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侉子和他的女人们(第十九章)
一 那天上午,老花在场子上忙着发货,阿春在办公室签票收款,文英又骑自行车去镇上买了些菜。回来将菜送到食堂时就被红女叫住了,说要有话想跟她说。文英就料到了姑姑想跟她说什么。没要她追问就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全告诉了她。红女听后说:“这样也好,这红丫头,我劝过她好几回,她就是听不进去,这样一来怕的是要死心了。” 文件英说:“我看她好像还不曾死心,还要想旁的主意,不过,随她怎么想,我是不会再配合她了,这些天,我想通了,我跟春福没得缘分,我不能再做对不起他们的两个人的事情。还有,我想认认真真地考虑一下小朱,正想跟姑姑商量这事呢。我爸妈又不在这边,只有姑姑你能替我拿主。” “我看小朱这小伙再好没得,打灯笼都难找,人老实、勤快还挺细作,小建也喜欢他,你就别再犹豫了。” “就是不晓得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口后,文英自己也觉得是在明知故问。 “他是肯定没话说,有一件事我至今还没告诉你,那回他回去办离婚手续,有人要将村里的一个老姑娘介绍把他,他没肯要。他跟我说:‘等她文英姐这边落实下来再说,如果她跟陈老板那边谈不成,我就还有希望。’你别看他平时话不多,其实这小伙还有点鬼精灵,他知道陈老板对你没那个意思,你们的事情成不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替我传个信把他,我们就先当朋友处着。不过,你千万别把我在干妈家里的那件事告诉他,就说你想为我们两个作介绍。” 红女听了就笑笑说:“看你这丫头说的,我又不傻。不过我只替你传个信,还是你们自己谈,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哪还需要什么介绍人。” 她们谈到这里时,就看到小建连跑带溜的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个装鱼的塑料桶,里面有一条二斤多重的鲤鱼和几条小刀鱼。他说:“叔叔要我先送回来,让你们烧了中午吃。”红女说:“想不到还真的钓到这么多。” 中午,老花照例要喝酒,小朱说,他中午没喝过酒,他怕下午老板要用车子,老花说:“他上午没说,就不可能再出门了,别怕,陪我喝点儿,就是有特殊情况要用车,我替你跟他说,叫他另外打车。”有老花这句话大包大揽,小朱就放心了,他知道老花与陈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于是,一老一少又轻松地喝掉一瓶白酒,文英也同儿子一起喝了一瓶啤酒,菜肴挺丰富,那条鱼是红女亲自上锅烧的,炖时加了一瓶啤酒,味道特鲜美。 小朱今天心情特别好,倒不是因为钓到了不少鱼,而是早上发生的一件事到现在还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早上起来洗衣服时,发现昨晚晾在门外的脏衣服已经被文英洗过了,这可是第一次,他说: “姐,你怎么把我的也洗了?” 文英笑着说:“怎么啦,没你洗得干净?” “我是说让你麻烦了,我过意不去。”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也是顺便带一下,天天换的衣裳又不脏,好洗,以后都让我替你洗。”文英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还真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吃过中饭后,他们都睡了会儿午觉。文英走过来想把小建叫醒,她要给他补习会儿功课,看到小朱正四仰八叉地睡着,胯间那话儿将短裤顶起了一个坟包,只好又红着脸退到门外,等他们睡醒了再喊。 傍晚时分,红女将小朱叫到她的宿舍,笑着直捣其详地对他说:“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我昨天跟文英谈过了,这回她终于松了口,答应先跟你处朋友。” “这事我也有了预感,昨天她带着小建到场上来过周末我就有点意外,今天早上她又老早就替我把衣服洗了。也正想找婶问问情况呢。她是在陈老板那边碰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不愉快的事倒是没有,听说是陈老板跟她认真地谈了一次,他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红丫头,他只能将她当亲妹妹。你还不知道吗?陈老板一直是想将你们撮合到一起的,你小子遇到个好人了,还可能跟他攀上亲。