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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易冷

尕贰 2012-9-22 14:17 2967

  我叫陈宸。陈惠是我表妹,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大家都叫她惠子。
  惠子是我姑妈从垃圾堆的纸箱里抱回来的。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月大。和她一起被我姑妈捡回来的,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我的姑妈没有结婚,但是独居着。当她捡到惠子时,似获得了至宝。她请人解读了生辰八字,了解了惠子的出生时间及命运走势。因未婚,因而无法哺乳,于是她从拮据的开支里抽出一部分,为惠子买了奶粉。没有母乳滋润的惠子显得瘦弱异常,于是姑妈便常常到村外的庙里祈祷。许是神灵护佑,惠子便一直平平安安的。
  我家离姑妈家并不远。我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便常常去姑妈家玩。姑妈家没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只有惠子。
  惠子喜欢在没有阳光的午后玩过家家,于是我便常常在那样的日子里往她家赶。两个小屁孩,不懂人家烟火,却一同去摘了树叶作为菜肴,一起拾了尘土当作米饭。同坐于小坑旁边,让水轻抚脚丫,所谓惬意,便是如此。而人生总是免不了病痛的,于是我们偶尔便去挖了一些植物的根茎,学着大人的模样,将其作为治疗病痛的草药。药即使并不服用,我们的病痛却好得迅速。待日近山峰、人影长长的时候,我便从路边的植物里摘下一片叶子,塞与惠子,并一脸郑重地说:“这可是钱,你要好好收着。”惠子便乖巧地将叶子放进口袋,冲我一笑。我轻轻地拍打一下她,便逃也似地往家赶。
  童真童趣在时间老人的慷慨下,陪伴了我许多年。我想我是幸福的。
  风在村里徘徊了几次,雪也乐了几回,惠子与我便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们背了个新书包,跟着背着旧书包的大孩子从家里到了学校。学校并不如何美丽,却迷了我略小的眼睛。我拉着惠子满校园跑,瞅瞅花坛,弄弄旗杆,耍耍游戏。看着威严的老师从旁经过,我们便惊恐地看着他,生怕老师体罚自己;高年级的同学却成堆地一起玩各种游戏,笑得很欢。
  我喜欢这里,没有理由的。
  上学的日子过得很快,六年即是瞬间。六年的时间里,惠子是我的影子,我们一直相随着。她哭,我哄她,送她喜欢的小东西。而她终究只是孩子,晴雨转换快,彩虹是有的。我并不懂什么人生,却在意她的哀乐。
  若她安好,便是我生命里的太阳。
  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县里的中学,而惠子却因姑妈的拮据而不得不缀学。那一年,她只有十三岁。
  我对即将到来的城里初中生活充满了憧憬。我想城里楼定是高高的,路定是宽款的,人定是美美的。我向惠子说着我心中的憧憬,她只是笑笑。我看着她,眼睛里被迷惑挤满着。我想,惠子是我的好妹妹,应该替我高兴的呀。
  “哥,那你要经常回来咯。”惠子说。
  “嗯,你也要听姑妈的话。回来我送你好吃的。”我捏捏她的脸,笑着说。
  她的脸很软,轻易地被我捏下,放进心里。
  那时的夕阳很美。我们的旁边盛开着不知名的花,黄色的。
  二
  城里离家百来里路,回家的路费便显得有点昂贵,因而我很少回家。许是孩子心性,我在学校十分想念家里,但又不敢随便回去,我畏惧父亲的拉长的脸。于是我常常跑至教学楼的最高层,往回家的方向眺望。
  我念着惠子。我觉得班里的同学都不及惠子好,没有惠子可爱,没有惠子漂亮。我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人,我想她就是惠子。她的五官,她的手就这样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细细看着,一滴泪便模糊了她的影像。
  从小,我便那么脆弱,禁不住眼泪的诱惑。
  于是回家时,我便常常往惠子家跑,想弥补错失的时光,但愈是弥补,遗憾愈大。回家的时光总是变得易逝,一顿饭就是一下午,一句话就是一晚上,而早上,却不知如何溜走了。几顿饭下来,几句话未完,假期便结束了。我在家人的送别中远去,惠子在我的视线里模糊。
  我以为生活便会这样下去,远离自己爱的故土,落脚自己不欢喜的所在。喜欢陪伴的人只能仰望,不在乎的人却可以常伴左右。生活即便有笑容,也那么模糊。但我错了。
  一个春秋的来回,我渐渐熟稔了城里的物事,不再惊讶于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轿车,以及自卑于与衣着光鲜的人们的相处。我开始接受我身边的一切,品味他们带来的乐趣,那不是故土所有的。
  我不那么想家了,也渐渐陌生了惠子。我依恋的东西在现实的面前仿佛失了一丝颜色,并似乎再无着色之时。往事记忆固然美好,但颜色过淡,气味过清,而现实城里的日子颜色多彩,气味浓香。我想,我喜欢这里了。
  惠子依旧如初。惊喜于我带给她的小东西,欢喜于我的陪伴,悲伤于我的离别。我看着她,内心感觉模模糊糊的,道不清,讲不明。而她的因长久干活而显瘦削的脸庞,却是如此清晰。我望向她的背后,那里是遥远的地平线。
  或许,我们是天边的地平线,在目光所及处,是不会相交的。
  三
  我的初中生涯在眨眼间结束了,但我的求学路仍在继续。我上了高中,以及有了人生第一段恋情。
  我的女友名叫陆伊,陆伊是我们班的班长。那时候,激情四射,干劲十足,于是我成了副班长,或者说她的下属。
  她负责全班的外交,我负责内政;她负责分任务,我负责执行;她负责被老师骂,我负责背后偷着乐。
  她生得漂亮,又活得安静;长得修长,却走得短暂。或许经历幼稚,却童真深藏,所表现的经常是文静。或是在乎保护自己,因而给人距离感。那双躲在眼眶背后的眼睛或是一泓秋水,或是,一汪海洋。女人心,海底针;女孩也是。
  凡事讲究一个缘字。我不知我与她是否算是有缘,但我们在幼小的心灵里培育了爱情的种子,使他生根、发芽。一切处在那时候的恋情都是纯洁无暇的,我们也是。
  我并不敢对家里人说。早恋在许多人的眼里是不可以的,包括我的父亲。但我是如此愿意与人分享我的喜悦,因而趁一次回家时,我告诉了惠子。惠子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我看着她的模样,生怕她便去告诉父亲,于是说:“惠子,你可不能与舅舅说,知道吗?”
  “哥,我保管不说。”惠子看着我紧张地模样,轻声说,“只是惠子想见见她,可以吗?”
  “你见她干嘛?”我不解。
  “我就是很好奇。哥,我没求过你什么事,你就答应吧。”惠子说。
  “只是,我不能带她回来啊。”我说。
  惠子没有接话。沉默肆意的蔓延,爬上她的脸庞,拧成一团麻花。
  我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略微顿了一下,见惠子无继续聊天的兴致,便悄悄地离开了。
  我返校的那天,并没有通知惠子,只是静静地离去。坐上车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惠子的脸庞,心里不觉涌起一丝愧疚。对不起,惠子,你要好好的,到时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我留了一张她的照片给姑妈,托她交给惠子,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吧。
  车子发动了,刺耳的声音徘徊不去。
  那一年,我十七岁。
  “如果”或许会令生活更加美好,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一个凉凉的上午,太阳没有冲破乌云的禁锢,风肆无忌惮地横扫校园,各样的呼啸声此起彼伏,便欲逃离校园而去。我坐在教室里,无精打采地上着课。
  课枯燥而无聊,我的心便急切地盼望着下课。正自躁动时,教室的门被打开一条缝,而老师接着出去了。
  难得的喘息。我觉得来找老师的人值得我感谢。
  但老师很快进来了,并且向我做了个手势:要我出去。我惊讶地看着他,木然地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是谁?我的好奇心满满的,急需释放。
  教室门外的身影如此熟悉,两鬓白发透出不合年龄沧桑,额上皱纹记录年华的流逝,而脊梁却依旧挺拔。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原来面前的男人已经被岁月侵蚀了许多。
  “爸,你怎么来了。”我轻声说。
  面前的男人,正是我爸。
  “我来是想叫你回去的,你……”父亲欲言又止。
  “什么事这么急啊?”父亲一直是个爽快的人,他的吞吐让我隐然有一丝不安,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你表妹走了,明天下葬。”父亲的声音变得哽咽,不似之前的平静。
  我缄默不语,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涌起一抹侥幸。他是骗我的,好好的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呢?
