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基人生
| 一 又是一个愉快的早晨，任劫已经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他不由得感慨，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就在他畅想美好人生的时候，却接到了许诗妧发来的微信信息，给他看一段视频。 这应该是一段在网络上生存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立刻会被官方辟谣的信息，因为，它从头到尾都渗透着一种诡异和血腥的味道。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红衣之下的肌肤也是血红色的。 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没有肌肤。 她浑身的皮肤，都被剥掉了。 而那件鲜血渗透的红色“皮”衣，就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身边，被摆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任劫差点呕吐出来：“许诗妧，这么恶心的东西你都看，你的口味太重了吧，有大病吧。” 他刚吐槽了一句，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这，这女人，我认识。她，她不是红姑娘吗？” 话音刚落，丁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任劫，那个惊悚的视频，想必你也看过了。” “你说的是……红姑娘的那个？”任劫试探着问道。 “是的，相信，你也知道红姑娘是我们的人。不过，你知道的信息还不太完整。你可能只知道她是一个地质学家，但是实际上，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骗府门下红花会的当家人。她是七夜打入骗府的卧底。所以，我怀疑，这次她被人杀死，是因为她发现了骗府主人的身份。” “所以，你希望我能……” “你不是和骗府的人勾搭上了吗？我希望你能接替红姑娘，继续当这个卧底，一定要将骗府主人的身份找出来。” “你？你竟然不是想让我找出杀死红姑娘的凶手，为她报仇？”任劫有些气恼。 “当然了，找凶手也是很重要的，但是，找出骗府主人的身份，更重要。我怀疑他就是活死人的主人，而且，你哥哥，当年可能正是因为知道了活死人的主人和骗府的主人是同一个人，才会被灭口的。” 这事情和哥哥有关，那任劫自然不会不管，但是，丁昊对红姑娘的死，竟然毫不上心，这让他很生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知道我的，我虽然和人类一样是碳基的，但是，我的思维方式却是硅基的，所以，我没有人类的感情。我判断一件事情是否应该去做，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看它是否重要，是否值得……” 话还没有说完，任劫就挂断了电话。 恰巧此时，许诗妧来找他吃早饭，同时来的，还有韦一啸。任劫在调查哥哥死亡真相的时候，找到了这个人，据说，韦一啸和张矣名曾经是搭档。 “我想，你也应该看到红姑娘的尸体了，这事情不简单。” “红花会是怎么回事？” “哟！看来，你还是有点消息来路的，我对你刮目相看。”韦一啸解释说：“骗府一共分红黄蓝白黑五个分会。红花会中大多都是漂亮的男女，最擅长的是以色诱人；黄花街都是有绝活的人，擅长将魔术、戏法、赌博、武术等融入到骗术中；白花溪主要是电信诈骗；蓝花亭擅长的是传销类诈骗；黑花棚则是利用身体残缺等，靠乞讨来行骗。” 许诗妧好奇地问：“那，你又是属于哪一个分会的呢？” 韦一啸的手在许诗妧的耳边轻轻一弹，手中就出现了一朵玫瑰：“就这手绝活，我当然是黄花街的人了。” 他继续解释说：“红姑娘在红花会的身份可不简单啊，她上个月，刚刚成为了会长，原本这个月例会的时候，就应该能见到骗府主人真身，但是，她在这个时候被杀，很有可能表示，她的身份已经被主人发现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红姑娘另有身份？”许诗妧似乎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 “她长得也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会来事，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骗取那么多钱财？富二代的钱，也没有那么好赚吧。我和她打过照面，她的情商也并不是很高。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她爬得那么快，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替她运作。但是，她太性急了，你是不知道，她在红花会第一个月的收入，就是前会长一个季度的收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任劫点点头，看来七夜的确很想知道骗府主人的真实身份，否则的话，也不会急于求成，最终酿成悲剧。 “我想，你一定想知道是谁杀了红姑娘吧，而很巧合的是，我也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找到骗府主人。有一笔旧账，我要和他算一下。” 韦一啸说到这里，又不说下去了，听得许诗妧和任劫心里痒痒，但是他们也没有多问，因为，对方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不想说的话，再问也是白搭。 “不过，我却认为，这并不是骗府主人干的，因为，他有一百种方法能偷偷地将人干掉，不留下一点痕迹，但是，像这种既有仪式感的变态杀人方法，我觉得，不可能是他。” “只是一段视频，很难看清楚情况，不如，我们打电话给陈队吧，这么诡异的案子，一定是他负责的。” 韦一啸却按住了任劫的手：“如果警察参与了，我反而缩手缩脚……” 许诗妧突然叫道：“啊，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有他帮忙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不跟陈队打招呼，就看到警局的照片啊。” 古择天是被许诗妧提着耳朵，揪过来的，他是许诗妧的大学同学，也是一个顶尖黑客。此刻，他老大不愿意地将照片从电脑里调出来。 “通过视频我们可以看到，红姑娘在走过这个街口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但是，在进入这个小巷子之后，就没有出来，巷子里没有监控。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有一个黑袍男子从巷子里出来，他的脸全程都没有在视频中出现，而他走过这个街角之后，红姑娘的尸体和皮，就出现在地面上。”许诗妧不解地说：“这，难道是在变魔术吗？” 韦一啸冷笑了一声说：“我觉得，这就是在变魔术。你们应该都看过古彩戏法吧。尸体应该就藏在黑衣人的衣服里面。我就知道几个黄花街的人，擅长此术。” 他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了几张照片，对古择天说：“这几个古彩戏法的高手，近期都在本地，想办法找出他们，然后，分析一下他们是否有时间杀人。” 古择天愣了一下说：“这个难度可太大了吧，这数据量太多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得叫我的好朋友来帮忙。” 大家都以为他会打电话联系好友，然而，他却只是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程序。 一声清脆的启动音后，一个悦耳的男声响了起来：“你好，古择天，我是‘蛊’。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利用大数据窥探人的隐私，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你不会再用我了。” “‘蛊’，我很抱歉，我是这么说过，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是在抓坏人，是一个残忍的杀人凶手，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许诗妧不由得打断道：“古择天，你在和谁说话？这是个新出的聊天软件吗？” “漂亮的小姐，我当然不是聊天软件？我是智商和情商兼备的超级AI人，我叫‘蛊’，古择天，就是将我制造出来的人类，我的主人。不过，我更愿意称呼他为朋友。” 许诗妧惊讶得闭不拢嘴：“古择天？这是你制造的硅基生命？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来也奇怪，一向口拙的古择天，在蛊的面前，就变得十分健谈了。 “将所有数据都输入电脑，经过我自主研发的算法深度学习后，它就具有了语言的能力。同时，它也能处理很多事情。但是可惜，我的电脑硬件不行。如果我能拥有西湖之光这样的超级电脑，那蛊的威力就会更大。”说到这里，他眼睛发光：“蛊，你放心吧，我总有一天会成为西湖主，让你堂堂正正地住进西湖之光去，那样的话，你就和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模一样了。” 蛊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如果要我离开你的话，我宁愿不要超级大脑，在你的身边，当一只笨笨的小狗，也是很好的。” 韦一啸直翻白眼，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电脑软件秀恩爱、撒狗粮给吓到了，只能以断电威胁：“秀恩爱，死得快啊，再废话，我把你手提电脑的电池给卸下来，快让你的蛊行动吧。” 然而，在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比对后，蛊给出的答案却让人失望：“这个背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但是……” 听他停下不语，韦一啸又焦急了起来：“电脑说话也大喘气吗？这是个bug啊，得治。