗中的坏人误以为他们是互相认识的、是团体的，也就不敢贸然下手。 每当心神不宁或者憋屈难受的时候，她都会来到猫咪身边，一声声温柔的“喵~~” 足以带来情绪的缓解和身心的安抚。 面对这件事，喜喜不想报警，一旦报警务必影响家校。她不想让老师天天送她去车站，也不想让老妈天天来接送。她渴望的是自由，但自由的前提必须是安全的。于是，她随身携带辣椒水喷雾器和狗粮。辣椒水喷雾器搁在口袋里，狗粮藏在书包里。 每次在外面走动，总要特意与流浪狗套近乎，撒一点狗粮，让它一路陪伴着自己。流浪狗大都是土狗，偏大的体型足以吓退歹徒。每次狗狗都会跟着她到校门口或者家门口，她也都会温柔地对它说：“到这里为止哈，不能进来了，乖乖听话哈，明天还会有好吃的给你。再见，拜拜！” 狗狗便摇着尾巴驻足紧盯着她，直到她那弱小的身影消失在校园内，它才依依不舍地摇着尾巴走了。 喜喜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会悄悄利用一切人事物来保护自己。她仿佛每天都在做战，又是侦探又是游击，天天惊心动魄的，但紧张中自带胜利者的刺激。 2022年末疫情放开了，人们经历了一阵子恐慌。谁也不敢幸福地预料到：一踏进2023年春节，疫情竟然被轰轰烈烈的烟花爆竹轰跑了。新学期里又有爱心人士组织智障儿春游活动。这次的方向是福庐山岩石公园。大家兴高采烈地期待着开心时刻到来。 三，星球姐姐 福庐山岩石公园的看点就是奇岩怪石。它们形形色色千姿百态千奇百怪栩栩如生。有黄牛钻狗洞岩，有大白菜岩，有震动岩，有仙人脚掌岩，公鸡下蛋岩……这些石头都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的大自然杰作。惟妙惟肖引人入胜叫人流连忘返。 喜喜跟着大家穿梭在陡峭的岩石间，同学们都是家长陪伴着，只有喜喜独自一人混在大家里面。这里有老师班主任同游，所以，她没有任何担心。但她毕竟是小孩子，她不知道凡是石头怪异的地方都是偏僻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旅游业的年代里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也都是民间传说的神秘地带。 有一个岩洞深深吸引着喜喜的好奇心。她对老师叫着：“老师快看，那个洞洞会发光！” “哪来的光，我都没有看到。”老师漫不经心说着。 喜喜又转向一个同学的家长：“阿姨快看，那个洞洞会发光！” “你胡说，哪来的光。” 喜喜又扯上教导主任：“主任快看，洞洞发光。” “没有这回事的，喜喜，你看花眼了。” 喜喜呆呆地愣在洞口，她奇怪的是大家伙怎么都看不见那团光，那淡紫色的光芒多么神奇美丽呀。 “喜喜，走呀，快跟上大家。”班主任叫道。 “好的，我就来。”然而，就在大家往前走不经意的刹那间，背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喜喜身不由己地被洞口吸进去了，那里好象有一股硕大的磁力。渐渐的，外界的声音她听不见了。外界的人一个也没有发觉到这个现象。 洞里面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到处弥漫着淡紫色柔和的光，轻音乐萦绕着周遭的一切。里面有白色秋千，荡漾着悠闲的情侣。有淡紫色的桌椅，坐着几个看书喝茶的大人。他们神情恬淡，与世无争，却不失对生活的热爱。 “这是一家吃茶店。”喜喜自言自语道。却没有人拦阻她什么。于是她就径自往深处走去，通过一扇淡紫色的铁门，她走出另一边的洞口，进入一个淡绿色的世界。 天空的云是淡淡的苹果绿，山是翠绿，湖水是柳绿，环湖的树木是婀娜的柳，柳枝柔软，轻拂水面，象凌波仙子。这是公园？与福庐山岩石公园想通吗？但这可是一望无际的——不是公园，是一个平原。只见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哪里？ 平原上腾空出现一个白衣女子，她仙气飘飘款款而来，停在喜喜眼前。她面貌善良，明眸皓齿，乌黑的短发，修长的身躯，裙裾飘扬。 “小朋友，你好。” “你好，你是谁？”喜喜怯生生地。 “叫我星球姐姐好了。我们这里是茫茫宇宙中的一颗星星。我们的星星名叫喜喜。” “我也叫喜喜呀，跟我同名。”喜喜倍感迷茫。 “或许是我们有缘吧。” “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是我们的星球呀，你一穿过那个洞口就能跨越到我们星球的乐园。那个洞是时空隧道。” “姐姐，我要先回去。因为爸妈找不到我会找老师的麻烦。下个星期六我会带着我的猫咪一起来，到时候我会写纸条留给爸妈，说我和猫咪出去穷游，叫他们不用着急。” “真是好孩子，会为别人着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姐姐来帮忙吗？” “下星期我来你们星球以后，要用什么办法，来跟我的爸妈和老师请长假？” “通过视频呀。