其实,他们两个都不曾往那方面想过,不过就是红丫头的一厢情愿。” “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婶和花叔为我说了不少好话。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报答你们的。我也不会恨红丫头婶妈,她是对陈老板爱得太深了,她想为他安排一个幸福的晚年。恐怕任何一个人处在她现在的位置都不会作出这样的抉择。” “你能懂得这些就好了,我们也都知道你是个懂世理的孩子,你们就先好地处着吧。” 二 那天晚上,文英和小建在小朱这边看电视,小建白天玩累了,没多会儿就睡着了,文英就问:“姑姑将你叫过去老半天,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小朱就将红女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文英听了,脸上不由泛起了红晕,她又笑着说:“姑姑也真是的,哪个叫她跟你说这些话的。你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半边人(方言将寡妇叫半边人),听说家中还有个黄花大姑娘在等着要嫁给你?” “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哪能看不上你?你人好,又生得漂亮,文化水平又比我高,我媳妇就是嫌我又老实又没钱才跟人走的。虽然从我见到你那天起就开始喜欢上你,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能将这想法一直藏在心里,今天听了姑姑这么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激动吗?” “既然是这样,以后就别再叫我姐了,好像我比你大好多岁似的。” “那就叫刘会计。” “废话,我没名字?” “好,以后就叫文英,你别怪我没礼貌。” 那晚,他们就这样七搭八搭的谈了许久,他们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加起来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 那一天,春福在浦城也没闲着。上午,他去了新民街20号。那间不大的门面以前是个水果店,春福曾在那里买过水果。他慢慢腾腾地踱到那里时,那个门面的卷帘门还关着,他意识到他来早了,他们这种店以做夜市为主,早上没什么生意做。他准备逛一会儿街再过来。这是一条并不太宽的老街,街上除了有几家饭店和发廊还新开了一家浴室,那浴室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但门脸挺气派,名称也不同凡响,叫“皇家大浴场”看来这老彭还真有眼光,这地方到了晚上分明就是一个红灯区,在这里开一个经营助性药品的小店,一定会生意兴隆,“钱”途无量。不过,就是一个单身女人在这里做这种生意好像名声不大好。 他信马由缰地在小街走了个来回,看到20号的门仍然关着,他只好掏出手机给那婆娘打了个电话。他说:“怎么啦,还在睡吗?今天特地过来拜访你,就让我站门外呀?”电话里随即就传来那婆娘激动莫名的声音:“哦,你来了,真想不到,我马上给你开门。” 穿着一身睡衣的兰英,让春福觉得还别有一番风韵。她说:“陈老板你这是突然袭击,就不能早点打个电话过来,让我也有点准备,你看我这蓬头垢面的怎么见得了人?” “准备什么呀,都是老熟人了,我看你这样比精心打扮过更好看。” “你是在笑话我?”她嘴里虽这么说,心里还觉得蛮受用,心想,他还挺会奉承人。她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水是昨晚烧的,你先喝点,等会儿再给你泡茶。我这烟不好,还是从浙江带过来的‘利群’,不嫌丑就抽一支。我洗把脸就出来陪你说话。” 她进了里间,没多会儿就出来了,身上换了一件蓝色带碎花的连衣裙,她留着乌滴滴的齐耳短发,乍一看,还有点像老电影《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古人说过“女为悦已者容”春福就感觉得到她对他的来访充满了期待。她说:“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买些早点,我们一起吃?”春福说:“我吃过了,你去买点自己吃。”她说:“我一般不吃早饭,起得迟,睡睡就到中午了。”她又准备烧水,说要给春福泡茶,春福说,“不必了,你别忙,我习惯喝开水,你坐下来,我们谈会儿家常话。” 她坐定后,春福给了她一支“中华”,并说:“我平时在家里也习惯抽“利群”,出门在外才抽这种烟。”此时他一脸的严肃,兰英就料到他不是来找她谈情说爱的,很可能是有正事要和她商量。于是便说:“你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说来我听听。” 