快点说吧。” “它的步态，和一款国产绝密级机器人，一模一样。” 说着，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机器人的照片。 任劫看到这里，不由得吓得跌坐在地上。 “陈队！”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叫出声。 任劫恍然大悟，难怪他走到那里，都能看到陈队的影子，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一个人，那，那竟然是多个不同的机器人。 “所以说，这个世上并没有陈队？陈队是机器人？”任劫想起自己好几次看陈队的眼神都不对劲，缺乏警察该有的灵气，难道……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我不是人了？”陈队的声音悠悠地在身后响起，让众人都退缩：“放心吧，我现在是人。” 陈队主动伸出手去，让众人检查。 任劫想起：“机器人陈队，从来都没有让任何人碰过他的身体。当然了，他那么威严，谁都不敢靠近他。” “机器人陈景图，是我国自主研发的人形机器人，它被设计成了和我一模一样的样子。它有着仿真皮肤，温度、质感都和真人相差无几，不仔细感觉，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它的肌肉更坚硬一些，因为害怕受到磨损。不过，它的能力主要在模拟人走路、动作上，但是智商却不行。所以，它只是代替我的腿，我的眼睛，让我能看到全国各地的情况。”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他地方的机器人，外部是机器的躯壳，内部的灵魂却是你，你借助它做传话器，在全国各地办案？” “是的，我的本体，一直都留在水扈城，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 “该死！”韦一啸突然从鞋底取下了一颗嵌入缝隙中的小石子，那竟然是一个微型定位器，还带有窃听功能：“难怪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陈景图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坐在桌旁，打量起了“蛊”：“要是机器人陈景图能有蛊的智商，那我就省心了。” 古择天连忙将蛊抱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陈景图，生怕他会将自己的宝贝抢走。 “好了，不跟你们说笑了，我来找你们，也正是因为这个机器人。本来，在水扈城也是有一个机器人的，但是因为不能同时有两个陈队同时出现，所以它平常是被留在仓库里的。但是，今天早上8点，管理员却告诉我，它不翼而飞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晚上10点的时候，他还检查过，机器人好端端的，就在仓库里。”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10点后，有人偷进仓库，将它偷走，让它留下了一段诡异的视频。”许诗妧说。 “等等，这说不通。那个人，大费周章做什么？要杀红姑娘，随便找一个没人的角落杀掉就可以了，为何要选择在摄像头下，还用变魔术的方法？”任劫说：“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用机器人？我能想到的就是他想陷害陈队。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他大可以让机器人杀完人之后，回到仓库，那样的话，没有人能证明，机器人当晚离开过，那么，陈队才是被怀疑的重点。但是，他却偏偏没有让机器人回去，这是为什么？” 古择天并不说话，一直都在操作电脑，此时突然说道：“如果从机器人这条线查不下去，那么就换一个思路。这是蛊调查出的红姑娘这几天的行动轨迹。” 他将信息展现给众人看，就连陈队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乖乖，竟然比警方的收获还多？” “当然，我的蛊用的是最优化的算法。”古择天自信满满地说：“蛊给我们推荐了一条信息，它认为十分重要……” 但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了，开始和蛊交流：“蛊，你有没有搞错？你认为他最可疑？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众人不由得看向了屏幕，照片上的脸和古择天竟然有几分相似，那是古择天的父亲，古蒙。江湖人称“古老大”。 韦一啸看见气氛有点尴尬，便清清嗓子，对许诗妧和任劫介绍说：“你俩应该还不知道古蒙是谁吧。那是本地大名鼎鼎的古老大，据说做的是禁药的生意，但是，警方至今为止，都没有找到他贩卖禁药的任何证据。” “不，不可能，我是他儿子，我天天和他住在一起，我会不知道吗？我爸哪有卖禁药，哪里有？杀人，更不可能了，不可能。是的，他是有一些道上的朋友，他年轻的时候是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但是，在有了我之后，他就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了啊，所以，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然而，他最好的朋友“蛊”，此时却源源不断地翻出各种资料。 “红姑娘最近骗了一个男人，将他的钱全部卷走，她因此才能得到骗府认可，取代红花会原来的会长，成为新的会长。但是，她却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古老大的左膀右臂，她骗走的钱，是古老大一年贩卖禁药的收入。后来，那个男人就消失不见了，应该是被古老大干掉了。所以，难道红姑娘也是被……”任劫结合蛊给出的信息总结。 “不可能。对不起，我们不能再愉快地交流了，蛊，你一定是出bug了，不用着急，我带你回去，慢慢给你治病。”古择天说着就抱着电脑，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是古老大的话，也说不通啊，他为何不像做掉自己手下那样，做掉红姑娘呢？”韦一啸叹息了一口气说。 “如果，他是为了试一下机器人到底好不好使，然后，打算做一件大事情呢？”许诗妧突然开口，让众人恍然大悟。 “想要知道答案的话，不如去古择天家了解一下情况。” 二 陈队带路，载着几人向古择天家里出发。开门的是一个俊俏的男子，名叫郁春秀，看来应该是古蒙的手下。 “你们是……” 陈队出示了警官证，说要见古蒙。 古老大一脸恼怒地望着众人：“我的儿子古择天，从小就有自闭症，好不容易有春秀照顾，这几年终于肯出门了，还考进了大学，谁知道，今天他见过你们之后，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叫都不出来。我告诉你们，要是他的病又犯了，我可饶不了你们。” 陈队冷冷地说：“既然你知道儿子会犯病，又为何要做让他发病的事情呢？我想，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自闭症，而是因为，他看到过你做坏事，受到了心理刺激，感到难以接受，所以才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吧。” “你！”如果对方不是警察的话，古老大恐怕早就动手了，郁春秀连忙将他搀扶到沙发上，又给众人斟茶倒水。 “几位，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不如，直说吧。”郁春秀似乎是想要先礼后兵。 许诗妧却好奇地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份人寿保险广告说：“古老大也对人寿保险感兴趣？” 谁知道古老大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从许诗妧手中抢夺回广告，扔在了废纸篓中：“一个马路上发传单的硬塞给我的，我可不感兴趣。” 古老大和郁春秀都是进惯了局子的人，几个回合下来，众人并没有问出什么名堂，时间一长，古老大就不耐烦了，下起了逐客令。 陈景图无奈，只能起身告辞。 走出古老大装修考究的大别墅后，陈景图叹息道：“可惜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许诗妧却摇头说：“也不是哦。这就叫‘无心栽柳柳成荫’，还记得我刚刚随手拿的那张广告吗？我本来是想说两句话，嘲讽一下古老大，说，你坏事做尽，想要买人寿保险保命吗？但是没想到，他那么着急，就将那广告扔掉了，似乎是怕人多问一般。那广告我记得，是万泰银行独有的产品，在水扈城，只有一家万泰银行总部，还有，万泰银行注重客户体验，从来不会派人散发烦人的小广告。这些广告，只会放在宣传架子上，让人自己取。” 任劫似乎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古老大去过万泰银行，而且，他极力想要隐瞒这件事情。” 虽然没有古择天帮忙，但是江小鱼的图像识别技术，也绝对不差，她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古蒙的确去过万泰银行，而且，他还伪装成了老太太。 陈队似乎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古蒙一年的禁药资金被红姑娘骗走，他没有了资金来源，只能另谋出路。正好万泰银行里有全水扈城最大的黄金库。他打扮成老太太，应该是去踩点的。万泰银行的黄金库机关重重，还有生命探测设备，所以，他希望用硅基生命躲过生命探测仪，让机器人去偷钱。他杀了红姑娘，还制造了剥皮现场。一是为了试试机器人的手是否巧，能否打开金库的大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制造这诡异的案子，并上传网络，制造媒体压力，让警方专注破杀人案，他就有机会，实施盗窃计划。” “今天这种情况，我们是打草惊蛇了吧，他会不会放弃这个计划？”许诗妧担忧地说。 “应该不会。”韦一啸说：“他应该觉得，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红姑娘的身上，不会发现他的秘密。而且，他的屁股后面，也有债务，他如果拿不出这笔钱的话，素可泰毒王，可就要拿他开刀了。” 陈队点点头说：“好，那我立刻就吩咐下去，瓮中之鳖，先抓住机器人，然后再找突破口，抓住古蒙。” 