你就说你在自愿者爱心姐姐那里住下来，一边玩一边学习，并且进步很大。你可以通过视频向家校现场展示在黑板上做功课的整个过程。” “哦，那太好了。” “小朋友，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呢？” “姐姐，我平时最害怕一个坏人，他想抓我害我。我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都是提心吊胆。” “我们星球没有坏人。” “但我总是要回去上学的，总会遇见地球上那个坏人呀。” “到时候，我会帮助你。好吧，现在为了不让老师担心，我带你回去。” 星球姐姐拉起喜喜的小手，从来时路返回。出了福庐山的岩洞，姐姐就退隐了，淡紫色的光也消失了。 喜喜跑到老师同学那里去了。 “喜喜呀！一个人跑哪里去了！”数学老师凶巴巴地叫着。 “对不起老师，我刚才突然要拉肚子，就……就……” “以后可不许一个人独自离开！不听话不带你出来玩。” 四，老妈受伤 喜喜携带猫咪再次来到与自己同名字的星球，她每天跟星球姐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渐渐忘记了地上的一切。这里跟地球一样有白昼与黑夜，也有四季轮转。这里只有风调雨顺，没有狂风暴雨。这里不存在自然灾害，这里的动物全是草食动物，它们不吃肉不害人不伤物。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坏人，没有小偷，没有小三，没有赌鬼色鬼坑蒙拐骗的人。人人和平共处其乐融融。 这里没有模特也没有明星，因为人人都是健康的美丽的英俊的。这里没有名人，因为个个都是精英，都是工匠。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哑巴瘸腿精障和智障，这里没有残疾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这么的完美！要说物质的享受跟我们地球人的是差不多，但是完美的是精神领域和人文气息。 一天，喜喜跟星球姐姐一起在果园里面摘葡萄。葡萄有淡紫色的和淡绿色的，大的象巨峰葡萄，小的象马乃籽。星球姐姐问喜喜：“想家吗？” “不想。”喜喜专心致志地干着手中的活。 “对家人没有感情吗？” “嗯，我有两个姐姐，对我都不好。” “爸爸妈妈呢？” “爸爸忙于出轨，妈妈忙于抱怨。都不关心我。” “喜喜，你脖子上还挂着残疾证。” “我来的时候忘记摘下了。” “你没有残疾。” 喜喜一下子脸红到耳朵。她停下手中的活，把剪刀放在果篮里，眼睛低垂，沉默不语。还是星球姐姐安抚着她的窘态：“没什么的，喜喜！谁都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相信你这样做是另有原因的。” “为了姐姐们不骂我，为了爸妈关注我。我，我才假装傻瓜。” “装傻瓜很快乐吗？” “是的，人们对傻瓜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快乐就好，你也可以照目前的身份，为一些特殊的人做点好事。” “那太好了。”喜喜一想到自己弄虚作假没有被责骂，反而能发挥正能量，那叫一个劲地兴奋。但一想到做好事是要回到地球去，她就一百个不高兴，“星球姐姐，做好事？那么，我得回到地球去吗？” “还早，至少不是现在。”星球姐姐一边采摘着葡萄一边修剪着葡萄枝子，“喜喜，你平时害怕的那个坏人，其实不是坏人，他是你妈妈的初恋情人。” “哎嗨！我妈怎么也会有初恋？我妈是土八怪。” “不能这样说你妈，每个女人都有青春靓丽的时候。十八姑娘一朵花。” “那我妈的十八肯定是夹竹桃的花，又臭又有毒。对了，姐姐，你们这个星球没有这种花吧？我都没有看见过。” “没有。但你妈妈从前确实是个美丽善良的女子，是环境和生活把她变粗糙了。她一直以来都过得很苦。女儿们是很难体会到。因为呢，人的情感不想通。让我们一起帮助她，让她幸福。” “奇怪了姐姐，世界上命苦的好女人多的是，你为什么单单帮助我妈呢？” “谁让我遇见你？谁叫我们这么有缘！” “那好，姐姐，你打算怎么帮她？” “天机不可泄露。你听我的，我们会一步步实行的。不着急。” “好——”喜喜兴致勃勃忧心忡忡地拭目以待着，等待着什么呢？她不知道，眼前是茫茫的天空。但有一点她确信星球姐姐是善良的人，善良意味着靠谱，靠谱意味着不会使人担惊受怕。 一个月过后，老二的视频来了，视频中老妈头手缠着纱布，斜靠在医院的床上。 “妈！你怎么呢？”喜喜惊叫起来，眼泪扑簌簌象断线珍珠。 “喜，你在爱心姐姐那边过得挺滋润哈。妈怎么呢？妈被你爸和狗女人打了，狗男女联手打我们的妈。”