春福说,“还真的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请’不‘请’的,你说。” 三 后来,春福就像讲故事似的说开了,他从十三岁到师父家说起,说到他跟红丫头在患难中的结合,又说到后来这些年来的分分合合,这些情况兰英早就听说了,不过没今天他说的这么详细。他接着又说到了眼前的事,他说: “按理说,那次车祸发生后,我跟她复合应该是一件既名正言顺又顺理成章的事,没想到她最近又故伎重演,她说她老了,不能给我晚年的幸福,要我另外重找个年轻贤惠的人来代替采莲。我告诉你一句实话,当初与她离婚是她用了种种伎俩促成的。既然老天又一次将她推给我,这回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别说她只比我大一轮,就是大两轮我也不在乎!” 说到这里,兰英插话说:“她这样做可完全是为了你,你还不领她的情,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就是听到这情况才对你动了心思的,听你这一说,叫我冷了半段。我觉得你们真是太伟大了,伟大得有点不近人情,放在我身上我做不到。如果我是红丫头婶妈,我一定会缠着你,哪个都别想进入这个家庭,你们原来就是夫妻,还有两个儿子,你就是想打歪主意都不成。话再说回来,我要是你,我还巴不得她能主动提出来呢。听了你们的故事,让我挺感动,也让我死了这条心,说吧,我能帮到你什么?” “这事不难,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你知道红丫头对你是有成见的,她以为你还像过去那样自私,那样不近人情。我想,只要你跟我演一出假戏,在她面前摆出与我打得火热的样子,她一定会紧张起来,她担心你会像当年坑害老花那样来坑害我。对不起,其实她对你的看法只是一种偏见,说句心里话,我这次见到你,对你还是挺欣赏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能混得这样真不容易,前几天在场上遇到老彭,他还有心想撮合我们,他跟我说:‘兰英现在变了,还挺会做生意,你们年龄相仿,如果走到一起,她还能在生意上帮到你。’当时我听了还真有些动心。只是我现在这情况说明我们俩没缘分。不过,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是你的弟弟,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我老是觉得你应该试着改行做别的生意,找一间大一点的门面,开个服装店,可能效益会更好,更有发展前途。如果本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兰英知道他说的全是真话,她不但没因为把她当反面教员而生气,反而觉得他后面说的那些话让人心里暖暖的。于是她就笑笑说:“好吧,我全力配合你,这假戏我会演,保证把你家老太太弄得如临大敌似的,然后重新回到你的怀抱。不过,事成之后,你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姐哟。” “那就先谢谢你了。” “要不我去买点菜,我们一起喝点儿,假戏就从今天开始?” “不必了,今天城里有个朋友约过我了。不过,我晚上向她汇报时就说是在你这里吃的饭。” 那婆娘一听就笑了,她说:“我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你是怕跟我走得太近被我迷住了弄假成真?” “哪里,真是有人约过我了,不过说句心里话,作为女人。你还是挺有魅力的。” “好了,别再这样奉承我了,反正你心里只有你那前妻、丈母娘。 四 春福从兰英店里出来后,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城里的包工头,说:“今天没事,想上你那里去讨点酒吃”电话那头说:“好呀,你快来,我正想找个人来陪我喝点呢。”那个包工头就是以前小朱的老板老钱,跟春福已经相处了好多年了。老钱根本就没约他吃饭,刚才,春福是在兰英面前撒了个谎,想不到,那婆娘特精明,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是怕弄假成真不好收场。 钱老板的办公室是租来的一套单元房,像他们这样的野鸡建筑承包商,大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天知道他们的所谓单位资质是跟哪一家建筑公司借的。春福进去时,钱老板还在办公室里间睡着。他径直走到铺边说:“怎么啦。还在养福养寿呢?” 他没答春福的话,只是慢慢腾腾地从铺上坐了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春福还看到了他两眼深陷,眼圈发黑,床头柜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像一座小山,就知道他可能是出事了。