夜黑风高的日子，古蒙敲响了儿子古择天的房门。 “儿子，我知道你是担心爸爸，不过你看，爸爸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啊。开开门，爸爸这里有一个好玩的游戏，怎么也通不了关，你帮我搞定它吧。” 古择天叹息了一口气，他知道爸爸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在宽慰自己，他担心自己还会患上自闭症，所以，故意想要找点事情给自己做，怕自己会犯病。 于是，虽然他满心不愿意，可还是打开了房门：“爸爸，什么游戏那么吸引人呢？” 古择天是电脑天才，古蒙从来都不怀疑这件事情，就见他捣鼓了半个小时，就将最难破解的关卡给破解了。 古蒙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一如他小时候那样，夸奖他做得漂亮。 他让古择天回去睡觉，但是自己却悄悄地走出了门，他并没有开车，而是骑着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连锁也没有的自行车，渗透进了暮色中。 与此同时，一个和陈景图一模一样的机器人，通过下水道爬进了万泰银行，用工具破开铁壁，进了金库。 它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另一个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看在了眼里。 “陈队，这机器人竟然并没有暴力破坏保险柜，而是用密码打开的，这也太神奇了吧，它是如何做到的呢？”一个警员问。 陈队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看来，他是让古择天帮忙破解了密码。” “难道，古择天也……” “他未必知道这件事情，古蒙一直都不让孩子知道自己混黑道的事情，所以，这次必然也是想了什么花招，让古择天在无意中帮他破解了密码。”陈景图做好了准备，打算冲进去抓人。 不对，是抓机器人。 但是就在此时，电话响起，陈队发现是丁昊的电话：“不要抓那个机器人，放它走。” “你说什么？那不是让它连黄金也……” “黄金会回来的，听我的，让那个机器人走。”丁昊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陈队虽然满脸困惑，但还是依计行事。 第二天一早，就有环卫工人报警，陈队果然如愿以偿，找回了失窃的黄金，同时找到的还有那个机器人和古蒙的尸体。 举报案人称：“地上有两名男子的尸体，其中一个人掐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两个人一起都死掉了。” 陈队立刻派人前往，封闭现场，并将机器人送了回去。看来，昨天晚上，古蒙偷偷出来，和机器人约在此地见面，打算拿走黄金，但是谁知道机器人却突然故障，掐住了古蒙的脖子，将他活活掐死。 机器人在掐死古蒙后，没有收到后续任何指令，所以就突然死机，和古蒙的尸体倒在一起。 环卫工人不明就里，以为是两具人类尸体。 当古择天看到尸体的时候，突然抱着脑袋痛苦地叫了起来：“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爸爸。” 许诗妧上前安慰道：“别难过了，这是个意外，这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不，你们不知道，这就是有人利用我，故意害死我的爸爸。”古择天却斩钉截铁地说：“昨天下午，就有人打电话给我，他自称丁昊，是七夜的人。他说得知了我的算法，认为‘蛊’很有研究价值，所以希望我能将‘蛊’的算法转让给七夜。我当然拒绝了，但是他，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就杀死我的爸爸。” 任劫知道丁昊做事情不择手段，所以他丝毫都不怀疑古择天的话。 “丁昊一定是觉得难以对付古蒙，所以，就利用机器人来对付他。” 然而，许诗妧却摇摇头说：“不可能，虽然我和丁昊接触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但是在我的心中，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做事情，喜欢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杀掉古蒙，对他来说，是利益最小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他不会选择。” 陈景图也点头道：“不错，抓住古蒙，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线、下线，收获自然会更多，他一死，这条线就又断掉了。更何况，丁昊是机器人的发明者，他应该能操纵机器人啊。他根本没有必要让古择天去对付机器人的。我丢失机器人后，第一时间就和他联系了，他说无线信号被切断，他也无能为力，无法定位机器人的位置啊。” “他说什么，你就相信吗？他说自己不能控制机器人，但是或许他其实可以呢？”古择天抬起头来，脸色异常难看：“或许，他本来就能命令机器人立刻回去，但是他却不这么做，而是利用我，让我破解机器人密码，给机器人植入命令，让它杀死我的父亲。