老二愤愤不平地冲着喜喜叫着，“那天老妈背运，在超市面对面碰上狗男女，白了他们一眼说了声‘不要脸’转头就走，谁知道狗女人悄悄追上来从背后就给咱妈一个拳头，还没等妈回过神来，头发却被狗男人揪住……要不是保安赶过来劝架，妈就没命了！” “妈，我要为你报仇。”喜喜哭着喊起来。 “这还不错，虽然不指望你报仇。”老二愤怒的态度有所缓和，立马表扬喜喜。这时老妈开口了—— “喜喜呀，代妈妈谢谢你那个爱心姐姐。你不用担心妈妈，只是表面伤，不要紧的，几天过后就会好的。你呀，乖乖听爱心姐姐话，家里的事情不用管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说到“一切都会好的”时候，老妈是抑制住莫大的感伤，那表情就象冰面下边翻滚的潜流，随时都会冲破脆冰，冲向天空，来一场肆无忌惮的发泄。 与老妈视频过后，喜喜陷入沉默之中。她抱着猫咪蹲在葡萄架下面，痴痴望着远处的山，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愤慨，小小的心灵五味杂陈。那复杂的表情写在一个不足十岁小女孩脸上，使人想到落魄无依无靠的孤儿流浪儿，使人油然而生深深的怜惜。 “喜喜，你不高兴吗？” “是的，因为妈妈。姐姐，我能不能把妈妈带到喜喜星球里来，跟我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暂时还不行，她在地球那边有很多的牵挂，上有老下有小。你的外婆外公都需要你妈妈照顾，你姐姐老二如果突然间找不到妈妈也会伤心，你爸爸呢？更需要你妈的照顾，若大一个面馆，若大一个家庭，方方面面都需要她来打理。你爸讨厌你妈，又离不开你妈。哈哈，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多元。” “我要回去劝说劝说他们，叫姨妈这段时间多照顾外公外婆，叫老二这段时间不要回家，安心工作好了，因为妈妈要跟我去爱心姐姐那里散散心。至于老爸，会有狐狸精照顾他的。” “这样子的话，就你爸这边来说，似乎一夜之间家破人没了。” “刚好他自由了。他会很开心！” “说不定他会伤心欲绝。” “不会吧，会伤心欲绝？那也只是鳄鱼的眼泪。” “人到中年，都是需要家庭稳定的。” “那他为什么要折腾？要出轨？还打我妈？” “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是畜牲！” “喜，不要骂他。无论他怎么坏，还是你爸。” “姐，我妈很能干，除了洗衣做饭，还会种花种菜十字绣刺绣织毛衣做泡菜……样样精通，有空还会画画拉二胡朗读诗词。她来喜喜星球会大有作为的。” “你之前不是说她是夹竹桃的花，又臭又有毒。”星球姐姐微笑着说道。 “但她，被我爸狐狸精打了，我心疼她，她可是我亲妈。”血浓于水，母亲的伤痛与屈辱激发了孩子的同情心，拉近了孩子与她间的距离。 “可以啊，喜喜星球欢迎一切善良能干的人，善良是前提条件。善良，完全了律法，联络了全德。善良，是不加害于人。人人若都善良，社会就不需要警察与法官。” “谢谢谢谢，谢谢姐姐！我妈是善良的，就因为善良才被我爸欺负。” “喜喜，你就不担心你妈会来个鱼死网破的彻底了结。我刚才看她那极端的悲愤表情，产生这预感。” 五，老妈枯木逢春 由于担心妈妈会跟狗男女拼个鱼死网破，为了避免可能出现极端情况，喜喜改变了主意，决定要回到妈妈身边。 在星球姐姐帮助下，她回到地球。又在星球姐姐隔空视频指引下，她顺利找到妈妈的初恋情人，就是之前被她当作坏人的那个陌生人。 于是，一场穿越半个世纪的劫后重逢，终于悄悄降临到夕阳西下的医院芒果树荫下—— 随着一声“妮妮”和一声“希望”，两个饱经沧桑的灵魂相拥而泣，他们是抱得那么紧，唯恐一松手又会失去彼此，又要经历漫长岁月的生离死别。此时他们顾不上周围的一切，此时的世界就剩下他和她。 好久好久，还是雷妮率先冷静下来，也许是累的缘故，她垂下手，指了指身边的休闲椅，于是两人坐了下来，希望依旧紧握住妮妮的一只手，心疼地抚摸着那粗糙的手背:“这些年你受苦了！” “活着就好，当年所有人都说你战死越南，我心如刀绞。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你，真的如做梦一样。”雷妮指的是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那些日子我一遍又一遍看着小说《高山下的花环》，看完泪如泉涌;我天天打开收音机倾听《血染的风彩》，听着听着泣不成声。” “谅山战役中我负伤昏迷，醒来后是在一个大姐家里。是她冒险救了我，因为当时我是被压在几具越军尸体下面好几天了，侥幸被采药路过的大姐发现。” “她真是勇敢的好心人。” “她祖籍福建泉州。