  但这个男人从来没说谎。
  我看过许多的电视里的生死别的情景,以为那种悲伤是遥远且夸张的。我那么坚定的不让自己落泪,却敌不过地心的引力。泪从脸颊滑下,干湿的感觉很难受。若是刀绞心房,那亦有尽头;而我想,这痛是永久的了。
  不勘刺激而昏迷,不忍悲伤而痛哭,都是承受不了的表现,但最是痛的便是平静的人。我不知道父亲的心里有多悲伤,但我想,他承受的必定比我多。
  而我可怜的姑妈,此刻的痛,更甚之吧。
  “爸,那我去请假,你等我。”我说完便急速地往教师办公室跑去。
  转身的刹那,我用手猛檫了下眼睛。
  四
  回家的途中,父亲给我说了惠子出事的缘由。
  我返校后的不久,县里某企业来村里招人。惠子便与姑妈商量要出去打工,补贴家用。姑妈开始不答应,但最终执拗不过女儿。于是惠子便与村里的另一个人一起报了名,准备去工作了。
  但不幸随后发生了。惠子与同伴乘了辆中巴去县里报道,但路途中却出车祸了。去县里的路弯曲而险峻,她们所乘的中巴意外跌入山谷,车内人员伤亡惨重。而遇难人中,就有惠子。
  在我有记忆的岁月里,生命以一个坚韧的形象出现,任何困难,任何挫折,都无法让生命逝去。但得知惠子噩耗后,才知道生命这么脆弱,经不起命运的一个玩笑。
  回村后,我与爸爸直接来到姑妈家,准备明天的葬礼。
  惠子年纪不大,按照规矩,家里并不需请师爷超度,甚至连亲朋好友也是不请,只是自家的人简单地将其下葬。我们所谓的准备,只是分工罢了。
  姑妈的家里和以往区别不大。屋子里常年飘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家具因年代久远而颜色变深,微微发亮。破旧的墙壁上贴着许多惠子小时候的奖状,以及挂着她的照片。
  惠子安静地躺在房间中央,脸被一草纸掩盖。她的头上方,沾了油的灯芯自顾的燃烧着,似生命在逝去。
  姑妈坐在她的身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眼睛是我没见过的红肿。她呆呆的,对我们的到来恍若未觉。
  “姑妈,我们回来了。”我轻声唤着她,鼻子有一抹酸意。
  不知悲伤究竟为何物的自己,今天尝尽痛心的滋味。
  姑妈没有应答,只是断续地啜泣,甚是凄凉。父亲见状,扯了下我,示意我随他到旁屋去。
  庞屋里坐着家中的长辈。他们面色严肃,正讨论着什么。我选了个位置坐下,听长辈们的讨论,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夜晚降临时,我走出了旁屋,独自一人姑妈家走着。
  姑妈家很小,但姑妈仍然留了间单独的房间给惠子。惠子喜欢安静,喜欢独自在窗前看夕阳。
  我路过惠子的房间,犹豫了下,便推门而入。
  我开了灯,细细打量起房间来。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什么漂亮的装饰,没有精心地装扮,一切自然而有序,乡间的淡雅弥漫其中。但此刻的屋中却安静得诡异,压抑人的情绪。
  我走至窗前的书桌。那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书籍,此刻正在灯下闪着孤独的光。这是书籍大都是我送给她的,我知道她喜欢看书。
  看着这些书,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莫名地笑了,鼻子又酸了。
  突然,我的目光被一个粉红的笔记本所吸引。那是她十六岁生日送与她的礼物。那时,我说,我希望她可以用笔记下生活的忧伤与快乐,给未来的自己以甜蜜的回忆。
  我将本子捧在手上,便似捧着惠子的心,手颤抖着。我想走进她的心,却又恐惧着。但一念着她的离去,手又紧紧地握着笔记本,害怕它会从手心溜走。
  我最终还是打开了本子,用心看了起来。
  五
  第二日的天气并不好,雨零碎,似要断人魂。而山路因此变得泥泞,活添了份烦躁。
  大家或是撑伞,或是披了雨衣往山里赶,神情肃穆。路上很安静,悲伤的哭泣更似无声的控诉,化为雨,降落一地哀伤。领头的人抬着小号的棺材,步伐大,却行得缓慢,仿佛生命的重量让他们不堪忍受。
  我看着几乎崩溃的姑妈,想起昨夜心的旅程,心里痛,却不知如何止住。
  我们的终点并不遥远,只是刹那的时间,却用了一辈子去思考。
  埋葬的队伍停了下来。领头的丧夫小心翼翼地将棺材往已然挖掘的坟墓放,而姑妈从搀扶她的人手中挣脱,拼命阻止。姑妈的力气变得很大,搀扶她的人无法拉开她;但最终我的父亲上前,与搀扶她的人一起使劲,让姑妈离开了棺材。棺材被放入坟墓,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人操起铲子和铁揪,掩埋着。
  尘土渐渐覆盖了棺材,留下沉默的答案;而不久后,一个新的坟包显现眼前。
  惠子是真的离去了。我想流一行泪,却觉得眼睛干涸,无法滋润。
  有人摆上了供品,有人撑起伞烧起了纸钱,有人放起了鞭炮。鞭炮嘈杂,坟地肃穆,煞是怪异。
  一阵风吹过,雨偏了路线,绕过伞,打在我的身上。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留与惠子的我的女朋友的照片,静静地放在正自燃烧的纸钱上。看着在火中扭曲的美丽脸庞,我默默念着:对不起,陆伊。
  我喜欢着陆伊,却不知我的心里深处还住着惠子,或许只是因为她是我的表妹。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样子变了,记忆没了,你会记得我吗?”我的脑海里浮现这么一句话。那句话刻在我的心上,印在惠子留与我的本子上。
  我怎么会遗忘?你一直在我心里最深处,无须携手共老,不必子孙满堂,只是你我一道在灵魂深处相拥。我伸手触及碎雨,默默地倾诉。你将所有心思掩藏着,而我揭开那层掩盖你心思的幕布花了太长的时间。烟花如何美丽,未及细细观赏,已化为永久悲伤。
  我看着袅袅的烟火,与雨一起,朦胧了坟包,化为了惠子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默念着,带着一行清泪。
  六
  两年后,我离了家乡,前往更远的地方,继续我的求学生涯。
  惠子的离去给我的生命带来了许多的灰色。
  我淹没在人海中,清晰可见的灯塔只有身边触手可及的人和事。我不乐于交往,只愿沉于已有的圈子,认真经营。朋友多即人脉广,人脉广即办事便,这是现实中已被检验的真理,我并不否认,却始终不愿敞开心扉接触新人新事。于我而言,似乎曾经的拥有即是最美的,其余之物,都失了颜色。
  或许我无法忘怀惠子的死,无法忽略深藏于心的遗憾。
  有好友说,我这是自闭。
  在我看来,自闭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开心。如果常伴木鱼与钟声是我追求,那孤寂也是我喜欢的;如果说侣文字而友音乐,那么常没有人际来往亦不是一番痛苦。
  这世上的痛是在绝望中生活,在希望里死去。
  我的世界很远,很安静,我想。
  虽然如此,但我仍在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时候坚守了在这个世界的属于我的一片天空。天空可以是蓝色,也可以是灰色,而映在我的眼睛里时,我却会进行加工。心情的颜色才是天空的真正的颜色,或者说,景因心而美,或丑。如果说唯物主义是主流意见,那么唯心主义则是非主流做法。奉唯物主义为经典,却不知不觉凭心来感受观察世界。经典或许是真理,但离得太远,或说不是万能的。
  世上万能的只有飘在空中,冷眼观看,热讽世人的太阳。
  因而,我的世界里并无太多朋友。对于亲人好友,我很珍惜,也很在乎,所以即便我们居于各处,却不断紧密的联系;即使并非能完全理解彼此,却会倾心对彼此好。
  偶尔捡起一片飘零的叶子时,我觉得我是幸福的。
  七
  大学伊始时,我认识了魏延。
  我与他偶然相遇,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好朋友。我们并不处于一个学院,因而这份友谊显得更为珍贵。而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是篮球。
  魏延很喜欢打篮球,打得也很好。而我不会打,但我篮球游戏玩得很好,让魏延羡慕不已。他喜欢W魏延DE,一个NB魏延巨星,速度如闪电,球风华丽,为人低调。他所在的热火2011年输给了小牛。
  他身高比我高一个头,脸比我帅许多,性格却是嘻嘻哈哈的,活宝一个。与许多长得俊的人一样,魏延也很喜欢游走在女生间。而他偏偏常能全身而退,与人家和平分手,甚少扬起心酸的泪花。当然,这都是他与我说的。
  某一个清凉舒适的早晨,此时我已快读完大一。我缓步于跑道上,无所事事。
  如果我潜心好学,那也可以加入晨读的大军;但其实我只要恋上跑步就可以了,不是吗?而实际上,我常常很不解地看着从我身旁跑过的人:跑步是如此的无聊,何不选择有趣点的活动?