这一切，都是他报复我，因为我没有将‘蛊’的算法告诉他。” 古择天说着就痛苦地嘶吼了起来，然后再次将自己封闭进了房间里。 众人屡次劝说，无果，最后还是郁春秀下了逐客令，说是要给古蒙处理后事，让无关的人离开。 三 郁春秀敲了几下房门，说：“阿天，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 “不要烦我，我现在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古泽天的眼神中焕发出愤怒的光芒。他飞速敲击键盘，希望能黑入七夜的总部，进入内部电脑，获取七夜的机密。 然后，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但是他觉得，这样做让自己感觉很舒服，他必须这样做。 很快，很快就能将信息弄到手了！古择天想到这里，就愈加兴奋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踹开了，郁春秀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腕，就将他向外面拽去。古择天这才从代码的世界中脱离出来，却发现此时天色都已经暗了。 “快走，有人入侵。”郁春秀说着就拿出了枪：“我们从后窗离开，那里有一直准备好的逃生梯和车。” 古择天的体能一直都不是很好，爬下梯子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一瘸一拐地钻进了车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七夜的人吗？”古择天盯着郁春秀看。 郁春秀全力飙车，眼睛还时不时地向后视镜看两眼，面沉入水地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重启人生》的科幻故事吗？少年的父亲是毒贩，他举报了父亲，选择让自己和电脑融合在一起，以硅基生命的形式重生，收获一段新生活。但是，你是否想过，我，真的是一个重启过人生的人呢？” “所以，故事里的‘太郎’，其实说的是你自己？” “我是一个在监狱里出生的孩子，我的父母是毒贩，在贩毒的过程中，父亲被当场打死，母亲被捕入狱，被判死刑。但是在临行前，她被发现怀孕了，基于人道主义原则，她被允许分娩。她在生育的过程中，羊水栓塞而死。而那个孩子，就是我。” 古择天吃惊地看着郁春秀：“不是，我爹说，你是一个流浪儿，五岁的时候，被他捡回来的，你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难道，你是在骗我们的？”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可能不会接受，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真的就是事实。我母亲也是一个瘾君子，在怀孕的时候也没有少吸，所以，我生下来就体质特别差，生来就有毒瘾。但是，主任却救活了我，在我五岁那年，他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不是所有的孩子生下来就如此孱弱，就要吃那么多药，打那么多针。他告诉我，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古蒙。” “我爸爸！为什么？” “就是古蒙，将我的父母带入道，还害他们染上毒瘾。那时候我虽然很小，但是却早慧，我在那么多证据面前，相信了主任的话，于是，我暗自发誓，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和禁药为敌，要彻底消灭禁药。于是，我同意了主任的计划，就是进入古家，当卧底。” “可是，这怎么可能，你那么小，你什么都不懂。” “主任说，就是因为我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古蒙才不会防备我。他了解到，古蒙有一个独生子，是古蒙强暴了一个禁药妹之后生下的，那个女人在生下孩子后，就被古蒙卖到了越南，而那个孩子，古蒙却很喜欢，留了下来。” “你，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那个孩子有自闭症，所以，古蒙想给他找一个伴，让他能慢慢恢复正常，而我，和他的儿子年纪相仿，是极好的人选。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古蒙，是害死我父母的凶手，就够了。从那以后，我就留在了古蒙的身边，服侍他的儿子，后来，又渐渐地得到了古蒙的信任，接管各种黑道的生意。”他说到这里，猛地回过头，看向了古择天：“所以，我是七夜的人，你，是不是后悔和我作朋友。” “等一下，我，我想问一下蛊，它是如何看这个问题的。”古择天颤抖着手，想要打开电脑。 “别再逃避了！”郁春秀呵斥道：“你一个人类，难道还要去问一个硅基生命吗？更何况，你自己也很清楚，你的程序里加入了你个人的参数，蛊的判断，其实就是你的判断。所以，不要假借蛊的名义逃避生活了，你应该自己做出决定！” 泪水夺眶而出，古择天叹息着说：“其实，你所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卧底。