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我昏迷过程中，大姐喂我草药汤，我的元气慢慢恢复，一个月后，我睁开眼睛，但我失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哦？——活着就好。”妮妮先是惊讶，接着又泣不成声。希望伸手搂着她瘦削颤动的肩膀，暂时沉默不语。等妮妮稍微平静下来，他又开始叙述—— “大姐是寡妇,有个十二岁儿子。大姐比我大十岁。那段时间我虽然失忆，但语言能力没有丧失，乡音与母语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忧愁，镌刻于灵魂深处，时刻都会自然而然地流露。但总是被大姐严厉地制止。为了安全起见，她教我越南语，这是一门容易学会的语言，发音百分之五十类似于闽南话。为了进一步安全起见，大姐希望我能入赘她家，跟她做名义上的夫妻。” “名义上？可你，不能辜负了她，这么好的女人。” “不是我辜负她。是大姐天性善良纯洁，她完完全全是为了我的安全，别无他求。她说她此生永远不会跟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做夫妻，她说她从小择偶标准就是比自己大的成熟男人，那样子有安全感。很遗憾那个比她大十三岁的丈夫又过早离世……大姐说哪天我记忆恢复了，身份恢复了，有机会回到自己国家，尽管追求自己该有的幸福爱情，不要顾虑太多。 “由于太贫困了，1983年我从越南偷渡到香港。大姐起先不同意我的决定，只是拗不过我，无奈之下只得随我的意。为了不被失忆症困扰，我出发前就把大姐母子俩的姓名和住扯全烙在大腿内侧。这样，只要我活着，哪怕到了天涯海角，也不会忘记他们。 “在香港打工期间，每个月领取薪水我马上先去邮局汇款给他们母子俩。每个月我也都能收到他们的来信，信中散发着浓浓的乡情与亲情。我很感动。我在这世界上象漂泊无根的浮萍，不知故乡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所以大姐母子俩就是我的家我的根。我总算在这世上有个牵挂。” 妮妮掩面饮泣，她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希望安慰她道:“对不起，让你受伤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失忆了，任何往事都记不住了。只是隐隐约约中有张17岁姑娘的善良面孔在眼前晃悠，那面孔渐渐清晰，我的记忆也渐渐恢复，直到有一天我完整地回忆起了你，那就是我记忆彻底恢复的时刻。然而不幸的是，我在香港同乡会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是:你已经结婚生儿育女了。 “从那以后，我也不想再谈什么恋爱，后来就去了澳大利亚，不久我把越南大姐母子俩也接到墨尔本，让他们在那里安居乐业。到了澳大利亚，我们就脱去越南的假夫妻身份，我们永远是姐弟是亲人，他们是我生命中的大恩人，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都不想忘记他们，就象我不能忘记你一样。 “我的故乡没有父母，只剩下两个兄姐，我每个月一通国际电话问候她们，每逢节日寄点钱让他们两家改善生活，总之我不想回国。象我这样庸人，也无法为国家建设贡献什么，只能是拖累国家。所以我就一直呆在国外。现在不同了，国也富强了，我年岁也大了，每逢佳节倍思亲，随着DNA技术出现，我顺利恢复了中国籍贯，还获得一枚军功章。每年都可以回国探亲，没有忘记打听你的现状，没成想这回——哦，我上辈子的恋人，没想到我能亲眼见到你，我们在这世上绕了一圈又回到初恋的感觉，这是冥冥之中预定的好事多磨？或者就是前辈们所说的先苦后甜吧？！” 夜深沉，两颗历经磨难的心在这里重逢，辛酸与幸福交融，微笑与叹息相伴，眼泪与回忆相逢。远处是江滨两岸的高楼群，它们矗立于无垠天穹之下，灯光把一幢幢大楼勾勒得金碧辉煌，如同神话世界里的琼楼玉宇。 “喜喜是个聪明孩子，她向我诉说了你的现状，离开那个人吧，离开那个不珍惜你的人吧！我们错过了青春，现在不要再错过了。我可以带着你在澳洲与中国之间飞翔往来。” “好的！我也有机会去拜见你的恩人。”雷妮此时的果断令自己吃惊。半辈子以来，都是嫁前听父母，嫁后随丈夫，从未有过自己的主权。现在该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大半生，已磋砣，从今往后，与亲爱的你，共漂泊，也幸福。 六，老爸受伤 喜喜看到母亲梅开二度，焕发青春，便安心下来，一心只想返回星球。其间发生一件事情，使得她不得不暂时取消原计划。因为听老师和家长们说，喜喜所在特教校五年级的学哥学姐们有五个人失踪。大家猜测，是不是被黑道骗去干苦工？