  而在此时,我看到魏延从一头抱着个篮球向我走来。
  “嘿,陈宸,陪我去投几个呗。”魏延扬扬他手中的球说。
  “可我不会啊。”我说。
  “走嘛。”说着他便扯着我的手,不容拒绝地把我拉到了篮球场。
  “詹姆斯欠韦德一个总冠军MVP。”魏延在投中第N个球后,愤愤不平地说。那个时候,热火与小牛的总决赛刚结束不久。
  而我不知投了多少个魏延irb魏延ll(三不沾),正如魏延所说,我是thekingof魏延irb魏延ll(三不沾之王)
  “为什么?”我不解。在我印象中,勒布朗一直是强大的存在,他怎么会拖后腿?
  “如果赢了,那韦德就拿MVP了。可詹姆斯却玩失踪,太不敬业了。”他说。
  “同学,既已成过去,你愤怒有什么用?面对现实吧。你的韦德已经输了,输了就是失败,失败就是不行。”我揶揄他。
  “韦德不行?”他吼道,“韦德依旧是那个韦德,即使不是06总决赛的韦德,但他依旧是世界顶级篮球运动员之一。说他不行的人根本就是嫉妒他。”
  “今年他那么努力,却兵败而归。”说道这,他有点黯然。
  “呵,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我歉然说。
  “切。”他说,“咱们单挑吧,一直投篮多没意思。”
  “单挑?”我惊讶地说。
  “是啊,单挑也是篮球的魅力所在。”他一脸高深莫测。
  “得了吧,我一不会投篮,二不会过人,三不会背打,即使你给空蓝给我上,我也未必能扔进。”我说。
  “学嘛。一个月,包你样样都会。再说咯,作为我兄弟,怎么可以不会打篮球?你一定得学!”他说。
  “我,可以拒绝吗?”我实在对打篮球兴趣不大。我只喜欢看。
  “你,不可以。”他说得很坚决。
  我看看天空,灰灰的,怪不得如此运气。
  “走吧。“他说
  “好吧。”我的心里满满的不心甘。
  八
  我觉得打篮球的样子很帅,但那只是对部分人来说,就像有的人抽烟的样子很酷,有些人就很猥琐。魏延打球的动作虽然不如何优雅,但凭借脸孔和身材,却也迷人,当然不是迷我。而我,打球的样子一定是嗅透了,因为我常常投三不沾,或者被篮框盖。
  “不错,有进步。”在我投失人生第N个三分后,魏延拍掌说道。
  此时,我学了一个月零一天。
  “说好的样样精通呢?”我不怀好意地看向他。
  “呵呵,”他干笑两声,“这不是你悟性太低吗?别着急,咱有时间。”
  “是吗?”我说着就把球砸向他,并朝他冲去。
  他扬手一抓,球便安稳地落入他手中。见我冲来作势封盖,也不闪躲,只是一个后仰,球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涮框而出。
  我看着那条弧线,若有所思。
  “利用对手的情绪发动出其不意的一击也是一种不错的取胜方式噢!”他扬起胜利的姿势,以一种若有深意的口吻说道。
  “好吧,你又赢了。”我垂头丧气地走向球场旁边的石凳,边走边说。
  这是我的第几连败?
  或许正如魏延所说,如果我某一天能把他打败,那一定是意外。比如说,我在三分线外百发百中,或者,他永远投不中。
  我坐在石凳上小憩着,而魏延依旧在场上挥洒精力。球一次次地涮框而出的声音,让我的耳膜几近破裂。
  所谓人比人,比死人呐,我想。
  此时正是清晨时光,校园里空荡荡的。偶尔扬笛而过的车辆迅速被湮灭,剩下仍自舞动的落叶孤芳自赏。我看着空旷的操场,听着篮球不断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心莫名地又低落起来。我这叫多愁善感,魏延说。
  正自怅然时,一个身影步入我的视线。是她?
  “你认识她?”不知何时魏延已经坐在我旁边。
  “啊?”我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他说。
  “你认识那个女生?”他又问了一遍。
  “你又想去勾搭人家?”我随口问道。
  “果然不愧是兄弟。怎么样,介绍我认识呗。”他嬉笑着说。
  “我有说我认识她吗?再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说。
  “分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不是刚交往吗?”我很诧异。
  “昨天。她把我甩的。”
  “为什么?”我愈来愈诧异。一向甩别人的他竟然被甩了。
  “据说校某个学院的前天向她表白了,还弄得很浪漫。”他一脸郁闷,“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喜欢那种小白脸呢。”
  “人家这么优秀,哪是小白脸。”我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与恋爱有关的人的智商怎么都不正常。
  “他那么白,还不是小白脸?”他加大了音量。
  “好了,我的嗅事听完了,你的看法。”他说。
  “我觉得嘛。你不是刚失恋嘛,所以理应闭关修炼,修复心灵创伤啊!何必再躺浑水啊。”我说。
  “虽说第一次失恋,但我拥有打不死的心态,而且也只有新的恋爱才能平复心灵创伤啊。”他回复了那种姿态,乐观且随意。
  “随你便,别扯上我就行。”我淡淡地说,“祝你好运咯,我先回去了。”
  “放心吧,我阅女无数,保证出师必捷,等我好消息!”
  九
  再一次见到魏延时,他的身边多了位女生,即是上次田径场看见的那个。而期间,我们经历了两个月的暑假。
  那是一个凉爽的傍晚,雨刚刚飘过,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味道。我喜欢这种味道,即使并不香醇,并不醉人。天空仍然披着些乌纱,蓝色皮肤若隐若现,魅力油然。
  我和魏延约好今晚去外面吃饭。据说外面新开了家面馆。
  看到他们在一起时,我很诧异。
  “陈宸,给你隆重介绍下我的女朋友,陆伊。”魏延说。
  陆伊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世上的意外很多,且常常让人难以理解,比如说,眼前的陆伊正是我高中时的女友,我的初恋。
  我许久没有说话,沉默着,目光在陆伊尤胜往昔的面容上徘徊。她的眼睛依旧水灵,鼻子依旧小巧,樱唇任然动人。而那抹笑容,在我平静的心里激起涟漪,一圈圈地荡开。此刻的我,突然有些怨恨命运的戏谑,感觉很怪异。
  “你们认识?”魏延见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便打破了沉默。
  “哦,不好意思。”我歉意地说,“你好,我是陈宸。”
  陆伊点点头,略作表示。
  “走啦走啦,等会餐馆要关门了。”魏延搂着陆伊,便要往外走。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要不今晚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随意编了个借口。
  “得了吧你,就算看我们吃,你也得去。”魏延说。
  我看看陆伊,再看看魏延,心里的怪异感愈发强烈,但我似乎没有更好的理由推辞。于是我点点头,默许了。
  十
  校门口的店铺风格全是为学生打造的,青春气息浓厚,流行趋势明显。经营者大多是青年男女,经营业务以餐饮为主。所谓市场需求决定市场供应,便是这样吧。
  此刻的街道上人潮涌动,声音驳杂,光线昏暗。白天蛰伏的人总喜欢在夜里活动,安静的,或是疯狂的,独自的,或是群体的。常常说都市的魅力不源于蓝天下的光明,而源于夜空下的魅力,妖娆而邪魅。黑暗的,灯火璀璨的,糜烂的,艰苦求生的,糅合在城市的盘子里,摆放于夜空下。那璀璨掩盖了黑暗,那奢华装饰了贫穷,恰如烟花绽放的夜空遗忘了烟花冷却后留下的忧伤。满地的忧伤藏于都市的地下,被过往的行人随意踩踏,而人却恍然不知。
  我们三人走在街道上,寻找那新开的店铺。魏延一直与陆伊讲着话,全然忽视了我的存在,而我此时的心全然不在乎。我想到了那年陆伊在我提出分手时那张悲伤的脸,以及脸上的绝望。
  我突然觉得,如果再下场雨该多好,这路实在太漫长了。
  所幸在街角处我终于在朦胧夜色中依稀辨出了那家所谓新开的面馆,只是门口冷冷清清的,全然不似开张的模样。
  而旁边两人全未察觉,未及我询问,已踏入店内。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深呼吸一次,便也进去了。
  店内环境还算可以。面积不大,只容下了五张餐桌。面馆的墙壁上贴着价目表。面馆还算干净,比如说没有那种明显的酸笋味。许是客人少的缘故吧,此刻面馆内安静得很。
  我们点了东西,便随便择了个位置。
  “咳咳,不是今天新开张的吗?怎么人那么少。”我看着头上飘过的空气,道出一句显然不明智的话语。我想,开口或许会好受点。
  “晕,上星期五就开了,不是今天。”魏延夸张地说道。
  “噢。”我说。
  “陈宸,这个暑假过得怎么样啊?”陆伊看着我,轻轻地说。
  我看着陆伊,很意外她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呀,啥都没做,白混了两个月。”魏延一脸坏笑地说。
  “是,我是不像某些人,重色轻友,忘恩负义,见异思迁。”说罢我瞟向魏延,满眼鄙夷的目光。
  原来,有人嘻哈,装起潇洒是如此简单。
  魏延听到我的话后,笑得前仰后翻,语气怪异地说道:“见异思迁?你英语学多了吧!你怎么不说我现在笑得花枝招展?”