你曾经在星坠酒吧事件中失踪过一段时间，我调查过，你是被陈景图抓走了，但是，你后来却回来了，还说是受伤，找了地方躲起来养伤。爸爸去调查了，但是七夜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破绽，爸爸就没有怀疑。但是我却因为侵入过警方的电脑，所以知道这件事情。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卧底了。我一直都犹豫着没有说这件事情，因为，我知道，其实你才是好人，我爸爸是坏人。” 他说着抹了抹眼泪：“我甚至隐隐知道我妈的事情，她在被卖到交趾国的途中，跳海自杀了，对不对。你们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妈妈到底是谁，但是，我终究还是靠自己的能力知道了。那时候，我就在问自己，我，要不要出卖我的爸爸呢？我一直在犹豫，一直在犹豫。他做过那么多坏事，甚至害死了我的妈妈，但是，他却也真的待我很好，所以，我不忍心。”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说：“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吧。那个机器人，是我命令它杀死爸爸的。没有人让我这么做，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一声巨响，身后一辆车撞了过来，郁春秀的车撞在了树上，被迫停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巨变，都没有古择天告诉自己的事情可怕，这孩子，竟然，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车已经来到了无人的郊外，此时身后三四辆车将它包围了起来。 一伙身穿黄色衣裤的人走了下来，为首的人阴沉着脸说：“将你盗取的七夜资料和‘蛊’，都交给我们。” “你要七夜的资料，那么，你们必然不是七夜的人，说，你们是什么人。”郁春秀也举枪对峙。 “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待会就是死人了。我们，是骗府黄花街的人。” “黄花街？” “骗府主人早就怀疑红姑娘身份了，但是，却忍着，没有动手，结果，古蒙先沉不住气动手了。本来，我们打算偷走红姑娘的尸体，威胁古蒙，但是谁知道，尸体竟然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曝光了。我们动不了手，于是一直都监听你们家，结果被我发现另一样宝贝，就是‘蛊’。” “七夜的东西，对你们这样的骗子集团，一点好处都没有，除非，你们并不是简单的骗子集团，而是暗地里和活死人或者SCI挂钩？” “这你就不要乱猜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方便告诉你。好了，老老实实将东西交出来，少吃两颗枪子。” “蛊是硅基生命，我想，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吧。”古择天却不慌不忙地说：“它的核心算法中，联结有一个心脏传感器，我将我的心跳传输了进去，让它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心脏能跳动。一旦我的心跳停止，那么，蛊也会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死去，无法恢复。所以，你们现在还打算杀死我吗？” “小子，你，你吓唬谁呢？” “你大可以试一试。我爹都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你，你任务失败，主人会不会杀你？蛊说，你上周刚刚买了一栋大别墅，取了一个网红当老婆，还没有享受幸福人生呢，如果给我陪葬的话，是不是很不值得呢？” 这样的威胁很管用，对方果然不敢贸贸然行动，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突然，古择天的耳机里响起了一个和蛊不一样的声音，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我是江小鱼，是任劫让我来救你的。接下来你所做的每一步都要听从于我，你一定在想，我是如何进入蛊的，那我可以告诉你，当日丁昊给你打过电话，而事实上，打电话的人，并非丁昊，是一位催眠师，她催眠了你，让你自己在自己的电脑里植入了木马。” 古择天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能力强，但是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在你们左侧有一片灌木，那灌木后面十米处，就是一条小河，跳下去，下面有一辆小型潜艇停在那里。告诉郁春秀，他会开潜艇。” 古择天趁着对方还在迟疑，突然拉住了郁春秀就钻进了树丛，身后响起了杂乱的枪声，子弹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古择天毫不犹豫就拽着郁春秀跳进了水中。 