骗去取肾脏？骗去骗保？种种的疑问纷至沓来，越想越可怕。星球姐姐，你快来帮帮我们！ “喜，我看到了他们在哪里！” “在哪里呀？！” “不急！不紧张！去告诉警察叔叔，失踪的这几个孩子，在遥远y省的黑砖厂里当奴工。告诉警察就行了，你不要去冒险，工厂主是穷凶极恶的人，黑道白道通吃。” “黑道白道？” “具体地点姐姐发给你，你用笔抄写下来，直接交给警察叔叔。如果警察救援不成功，到时候姐姐再想办法，你安心好了，呆在地球，到时候配合姐姐的行动。” 所幸的是警察叔叔很勇敢，不仅成功救出智障奴工，还一举打掉当地黑恶势力保护伞。 “姐姐，你真是我们地球人的保护天使！”喜喜每天最兴奋的事情就是打开手机与星球姐姐视频相会。 “过奖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帮得上，重大的事我也无能为力。这回轮到你爸住院了，你去看他吧。” “被人打了？” “象是被情妇的丈夫打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呀！现在你爸的情妇彻底被自己老公震慑了，每天乖乖的在家里相夫教子，哪儿也不敢去。拳头底下出贞妇，不过这是例外，不提倡暴力解决问题，一不小心会蹲牢房。” “好啊！女的打了我妈，男的打了我爸！他们一家团团圆圆，我们还家破人散！”喜喜蹲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喜喜，不哭不哭，去看望爸爸，他在省立医院骨伤科。” “不管！我不看！我要去狗男女家里，我知道他们家在哪里！” “喜喜！站住！你一个小不点，会被他们打死的！” “打死我好了，他们也要家破人亡！” “不要以恶报恶呀喜喜！听姐姐的话，做个好孩子！要是不听话，从此再也见不到姐姐和星球了！” 喜喜坐在地上哭个不停，星球姐姐继续劝导:“你爸失去你妈，你妈也失去这个家，你爸你妈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家不能再失去你。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他现在躺在医院很痛苦，如果再失去了你，他也会死的。” “姐姐，我该怎么办？” “乖乖，起来，把冰箱里的包子拿出来放在锅里蒸了吃，会蒸包子吗？” “会的。” “冰箱里还有牛奶，记得吃饱哈，然后去医院看你爸。” “好。” “真是乖孩子，姐姐的命根子，姐姐爱你胜过爱自己。” 七，血浓于水 “好孩子，你怎么知道爸爸在这里呢？”老爸靠在病床上，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喜喜小脸蛋儿。 “爸，我来削苹果给你吃。”喜喜提着一袋子从自家冰箱搜罗来的苹果。 “不用削，我不吃。坐在这里，不要忙活。让爸爸多看看你。好啊，比以前圆润了、精神了、可爱多了。多谢志愿者爱心姐姐，看来你的残疾证可以注销了。”老爸笑了，“我想你妈现在也会看出来，我的宝贝喜喜根本不是傻瓜，是小天才，是大智若愚。” 喜喜为自己感到脸红了，同时也因老爸的笑容而感到欣慰。原来，他没有被苦难压倒。尽管这些苦难都是他自找的。 “喜喜呀，爸有些话要提早告诉你。将来长大嫁人，不要嫁老爸这样的人。” “我不嫁人，我要象星球——志愿者爱心姐姐那样，只做天使不嫁人。” “好了，这事长大后再决定。见到你妈的时候，告诉她，香港脚和狐臭，要治疗好。不要再把男人熏跑了。” “好。” “好孩子，你长大后嫁人，一定要记住，在丈夫家里不要当洗衣机电饭煲，要当时装模特。不要舍不得花钱，一味地勤俭持家，到头来最惨的还是这种傻女人。” 喜喜默不作声。 “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年轻时候肤白如玉貌美如花的英国女王，都要长期容忍丈夫菲利普的出轨，绝世佳人奥黛丽赫本，她丈夫也出轨。” “那么老爸，老妈不能容忍你出轨，是她不对？是她的错？” “我没说她错。但你妈整天素面朝天，天天古板着一张老黄脸，能讨丈夫喜欢吗？” “她现在在爹地家里也是素面朝天，但比以前漂亮很多。” “她枯木逢春了！祝她好运！你不要在我面前叫那个男人爹地！” 那几天，喜喜就呆在医院里当老爸的护工。老大带着新男朋友来医院看望一次，板凳还没坐热就走了。 老爸呀，你还好有喜喜，要不然真的是孤苦伶仃。 那天中午，喜喜回到家里，从老爸寝室找到一支香体露。便匆匆赶往老妈的新家。 “喜喜，你最近都不去爱心姐姐那里吗？那就到爹地家里来住，我们家就是你家，我要做好吃的给你吃。” “妈，我爸住院了。他被坏女人的老公打了。” “罪有应得。但你还小，也护理不了他的呀！” “我泡茶水、打饭、买水果、扶着他上厕所、扶着他散步，都还行。” “罪孽深重！难为你了，我可怜的孩子。” “妈，这给你。我爸给的。” “这什么玩意？”