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无痕（第五章）
| 第五章 高三年级语文组的办公室在教学楼一楼的最东面，办公室里连萧映雪在内一共十个老师，都是带高三语文的。在这十个老师中，只有三个男老师，其余七个全是女教师。在这七个女教师中，只有两个比萧映雪年龄小，她们是三年前刚毕业的，另外五个都比萧映雪年纪大。 虽然同在一个办公室，但萧映雪和她们打交道并不多。那两个年轻的女教师已经结成好朋友，每天形影不离。而那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女教师，每天在办公室，除了备课和改作业的时候能安静下来，其他时间总是在说个不停，她们有很多话要聊，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她们中只要有一个人提起某个话题，其他人便会一个接一个地说下去，直到有人发现新的话题。她们谈话的焦点常常聚集在老公、孩子，新买的衣服和一天三顿饭上。有时，她们还会压低声音谈论学校的某个女教师，说她和本校的哪个男教师关系暧昧等等。对此，萧映雪感觉很无语，她很不理解她们的生活方式，也很少参与她们的谈话，而更令她苦恼的是，这几个女教师都很热心，她们见萧映雪毕业好几年了还没有结婚，就很关注她的终身大事，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萧映雪说没有，她们便张罗着给她介绍男朋友。两个星期前，一个姓王的老师要把她的表弟介绍给她，三天前，一个姓钱的老师又要把她的外甥介绍给她，弄得她苦不堪言。 这学期，萧映雪带的是高三（2）班的语文，高三（2）班的班主任名叫范哲，是第一中学的教导主任。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派范哲到南方交流调研，需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走的时候，他请萧映雪代理高三（2）班的班主任，这对萧映雪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班主任的工作很繁琐，不像普通任课教师那样只要教好自己的那门课就行了。班主任除了要关注学生的学习成绩外，还要管理班级，关注卫生，要时刻关注学生的身体和心理状况。而且，学生到了高三，面临高考，压力非常大，这个时候更要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 萧映雪在此之前从未做过班主任，她觉得自己散淡的性格不适合做那么细致繁琐的工作。但范哲临走时把班级托付给了她，她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萧映雪代理高三（2）班的班主任已经三天了。这三天，班级的一切都很正常，萧映雪除了上好自己的语文课，没事儿的时候就去班级转转，和学生们聊聊天，谈谈心，缓解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她时刻关注学生们的各个方面，避免出什么乱子。这几天因为心思都在学生们身上，她倒没怎么想到林枫。 三年前的同学聚会上，萧映雪再次见到林枫，并要了他的电话号码。虽然有他的电话号码，但萧映雪却一次电话也不敢主动打给他。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他发个祝福短信，而他也会很客气地回她的信息。即便只是这样客气地疏离着，萧映雪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她决定不去打扰他的幸福生活，只要能看着他生活幸福，她便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对于她自己的将来，她没有过多打算，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与其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倒不如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独自过一辈子。 刚开始她的父母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在大学里没有谈男朋友，她的父母只当她是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还很支持她以学业为重。当萧映雪大学毕业回到宁州市第一中学上班时后，她的父母开始催促她找对象。可是萧映雪说不用着急，她还年轻，而且刚刚工作，还有许多东西要学，等过两年再说。她的父母就信了她的话，可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年，眼看着亲戚朋友家和她一样大的的孩子都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而她还是没有男朋友。这下她的父母才真的着急起来，她自己不找，他们便帮她找，亲戚朋友同事，只要是能扯上关系的，他们便托人给他们的女儿介绍对象，只要有合适的对象，他们便让他们的女儿去相亲。可是结果仍是难以令他们满意，不是她坚持不去，就是去了看不上对方，他们以为女儿的眼光太高，便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心高气傲，找对象，只要是能过日子的就行了。 