  我想如果眼神可以化作万千刀刃的话,他定已被我伤得体无完肤,甚至被射成马蜂窝。
  “好啦,你们安静会!”陆伊说,“来说说你们暑期生活吧?”
  “我暑期做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每天跟你发条短信说早安,晚上一个电话报晚安,一个星期跨越两百里的空间限制去……”魏延话未说完,就被陆伊用杯水堵住了嘴。
  看着他们的模样,我笑了,即使我的感觉仍然怪怪的。
  “好了,现在可以当他透明了。”陆伊对着我说。
  “说实话,我对于他的暑期经历兴趣很浓,所以你能不能……”我看看正一脸郁闷的魏延说。
  “我想知道你的。”陆伊说,面带笑容。
  陆伊的笑容我以前无法抗拒,现在也未能免疫。
  “我暑期没干啥啊,吃了睡,睡了吃。”我说。
  “哦,还真没见过猪会这么瘦的。”陆伊满脸写满了两个字:撒谎。
  “羡慕啊?”我说。
  此时,我恍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酸笋牛肉粉?”就在此时,老板端来碗面。
  “我的。”魏延说,“我先食人间烟火了,你们继续精神交流。”
  “切,不说了,我怕跟她说会影响你今晚的睡眠。”我说。
  “就你也能激起我心底的涟漪?”陆伊说,丝毫不认输。
  话一落地,我便看到埋头吃粉的魏延正自偷笑。而我的那份也已经被送至桌上。于是我结束了与陆伊无意义的对话,转而埋头苦干了起来。
  粉的味道萦绕齿间,而鼻子里却全是酸笋的味道。
  此时陆伊的那份仍旧没有弄好,而她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候着。而魏延,竟然已经吃好,正在打一个电话。电话里飘出的只言片语似乎传达出这么一个信息:他有急事,要先走了。
  果不其然,通话一结束,他便说:“我有急事,要先走了。陈宸,给你个任务:吃完后将陆伊护送回学校,不得有任何闪失!”
  “啊?”我很惊讶。
  而魏延只是向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什么事这么急,竟然女朋友都不要了。”我笑着说,面容僵硬。
  “近来还好吗?”陆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浅浅地道出一句问候。
  我觉得话语很重,而我无法承受。
  “还好吧。你呢?”我说。
  “还行吧。”陆伊淡淡地说。
  “呃,那个,当年的事,对不起,伤了你的心。”我将声音压得很低。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别在意了,我不怪你。你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了,不如放弃,那样至少还是朋友。我当年太幼稚了,才会说那样的话。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吗?”陆伊说。
  “好吧,朋友。”我说。我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
  “嗯,你现在学什么专业?”我问。
  “汉语言,你呢?”
  “英语。”我说。
  外面的雨又开始飘了,雨声轻轻的。我与陆伊相视着,会心一笑。
  十一
  “校园的日子安静而热闹。一个人的时候是无人打扰的清静,而有时又是一群人热闹了青春。学习时是安静,玩乐时是热闹。而正如一句话所说:青春,无论怎么过都是一种浪滞。每日充分地利用,青春亦会不变速地从指缝间溜走;每日无所事事,颓废而终每一日,时间亦不会加速离去。唯一的区别在于,青春所划过的轨迹是否是人生长河里一段美好。
  我以为,青春或许如烟花,只有短暂的繁华,无论如何地绽放。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而梦想常常是难以实现的理想。我的美丽羞涩的梦想夭折在人生长河中,仅留一块无铭的墓碑。于是,我变得不愿相信梦想,除非它成为现实。而它成为现实的基础,便又是我相信它。这是一个矛盾,植根于现实,与梦想息息相关。”
  我在一张纸上写下这一段话,并将纸折好,放入一个空白的信封。
  如今电脑已经普及,走进普通百姓家庭,大学生更是几乎人手一台,而我仍旧迷于用手写字,这是种习惯。我喜欢用笔在纸上划出的每一笔,每一划,他们或刚或柔,或直或曲,或有法,或无意。而电脑上打出的字却始终一个模样,枯燥而单调。
  此刻的寝室很安静,只有键盘仍旧不停地絮叨。
  距离上次见陆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与陆伊并没有见面,只是短信电话了几回。即使陆伊如此迷人,但我并不如何主动找她,或许我的心中依旧有愧疚。变为朋友已是很好的结果了,我也不愿奢求过多。并且,惠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生命。
  我收好信封后,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什么事?”我问。
  “现在有空吗?”一个比较好听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嗯。”我说。
  “那好,学校图书馆门口见,图书馆门口见。”话刚一落地,便传来一阵忙音。
  这是什么态度啊,我想。心里狠狠骂了顿,才拿起东西,出门去了。
  外面没有太阳,没有雨水,只有厚重的云以及并不疯狂的风。
  我走得并不如何快,却不经意间走到了目的地。此刻的图书馆门口冷冷清清,不似期末时的门庭若市,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便似在维护其最后一丝尊严。一个女生正站在大门右侧,不时环顾周围,似是在等人。
  那是我们班长。灰色短裙搭黑色上衣,而腿被黑色丝袜衬包裹,魅力四射。现在的女的都喜欢这样,用黑丝亮瞎男人的双眼?我的心里莫名地涌出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坊间说:寂寞男人玩DOT魏延,寂寞女人恋黑丝,当然,这只是玩笑话。我就不玩DOT魏延。
  “陈宸,这里。”未及我说话,班长先喊了我。
  我快步走过去,说“班长,什么事啊?”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院今年要参加校男子篮球赛。”班长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解。
  “我听说你会打,所以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班长轻描淡写地说,丝毫不理会我渐变的脸色。
  “开什么玩笑?我去和求虐有什么区别。”我想我快抓狂了。
  “没关系,我们院嘛,你又不是不知道,男生本来就少,会打篮球的就更少了。重在参与,倒第一总需要有人拿的。”班长说。
  “说得轻巧,要被虐的人又不是你。还有啊,算我求你了,以后这种事麻烦先跟我商量下,好不?”我无奈地摇摇头,说。
  “这么说,你答应了?”班长高兴地说。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说。
  “好啦,好好训练咯!具体事宜我等会发你邮箱。”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还有点事。拜拜。”班长抛下最后一句话,便独自进了图书馆。
  十二
  此后的日子是如此的繁忙,以至于我常常觉得我在延续我久违的高中生涯。我们院的篮球队共计10名队员,有两个还是完全凑数的。我们没有教练,领队是学工办的一名老师,不过队伍大小事宜皆由我们的队长负责。我们的队长很高,据说有1.90米,并且躯体强壮,技术也还不错,因而他是我们当仁不让的领袖兼中锋。不过,他很自大,甚至是目中无人。我们队伍的其他成员其实看起来都能独挡一面,但真正踏上篮球场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外强中干。
  我在我们队打控球后卫。记得我刚把这消息告诉魏延时,他足足笑了一个下午,并一直不停地说:“你们外院果然是强悍啊!”而我只能用眼光攻击他,却不能用言语挫败他,因为我的控球实在不敢恭维。但我们又没得选择,因为其他人的控球还不及我,除了队长。而如果他来做控卫,那谁去做中锋呢?并且让一个1.90米的人去做后卫,于我们而言太奢华了。因而我常常很郁闷,我们的队伍是怎么组建起来的。
  训练的日子枯燥而单调,并且疲惫不堪。训练耐力,加强力量,练习突破,加练投篮,此便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我们中的许多人平时都是宅男,训练时的怨声载道不绝于耳,甚至在空中凝聚,变为厚重的阴云,令人心里愈加烦闷。
  训练时的唯一笑声来自场外的女生群。她们常常在我们训练时坐在旁边,等待我们结束训练,然后与他们的男朋友牵手离去。等待常常是无聊且枯燥,而我们的努力似乎也并不吸引眼球,于是她们只是在旁边与周围人闲聊着。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她们有九个,因而笑声飘扬便是自然的事。
  但训练完结束后,我终于发现,原来只有我是单身。或许,我可以喊,单身万岁,但这掩饰不了我内心的失落。
  我常常在别人走后,一个人在篮球场拍着篮球。声音可以驱逐寂寞,并且,我还可以练习我令人诟病的控球。手酸了,可以休息;腿痛了,可以躺下;心倦了,却很难精神起来。所以,我需要一直亢奋,持续到任务结束。