就问: “钱哥今天怎么啦,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老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你先坐,听我慢慢告诉你,这回我要完了,那细婊子昨天拐跑了我二十多万!你知道的,我两个月前跟她正式结婚后,就把财务这一块交给了她,真没想到她是个骗子,昨天她突然人间蒸发了,有人看到她带着个拉杆箱去了虹桥机场,我到那里也没查出她去了那里,原来她在我这儿用的是假身份证。”。春福说:“你也太大意了,让她跟你开开车就算了,怎么能将财务上的事交给她。现在报警了吗?” “报是报了,不过,派出所里的人说,这案子恐怕很难破。这一弄,我怕的是要破产了,之前,我回淮安老家跟老婆离婚就贴去了十五万,这回这婊子又拐跑了这么多,我的流动资金全没了,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说着,老钱的侄儿从工地上回来了,以前就是这个侄儿管财务的。他现在在工地上当项目经理,有一处楼盘快要封顶了,工地上离不开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放心叔叔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才回来看看的。见他回来了,老钱就叫他给陈老板泡茶并要他到街上去买烟,春福知道他的烟抽脱了,连忙掏出身上的中华,说:“别忙活了,我这有烟。”说着就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支。 点着了烟,老钱好像平静了些,他问春福:“陈老板是过来找我结帐的?”他欠着这边好几万材料款呢。 春福说:“说哪去了,绝对不是,要结帐我不将刘会计带来?我真是来玩玩的,想不到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过你也别上火,能破案将钱追回来更好,如果破不了案也要打起心肠挺过去,这点钱还不至于会让你破产,顶多是流动资金暂时周转不开,你放心,我帮你,材料全到我那边去拉,等开发商的钱到了再还我。”春福知道他有办法能迈过这道坎,他工地上的两台塔吊就价值三十多万。这人除了有点儿好色,其它方面还是挺讲意气的,当初老花将濒临绝境的砂石场摞给春福时,老钱也帮过春福不少忙,有一回没拉一车货就先送来五万元货款。 听他这一说,老钱自然十分感动,好像一下子又捡回了信心,他说:“你能这么说,我这心里就逸当了,我原来还瞎想怕你过来逼债呢。你放心,你能这样对我,不管到那一步,我也绝对不会拖累你。” “不过,我也要说你钱大哥几句,在外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被一个小女人骗了,还迫不及待地跟嫂子离了婚,如果早一点将嫂子带出来,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事?现在怎么样,还能和嫂子复婚吗?” “不可能了,她在家原来就和一个光棍合伙搞蔬菜大棚,跟我这边一离就跟那个比她小十多岁的人领了证。我现在是驼子跌跟头,两头不着实,反到成了老光棍。唉,说来说去都怪我自己作死。好了,不说了,一起出去吃饭,我饿了,陪我喝点儿。” 他们三个人在办公室旁边的一家小饭店里坐定后,发现时间还早,那个跟老钱挺熟悉的老板娘说: “钱老板这么早就过来吃饭,怕的是又没吃早饭,要不我先下碗面条让你垫个底,等会儿再炒了几个菜喝酒?”老钱听了就用眼神征求春福的意见。 春福说,“这样最好,我正好要在旁边转一下,过会儿再过来。” “你准备去哪里?可别转没了。” “我有个十多年前的朋友最近刚在新民街开了个小店,我想将她带过来一起认识认识。”此时春福突然想到了兰英,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在这边开店,多认识一些像老钱这样的人对生意上会有好处。后来他竟然想到,根据他们两人目前的情况,说不定将来还能将他们撮合到一起。 没过多久,兰英果真落落大方地跟着春福过来了,让老钱没想到的是,春福这“朋友”竟然还是个丰姿绰约的少妇。心想,这陈老板看起来挺老实的,原来也不落俗套,这人是他的情妇?还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们四个人喝掉两瓶白酒,兰英没喝到四分之一,主要是因为跟老钱第一次喝酒,有点放不开。春福则一反常态,频频举杯主动出击,他是故意让自己喝到八九分醉,回去好忽悠红丫头。他一走进饭店就关掉了手机,他不想让红丫头知道他在老钱这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