萧映雪对她父母的做法很反感，她觉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和他们说实话。于是，在又一次相亲失败之后，萧映雪对她的父母说出了她搁在心里十多年的隐秘。她的父亲暴跳如雷，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的不堪，居然会爱上她的老师，而且因为那个老师居然打算放弃自己的终身幸福，他怎么能任由她如此胡闹呢！她的母亲，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她和丈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时没怎么管过她，而女儿性格从小就独立，也没让他们操什么心，可是怎么长大了反而不省心了呢？ 萧映雪早就料到她父母的反应会很激烈，但她是铁了心了，她不能和自己的心过不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萧映雪的父亲四处找人为他的女儿介绍对象。前一段时间，他的一个同事把他的侄子，宁州市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施凡羽介绍给了萧映雪。据他的同事介绍，他的侄子施凡羽毕业于国内一所著名的医科大学，毕业后进入宁州市人民医院骨科，短短几年，他已经成为人民医院骨科科室中最年轻有为的医生，并于半年前被提拔为骨科主任。 萧映雪的父亲大喜过望，他一定要促成他的女儿和施凡羽成为一对佳偶。因此两个月前，他和施凡羽的叔叔，也就是他的同事，为两个年轻人安排了一次相亲。可是结果却让他大为光火，相亲时间定在上午九点，人家小施在那儿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可她到那儿没说两句话就把人家给气走了，小施是多么优秀的对象啊！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这让他很为她感到婉惜。? 一个星期过去了，萧映雪的代理班主任干的不错，学生们都很拥护她，没有因为她是代理班主任而不买她的帐，这让萧映雪感到很欣慰。 周三下午，高三（2）班的第二节课是体育课。本来为了备战高考，除了选择体育专业的学生，其他学生是不用去上体育课的，但第一中学的校训强调要想有一个好成绩，必须有一个好身体，因此即便到了高三，体育课仍是照常进行。萧映雪到操场上看了看学生，男生们在玩单双杆，女生们在打排球，她在操场上看了一会儿，便回到办公室忙自己的事情了。 萧映雪刚回到办公室坐了不到十分钟，高三（2）班的班长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她了，说是班里一个叫李翔的男生在玩单杠时不小心掉在地上，手臂骨折了。萧映雪心里一紧，赶紧向操场跑去。 到了操场上，萧映雪没看到李翔，其他同学告诉她，李翔被体育老师带去校医务室了。萧映雪又赶紧往校医务室跑去。到了医务室，萧映雪看到李翔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架着左手臂，表情痛苦不堪。体育老师跟萧映雪说明了一下情况，萧映雪问了校医李医生李翔的情况，李医生说李翔的手臂骨折了，需要手术，校医务室处理不了，需要立刻送到医院。萧映雪让体育老师背上李翔，往停车场赶去。到了停车场，她和体育老师一起帮李翔扶上了她的车，开车往距离第一中学最近的人民医院赶去。 十分钟后，萧映雪带着李翔到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萧映雪帮着李翔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往医院大厅走去。到了挂号处，萧映雪挂了急诊，带着李翔上了医院二楼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一看李翔的情况，没好气地对萧映雪说： “我说你这个家长真是，这孩子手臂骨折了，你挂我的急诊干什么，你应该挂骨科才对嘛！” 萧映雪连声道歉：“哦，对不起啊医生，我对医院的科室不是太清楚，我看情况挺急的，我就挂了急诊。那您看这孩子手臂的情况挺着急的，我要是再去排队挂号，又要耽误一些时间，您能帮着把他转到骨科门诊吗？” 急诊医生想了一下，拿过一张处方单，写了几个字，递给了萧映雪，萧映雪接过处方单看了看，很潦草的一行字，看不出写的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医生，这是？” 急诊医生白了她一眼，说道：“有了这个就不用挂号了，我把他转交给了骨科主任，快带他去看吧。” 萧映雪赶紧谢了急诊医生，带着李翔往骨科门诊赶去。 到了三楼，萧映雪找到了骨科主任门诊，门诊的门是关着的，一个护士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桌子上摆着一些病历本和挂号单。一些病人坐在门诊外面的长椅上，排着队。萧映雪到了门口，准备推门进去，可是门口的护士拦住了她。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排队呢？把挂号单和病历本拿给我。” 带着骨折的学生来做手术，结果却耽误了这么久，萧映雪的心里已经觉得很难受了，她既觉得对不起李翔，让他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又对医院的医务人员的服务态度感到很不满意。