  是啊,这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任务,但不是学院给的,我想。
  一个寂寥的夜晚,球场上只剩我一个人,寂寥地弹奏单调之曲。
  我将球运至三分线外,佯装传球,却突然变向,一个加速杀至篮下,挑篮,球颠簸了几下,还是进了。
  我已不记得这是今晚的第几次。
  “还不错嘛。”一个声音从球场边的观众席上传来。
  那是陆伊。
  我抱着球跑向观众席,坐在她旁边。
  “你怎么来了?约会结束了?”我说。
  “没有啊,今晚我们没有见面。我就是来看看你。”陆伊淡淡地说道。
  “哦,你放他风筝?不怕搁浅啊?”我看着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绽开黄色的花。
  “去,你情歌听多了吧?”陆伊说,并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
  “谢谢。”我轻声说。
  “好吧,不管你们。我明天要被蹂躏了,替我祈祷下吧。”我站了起来,准备继续我的训练。
  “你,你找一个吧,总一个人不好。”陆伊跟着我,来到了场上。
  “好啊,你投进去,我就给你找一个回来。”我笑着说,并把球递向她。
  陆伊没有接球,只是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她脸上的花具有无法抵制的诱惑。
  “哈,是你放弃的,可别说我违背命令。”我移开了我的视线,转过身,面向篮筐,作势投篮。
  陆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或者我手上的球。我等了一会儿,见再无声响,便手腕一抖,球划过一条弧线,旋转着挨框而入。
  我回头看着陆伊,开心一笑。
  十三
  第二天的天气并不太好。蓝如翡翠的天空悬挂一巨大的火球,无数毒辣的阳光倾洒于地,炙烤着本已干燥的大地。
  我们的对手文法学院男子篮球队,一个实力高我们几个档次的队伍。即使他们的男生与我们学院一样少,但他们的质量高,我以为。
  由于体育馆因故被占,因而我们的比赛被安排至室外篮球场进行。
  室外篮球场年代已久,地面不仅是水泥的且部分地段还略有修补的痕迹,大部分的篮筐已无篮网,显得孤孤单单。所幸我们的比赛场地经过一番临时补救,勉强可以应付激烈的赛事。
  校男子篮球赛的规则是淘汰制,也就是说只要输一场,就得打包回家。而我们的比赛,就是本届篮球赛的第一场。
  站在比赛场上,看着旁边加油的女生,才恍然觉得原来外院并不似传说中的极品聚集之地。鲜花还是有的,只是眼界不够宽。而如今,我们几大外院奇葩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滩滩泥巴,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我仍旧觉得我不适宜活在灯光聚焦处,因为我并不强大。我更愿意安逸地居于一隅,静享一份静谧。
  “记得把球给我。”这是队长在比赛前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身穿队服站在阳光下,活像即将上邢台的死囚,为着死前的最后一丝尊严而高昂头颅。裁判组织两边跳球,队长幸运地将球拨到了我的手上,于是我开始组织进攻。我在三分线外运着球,队长在里面艰难地要位,其他队员呆立原地,不跑位,也不上来挡拆掩护。
  我想起曾经盘旋在我脑海的一句话:如果要赢,除非我的三分一直进。
  此刻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全然忘记我们我的战术。对方的球员见我并不传球,以为我要进攻,于是加紧了对我的防守。见状,我愈加慌乱,条件反射般地在全场九名队员的注视下,干拔跳投三分。球弧线很高,飞过我前面的防守球员,直奔篮筐而去。遗憾的是,我投了个三不沾。
  我想,我是因为很紧张,但这阻止不了场外的嘘声传入我的耳朵。
  我怔在原地,而队长幸运地捡到了篮球,最终将挨着对方的中锋将球放进篮筐。
  “等下尽量将球吊给我。”队长在跑过我身边时对我说。
  我突然想起,我们所有的进攻方案都是围绕他进行设计的,并且只有一套:把球给队长。
  篮球是一项团队运动,她的悲哀不是双方实力一边倒,而是其变为个人的舞台。我想我的职责是串联全队,而不是把球给队长。但我不是领袖,能力又弱,我的话不具效力。
  我们的防守形同虚设,对手经过简单的配合,就将球送进篮筐。突然间,我想与对方商榷:不如彼此彪分吧,你们赢,我们输,大家都有面子。
  我再一次组织进攻。我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第一球只是意外。我平稳地将球运过半球,到了高位,将球吊给了队长,给他单打。他打得很吃力,机会并不好,但他仍然出手了。我想这时候他可以选择交给我出手,因为防守我的人此刻正向他奔去。强行出手的结果向来不太好,比如说,他被盖了。
  整个上半场我们像在泥潭中挣扎,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愈发狼狈。队长被重点看护,但仍然不愿传球。我们四个兢兢业业地执行战术,却收效甚微。
  我们的战术本来就是错误的,我们的建队思路也是一个笑话。
  靠一个人的篮球,最终会输得很没尊严,因而上半场结束,比分定格在10:40。队长8分,我两分,还是对方送的。
  中场休息时,我找队长商议战术的事情。他很惊讶地说:“你也懂战术?”|
  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我想起了魏延曾说过:不怕废材一般的队友,就怕目中无人的队长。
  我很久没见过魏延了,听说他一直在苦练。
  “嗯,我觉得我们应该多打打配合,这样机会大些。”我说得很委婉。
  “靠你们?给你投三分还是给他们被抢断?”他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应该相信队友。”我说。
  “不好意思,你们,我实在不放心。反正我们都输了,给我风光下有什么不好?他们三都没意见,你叫嚷啥啊?”他说。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种叫做怒火的情绪在酝酿。或许,我该让其释放,而不是压制。
  我没有继续与他争论,只是坐在树荫下,独自休息。
  “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属于陆伊。
  “谢谢。”我头也不抬,只轻轻说道。
  “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吗?加油。”陆伊说。
  “如果你有看上半场的比赛,你就知道我球技到底有多臭。”我自嘲地笑笑。
  “还好啊,那个上篮挺帅的。总比那个被人盖很多次的强吧?”陆伊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呵呵。魏延今天早上没有来?”我看着远方,一片树叶从眼前飘下。
  “来了啊,我刚还看到他呢。看起来很有活力。”陆伊说。
  “那他们在哪比赛啊?”我问。
  “你不知道?”
  “我们很久没联系过了。我向来不主动联系人的,况且他好像很忙,也没有找过我。”我说。
  “哦,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你也去不了,比赛时间一样的。”陆伊说着站起来,“我去看看他咯。”
  “好吧。”
  十四
  我抬头看着天空,愈发蓝得纯粹。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打在地上,飘起点点地热意。热意环绕人左右,并不经意间催化出细细的汗珠,黏在皮肤上。偶有一阵微风吹来,浑身凉意。落叶是绿色的,起舞在阳光下,别有一番意味。
  这叶飘了多少日子,流逝了多少华梦,只有它知道。
  我顺手接住一片即将落下的叶子,卷起来,放到嘴边吹着。声音并不如何动听,却使地上的落叶舞动得越有节奏。我想起了许多虚幻的画面,憧憬着内心所思会表现出来。我以为平面会多出一条时光轴,而我可以漫步于轴上,穿梭时空。但我的感觉依旧被炎热所霸占;我的躯体依旧定在原地,不曾移动;唯一不羁的思绪也搁浅着,无力飞翔。时光穿梭属于科幻,不属于现实。
  而我,依旧在现实里执着。
  陆伊说,我所执着的,就是我始终存在着的心结。但我不愿放弃,即使我的人生因此而黯淡。人生,或许结果于人于己都十分重要,但我喜欢相信自己的感觉,迷恋过程的疯狂。
  一声尖锐的哨响粗鲁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我们救赎自己的机会不多,只有短短的半场比赛。
  我们走到场上,准备开始比赛。
  我看着对方的球员在小声交谈着,并不时朝我们看看,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真如阳光,毒辣,烤人心灵。我想我是一个安静的人,所以只是握紧双手,不动声色。
  “哇,想打人呢?”突然,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声音熟悉,语气嘻哈,我的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是你!”我回过头,发现我并没有猜错,原来是魏延。
  他不是医学院的吗,怎么穿着文法学院的队服?