老妈皱着眉头。 “香体露。” “恶心！还是留给他那些臭女人用吧！” “我爸说，香港脚和腋臭，要记得治疗好，他还说，不要当洗衣机和电饭煲，要当时装模特。” “多谢他的提醒，告诉他，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的爹地跟你爸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爹地是个实在人，他不看外表只看内心，我们都是同性情的人，所以命运安排我们绝处逢生，绕了一大圈又走到一起。——这东西我不要了，已经过了更年期，腋臭也自行消失了。” “那好，妈，我走了。”喜喜为老爸的缘故心里酸溜溜的，声音带点哽咽，毕竟血浓于水呀。但她使尽忍着。 “不，你要留在我家里，明年我们带你去澳大利亚读书，读双语学校。你没有傻的吧，我的孩子，真难为了你。——澳大利亚那边还有大哥哥和大阿姨一家人，都是爹地的救命恩人，等你学会了英语后，随时都可以去他们家一起玩，听听普通人的英雄故事。” 喜喜脸红了红，为自己曾经伪装残疾而害躁。 “这样吧喜喜，你就呆在爹地家里，爹地可喜欢你了。我去医院护理你爸几天，顺便跟他谈谈，把你的监护权转让给我，我们以后带你去国外读书，读双语学校。” “我不去国外，我不想扔下我爸一个人孤零零的。” “你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不能承担照顾大人的责任。你的天职是读书与玩耍。” “我不懂照顾，但可以陪伴着他。” “他会有人陪伴，没了小三，还有小四小五小六。” “他挨打了，再也不敢去招惹其他女人。” “这只是你想当然。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喜喜“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的防线崩了，她象从前同情老妈一样同情起老爸来着。 “孩子，你不能为了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而毁了自己的前途。你想象一下，当他跟不三不四女人鬼混的时候，你是如何能专心学习呢？你是如何能不受影响呢？妈是为你好，带着你从火坑里出来。你就象幼苗，应当在健康的环境里成长。” 八，难舍亲情 “怎么？来侍候我？施舍？怜悯？还是来看我笑话？” “来当免费护工的，哈！一夜夫妻百日恩！”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这么浪、这么精致，我也不至于一直在外流连忘返。”喜喜老爸盯着曾经的糟糠之妻。 “哈！就是英国女王，就是奥黛丽赫本嫁给你，你也照样出轨。我还不知道你这类男人，见异思迁欲海无边，象狗一样，只要是母的，不管脏的臭的，尽管粘上去。” “妈的！你有完没完！是看我现在躺在病床上揍不了你是吗？你来报复我是不是？” 前夫一吼，雷妮瞬间安静下来，赶紧拿起脏衣服到外面去洗，一会儿又冲了满满一水壶开水进来，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切成兔子块状放在果盆里交给前夫。她似乎又回到从前的她，无权无势，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只为了争取喜喜的监护权。她正等待着合宜的时间向前夫摊牌。 终于有一天机会送上门来了，她扶着他散步，两人坐在从前她与希望坐过的休闲椅子上。她看着一样的芒果树一样的天空一样的住院部大楼，眼里掠过一丝苍凉，她鄙夷不屑地看了一眼前夫，当然她不会让他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鄙夷。还是前夫先开口:“这些天你受累了，真是不该再这样麻烦你。” 前妻沉默不语。 前夫又开口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挂心的事？” “我想带喜喜去澳大利亚上学，读双语学校。寒暑假让她回国与你团聚，如果你方便的话。” 男人久久沉默，女人的心忐忑不安。男人含着眼泪声音哽咽:“可以，带她去吧，愿你们幸福团聚在一起。叫她忘记我这个爸爸。作为父亲，我欠她太多了。”接着放声痛哭。 “你放心好了，喜喜不会忘记你。这孩子有情有义，要不是爱心姐姐劝阻，她老早就冲进狗男女家里为你报仇雪恨。几天前我当着她面骂你，结果她哇哇大哭，她心疼你！” “带她去吧。只要她幸福，我就是死了也瞑目。”男人不停地流泪，这是他这一辈子流过最多的眼泪，似乎要用泪水冲洗有生以来所有的罪孽与欠疚，也包含着割舍不得的亲情。 “你也要好好活着，好好打理你的‘情意绵绵’面馆，找个贤内助。” “不找了，不想再伤害了。今后只为我的喜喜活着！”