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少一些刻板的规章制度，多一些人文性和灵活性呢？她没好气地对门口的护士说： “你没看到这个孩子的手臂骨折了吗？排队也得有人情味吧，特殊情况怎么就不能特殊对待呢？” 门口的小护士也是个执拗的人，她坚持让萧映雪排队，俩人争执的声音愈来愈大，简直要吵了起来。就在这时，骨科门诊的门开了，一个病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跟着病人后面出来的是一个医生。 “小秦，怎么回事？” 萧映雪转过身向说话的医生望去，这是一个男医生，高高的个子，宽阔的额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含着一丝疑惑之色，眼睛下面是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他的嘴唇上方有一撮浓密的小胡子，尤为引人注目，萧映雪觉得这个高个子男医生的脸似乎有点面熟，她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施凡羽正在诊室内为一个病人看病，听到门口的护士和一个女人吵架的声音，便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和小护士理论呢，旁边还站着一个捧着左手臂的少年，他一看那个少年的姿势和他的痛苦表情，便知道他的手臂骨折了。 小护士听到骨科主任问她话，便把情况说了一下，最后不忘强调自己是坚持病人要排队的原则，才和她争论起来的。 “小秦，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排队的原则要坚持，但也要灵活机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施凡羽一边教训着小护士，一边看向转过身的女人，对面的女人头发微卷，面容精致，妆容淡雅，双眉微蹙，略含怒意，等等，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面熟？施凡羽的头脑在高速旋转，希望能调动和这个女人相关的信息。忽然，他的眼神一亮，哦，是她，那个女人，两个月前先是迟到后又放他鸽子的女人。哼哼，施凡羽在心中冷笑两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笑容。 “进来吧，这个孩子的手臂骨折了，需要赶紧手术。”他让萧映雪带着李翔进入骨科诊室。 施凡羽先检查了一下李翔的手臂，发现骨折部位的肌肉已经肿了起来，他需要拍个片子看一下骨折的准确位置和骨折程度。于是让萧映雪带着李翔和他一起去了摄片室，到了摄片室，施凡羽带着李翔到摄片室的里间去，帮他做好摄片准备，萧映雪也跟进去了。施凡羽帮李翔做好拍片准备之后就出来了。萧映雪待着没动，她想在里面陪着李翔摄片，施凡羽在摄片室的操作间对她说： “你还待在里面干什么？” “哦，我想陪着他一起。”萧映雪觉得自己应该陪着李翔。 施凡羽心想这真是一个傻女人，难道不知道X射线有辐射吗？于是他没好气地对萧映雪说：“你出来吧，里面不需要那么多人。” 萧映雪听他这样说，只好悻悻走了出来。 施凡羽为李翔拍了片子之后，看了一下片子上的骨折情况，发现李翔骨折的部位是尺骨的下端部位，而且是完全性断裂。他跟萧映雪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开了一张单子，让萧映雪去交钱拿药。他则领着李翔进了手术室。 萧映雪交完钱拿了药，到了手术室门口，见李翔还没出来，便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等着，同时拿出手机给范哲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范哲在电话中说让萧映雪费心了，等他回来请她吃饭。 萧映雪挂了电话以后，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见施凡羽带着李翔从手术室里出来。李翔的胳膊上打着石膏，帮着绷带，脸色不那么痛苦了。她赶紧上前问了问李翔感觉怎么样，李翔说还是有些疼，但比之前好多了。施凡羽在一旁看着她，心想这个女人看起来不近人情，对学生还挺关心的。他对萧映雪说： “放心吧，尺骨已经接上了。开的药要坚持吃一个星期，那个药对他的骨头愈合有所帮助，一个星期后带他过来复查。” “知道了，谢谢医生。哦，我还想问一下，他的手臂什么时候能好啊？”萧映雪想知道李翔的手臂什么时候能恢复。 “他的尺骨是完全性骨折，最快也要六周才能拆石膏。在这段时间内，日常活动一定要避免碰到左臂的骨折处。而且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多吃点能补钙，有利于骨头恢复的食物。”施凡羽免不了要叮嘱两句。 萧映雪心想，这个医生看起来还是比较人道主义的，看来也不能以偏概全啊。想到这儿，她觉得人民医院似乎也没有刚进来时给她的印象那么糟糕了。她微笑着对施凡羽说：“医生，谢谢您！” 施凡羽看着面露微笑的萧映雪，心头产生一丝奇异的感觉。萧映雪没有认出他，这让他有些沮丧，看来他施凡羽的确没有在她萧映雪的心中留下一丁点儿印象啊。他觉得是时候让她知道他是谁了。 萧映雪谢过了施凡羽，转过身正准备带着李翔离开，忽听身后的男人说道： “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