  “是啊,是不是很意外?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问题,不过打完比赛再说啦。”他笑着说道,“告诉你吧,等会我会上,定要好好羞辱你们的那个傻大个,替你出口气。”
  “你小心点啊,别倒过来了。虽然他人品不行,但球技尚可。至于你,不是替补啊?”我揶揄他。
  “得啦,打你们院,主力随便玩玩就好了。我是他们的主力!好啦,比赛要开始了,我先过去了。”他说着便跑向的队友。
  十五
  下半场的比赛终于在烈日下开始了。文法学院队开球。他们的控卫将球运至前场,果然将球教给了内线,即是与我交谈的那个人。他表情严肃,全然没有平时的大大咧咧。凭借着壮实的躯体及灵活的脚步,他甩开了防守他的人,即我们的队长,将球摁进篮筐。场外叫好声四起,便连我们学院的人也鼓掌叫好,因为他生得好看?队长脸色铁青,气冲冲地对我吼道:“等下把球给我!”
  我运着球在高位寻找机会,传球或是突破。经过上半场的洗礼,我已较为适应比赛的节奏。我看着队长用手拼命地挥着,示意我传球给他。我犹豫了下,将球击地传给了他。
  我喜欢击地传球,即使传得不好。
  队长示意我们拉开,他要单打,就像上半场那样。他做了几个假动作,而对方却自岿然不动;眼看无法甩开对方,他只好在离篮筐相对较远的位置出手。命运女神并没有垂青于他,球砸框而出,对方轻易地摘下篮板。
  对方中锋调皮地朝我笑笑。我无奈地摇头。
  几个回合下来,分差愈拉愈大,我们的斗志愈来愈低。我感觉我们四个就像观众,看着一个自大的人被对方玩弄,却无动于衷。或许他想证明自己,我以为。
  对方又一次成功得手后,我运着球,环顾四周。
  我看到了陆伊,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我。
  “你行的。”这是陆伊昨晚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没有将球传给队长,也没有选择毫无斗志的队友。我再一次在三分线外拔起。球划过一条弧线,很美,接着是涮框而出的声音,很清脆。
  记得魏延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球涮框而出的声音,那是胜利的号角,那是最热烈的掌声。
  这一刻,我没有听到什么欢呼。我的世界很静,很静,静得只有我自己。
  我看到陆伊张开嘴,飘出“加油”两个字,落入我的世界,开得很张扬。
  或许对手仍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摧垮我们的防守,或许球仍然不会从队长那里出来,但我明白当比赛胜负失去悬念后,我们站在场上的意义就是捍卫自己的尊严,而不是给别人充当背景。历史的主体是人民,当他们成为背景时,是时代的悲哀;比赛的主体是我们,如果我们成为背景,那就是对自己的羞辱。
  我庆幸我是个控卫,而球常常由控卫分配。
  对手打得很轻松,再一次轻松得手。我并没有再次用三分还击,而是选择突破。我明白自己并没有依靠连续变向连甩五六人的能耐,也没有瞬间就奔至篮下以拉杆上篮终结进攻的能力,我只想通过突破,为队友创造机会,不论机会好与坏。
  我不知道我是否成功了,但我看到有一个队友处在空位。我将球分给他,他惊讶地看着我,很不解我为什么把球给他。他停了下,还是选择了出手。球没进。
  回防的时候,我冲他鼓掌,大声喊:就这样打。
  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但我相信我的感觉,并且一如既往的执着。
  分差并没有缩小,我们依然拿对手没有任何办法,但我觉得我们的情绪不再萎靡,而融入了一种名为竞争意识的元素。而队长依旧在攻防两端被对方完全压制,依旧有着骇人的脸色,甚至失态地冲我大吼:把该死的球给我。
  我想在他只顾自己的时候,我对于传球给他有心理抵制。
  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打完了下半场。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捍卫了尊严,但我听到了场外的掌声,很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笑得很阳光。一年四季的阳光拥挤在比赛场上,化为比赛结束的帷幕,缓缓落下。
  我看到一直与队长较劲的魏延向我跑来,脸上写满了胜利,。他的旁边是陆伊。
  “陈宸,真谢谢你,那么配合我。”他笑着说。
  “配合?”我一脸迷惑。
  “嗯……晚上老地方见?”他说。
  “哦。不过我很好奇……”
  “到时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他说着搂过一旁的陆伊,“不过,现在我要与老婆大人进午餐去了,你有没兴趣一起啊?”
  我看看陆伊,再看看他,昨晚绽开在陆伊脸上的花在心里浮现,散发湿湿的魅力。
  “呵呵,你们去吧。”我淡淡地说道。
  “嗯,那再见咯。”
  “再见。”
  十六
  “或许生活便是烟花,而我们只是燃放者。我们无法选择烟花的材质,无法决定烟花的本来绚丽程度,我们只能为烟花的燃放作精心的程度。我们穷极一生,燃放了许多的烟花,灿烂了自己及他人的天空,在生命行将结束之时,细数天空,却发现无痕无迹。
  生命何其短暂,而烟花何曾长久?
  或许现在才是真的永恒,珍惜了现在,便获得了永远。我长久以来的执着,是以牺牲现在为前提,而珍惜现在,便须放了我的执着。何为对,何为错,便似悬挂于夜空的星星,明亮而模糊。
  我想我不是月亮,所以当你处于黑夜时,我不够温柔;我亦不是太阳,所以你被寒冷包裹时,不能给予你足够的温暖;我想我只是易逝的烟花,或许曾给你带来一场华梦,却仍旧会遗留满地忧伤。即使我愿化为一阵漂泊的风,带走忧伤,却无法抹去存在的痕迹。
  我存在于你的梦中,或许本来便是命运的玩笑。
  但我决定给你燃放一场烟花,即使他并不长久繁华。”
  我在一张唯美的纸上写下这段话,并折好装进一个信封。信封空白,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一朵孤零的蒲公英及飘飞的种子。
  我把信封放进一个木盒子里,默默地看着。盒子里放了一沓信封,而我刚放进去的就是第二十封。
  看了一会儿,我合上盒子,转而望向窗外。此刻的寝室只有我一个人。调皮的阳光从窗户外挤进来,在空中划出明亮的痕迹。地上是成片的亮白,散发着秋日最后的活力。我畏惧地看着那活力,生怕不经意间又诱出藏于我体内的水分及盐分,令我浑身不舒适。
  我在等待,等待日薄西山,等待风凉校园。
  我想起曾经从别人指缝间飘出的白桦林,心里便觉遗憾。如若我能拨动吉他五根弦,赋予它我此刻情怀,是不是很美妙呢?
  文字虽好,却并不如音乐直接:图画虽直接,却不及音乐温暖,我的脑海里蓦地跑出这么一句话。但他们都是那么安全,从不欺骗于人。
  十七
  傍晚降临时,手机粗鲁地把我吵醒,铃声显得不成曲调。我才发现,原来我不知何时靠在椅上睡着了。许是太累了,我想。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点,并接了电话。
  电话是魏延打来的。他重复了早上说的一切并催促我快点与他会合。我草草准备了下,便带着犹自胀痛的大脑,出门去了。
  我向来不喜欢在白天睡觉,因为醒来后头不舒服,并且,心情低落。
  我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小街道。街道短且窄,店铺以餐饮为主,且大多经营小吃。我推开一间名为闲食居的店的门,看到魏延早已坐在里面。但只有他一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我在他对面坐下,随口问道。
  “内人公务繁忙,只好委屈我了。”魏延说,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
  “呵呵。”我淡淡地笑着,“那你赶紧要点东西,我饿了。”
  “要了,估计等会就来了。再说,你不是一堆问题要问我的吗?快问啊,我等不及了!”魏延一脸的迫切。
  “我听说过因为好奇而心急的人,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想在我身上获得成就感?呵呵,我偏不问,你爱讲不讲。”我拿起面前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故作淡然。
  看着我的样子,魏延作无奈状,说:“好吧,我败给你了。”
  我并不说话,只是笑笑。
  “我转专业了,你知道吗?”魏延说。
  “所以你才会代表文法学院打球?”我若有所思。
  “是啊,我实在受不了福马尔林的味道了。”魏延说。
  “是嘛?”我说。
  我想,是为了陆伊吧?看来魏延真的动心了,竟然愿意这么付出。
  此时服务员端来了我们的晚餐:大排饭。
  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吃这个,但魏延喜欢。与他一起久了,便渐渐习惯了,于是看起来便是喜欢了。
  “就没有想知道的了?”魏延看我准备埋头吃饭,马上撩拨我的好奇心。
  “嗯,我想想。”我说。
  队长气得铁青的脸顿时浮现我的面前。我以为,这会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你跟我们的队长有过节?”我单刀直入,不带一点委婉。
  “唉,此事很复杂,不过简单点来说,他是我情敌。”魏延一字一顿地说道。
  “情敌?”我有点迷惑。
  “我的前任女友就是被他诱走的,而陆伊也是被他甩的。你知道吗,我前任女友上星期还去堕胎来着,而这位队长大人不闻不问,还是我掏的钱。他还向她提出分手,并且厚颜无耻地回头追陆伊。我呸!”魏延越说越气愤。
  我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点复杂。
  “这种人确实值得修理。”我说,“不过你的前女友?”