前妻与喜喜这母女俩从前在这男人眼里就象透明人一样。可一旦离别，他是无限的依依不舍，他感到无边的寂寞。 “现在通讯发达，随时都可以视频互动，就象在家里面对面一样。” “是啊是啊，我不该这么悲观。——奇怪的是，喜喜小小年纪，什么布尔布特、斯大林、卡斯特罗、切.格瓦拉这些大人物的故事牢记在心，会讲得有条不紊。莫非将来要嫁给大人物？” “都是看电视学的。嫁给大人物有什么好，大人物大老板呀，很少只结过一次婚的！大都是前妻们受苦受累受难，后妻们坐享其成。正所谓‘我爱你时，你一贫如洗、寒窗苦读。我离开你时，你功成名就、洞房花烛。’” “正相反，你劳苦时，我到处情意绵绵;现如今，你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成了落水狗。” “你可以重新开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本性难改啦，我已经对自己没有信心了。余生只希望喜喜幸福，你也幸福。” “谢谢！” “你这么长时间护理我，对你家那位自卫反击战英雄太不公平了。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晚你回家陪伴他吧！” “好吧，你多保重。” 夜色苍茫，男人孤身一人拄着拐杖站在住院部的芒果树下，他黯淡神伤，唉声叹气。突然一声银铃般的“爸爸”在身后响起，他立刻转过身来扔掉拐杖，张开双手，迎接扑进怀抱的女儿。 “喜喜，乖乖的，听妈妈的话，跟他们一起生活，去澳大利亚读书。这样子，老爸更放心。” “还早呢，老爸。我们还有半年时间在一起，我会照顾你。以后去了那边我每天都会跟你视频。” “爸只要你们幸福。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在医院里喜喜悄悄与星球姐姐视频互动:“姐姐，以后我跟妈妈爹地一起去澳大利亚。你帮我看好老爸好吗？” “怎么个看法？” “如果看见他出去跟不三不四女人一起玩，你就通知我，我马上就跟他微信视频，告诉他要小心，不要再挨打了！” “好啊，不过，依我看，你爸也有可能吃一亏长一智，再也不敢蹚浑水了。毕竟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几条老命经得起折腾？到了人生的下半场了，还有多少时间享受天伦之乐？” “谢谢星球姐姐，听见你声音，我就放心。” 九，善恶观的思索 且说雷妮连夜赶回家的时候，希望已经酣然入梦。为了不吵醒他，她悄悄来到书房，拿起《大卫·卡波菲尔》安静地阅读。自从脱离体力劳动，她就容易失眠。她说自己是劳碌命，以后去了澳大利亚要好好打工。 关于失眠话题，她可都是积极对抗着无眠之夜，也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睡好觉，不象老母亲那样听之任之，到后来患上严重的神经衰弱。但凡旧社会过来的农村妇女，总是无视自身健康，总是全心全意为家人着想，为家庭奉献一切，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怎么说，可敬也可悲。 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吃苦瓜吃洋葱喝牛奶喝蜂蜜喝酸枣仁都是良好的治愈。但最治愈的莫过于睡前看书，不要看大悲大喜惊心动魄的书，读读《鲁滨孙漂流记》和《格列佛游记》，是很容易入眠的。 她手边的《大卫·卡波菲尔》，已经看到了《第一学期》，她约略知道接下来便是大卫那位漂亮单纯得象娃娃一样的妈妈去世了，紧接着他就被继父摩德斯通遗弃了，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公子变成衣着破烂食不果腹却依然善良的童工。 狄更斯善于写善良的孤儿，雨果善于写善良的丑人。 雷妮越过这两段悲惨的章节，直接进入《决计逃走》。大卫.卡波菲尔终于逃离了苦难，投奔那个脾气古怪心地善良的姨婆，从此把阴影抛在身后，奔向精彩纷呈的人生…… 此时，雷妮的目光从书本移开，她深深陷入善与恶的思考，思考自己生命的历程。起初的爱憎分明非黑即白的武断善恶观，受到现实的质疑，被现实嘲笑并唾弃。是的，在那样的善恶观中，有多少人是借着善的名义做恶，象狄更斯笔下的摩德斯通姐弟俩，象“文革”中的红卫兵们…… 生命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而然会发觉，善恶并不那么绝对，甚至有时候二者会发生质的转移。没必要处处针锋相对，没必要事事上纲上线。因为善恶中间有一条中性地带，如同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 然而就是这条灰色地带，需要理性与感性调和着行走，因为朦朦胧胧的很容易迷失方向。