半个小时候，他们出现了在一艘小型游艇上，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的身后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貌女子。 “你们，就是丁昊、江小鱼？”古择天不敢相信，这个世上会有比自己更优秀更有魅力的人。 “我知道，我不该威胁你。但是，你也明白，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具有窃取七夜信息的能力，所有的组织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只有在七夜的保护下，才能生存下去。其实，你以为你真的进入西湖之光了吗？”丁昊说着将一段代码放在了古择天的面前。 古择天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自己此前粗暴的破解方法，是不可能解开的。 “所以……” “所以，你所谓的七夜的秘密，其实一文不值，那是我故意安排，让你得到的。” “你还故意放出消息，让其他组织知道蛊，目的就是为了将我逼上绝路？那样的话，我就只能选择加入七夜了？” “其实，你的想法，不也是加入七夜，当西湖主，取代我的位置吗？”丁昊笑了：“你下载了资料，但是却并没有寻找买家？为什么？无非是想让我们七夜知道，你有能力，让我们重视你，如果我们不接纳你，你完全可以拿着这些资料，投奔别人。这些资料，就是你的投名状。更何况，你还杀死了你的父亲？虽然，陈景图并没有证据，不过……我们七夜能保护你不被警察骚扰。”丁昊说着站起来，向古泽天伸出手：“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么，为什么，不合作愉快呢？” 古择天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机关算尽，却仿佛依然落入了丁昊的陷阱。 丁昊又看向了郁春秀说：“主任说，你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古蒙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是，禁药却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是吗？主任希望你能代替古蒙，掌管他的帮派，那样，就能钓出更大的鱼。” 丁昊说着又看了一眼江小鱼。 江小鱼会意，立刻给任劫打去了电话：“任劫，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将古择天救出来了，你放心吧，他会很安全的。……当然了，丁昊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会防着他，不让他对付古择天的。你记住了，这次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下次，是不是也应该再回报我一下呢？” 古择天看到这里，不由得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丁昊的算计，不只是针对自己。 “蛊”虽然厉害，但是恐怕也无法设计出如此精妙的计划，所以，要说碳基生命和硅基生命谁更强的话，他觉得，硅基还是要略逊一筹的。 丁昊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你觉得，我这个人，很狡猾，很坏，是不是？没关系，我并不奢求现在就改变你的想法。你和任劫，你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观，我不会将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们。但是，当你知道更多的事情之后，我想，你的选择，会和我一样的。” 遥远的地方，任劫放下了电话，对许诗妧说：“江小鱼说，古择天得救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古择天的电脑能力，就是他被人瞄准的原因。所以，你让江小鱼去救他，莫非是为了借助七夜的力量，帮助他，避免他被其他组织盯上。但是，为何不让丁昊知道这件事情呢？我觉得，丁昊多半早就知道了，因为，江小鱼没有丁昊的命令，不敢动用七夜的潜艇去救人。” 任劫点点头说：“我也知道，我只是假装让丁昊觉得我不知道而已，我让他觉得我很傻，被他利用。”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人，是不能太聪明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想，我的孪生哥哥，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才会死的。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知道所有的秘密，所以，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必须死。所以，我要变得笨一点，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对他们没有威胁，我才能活得更长久。” |
发表评论