  “别提她吧。”魏延说,“我担心陆伊。”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怎么,担心自己魅力不够啊?”我笑着说。
  “不是啊,你不知道,我们两个选择交往的时候彼此都不喜欢对方,只是希望时间可以拉近我们的距离,递增我们的感情。”魏延拧紧眉头,弄出了皱纹。
  我其实知道,昨晚陆伊就与我说了。并且她还说,她仍旧不喜欢魏延。
  我看着魏延,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事实。
  “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深入骨髓的喜欢。”魏延松开了眉头,抹上一丝喜悦,一丝甜蜜,甚至还有一丝羞涩。
  即使心里早有猜想,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使调羹与盘子相撞,发出不规则的噪音,弥漫在店内狭小的空间内。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昨晚陆伊脸上那朵无比诱惑的花此刻开得争艳,在我的心里缓缓旋转着,散发醉人清香。我拼命压制它。我想它应该凋谢。心思徘徊间,一丝莫名的苦涩缓缓落在花惹上,渐渐将香气聚成魏延的模样。魏延幸福虔诚地将花放于手心,而我的心猛地收缩了下。
  “你怎么了?”魏延问,语气里自然流露一种关心。
  “手部痉挛。”我故意捏捏手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相信自己了,你可是阅女无数。”
  “但愿吧。”魏延说。
  祝你好运,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你知道当初陆伊为什么会被甩吗?我想了老半天,想不通。”魏延换了个话题。
  “啊,我怎么知道?”我说。
  “去,管他嘞,我看中的,我不放,就永远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魏延的话在我的心里荡起一丝涟漪。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十八
  我与魏延道别时,街上的灯已经将行人引入一片片嘈杂。摆摊的人们扯着嗓子吆喝着,换来一次次交易以及细碎的纸币。
  我回到了寝室,里面已经被日光灯所侵占。室友们埋头于电脑前,对我的回来恍若未觉。
  我拿出了我的木盒子,找到了下午写的那段文字,静静地看着。我不容易作出的决定,此刻却又被动摇。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在纸上不安地躁动着,害怕随时到来的我无情的封印,除了最后一句话。那句话的字词紧密团结在一起,向我发出直抵心灵的嘲笑。嘲笑我的懦弱,我的执着,以及我脆弱的心灵?
  我不知道,但我划掉了最后一句话,留下一行怪异的黑暗。
  许多的真相在隐藏于黑暗的时候,他就只属于尘埃。
  我看着那行黑暗,心里蓦地想起陆伊那张脸。
  我没有理会心里的挣扎,慌张地将纸折好,塞进了信封。在把盒子关上的刹那,鼻子脱离我的控制,被一股酸意所弥漫。我常常以为我的眼角是干涸的土地,但此刻也是不经意被泪水.掩埋,激起朵朵细碎的花。
  我终究不是浪漫之人,不能将花拾起,放进时间长河里,供往后品味。我只是浅浅地品尝花的味道,有点苦涩,有点酸楚,有点委屈,还有,甜蜜。
  花开得安静,去得无声。
  一切平静后,我跑到厕所,匆忙地洗了一把脸。洗完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或许眼睛有些许胀痛,却红得并不如何明显。
  或许生活一直对我很好,只是我无力承受,我心里想。
  “我仍然愿意为你燃放一场绚丽的烟花,一场足以灿烂你人生长河的烟花。”我回到椅子上,在一张纸上写着,“只是我选择了放弃,因为我害怕,我也执着。害怕什么?害怕失去我的拥有;执着什么,执着我曾经的拥有。”
  写到这,我的心里闷得很。我用力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狠狠地将其扔向垃圾桶。纸团只挣扎了几下,便沉入垃圾海中,踪迹模糊。
  我看着垃圾桶,陷入了沉思。
  十九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朗,蓝色是天空的旋律。
  上午只有两节课,却偏偏是八点开始上的。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撑起我沉重的眼皮以及如何迈起我如铅重的双腿的,或许是习惯的力量。我以为我最好的习惯莫过于常常保持精神的平静,但现在的萎靡却着实令人慌乱。我强自挤出一点活力,又迅即逝了去;几番努力下来,便愈觉得疲惫。剧烈运动后虽然是很有信服力的原因,但它无法抹去我眼眶的黑色。
  我想,我失眠了。
  我踏着铃声进入教室,选择一个靠后的角落倚窗坐下。倚窗的座位好处很多,比如说,看窗外的风景,即使单调。
  我气息尚未平缓,发丝轻拂的感觉便从手上传来。我抬头一看,微卷,乌黑的长发扔自涤荡在桌上,柔媚且轻盈,还有熟悉的味道。
  那是陆伊的头发。不,那只是类似于陆伊的头发。
  我看着,有点出神。我想起了昨晚的漫漫黑夜,以及起舞深邃黑夜的身影。那身影多么迷人,却飘渺虚幻。莲步轻移间,步步生情,醉人心魄。似是察觉我的注视,那身影蓦然回首,明眸似秋水,皓齿如白雪,而眉似柔柳。我想我认识她,即使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名字。
  “如果我死后,容颜变了,记忆没了,你还会记得我吗?”一句隐藏于我内心最深处的话浮现我的脑海。
  我的眼角再次被凉意侵袭,但我的心里是无尽的甜蜜,即便我享用一辈子,也尝不尽。
  我会记得,因为你的味道还在。
  想到这,我停了下来,转而看向那个在讲台上的男人,坐起自己该做的事。他讲的内容并不如何深奥,却令我头脑发涨,因而不知不觉我便又出神了。
  出神间,时间流逝无痕无迹,待至回神时,课已结束。时间逝去了,而人却恍然未觉,有时候,觉得这是一件可怕之极的事。
  老师和班里的同学很快便离开了教室,继而湮没于下课的人海中。教室里变得空荡,而我仍没打算离去。
  我想霸占一份安静,作为礼物,给予我已显疲惫的心。我想我有天分,应该可以让自己快速安静,继而还自己一份平静的心灵世界。
  但显然陆伊并不了解我此刻的心思。她从人海里跳出来,选择了我这滴水滴。
  “嗯,考虑得怎么样了?”陆伊在我旁边坐下,用手托住脸,笑着对我说。
  此刻的阳光已经挤进教室,在陆伊脸上度了一层金色。
  我看着她,眼里有一抹闪躲。我的脑海里盘旋着魏延的话,以及那个虚幻却如此熟悉的身影。我慌乱地看向黑板,那里有凌乱的板书。
  “我想,等你过完生日再说吧?”我说。
  “为什么啊?”
  “这个……”我支支吾吾。
  “今天天气好好啊。”我干脆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
  我想我看起来绝对很阳光。
  “是不是因为魏延?”陆伊一把把我拉回凳子上,语气怪异地说。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时候,再没有比沉默更恰当的理由了。
  “可是,我跟你说了,我与他并不真的是恋爱,只是试着去交往。”陆伊没有因我的沉默而沉默。
  “他昨晚说,他,执着地爱你。”
  “可我执着地不喜欢他。”陆伊说。
  陆伊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就像多年前她给我的感觉。
  “你应该忘了我,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我抑制住内心的波动,缓缓地说。
  “我做不到,我努力过了。”
  “你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去爱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并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而魏延,他是个不错的男生。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似对你般好。你们很适合。”我不理会陆伊的表情变化,坚持将我一晚的挣扎说出来。
  “你是执着地拒绝我咯?”
  “是吧,对不起。”我别过头,不再看面前随时可令我变更决定的泪容。
  “我恨你!”陆伊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我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去面对面前的光明。陆伊的味道渐渐淡了,与脚步声一起,留与我无尽的惆怅。
  或许陆伊是习惯了爱一个人,所以不愿接受新的恋情。我,又何尝不是习惯了习惯呢?