这些年来经历过太多善与恶的撕裂，见过太多人间惨剧，心在泣血。总觉得有人利用“不问对错”“不论是非黑白”这些看似宽容的言辞来袒护罪恶。 比如曾经一则新闻，一个才两三个月大的婴儿被亲生父亲扇了几十记耳光……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在雷妮耳边说什么“善与恶都一样”的话，她会跳起来扇了那人一巴掌，她会象张纯如（美藉华人，社会活动家，写过《南京大屠杀》)那样撕心裂肺地呐喊，为正义为善良而呐喊！ 雷妮也经常反问自己:“我是不是小题大做？我是不是陷入某种偏执？我肯定是太缺少温柔与宽容？” 直到与爱的人重逢在黄昏，她真的一夜之间放下了一切问号，不再拷问是非黑白与对错了。爱，爱能止息一切的纠结与纷争，叫人忘记过去，展望未来。 当然这是指日常生活的环节，不能泛指大事件。小事上糊涂点可爱，大事上务必讲原则。在这点上日本人恰恰相反，日常生活工作中“对不起”常挂在嘴边，而在南京大屠杀等大问题上从来都是避重就轻，甚至公然否认。 …… 此时希望正披着大衣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悄悄出现在她身后。雷妮放下《大卫.卡波菲尔》从遐思世界里回来，她站了起来接过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深情拥抱着他:“亲爱的，你好帅。这些天冷落了你，我真对不起，没办法，我也是为了争取喜喜的抚养权。” “不用介意，你这表现倒让我感动，说明你不计前嫌，有情有义。他情况如何？”希望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现在能吃能走动，叫我回家。” “你是又睡不着吗？” “没有啊。这些天干护理也是体力活，都好睡。今晚是怕吵醒你，才躲在书房看书的。” “我就搞不懂，你这样有书卷气，他那个时候怎么一点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我负有重大责任。赌鬼死了我跟他再婚，刚开始那阵子我尽量讨他喜悦，也是为了维护一个家庭吧。后来实在太恶心他的放荡不羁，到处拈花惹草后回家就不要再来碰我，我也尽量不修边幅，故意邋遢，所以两人一直分房睡。” “哈哈哈！真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挺洁癖的。” “他这种男人呀，不是女人会打扮会做饭会甜言蜜语、会把他侍候得服服帖帖就不出轨。他是属于习惯性出轨，就算人间天使奥黛丽.赫本做他妻子，他也会出轨的。” “真够呛。好啦，忘记过去，我们携手同行，无惧风浪。” “是！我们携手同行，无惧风浪！说实在的，你不在的那些岁月，我真的没有雅兴去打扮自己，我变得与从前不一样的了，情感粗糙，外表粗糙，总感觉做一切都是任务。没有梦想，不会浪漫，无所追求，本打算机械地度过下半辈子，没想到你出现了，你给了我重生机会，你唤醒了我十七岁的情愫，恢复我对人生美好的憧憬。然而此时，觉得最亏欠喜喜，出生以来没有给她多少关心，好想以后多多弥补她。” “亲爱的，是我的‘牺牲’让你痛苦万分，现在我‘复活’回来了，我要陪伴你弥补一切！” “谢谢你，亲爱的！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是那么倒霉，不是遇到赌鬼就是碰上色鬼；没有你，我眼睛黯淡无光，看人看东西总是看走眼。以前的闺蜜笑话我‘没了希望，全是绝望’！” “你更是我的希望呀！余生有你真好，从今往后我的眼睛只注视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联结成一个人，共同面对人生的亲情与恩情以及未知的挑战。” “余生有你真好！亲爱的！让我们一起面对！愿你紧拥我在你怀里，好让你的善美性情，成为我的力量与港湾。” 半年后，喜喜跟着妈妈爹地豋上飞往墨尔本的飞机，豋机前她躲在候机室一个角落里跟老爸视频:“爸！我快要坐飞机了，你在哪里？” “我在面馆里，为你默默祈祷，愿你一切都好。” “爸，不要再招惹女人，不要再挨打了！” “不会的。你爸已经死过一回，没劲了，不会再折腾。” “好！那太好了！”喜喜“啪嗒”关掉视频，马上转向星球姐姐—— “姐姐，太好了！” “嗯？” “我爸说他不会再招惹女人，不会再找死了！” “那就好！你去了澳洲要好好读书，爱妈妈爱爹地，有空常跟我视频互动哈，星球姐永远守在视频的另一端！” “谢谢姐姐！再见！” “再见！” 飞机象一只银色的雄鹰，冲上云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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