  二十一
  天气渐渐冷了,风变得不安,也落得憔悴,叶子孤零零地在空中打转,寻不到回家的方向。秋天走了,冬天来了,春天亦不远了吧?
  史上许多浪漫的文学家奉积极为经典,追求人生豁达,以乐写悲,将悲化为浪漫的词句。我虽不全懂他们的人生哲学,却懂得乐观豁达是人处世的一大真理。只是我做不到。
  或许懵懂的年华里,幼稚的自己会需要一个同样单纯的她,陪自己笑,陪自己哭,一起体味摩天轮的幸福,共同眺望无际的碧海。忧伤与快乐夺去了生活的旋律,碧海与蓝天粉饰了单调的生活,而幸福的摩天轮,是不变的蜜甜。
  只是脆弱的生命的逝去给我的生命留了一抹灰色,它使我害怕于可以装饰我的天空的一切。得到,或是逝去的开始;而从未拥有,便不会逝去。
  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但它同样是勤劳的酿酒师。它将存在的痕迹酿造成醇香的酒,即使酒不复当年的模样,却依旧使你沉醉。我或是模糊了心中那人的模样,却清晰她的名字,惠子。但我同样忘却不了陆伊,那朵在心里盛开的花。
  若你安好,我便无悔,此话是我唯一对陆伊的祝福。或许我可以做点什么,但我仍然选择了逃避,让时光黯然流逝。
  而随着时光流逝,我们临近期末,我的心思被学习占去了大部分,心里的矛盾轻了许多。
  一个冬日的下午,暖阳悬空,我躺草地上,听着《烟花易冷》。古典吉他的弦音透过耳塞传入我耳,心里被一股凄凉寂寞的感觉所充斥。此景与此歌,确不相配。
  一曲未了,我便被一个人拉了起来。那是魏延。
  我似乎很久没见到他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最近在闭关苦练啊?”魏延在我旁边坐下,说。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魏延笑着说,“我与陆伊正式交往了。”
  听罢此话的我,内心五味杂陈,是喜还是忧,或者是愤怒?
  魏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仍旧兴奋地说:“一个多月前吧。有一天清晨我正在篮球场上练球,突然陆伊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喜欢她。你知道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我肯定不会故作矜持的。所以我点点头,兴奋表现得很明显。然后她就说咱们正式交往吧。兄弟,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幸福!”
  “那恭喜你拉。”我热情地说,但显然过了头。
  “本来早想告诉你的,但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死活找不到。说,是不是结新欢了?”魏延说。
  “没有。”我淡淡地说。
  “随你吧。今天既然碰到你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是陆伊生日,今晚我弄了个P魏延RTY,作为兄弟,你一定得捧场。”魏延说。
  “今晚?不行哦,我有事。”
  “不能缓缓?”魏延依旧坚持。
  “这事很重要。好了,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啊,我又不是主角。”
  “好吧。”魏延说。
  阳光很柔很暖,但我的心有一丝凉意,驱逐不去。
  二十二
  夜晚,常常是一个隐秘却又疯狂的时候。
  我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不愿去参与那个生日派对。陆伊的欢喜与忧愁,自此与我已是毫无相干。我祝福他们,但心里芥蒂犹存。若是命运之轮重转一次,我或会作出不一样的抉择。只是,于我而言,另外的抉择是否真的是了无遗憾呢?或许,事情的始终,我都只是为了避免一个错误而选择去犯另一个错误,因此,遗憾随行。遗憾随行束缚了爱的自由,破碎了幸福的梦,而我徒劳伤悲。
  我在便利店提了几打啤酒,在校园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人静静地灌着。我不喜欢喝酒,也不胜酒力,但此刻的我只想让自己麻痹。或许借酒消愁愁更愁,但一时的忘却即是一时的欢乐。在头脑变得沉重的时候,我发觉酒的味道竟是如此的美好,于是变得愈加“贪婪”。
  几瓶下去,我想我醉了。我的头变得好重,似乎便要往地上落去。我用手勉强撑起身子,但支撑不了多久,便整个与地面无距离地接触。地面好软,身子好舒服,心飘飘然的。
  我看着深邃的夜空,脸不自觉地笑了,含糊地喊着“惠子”“陆伊”。她们在夜空里走着,轻巧,活泼,可爱,不时地回头张望,那抹笑容最倾城。我想追随而去,却使不起劲,脚似铅般沉重。眼看她们渐行渐远,即将消逝于天际,我的身子被人抬了起来。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痴痴的笑。那是陆伊,她并没有消失于天际。可是惠子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了。我哭了,泪水流过脸颊,滑入我的嘴巴,咸咸的。
  悲伤究竟是什么,痛苦到底是何物,若无心碎的时候,又怎知道。
  陆伊的手抚过我的脸颊,带去一些泪痕,留与一丝温柔。我看着她,又一次痴痴地笑了。
  她的脸渐渐向我靠近,近得我可以看见她隐没在眼角的泪花。花儿开得安静,我一直未觉察觉。等我察觉时,花儿已渐趋凋零。我看着泪的花瓣碎了,在脸颊流淌,在嘴唇断流。我凑了上去,想吸取那泪花,那心酸而苦痛之物。她的脸很滑,唇很软,而我只觉得湿湿的。
  我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我第一次触及她的唇的时候,我的感觉便是湿湿的,甜甜的。
  夜寂静无声,而命运轮,不停转动,谁也无法料及未来的模样。
  二十三
  半年后。
  一个清晨,我与魏延在篮球场上过招。我进攻,魏延防守。我佯装朝左突破,魏延作势阻挡,我一个后撤步,直接后仰出手,球进得干脆。
  “不错嘛,做得出这么逼真的假动作了。”魏延鼓鼓掌,笑声说。
  “今年热火赢了,开心吧?”我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起今年的NB魏延。热火在总决赛中以4:1的大比分击败年轻的俄克拉荷马雷霆,成功捧起奥布莱恩杯。勒布朗·詹姆斯荣获FMVP(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
  “美中不足啊,要是韦德拿MVP就好了。”魏延说。
  “他今年表现确实不太好,数据与去年相比也下滑了。”我实事求是地说。
  “他膝盖有伤。他是一个突破型球员,腿不行,就废了一半了。唉,真遗憾。”魏延说着从我手中抢过球,跑至篮下,跃起,扣篮,动作连贯而霸气。
  “不错嘛。”一个女孩声音从球场另一端传来。
  原来是有美女来了,怪不得这家伙这么卖力,我心想。
  “那是,不看看你男朋友是谁?”魏延跑向那个女孩,将球随手一扔,而我幸运地接住了。
  我在地上运着球,无心打扰他们的私语,而他们向我走来。
  “陈宸,好久不见。”那个女孩向我打招呼。
  “陆伊,好久不见。”我似乎现在才知道这个女孩叫陆伊。
  “谢谢你,我想我以前或许真的只是习惯了。今后,我会好好地过未曾习惯的日子。你,会祝福我的,对吗?”陆伊说,脸上是我无法形容的表情。
  “是,你只是习惯了,所以你才会依恋。嗯,祝福你。”我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淡然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魏延不解地看着我们,说。
  “没什么啊。好了,你们小两口玩玩吧,我得回去了,有点事。”我随意找了个借口。
  或许每撒一个谎就要撒一百个来圆这个谎,但我知道这个不用。
  “好吧,再见。”魏延说。
  “再见。”
  再见,不是再也不见,却是再也不会相见。
  回到寝室后,我拿出那个装有信封的木盒子,默默不语。
  寝室空无一人。我取出里面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摆放于桌上。信封上的收件人栏上,“陆伊”二字十分刺眼。我原想将其作为陆伊二十岁生日的礼物,只是没有送出,如今看来,便是存在的必要也没有了。
  我用打火机点燃了第一封,接着是第二封,直到第二十封化为灰烬,我才作罢。此刻袖子,早已因檫拭泪水而湿透,而眼睛干涨得厉害。看着垃圾铲里幽怨的纸灰,我感到无尽的疲倦。我干脆躺在了地上,不愿起来。我想就这样睡去,等我醒来后,天空或许会蓝一些。
  如果我没有告诉惠子陆伊是我女朋友,或许惠子便不会有去县城工作的冲动,而车祸不会发生,我也不会那么内疚,以至于放弃了陆伊。但是世间没有如果。
  我喜欢惠子,也愿意与陆伊同享甜蜜爱情,只是我无法忘却惠子的死,是源于我。我更愿意告诉自己,惠子一直存在于内心深处,而陆伊,只是过客。
  “或许,我会改变,也会永远自我欺骗。”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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